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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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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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李云心已经到了城南。

    城南是渭城里商贾贵胄聚居之地,在此刻亦不显慌乱。一些大户人家的家丁被武装起来来到街上探查,在确认无事之后又慢慢退回府中。

    李云心沿着一户人家高大的院墙走了一会儿。随后在月光里停下来。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就转过身——发现白阎君站在自己的影子里。

    “我还以为会有好戏看,怎么就那样轰杀了?”白阎君不慌不忙、细声细气地说,“你竟然杀我的阴差,可是好大的胆。”

    李云心温和地笑起来,之前斩杀清量子时的戾气全不见:“渐渐发现您也是个幽默的人,这感觉挺不错。”

    “刚才忽然觉得腻味了——不然怎么样,听他求饶么?他说出来的话我不敢信。而且担心月昀子赶过来——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在要你们帮我?”

    白阎君瞪大了细长的眼:“帮你?”

    “那清量子说这世上已知的阳世判官不过十个,且你又恰好在前几天送我了这册子和铁索。我今天才可以对付他——您别说都是无心的。”

    白阎君嘻嘻一笑:“你这小儿,想得忒多。倒的确不是无心的。但说要帮你,嘻嘻,可算不得帮你。只是为你提供些便利、瞧瞧你能做到哪个地步。做得好,就再帮帮你,捱不过去,没了也就没了。这世上又不缺惊才绝艳之人。”

    李云心在街道上,一步步地踩着自己的阴影、低着头,玩耍似地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抬头问阎君:“是画圣么?他是不是还没死?在帮我?”

    “噫。你说天下三圣那个画圣?”白阎君撇撇嘴,幸灾乐祸,“那祸害早死啦!你莫问我,本君来问你。嘻嘻,你这人魔有趣,竟真会流眼泪的——我且问你,你此前作了一幅《霸王背甲图》,那张我晓得是真的。之后又说什么以那《广王破阵图》躲他的玄烨金光法——”

    白阎君忽地出现在李云心面前,眯着细眸看他:“我可是知道。压根没什么《广王破阵图》——你就只有时间作了那背甲图!你同我说说,你是凭着什么躲开了那玄烨金光法的?你现在神魂即是法身,那金光法又威力奇大,哪怕射中了你一次,也得要去你半条命呀!”

    李云心微微退后一步,皱眉:“这你也瞧得出来。”

    白阎君笑:“我还瞧得出你撕碎那些画作只是为了虚张声势。那样的草纸能做出什么珍宝卷来?你用了那一会儿,也就没甚效果了——倒不如撕了抛了,然后哄得那傻子觉得你宝贝无数与你斗法不得便宜,该同你肉搏……嘻嘻,你口口声声说堂堂正正,也还是使了诡计嘛!可见你那个父母,唔……嘻嘻,你也可以拿来用的!”

    李云心听白阎君说了这些话,忽然笑一声:“我说躲那玄烨金光法的时候什么都没用,的确是我自己在躲——你信不信?”

    白阎君嗤笑:“你倒是会说笑。你这种人,岂会冒那样的险——一次没有躲掉,本君又不救你的话,你就当真死啦!”

    于是李云心耸耸肩。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几步那白阎君才又出现在他身边,瞪圆了眼睛:“咦?你这疯子,你当时当真是自己躲闪的?!”

    “你也知道我是疯子啊。”李云心平静地说,“疯子不发疯。这像什么话。”

    白阎君惊诧地盯着他:“中了你,会死!”

    李云心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边走边转头看白阎君:“这世上没有万全的谋划的,您不知道吗?实则我谋划一件事,都是在冒险。我去唬人骗人。都是依照人之常情去做,觉得那人最有可能怎样怎样——万一遇到我自己这种人不按套路出牌,那就会失败的。”

    “所以……我如今冒险又什么好惊讶的呢?我是一个疯子啊。”李云心诚恳地说,“疯子不喜欢事事循规蹈矩——哪怕是自己的规矩。你说的从不冒险、没什么把握就不去害人的,不叫疯子——那叫变态。”

    他又走了几步,低声道:“而且我的确喜欢他们。这也算堂堂正正。”

    “你一个要人命的又不会懂。”

    白阎君就不做声,只漂浮在他身便细细盯着他看。过半晌才道:“呵,你也不懂。”

    见李云心仍在快步沿街走也不理他,便又问:“你这疯子又要去算计谁?”

