王宏喜冷笑一声:“是因为韩大光升四级的事儿吧?”
几人点点头。
“韩大光; 去年被评为劳动模范; 今年又独立修好了刮板机电机; 之后在矿务局的技术比武中获得了第一。高压电缆头咱们矿会做的不多; 而他是其中之一。”
说完眼神扫扫这几个刺头:“你们呢?也有和他一样的成绩?”
几个刺头一下就熄了火,其实他们之前已经找过工会。工会的领导也是这么把他们打发走的。技不如人,实在是没说的。可心里又不甘心,这才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这新来的副科长,也是如此强硬的态度。
几人左右看看,面面相觊的不知该说什么。有那胆小的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旁边的罗兴旺拽着斗鸡眼的衣袖,小声的说:“要不算了吧。把人得罪了。别下回该给咱们涨的,都给咱们压下。那样可就吃大亏了。”
斗鸡眼还有些不服,甩开他的手,冲王宏喜说道:“那我们如果也做出他那样的成绩,就也能涨工资?”
王宏喜看看他们几个吊儿郎当的样儿,开口说:“可以。不过要一丝不差。”技工分为八级,哪是那么容易涨的。有些直到退休都还只是四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几个刺头也没了办法。其实这事儿的确是他们没理。无理寸步难行,只好偃旗息鼓,以期来日再战。
斗鸡眼走时,偷偷的看了王宏喜好几眼。心道:难怪这小子能弄到那么多好东西呢,年纪轻轻就是副科待遇,看来背景深厚啊!可怎么一年多了都再没见他,难道当时只是一时缺钱,弄点外快花花。
他们走后,科员小杜跑去给王宏喜倒了杯水:“领导犯不上跟他们生气,等逮着机会了好好收拾收拾这帮刺货。”
王宏喜把他递过的水杯放到桌上,起身欲走:“没事,大家继续工作。”他们科长是个年过五十的半大老汉,听说得了挺严重的肾病。平日里迟到是常态,早退是便饭。科里的事儿自王宏喜来了后,几乎都是他在管。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倒是挺信服他。
打发走几个刺头,一下午一直都感觉有啥不对的地方,直到晚上下班,王宏喜才想起来那熟悉感哪儿来的了。罗兴旺,不就是跟媳妇退亲的男人那名字嘛。不会这么巧吧?或许只是同名?
——
中秋节,正好赶上周末。王宏喜带着媳妇孩子回老家。到公社下车后,俩人一人背了一个孩子,俩人四只手都提的满满当当。
如今正是秋收,老农民们可顾不上过节。男女老幼都在地里忙活着。年景不好,大家更加珍惜粮食,唯恐漏掉一粒。
王家,院子里传出孩子的哭声。二丫可能是饿了,躺在炕上“呜呜呜”的哭,大丫对妹妹的哭声置若罔闻,在院子里拿着把刀剁菜叶子,应该是要喂鸡。
看到他们回来了,局促的站起来,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俩当爹妈的如今最听不得孩子的哭声,而且还那么可怜兮兮的。顾不上她,一前一后的进了屋里。
把自己家俩孩子放到南炕上玩,王宏喜坐在炕沿照看。黄晴到北炕把二丫抱起来,孩子尿了一身,裤子都湿了。她先给孩子换了裤子,把她也放到男人身边,转身去给孩子冲藕粉。
仨小家伙出生时间差不了几天,可如今看着却完全不同。土豆最能吃,长得比俩女孩都结实,瑶瑶小朋友粉妆玉琢的,没有哥哥那么敦实,可也按照生长周期,如今已经坐的稳稳当当。
反观二丫,身上软成一团。七个月的孩子,别说坐了,翻身都困难。
黄晴冲好藕粉,抱着二丫慢慢的给孩子喂。旁边俩小家伙也“咿咿呀呀”的够着要吃。
王宏喜从带着的兜子里掏出两根磨牙棒地给孩子,这俩才算安生,乖乖的坐在炕上用他们那刚冒头的门牙去啃饼干。
俩人边吃还边观察这个坐在妈妈怀里的小孩子,看二丫的目光带着审视,好似在说:你是哪儿来的,咋没见过你呢?
