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荣亲王晾在一边,何况还是他与荣亲王陪不是的时候。。。。。。我心下一笑,回礼道:“成将军。”望一眼金銮殿大门,颔首道:“今日早朝之事,谢过将军了。”
成朔眸际带笑,脸还是那张刚硬的脸,“郡主别谢的太早,成朔亦有所求。”成朔眸中始露精光 “成朔想问郡主要个人。”
不用想也知道,他要的人是夏。为了平阳,我得断然拒绝才是。何况依秋冬所说,夏对他那般倨漠,该是对他没那层意思的。我含笑道:“成将军说的是夏吧。。。。。。”
我的话还没说完,拒绝的话还未说出来,成朔已打断道:“对。”成朔道:“她原本叫成夏莲,是我亲妹子。”
“大将军之妹在我身边那么多年,已是折煞我了,而今大将军开口讨回家妹,我求之不得。”。。。。。。是成朔的妹妹,夏是成朔的妹妹,变故转变的太突然,本是脱口要拒绝成朔,好在思维敏捷,立时变换成这番说辞。
成朔很满意听到我的答复,在此刻,方转过身去与荣亲王颔首道:“小侄去慈宁宫探望平阳了,先行告辞。“
事情说开,冰释前嫌,荣亲王捻须大笑,“贤侄尽管去吧。”
梁国京城果然卧虎藏龙,望着成朔远去的背影,不禁唏嘘平阳识人的眼光明睿不俗,这个成朔,绝不简单。
这厢刑部大人已与荣亲王含笑作揖道:“看来府上喜事将近了,贺喜王爷了。”
“同喜同喜。”荣亲王欣然回礼。北皇漓亦是与荣亲王道贺,末了目光幽幽望向我。还来不及揣度北皇漓的目光,南宫绝已从金銮殿里出来,走近,在我身边停下,当着荣亲王这位长辈的面,在我颊边作别,目光柔柔罩于我尚未显出身形的腹部:“我在宫门外等你。”
我心里倏然一滞,神情也极是狼狈,只与长辈的荣亲王福身行礼后,即踏入金銮殿。
哪怕而今趺苏复我声誉,揭开表面的荣耀光华,里子里也是腌#屈辱不堪,只消他一句话,我即尊严扫地。不止腰上凤凰刺青是我的梦魇,他本人,他的每一举止,每一言行,也成了我挥不去的心魔。
我靠在金銮殿内的宫墙上大口喘气,脸上眼底都还残留着那样的羞辱,进来金銮殿,浑然忘记了趺苏召我来金銮殿之事,浑然忘记了在金銮殿里还有候我的趺苏。只是本能地踏进这里,将这里当做个修复心神的避风港。
“月儿。。。。。。。”还是趺苏唤了我,我才想起金銮殿里候我的趺苏来。
趺苏将几道明黄圣旨交到我手中,不用去看,我也知道圣旨上拟着什么。汝阳王府沉冤得雪,我声誉恢复,佑儿世袭父王王位。。。。。。只可笑的是,章武帝的趺苏,他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保定帝冤枉汝阳王府上。是啊,他是皇帝,他不能与世人说他乃覆亡汝阳王府背后主谋,已故的保定帝,他憎恶的保定帝,理所当然背负起了全部指责,死后也声名狼藉。。。。。。
倒难为北皇漓让身生父皇背负起这样的名声也参与其中为我洗刷汝阳王府冤屈,我想起金銮殿外北皇漓望着我的目光。。。。。。该胆寒趺苏果敢冷酷,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哂笑他为顾全自己名声撒下弥天大慌推卸咎由到死者身上,还是感激和感动他为了我重振汝阳王府声威呢?
先前因南宫绝我自觉被羞辱,还未缓过神来,此时不禁又跄跟退后三步,望住趺苏,扬唇轻笑。
不期望他所做补偿换我莞尔一笑,却也不料我此番嗤嘲,趺苏望着我,不可制止地蠕动着唇:“你还要怎样?”
我还要怎样?