    李云心耸肩:“我早晚会懂的。至于现在,我要去于家。刚才那场架不能白打。这是个好机会,我也忽然想到个好法子。”

    “然后我还有个问题。”李云心饶有兴趣地看白阎君,“你是女的?”

    “啊?”

    “你很八卦啊,还对我很感兴趣。”李云心狭促地皱眉,“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白阎君又跟一会儿,陡然瞪大眼,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小儿——哈哈哈哈——本君岂会——哈哈哈哈哈哈——”

    便一闪身不见了。

    “神精病。”李云心撇撇嘴,忽然向左一转,径直穿过一户豪宅的敬竺沤朐褐小

    这是真正的豪宅,他眼下站在这豪宅的正门之后。

    门房并没有瞧见他——因为他已经隐去自己的身形。

    于家。

    李云心还记得当初那个将他和刘老道自路边唤醒、又送进渭城的年轻人。他叫于濛。是这渭城里数一数二的豪门少爷。当时对他的印象是古道热肠,可惜脑子是傻的。

    城里的“青年俊杰”们都喜欢这个脾气好又多金且傻的于少爷,李云心也没理由不喜欢他。

    好久不见,这便来找他。

    但于家实在太大。他足足找了半个时辰才摸清楚这家的布局。然后,找到这于濛所居住的院子。

    家里倒是没有亏待这个傻儿子——怎么说也是镖局行会的龙首。

    这一个三进院,花木成林,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李云心对此稍感诧异,还以为那于濛会更喜欢简约大气的风格。但依旧穿堂而过、无视那些在外间偷睡了的仆役、丫鬟。直入于濛所居的内室。

    这于濛睡得香甜,一床锦被被他抱在怀里,床上只有独个儿一人。天热便在下身穿了短裤,也是绸缎的,在月色下流淌着水一样的光泽。

    眼下歪着头睡,一条胳膊垂在床边,安静的室内就只有他的呼吸声。

    李云心现出身形,挥手隔绝了室内的声音。随后俯身拍拍他的脸:“嘿。”

    本以为要再使些力气,谁知这于濛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迷糊之中伸手抓起床头的瓷枕便向地上砸。然而倒底是睡梦初醒,瓷枕擦着李云心飞过去,在地上不知砸到了什么,哗啦啦的一连串响。

    这下子于濛是真的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昏头昏脑地看……

    便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就站在他床边,低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于濛登时愣在那里。

    不动、也不出声。

    月光流淌在地上。过了一小会儿,屋角什么东西似乎才刚才就被损毁,到此时终于撑不住了,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

    这声音……仿佛让于濛觉得自己还在人世间了。

    于是他就低低地问了一句:“啊……阁下是鬼吗?”

    李云心在心里笑出了声——果然他喜欢的人,没一个是无趣的。

    他便木着脸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向于濛行了一礼,道:“恩公还记得我吗?”

    这于濛见鬼说了话,也不知是因为天生有些愚笨痴傻还是觉得对方声音和善,倒真不怕了。只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了李云心一会儿,恍然大悟:“哎呀,你是我家庄子里病死的那个账房!”

    李云心摇头:“两个月前,恩公在城外野原林边见到一个道士、一个少年、一个镖头昏迷,于是将他们救起、带回了城。”

    于濛眨着眼想了一会儿,用力地一拍被子:“啊呀!!记不起了!”

    李云心叹了口气:“恩公听我说便是。当日你救下的乃是乔氏洪福镖局的镖头乔段洪、渭城龙王庙的庙祝刘道士,以及在下李云心。恩公可以去打听,定能记起此事。我如今……”

    于濛打断他的话:“咦?既是已经被我救了,如何又成了鬼?”

    不等李云心答话,又眨眨眼,忽然起身赤脚站在地上:“定是被人害了。”

    他绕着李云心转了一圈,又突然叹息一声:“好吧。李兄弟被奸人所害冤魂不散,第一个便想到来找我——如此信任于某,于某忝为大庆镖局行会龙首,定不会令李兄弟失望!你尽管说来,有何冤屈!”