大丫喂了鸡进来,站在门口偷偷的看着他们。王宏喜看到她畏缩躲闪的样子,心里直叹气,这万桂花看着挺精明的人,咋把个孩子养成这样。
“过来,到三叔这儿来。”怕吓着孩子,他尽量的把语气放的温和。
大丫有些不敢,可闻着屋里的香味儿又馋的很。最终在看到王宏喜手里的饼干时,慢吞吞的来到他面前。
把饼干递给孩子,他小声的问:“三叔上次不是带回来一罐藕粉吗,咋二丫还是这么瘦弱?”
孩子不太明白意思,不过听到三叔问藕粉了,低着头小声的说:“妈妈给了奶奶了。妹妹没吃。”
“为啥给了奶奶?”
孩子摇摇头,一会儿又抬头打量他们,到了也啥都没再说。
东里间这时传出老大的声音:“还能为啥,为了讨好咱妈呗。”
王宏喜推开东里间的门,兄弟俩隔着门框说话:“为了讨好咱妈?”伸手指指炕上的二丫:“连她闺女都不顾,这么小的孩子,不怕饿出个好歹来。”
老大冷笑一声:“她整天的就知道穷算计,除了自己,她还把谁放在心上。俩闺女都是没用的白吃饱。”说着呲笑一声:“我看啊,饿死了她也不难过。也许正和她心意,省下口粮给她那没影儿的儿子留着。”
王宏喜几次给老大使眼色,让他住嘴,可这家伙看着门口的大丫根本不当回事儿。一气儿把话都说了出来。
王宏喜怕伤了孩子的心,犹自辩解道:“别胡说,她要就惦记儿子,还能把藕粉给了老太太,还不得给那没影儿的儿子留着。”
“呸”老大啐了一口,:“她那是没办法了,被老太太拿孝道说事儿,逼着她把藕粉给交了出来。要不每天冲的藕粉都进她自己肚子了。老二自己说的,让媳妇养好了身子好生儿子。”
如此一对奇葩,王宏喜也无奈了。人家的孩子人家自己不心疼,你在那儿再努力也是白费力气。
黄晴喂完孩子,二丫被放到炕上没多久就睡着了。王宏喜照看着自家俩小祖宗,黄晴到厨房去做饭。
老大看着兄弟拿回来的大包小包,讨好的笑笑:“老三,你这都带的啥啊?”
王宏喜看他一副馋猫样儿,摇头失笑。从兜里掏出一块月饼递给他:“矿上发的中秋福利,给你吃。”
老大拿着那喷香的月饼,赶紧咬了一口:“嗯,真他娘的香。这在外头当工人就是好啊,还给发这么好的吃食。”
王宏喜笑笑没吭声,这可不是谁都有的。
老大咬了一半,拿着月饼说道:“把这半个留给俩臭小子吧,让他们也尝尝味儿。”
王宏喜看他那一副万分不舍的模样,没好气的说:“快吃你的吧,还有呢,少不了你儿子的。”
老大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眉开眼笑的张嘴就吃:“就知道他三叔惦记着孩子们。”
吃完了抹抹嘴:“不过你可不白对几个小崽子好,我们家那个,对你比对我这当爹的都亲。臭娘们敢说你啥闲话,立马梗着脖子跟他妈干。”
说完了又有些讪讪,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说:“臭娘们其实就是嘴快,她心眼其实不坏……比老二那婆娘好多了。万桂花那才叫蔫坏蔫坏的,除了她自己谁都不待见。”
这万桂花平日里不吭不哈的,可这家里几乎没人喜欢她。看来人们心中自有一杆秤。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护的女人,可见她冷漠到了什么地步。对婆婆恭顺也只是为了在村儿里落个孝顺的好名声。
这样的人真不知该说她精还是傻了。以前光是大丫时,还有个当妈的样子。生了二丫后,积攒的没儿子的怒火全冲着俩闺女来了。好似她没儿子招人笑话,都是因为这俩丫头。就她对俩闺女的态度,这俩孩子指定养不好。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看大丫的目光都不禁带着些怜悯。可他只是叔叔,能做的真的有限。
