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打谷场去了。
谷子一边割一边把谷穗运到打谷场; 经过一天爆晒后; 套上牲口拉着个大石碾子来回的碾。然后用一把大木锹,借助风力把杂质扬出去,这个过程叫扬场。剩余的细小杂质,就得女人们用簸箕了。豆子、高粱都是这样的流程。
玉米留在最后; 也和红薯一样是论斤称的; 一千斤棒子十个工分。王宏喜负责在地头统计; 没法照顾媳妇。
早几天就把赵小满叫出来; 俩人鬼鬼祟祟的趁着夜色蹲在地边。王宏喜递给他一根不带过滤嘴的烟:“你给我做件事儿。”
赵小满哪敢违抗老大; 接过烟毕恭毕敬的说:“您说; 上刀山下火海我尽力办。”
“去找我堂姑姑家的大闺女李晚霞; 让她掰玉米这段时间跟我媳妇在一起; 帮我媳妇把掰好的玉米运到地头过称。我给她十斤白面。”
赵小满一听这好事儿; 嗨嗨一笑:“找她干嘛; 我给嫂子运就行……那白面你少给些也行”
王宏喜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脑子是进狗屎了是吧。你一个光棍无缘无故的给老子媳妇献殷勤; 想让大队的人说啥。”
赵小满一下明白了; 拍拍自己的嘴巴:“我该死; 净在这儿胡说。”他想想还是不能把这好事让给别人“那让我嫂子干这事儿也行啊; 都是女人应该没问题了吧?”
“你嫂子跟我们无亲无故的; 怕队里人说闲话。还是去找李晚霞。”说着又拍他脑袋一下:“别整天就想着占小便宜; 你好好上工以后争取给自己娶个媳妇。”
说着把袋子递给他:“里面有多出的二斤是给你的。”赵小满一听有他的份儿,高兴的就去查看。王宏喜又说:“别光顾着高兴,记得找人时别提我的名字。”
赵小满提起面袋子,高兴的说:“知道了,保证不提你。你放心,小弟一定把事儿给你办好。”
事实证明赵小满的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掰玉米其间,李晚霞始终跟着黄晴,尽职尽责的帮助弟媳妇。弄的队里的人对黄晴更是羡慕不已,嫁个男人好就算了,咋亲戚也这么好。
黄晴不明就里,觉得这样太占这个远房堂姐的便宜,把自己掰的玉米一半都放到了李晚霞的箩筐里。
李晚霞看自己每天工分不少挣,多费些力气就白挣十斤白面,乐的嘴都合不拢。力气是奴才,用完再回来。又不值什么。这他娘的好事儿咋就找上她了呢。
秋收进行的差不多,王宏喜看着公粮单子直叹气。之前已经跟李有计隐晦的提过这个事情,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李有计一进来就看到他坐在那里皱着眉头,拍拍他肩膀说:“别皱眉了,我这回在公社算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十六个大队倒数第一,已经不能再少了。”
王宏喜也明白此时大势所趋,绝非任何个人可撼动。站起来给李有计敬了个礼:“李支书辛苦了,以后社员们会明白你的苦心。”
李有计拍掉他的手:“少给老子戴高帽,”他深深的叹口气:“你都不知道,站在公社大会上,老子那是啥心情。李书记看我都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是别的生产队都产量那么高,咋就你们不行。”
李有计泄气般的坐到椅子上:“一帮子嗬坨(吹牛)货,这事儿谁心里不清楚。装他娘的啥大尾巴狼。”
说着递给他一份红头文件,“这是上面的新举措,你先看看,然后写一份通告贴到大队院外头。”
王宏喜接过来一看,“要大炼钢铁,开办人民公社食堂,全部免费吃饭。”王宏喜呵呵一笑:“知道了,我马上就写。那咱这啥时候开始?”
李有计想了下说:“两天后吧,这两天得准备准备。……还有个事儿,新的炼钢厂就安排设在咱们大队,回头几个技术上的人员,得安排他们的住宿问题,你看咋办?”