我越发轻笑,心底却是无限悲凉。有彼君子,美如璞玉。我只是觉得,我心中的那个君子,离我越来越远了。在其位谋其职,万人俯拜的帝位,将我们彼此分化的越来越泾渭分明了。水中月,镜中花。帝王的他,识的破权谋我诈,洞察的了钩心斗角,却再也捞不起水中那弯明月,触摸不到镜中美眷如花了。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顽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本来就是不完美的情事。
此才上午时分,榜文自没这么快昭告天下,然而汝阳王府沉冤得雪一事,在京城却已传遍。
汝阳王府重振声威,我昔日声名如旧,佑儿世袭父王王位,于我而言,于关心我的人而言,都是皆大欢喜的事。只除了南宫绝。趺苏于圣旨末明确拟定,臣相府还原为昔日汝阳王府,臣相南宫绝另觅新址作为臣相府。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请南宫绝尽快搬出去。
我出宫回府趺苏所置备的排场引人注目,声势浩大,赫然半副皇后仪仗。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宫里哪宫得势嫔妃回家省亲呢,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思。他刻意恢复我往日赫赫名声时的人烟鼎盛,回府一路,两街百姓争相观望,歌尽芳菲,唱尽繁华。然经历过世态炎凉,人情冷漠,虽不至于冷眼以对曾对我百般唾弃践踏的芸芸众生,却也对这样的歌颂提不起兴致。那个百花生日贺花神的女子终是随着那一场家门变故去了,再怎样花团锦簇,也荡漾不了一颗止水心。
这世上唯一能让我心肠暖融的,怕也只有小小的佑儿了。
“姑姑。”蹲下身,由佑儿张臂抱住我,我亦是温暖抱住他。本就因春夏心思重重留她们在府中,此刻回府却只见花嬷嬷和春,问佑儿道:“夏姑姑呢?”成朔不会已经带走夏了吧?夏那性子,夏自己要不愿意,别人是带不走她的。而成朔一径闯入我住的地方,也实在于礼不合。
佑儿道:“夏姑姑在睡觉。”
夏果然侧身向里睡着,她是醒着的,见我到来,却也不理,一径睡着。我笑谑道:“成小姐是打算赖在我这了。”
“连郡主也笑话我!”夏闻言果然翻身坐起。我也不理她,目光只在春、秋和冬脸上打转,说道:“你们还有谁是金枝玉叶皇亲国戚的,一并和夏离开吧。”大将军的亲妹妹,平阳的小姑子,在我身边服侍我这么多年,折煞死我了。
秋冬摇头,春亦是道:“我们仨确确实实是穷苦人家养活不了我们,才卖身为奴的。”
春看夏道:“夏,你真不打算回去成大将军府上吗?”
“回去?”夏鄙薄道:“压根就没想过回去。”
夏的身世我不清楚,她从没言说过。成朔的家世,早年就已从平阳那里知悉。成朔父亲原为地方知县,官运亨通,没做几年知县,便又因政绩卓著升任巡抚。携家去往江州上任的路途本就多有流寇出没,甫时成朔因执意去往边疆参军,拒绝护送家人,成家一家人遇上草寇,因此家破人亡,以至成朔痛悔至今。
我微笑道:“不会还和你大哥置气吧?”
“别提了。”夏厌弃道:“父亲膝下只有我与他二人,且他长我十余岁,却也能感情不好,从小就没少争端过。合家遇害后,我更是发誓与他生死不复再见。”夏抚摩鹦鹉道:“从入汝阳王府为婢,十年没再见过他,我以为老天感念我,誓言真准了,却不想去云州那次会再见到他。他已经三十了。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他,他还是十多岁的小伙子。虽过去了十来年,我与他相貌倒都和小时侯相差不大,相互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以前的名字不叫成朔的,叫成夏盛。要知道他就是平阳郡主那位成朔成大将军,那天我死也不会见他。”
“噗一一”一声轻笑从门口传来,平阳已然迈步进来,“什么叫我那位啊,男未婚女未嫁的。”
夏手中鹦鹉扑腾叫道:“平阳来了!平阳来了!平阳来看郡主了!”
我望着平阳笑谑道:“成大将军与你道明事情原委,终于肯从慈宁宫出来了?”觑了眼那只鹦鹉,轻笑道:“哪里是来看我了,看她小姑子来了。”
秋笑道:“平阳郡主的醋劲儿总算过去了。”
平阳道:“到底是回了自己主子面前,油嘴滑舌起来。”
秋吐舌头道:“奴婢可把平阳郡主也当自己主子的。”
我望着平阳,颇有些莫可奈何:“成小姐打定主意赖我这了,你赶紧哄回去吧。”
平阳笑盈盈觑着夏,“这不就是来着请了吗?”