62。家事()
中午; 黄晴蒸了一大锅的杂粮窝头; 配上稀饭咸菜。也让大伙吃顿饱饭。
老太太一进门看到做这么多吃的; 张嘴就吆喝上了:“败家的玩意,咋能一顿做这么多; 你这女人就会霍霍粮食,我儿子挣座金山也不够你这么败的。”
黄晴因为有男人的疼爱,跟如今那些明面上对婆婆唯命是从; 暗地里却恨不得对方早死的媳妇不同。对婆婆的叫骂一向不以为意。脸上的笑都没变。拿着盆给大伙儿打洗脸水。
老太太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气哼哼的站在那里瞪着黄晴。就没见过哪个小媳妇像你这么猖狂,从来不把婆婆放在眼里。把老娘说的话当放屁。
东屋里王宏喜听到声音; 已经抱着闺女出来了:“您老还是这么中气十足的; 看来是光喝稀饭就行了。那窝头你可别吃啊,都是给家里其他人的。”
老太太气的差点没厥过去。跟他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老三这家伙; 你要说他几句,他也许能不吭声忍着; 要是说他媳妇,立马给你噎个半死。
老太太其实早知道他多护着媳妇了,可这不是气不过吗。你这当儿子的; 不说孝顺我这把你养大的妈。反而一心护着这个女人; 你让这当妈的“情何以堪”。
黄晴拽拽男人的衣袖; 男人立马抱着孩子跟她进屋吃饭。老太太这下更生气了,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把我气个半死; 却对你媳妇言听计从的。
万桂花一进来就在到处找土豆; 洗了手后赶快到炕上抱这个胖团子。可惜这孩子如今开始认人,不是爸爸妈妈根本不给抱。她抱孩子的时候,胖团子就在左右躲闪,躲不过被这个陌生女人给抱到了怀里,开始哭着寻求帮助。
看黄晴进来了,伸着胳膊要妈妈。黄晴也是个护犊子的。见不得孩子受委屈。冲万桂花笑笑:“二嫂,把土豆给我吧。他现在正认人,不让不熟悉的抱他。”
万桂花看着孩子白净的小脸,不舍得放:“没事,一会儿就熟了。我抱孩子到外面哄哄就好,你先吃饭吧。”
好家伙,眼馋人家儿子。连饭都顾不上吃。俩闺女更是看都不看一眼。黄晴跟王宏喜对望一眼,都露出无奈的笑容。王宏喜摇摇头,示意媳妇先吃饭,她喜欢就让她抱一会儿吧。
一大家子饱饱的吃了顿饭,过后王宏喜拿出月饼来,每个切成两半,家里人每人一份吃了尝尝鲜。
老太太看着这么多好东西都给“霍霍”了,心疼的闭着眼睛不愿看。可这儿子她如今是完全管不了,她要说什么,估计那个“孽子”肯定又说,这都是给其他人的,没她的份儿。所以她还是闭嘴吧,省的把自己气死。
看着这初来颐指气使的老太太,被自己一回一回的给噎成了个哑巴,王宏喜心里有一丝丝的成就感。
瞅瞅犹自生闷气的老太太暗道:还生我的气,你该感谢我的,要不是我这么劳心费力的,你就等着养出一家子奇葩极品来吧。
等他把带回来的红糖递给他妈,老太太也不生气了。笑着接过来颠颠:“这有一斤吧。”
“一斤多。这可是我跟人到处借的糖票才算给凑了这么些。留着给你和我爹补身子。”
老太太喜笑颜开的放柜子里锁起来,开口说:“老三,妈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行不?”看王宏喜点头,才继续道:“你大姨家的老三今年结婚,要不你给你大姨也弄些糖待客用。”
王宏喜原本带笑的脸,一下子就阴沉起来:“蹬鼻子上脸是吧。你是想要我以后都不回这个家,就当没你们这些人对吧?”