王宏喜想了想,还能咋办,这村儿里就没多余的房子,总不能住大队办公室,只能是安排在农户家中。“开会时,发动广大社员同志们。安排到他们家里吧。”
李有计也是这个意思,俩人无奈的对望一眼。分头去干活儿。
两天后,整个大队的人家都把家中的铁锅交到大队。从今天开始大家就正式进入吃食堂的时代。家里喂得家禽家畜也都交到大队换工分。
王宏喜把分到的锅从灶台上撬起来,对面的老大老二也在撬锅。老大抖抖锅底灰:“这把锅都交到大队,咱们家里都不做饭了。那以后热水咋办?”
老太太出来正好看到老大拿着根棍子敲锅底的灰,拍他一巴掌骂道:“敲个屁啊敲,小心给老娘敲漏了。”
老大摸摸自己被打的侧脸:“妈,你打我干啥?这锅都要交了,漏了又能咋的。”
老太太一下有些气短,是啊,漏了又咋的。可这锅她使了半辈子,看见它跟看见自己的孩子似的,心里不舍啊!
“反正就是不许你乱敲,敢给老娘敲漏了,老娘打死你。”老太太说着叹口气颠着小脚回了东屋。
刚才的问题没人理他,看老妈走了,他转头问王宏喜:“老三,你说这怎么办起食堂来了?还免费管饱,哪儿来的那老多粮啊?”
王宏喜斜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说着忽然“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老大被弟弟噎了个仰倒:“哎,我说你不是……笑啥啊?我咋了?”老大说着奇怪的拿手摸摸自己的脸,这下更是成包公了。
黄晴听着男人的声音出来,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老大满脸黢黑,就露两眼睛。
她想笑,又赶快绷住。站在那儿咬着唇,一张脸都要纠结变形了。
王宏喜看便宜大哥顶着一张黑色的懵逼脸,沾着锅底灰的手又摸了一把脸。笑的直拍桌子。看媳妇纠结的样子,伸手捅了她胳肢窝一下:“想笑就笑,有啥好纠结的。”
黄晴这下是真忍不住了,弯着腰跟男人笑成一团。
老四和王娇娇一进门正好看到这一幕,很快也加入他三哥,笑的直达跌。还是老二厚道,笑了一下就去给他哥端来一盆水。
老大这才明白咋回事。指指这帮心灾乐祸的弟妹,满脸的痛心疾首。
当天下午,回县城的王娇莲回来了。还带着她的小闺女陈慧。
秋收了却没领到粮食,王娇莲回家不知挨了多少白眼。大儿子要上学,婆婆就让她把小闺女,刚四岁的陈慧带到身边。说家里养不了这些白吃饱。
王娇莲恨的直咬牙。啥养不了,不就是不待见她是个女孩吗。
再恨也只能认了,男人刚结婚时还会护着她,如今是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婚后没多久就对她越来越不耐烦,说她是绣花枕头,就是外表好看,里面全是稻草。若她敢惹婆婆生气,那换来的就是男人的恶语相向,甚至有可能拳脚相加。
——
粮食颗粒归仓。王宏喜这些天在忙着建铁厂的事儿,基本不怎么下地。黄晴跟着队里的人在地里处理后续事宜——把玉米杆子扎在土里的部分,用头刨起来,俗称盘茬。
茬刨完了,接下来是套上牲口犁地,种小麦的地把小麦下种,今年地里的活儿就基本完成。收拾好的地等待来年春播。
晚上下工到地里去接上媳妇。把刚灌满牛奶的水壶递给她,拿过她肩头的jue头自己提在手里,:“干这活儿太累了,明儿休息一天吧。”
黄晴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一壶的牛奶,拿手绢擦擦嘴“不累的。你看哪儿有人怀身子就不上工的。秀梅还在月子里呢,不一样干活儿。”
是不能太特立独行了,这可不是后世标榜个性的时代。王宏喜也明白这个道理,可看着媳妇微微凸起的肚子,他就心里直打怵。一天不知道走神多少回。
“过两天三队的粉坊开了,把你调那儿去。不然天气越来越冷,在外面又冷又累的怎么行。”要不是她怀孕不愿意闻油烟,就把她安排到食堂了。
黄晴有些犹豫:“会不会让人说你的闲话,其实我身体很好的。在外头干活儿也没关系。”
王宏喜笑着摸摸媳妇的脑袋:“小笨蛋,你怎么就知道顾着别人。以后要学着自私一些,多考虑考虑自己。”
“你怎么能是别人。”做啥事儿当然得先顾着你。