夏厌弃道:“平阳郡主别费功夫了,我是不会再见他的。”
平阳莞尔一笑,并不急于一时,只觑着夏手中活蹦乱跳的鹦鹉。佑儿伸手去碰鹦鹉,平阳觑着他,张臂道:“佑儿,来,平阳姑姑抱抱。”佑儿慢慢走过去,平阳道:“才回来你姑姑身边几天呀,就不搭理平阳姑姑了。”言及此,平阳与我道:“前日臣相大人派人来荣亲王府接佑儿,我在慈宁宫里,闻了讯,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今日皇上洗刷汝阳王府冤屈的榜文贴出来,我才省了其中缘故。”
“不是。”我惘然摇头道:“不需我开口,他肯接佑儿回来我身边,是为了别的缘故。当时也是不知道趺。。。。。。皇上今日此举的。”
平阳轻哦,“臣相大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子?”
我不答话,只是哀凉地抚摩着腹部。
保定帝时,平阳便冷眼旁观宫中嫔妃生存多年,何其明惠心思,望着我腹部,闪了闪神,好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姑姑,那是什么花?”
“那是蔷瓶”见佑儿驻步,望着蔷薇神思不属,我微笑问道:“佑儿喜欢吗?”
“喜欢。”佑儿答着,放开我的手,无意识地往那一片蔷薇花海走去。
秋望着佑儿往蔷薇花海而去的身影,轻轻道:“那是三少爷婚后,三少爷为三少夫人种的呢。”
三哥为三嫂种的蔷薇,三嫂喜欢的蔷薇,今年终于开了。我背过身去揩眼泪。
佑儿去摘蔷薇,蔷薇花刺刺伤了他的手指,有血珠凝结在他的手指上,这样带刺的蔷薇,譬如三嫂。春含笑问道:“少主,蔷薇有刺,您也喜欢吗?”
佑儿抬头望着春,许久,唇瓣动了动:“喜欢。”
我拿手绢擦着佑儿指上鲜血,又替他包扎了,重新牵了他的手笑道:“佑儿,才刚进这座院子呢,就被这片蔷薇吸引住脚步了,来,姑姑引你四处转转。”
佑儿随我牵着走着,慢慢住了脚步,眼神望着未知的前方,许久,仰头望我,目光依旧清澈洞明却没有焦距:“姑姑,这是我爹爹娘亲住过的地方吗?”
这确实是三哥三嫂以前住的地方。佑儿不等我讶异,说道:“我有些熟悉。”
两岁的佑儿脚步并不是很稳,走路有些蹒跚跄跟,在这座院子里,走的却出奇的稳健,四处转了一上午,春她们四人都有些脚痛了,佑儿却仍旧不显疲惫。我怀着身孕,更觉得疲累,不觉撑了撑还不凸显的腰身。佑儿久久望着我,说道:“姑姑回去歇息吧。”
我欣慰笑道:“姑姑不累。”
“不是,”佑儿望着我,又望着春夏秋冬,“我也想一个人在这里待待。”
想着他年岁小,更是云家唯一后人,哪里肯离他半步,秋才待反驳,我已伸手制止,与佑儿微笑道:“姑姑在这座苑子外面等你。”
我示意春她们随我出去,离得佑儿已远,秋终于道:“郡主,少主那么小,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待着。”
我说道:“让他缅怀缅怀他双亲吧,小孩子也是知道伤心难过的。是个孝顺孩子呢。”
有些话,花嬷嬷春她们不能说,我却是能说的,我低吟道:“佑儿省事的太早,真的不像是个两岁的孩子,我总是恍惚以为他是个大人了。那样懂事,合该人欣喜高兴的,可我越是看他懂事,越是悲从心来。。。。。。。”
春慨叹道:“这样的家门变故,郡主尚且承受不住,何况当时才十个月的少主呢。”
春望着我腹部,劝慰道:“郡主别烦心了,肚子里的孩子要紧呢。”
忽略着春后面一句话,我在三哥苑子外的石桌旁落座,低眼望着桌面,才见是一方棋桌。桌面上是下到半局的棋。这是汝阳王府事发前,大哥与三哥下到半局的棋。Qī。shū。ωǎng。南宫绝接手汝阳王府以来,倒是汝阳王府内的物什一切保留原样,连这局棋都还是原先的样子。手指去摸棋桌,指腹上竞也不沾一丝灰尘