老太太一下就气短了,这个儿子已经完全脱出她的掌控。看着他乌云密布的面孔,不由的就想起他是怎么对大闺女了。
要是惹急了不管他们,到时可因小失大了。这家如今可得靠他呢。
看来王宏喜之前那耍狠的办法挺好。至古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那不要命的。看来他提刀那疯狂的一幕,是深刻印在这些人的心里了。
“发什么火,我是你妈。就这么一说,这不是在问你吗,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王宏喜看着老太太犹如那刚点着的蔫儿炮仗,刚放了一下就熄火了。王宏喜也放缓了面色:“以后凡跟我有关的事儿,你都别擅自做主。不然我可不管你下不下的来台。到时弄个两方都难堪,你更没面子。”
老太太被人顶呛了,习惯的要找家伙什。胸膛起伏的又拿起笤帚,咬咬牙复又放下:“翅膀硬了是不。飞上天了,就不顾我们这些地上的了。”
王宏喜指指地上他带回来的粮食:“那这是什么?不管你们?我大哥的腿是谁带着去医院治好的。我二嫂生孩子是谁借钱给我二哥的……”
他没说完老四就抢着说:“我都是我三哥教的,要不是我三哥……”老四性格腼腆,这是首次在众人面前辩解,急的脸红脖子粗的。
王娇娇是个小辣椒,开口就呛人:“就是,这家里我三哥最好了。说我三哥不管你们,我三哥要不管你们,你们早都不知死哪儿去了。”
这丫头精的很,得罪了老妈,过后哄几句就行。至于别人,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王军有些怕奶奶,但也站在老姑身边,小声的说:“就是,这家就数我三叔最好。”
老二两口子一贯的没存在感,老大坐在东里间炕上点头附和孩子们。秦小凤已经被自己儿子顶呛过多次。
她是不敢再说老三啥了。不然不用别人,就她儿子就能把她顶死。且这回老大摔伤,的确是老三出了不少力。她嫉妒人家两口子,也不知能说啥,最后难得的选择了闭嘴。
老汉抽完了儿子给的卷烟,瞪着老婆子说:“孩子如今有出息了,让咋办你听着就行了。”
老太太看着一屋子的人,居然没一个向着她的。这家如今是真成老三的天下了?他这一声呼,简直是全体响应。
尤其老汉,如今对儿子简直是盲从。就像当年听老妈的话一样,以前是妈宝,如今是儿子奴。儿子说啥都是对的。
老太太孤立无援,看着儿子强硬的态度。也歇了想拿捏儿子的心。罢了,你只要还顾着父母兄弟,不听话就不听话吧。
“行了,你说咋就咋。”
能让一心想当老太君的老太太,说出这服软的话可不容易。王宏喜也见好就收,开口问便宜老爹:“秋收怎么样?估摸着能分多少粮?”
老汉叹口气:“够呛啊!红薯小的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玉米就更别说了,空的厉害。……接下来难过了。”
说到了老二擅长的领域,这便宜二哥难得的开口:“要不是有夏天的麦子,如今估计早断顿了。听说蕉叶那边已经开始剥树皮了。”
情况的严峻,王宏喜在前世是听说过的。可书本里的几行字,和人们的只言片语,根本不是如今亲见所能比拟的。
他个人能力有限,对此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逃避般的安慰自己,这是时代的洪流,非他个人能挡丝毫,不是他的责任,他就不要背自己身上了。
俩人趁着中午又去看了秀梅,她如今怀着身子,只说一切都好,让他们不要操心她。
晚上在黄晴娘家住了一晚,翌日一早一家四口又回了矿上。
晚上到家,黄晴想去澡堂洗澡。东西都收拾好放到篮子里了。隔壁的郝木通过来叫他:“王科长,今晚到我那儿喝一杯。”
王宏喜当然看到媳妇收拾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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