俩人先去队里还了工具,这才拐弯进来新办的食堂。三间大开间里此时已是人声鼎沸,一些人估计是里头没地儿,就蹲在外面。
今晚的主食是杂粮馒头,一大锅的炖羊肉管饱、旁边放着一盆喷香的羊杂,鲜嫩的秋日蔬菜洗净切好蘸酱。
这伙食比有些人家过年都好,一个个的吃的喜笑颜开满嘴流油。在心里悄悄的嘀咕:这食堂要是真像说的那样,永远的办下去就好了。当然,也有那精明的在想,等大队养的羊、猪、鸡都吃完了,到时该咋办。
王宏喜一进去就听到有人叫他,扭头一看是铁厂来的几位技术员。领头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高个男人,叫李跃进。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王宏喜转身跟人打招呼:“李工,你们好。也是刚吃啊!”
李跃进看看他身后的黄晴,手指着他意味深长的笑笑:“我说怎么工作一结束,王会计就匆匆的走了。原来是急着接媳妇啊!”
王宏喜笑笑没搭茬,李跃进他们让开几个位置招呼他:“在这儿坐吧”
王宏喜看附近也就他们这儿还有位置,给媳妇拉了张凳子坐下:“你坐着,我去打饭”转头冲着李跃进他们笑笑“你们先吃,我去打饭。”
他转身走了,黄晴坐在一群陌生人当中是如坐针毡。一双双审视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冲着他们礼貌的笑笑,心里盼着男人快点儿回来。
坐她对面的一个小姑娘,也是这群人中唯一的女孩。名叫陈婉,今年十九岁,刚刚高中毕业。五官清秀,梳着两个油光水滑的大辫子。身上穿着列宁服,脚踩小皮鞋。
这身打扮别说在这个农村的食堂了,就是与她一起的人里,也是拔尖的。
瞅着黄晴轻轻的呲笑一声:“你是王会计的媳妇?”
作为女人,黄晴明显的感到了对方的不友善,语气中的讥讽。她心里有些生气,但还是好声好气的回道:“是啊!”
女孩的目光打量着她,让她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她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好似在打量着一件物品,好待价而沽。
旁边的李跃进看气氛有些不对,开口说道:“你真是好福气啊,能嫁给王会计这样的能人!评估做预算就不说了,他的本职工作看家本事,那简直是手到擒来。没想到他对炼钢也是深有研究……”
王宏喜端着饭回来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李工,此事休要再提,我就看了两本闲书而已,可谈不上有研究。”
李工觉得小伙子有能力还谦虚,更是对他赞不绝口。几个人一起说着,话题很快又转到炼钢上来。
王宏喜对这个其实真不怎么懂,就是听同学聊过一些,加上他超时代的眼光,跟人瞎白活两句而已。看几个人在哪儿高谈阔论的,他乐的不吭声,埋头只顾吃饭。听到问他什么了,就跟他们打几句哈哈。
陈婉看他边吃饭边应付着李工他们的交谈,手边一点儿不耽误照顾媳妇。适时的把女人喜欢的菜推到她面前,怕杂粮馒头太干,红薯稀饭就放在她的手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总是极有默契的会心一笑。
淡淡的温馨自成一个小世界,把别人都排斥在外。女人也不再是刚才手足无措的样子,睁着水蒙蒙的大眼睛,面露浅笑慢斯条理吃饭的样子像个被宠爱的孩子。
40。男女()
吃完饭; 黄晴要去洗打饭的搪瓷缸,被王宏喜摁住,:“就在这儿待着休息一会儿; 我去洗完咱们回家。”
李工他们一行人大多是城里人; 看王宏喜的做派也是有些吃惊。没见过这么疼媳妇的人。
陈婉小姑娘更是气哼哼的瞪了黄晴一眼; 拿着自己的缸子转身就走。
黄晴简直是莫名其妙。抬头看看自己男人高大俊朗的背影,好似又明白了点儿什么。
回家的路上,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男人。把王宏喜吓得小心肝乱跳,冲着媳妇讨好的笑笑:“媳妇; 干嘛这么看我?我犯啥错误了?”他仔细的想想“我好像没干啥啊!”