其实汝阳王府事发后,这是托付在外的佑儿第一次在家园里走动,也是我第一次在家园里走动。往日为不引南宫绝疑心,为隐藏报复恨意,我从不曾来父兄住处缅怀,一直只在兰析院和明月小筑辗转。我再也坐不住,起身道:“佑儿尚且知道思念双亲,我还没有一个两岁的孩子懂得孝道。我去父王母妃住处瞧瞧,你们留在这里等佑儿。”
春跟来我身边,“郡主,有秋冬留着就好了,你怀着身孕呢,我跟着。”
也没推拒,任由春陪着。在父王书房待了会,看了看父王生前翻看的书,第四十九页,这么久过去,那本书还放在桌案上,翻开的,还是第四十九页。
书是《子夜四时歌》。第四十九页乃是《子夜四时歌》的《子夜冬歌》,《子夜四时歌》按四时所制,春夏秋冬轮回不止。一段情意,有春之温暖、夏之热烈,也必然会走到秋之悲寥、冬之肃杀。何处结同心,西陵柏树下,父王与母妃初识,仿似在青山柏树下。感时为欢叹,白发绿鬓生。感慨以往,白发绿鬓,父王是知了生命即将终结,走到尽头,所以回顾此生与母妃的感情么?子夜冬歌,子夜冬歌!
才打算再去父王母妃住处和大哥处瞧瞧,秋喘着气跑来,扶着父王书房门扉,“郡主,少主,少主他。。。。。。。”
秋急促的一句话,恍若惊涛骇浪卷过,将我击的站立不稳,满盈的水气涨在了胸口,将我撑的呼吸都被掐住了般闷疼,春急忙扶住,我颤着声音问道:“佑儿怎么了?”
秋道:“少主,少主不见了!”秋抹泪道:“午时太阳好,照在人身上犯因,我和冬就。。。。。。就打了一会儿盹,然后,然后因为不放心少主一个人在里面,冬就进去三少爷苑子里找,找遍了,都不见少主人影子。”
不等秋说完,我已跑远。
“郡主。。。。。。”
“郡主。。。。。。”
春在我后面赶着,急急叫道:“你怀着身孕,慢些呀!”
我冷恨一哂,我肚子里的孩子,岂能与我云家后人相提并论!
三哥的苑子里果然没有佑儿的人影,秋冬先前打着盹,也不晓得佑儿究竟有没有出来,我站立三哥苑门外,望着与三哥住处毗邻的院子一一兰析院。
当春和秋冬亦顺着我的目光望着兰析院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进去。
笔在兰析院大门里侧的藤椅上悠哉乐哉地仰躺着,懒洋洋的阳光洒照在他的身上更增添了他的舒适自在,他口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还哼着小曲几,我看着他,淡淡问道:“佑儿有没有来过?”
“郡主呀!”这才瞧见了我,笔从藤椅上蹦跳起来,对着我眯眼笑着。见我态度冷漠,笔终是收了笑,说道:“小王爷进来了呀。不过他是王爷,我是奴才,我总不能拦着啊。”笔似笑非笑道:“这整个汝阳王府都是他的嘛。皇上是这样下的旨,谁敢抗旨不遵呢。”
不再听笔絮叨,我往兰析院深处而去,春和秋冬亦是跟随而来。
在南宫绝住所的楼下果然看见了佑儿,实在不想与南宫绝照面,怕呼唤佑儿使南宫绝知道我的到来,所以只好往佑儿那里去,打算近了他身旁,再将他带走。在佑儿身后,远远瞧见但凡佑儿经过之处,侍女家仆都停下脚步瞧他。
一一趺苏昭告天下的榜文贴的满街都是,谁不知道这就是汝阳王府后裔呢。
汝阳王府还是以前的汝阳王府,我和佑儿的汝阳王府。这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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