看黄晴站在他旁边不说话; 他赶快又说:“到底咋了?别这么看着我; 你这么看我; 我浑身发毛。”
“今天那个小姑娘是咋回事?”
“哪个小姑娘?……你说陈婉?”
黄晴点点头; 静待他的回答。
“没什么啊!”他想了一下说道:“小姑娘昨儿出了一份钢厂的预算报表; 让我给毙了。”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前世的职业病使然; 对待工作一向的态度强硬。忘了也许应该给小女孩留点儿面子的。
“可能说的话太直; 伤了小姑娘的自尊心。今儿一天都没给我好脸……是不是她恨屋及乌的也不待见你; 给你脸色看了。”
黄晴仔细想想; 是这样的吗?自己多心了?
“没有; 工作上的事儿我不懂。不过; 你也被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到家了; 王宏喜推开门让媳妇先进:“哎; 职业病。我以后注意。”
铁锅被收走了; 王宏喜不敢拿铝壶,只好从空间买了一个大大的粗陶盆,放在原先铁锅的位置上,这样既可以烧水,又能做饭。不过他可不敢在家里做饭,也就烧水罢了。
回家后先抱了柴火烧水,让媳妇先洗漱,王宏喜拿出账本来,记一些东西。刚写完放好,就看到媳妇端着一盆水进来,头发披散着,明显的是要洗头发。
他赶快穿鞋下地:“我给你洗。”
黄晴摆手:“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头发那么顺滑,像丝绸一样。给我玩玩怎么了,别那么小气嘛。”王宏喜说着话,打开柜子取出装在黑陶罐里的洗发膏。
黄晴好笑的嗔他一眼,这人真是的,好似自己不让他帮着洗头发是多吝啬一样。既然他喜欢,由着他就是了。
让媳妇平躺在炕上,头朝着外侧,脑袋半搭在炕沿上,水盆就支在下面。把水轻轻的撩起泼到发丝上,等头发完全湿透,再挖一坨洗发膏在手上,双手搓出泡沫来抹到发丝上,双手轻轻的揉搓发丝,洗净后用水冲掉泡沫。
黄晴躺在炕上眯着眼睛,头上那温柔的触感让人直犯困,“我说,你咋啥都会啊?”
王宏喜给换了一盆干净水进来:“谁说我啥都会了,生孩子我就不会。”
黄晴被他故意调笑的话,逗得咯咯咯直乐:“幸好你不会,你要连孩子都自己生了,还要我干啥啊。”
王宏喜低头亲了下媳妇的脸颊:“居然会调侃我了,等下看我怎么罚你。”
黄晴笑着推他的脸:“好好洗,别把咱家弄的成水漫金山了。”
王宏喜又厚脸皮的亲一口:“遵命,长官。……我就是会生孩子也会要你的。怎么舍得不要你呢,那我一个人的人生该多寂寞。”
黄晴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会生孩子?你说啥胡话呢?”问完看男人没吭声,直到倒了水回来都始终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坐在炕沿边给她擦头发。
“要是会生孩子,那就是女人了。你要是女人了还会跟我在一起啊?”
王宏喜擦头发的手停滞了一下,低低的说:“这该问你啊!我要是女人你还愿意陪着我吗?”
黄晴觉得这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