    于濛这样的做派,在渭城的那群公子哥们看来便是痴傻,在真正的江湖豪客们看来是古道热肠,而在李云心看来,只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还很是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这位于龙首在一刻钟之内便在头脑中还原出了整件事——镖局是遭了野兽袭击。

    李云心很喜欢他的好心肠,但并不喜欢他的智商,因此不与这于公子打交道。只是如今,于濛的这个特点恰好能为他所用——渭城里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他便又施一礼,道:“恩公且听我说。我被恩公救起之后寄居在那龙王庙,后来那里遭遇了妖魔争斗,龙王庙的神像被毁,我与那庙祝也一同被杀害。”

    “而后龙王爷恼怒我与庙祝管照不力,便使蟹将军将我与老道都抓去了龙宫,****折磨不得解脱。我捱了许多时日,今夜终于趁那虾兵打盹之时偷跑出来。龙王大怒,便使浩瀚海龙太子前来拿我——不知恩人方才可曾听到雷声?”

    于濛紧皱眉头听他说了这些。此刻听他提到雷声又恍然大悟:“那雷声……便是浩瀚海龙太子来拿你的?我刚才是听到了——那雷极怪,生生将我吵醒了,我又花一刻钟才入眠哪!”

    “眼下那龙太子,已经追来的路上了。”李云心拱手道,“望恩公救我!”

    于濛忙向窗外望了望,也不顾他一身血衣吓人,立时道:“我如何救你?”

    “去找那神龙教便可救我——恩公可曾听说过神龙教?”

    于濛皱眉:“咦?我倒是不曾听说——”

    却见李云心向窗外看了看,神色愈发慌张:“那龙太子以雷击我之时损毁了街上的大片房舍,恩公若能以神龙教的名义重新修葺那房舍——哦,那神龙教拜的便是浩瀚海龙太子,龙王爷定能……”

    说到这里李云心忽然大叫:“啊呀,来了——!”

    一挥衣袖,便将于濛迷翻在地。

    从杀死清量子到现在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李云心看看窗外月色,手一摆,便将于濛重新掀回到床上。

    然后在地上狠躲了一下脚、撤去禁制,如一阵风般地穿墙而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乌苏和离离() 
最后一声再次将于濛惊醒——在他被迷晕几息之后。

    这位镖局行会的年轻龙首猛地从床上坐起、抬头便向床边看。

    但空无一人,只有一地月光。

    盯着那月光略愣了一会儿,大叫起来:“来人!来人!乌苏!离离!”

    声音很快惊醒睡在外室的小丫鬟——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一边匆匆系着衣服一边举着烛台推门走进来。但刚进来就呀了一声——

    门边的地上一片狼藉,古玩架子倒了,她们晌午为主子串的手钏也散了。碎片洒了一地,地上还有主人的瓷枕!

    名为乌苏和离离的两个小丫鬟登时持着烛台奔至于濛塌前,将烛台搁在桌上便将他一把拉住了。一人在他身前细细摸索、一人在他身后细细摸索。于濛急得直跺脚要她们闪开好去看地上的碎片,但两个小丫鬟起了性子,一把将于濛按在床上了,口中一叠声地问:“濛濛可还好?哪里伤着了吗?”

    “这渭城当真没王法了,我于家也能遭贼!这里可是内院!!”

    “赶紧去喊人呀愣着做什么嘛!”

    “我要看着他呀你才该去!”

    于濛大急,忙摆手:“不不不不不要喊人!我砸的!不要喊人!”

    乌苏和离离一愣,这下子不争了。两只小手齐齐探上于濛的额头,眼圈里登时泛出泪花来:“濛濛可是惊着了??”

    于濛恼了,使劲儿站起来蹿到桌边:“莫闹、莫闹!我与你们说,是有一个人给我托梦来了!”

    一边说一边借着烛火看那一地狼藉,眼睛亮起来:“竟是真的呀,我梦里记得自己丢了个枕头——啊呀,和真的一样!”

    然后转头对乌苏和离离道:“我同你们说,方才我在睡梦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个姑娘满脸怜爱地看他,猜他到底是受惊了还是做了噩梦,只哄着他听。但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劲了。

    乌苏起了身走到于濛身后,拿手在他的裸背上擦了擦,然后一愣:“啊呀……是的呀……”

    于家是大户人家,内室是一水儿的水磨石地板。底下有地龙。夏天凉爽、冬天暖和。但毕竟没有进屋脱鞋的规矩,院外又有泥土地,因而这地面上难保有些泥土灰尘。

    稳重细心些的乌苏便自于濛的背上摸到了一点泥痕。

    于濛反手在自己背上抹了一把,瞪眼大笑:“看,看。我可没说疯话!我便记得是梦里……”

    “濛濛你是记得自己见了那人、又睡过去了呀。”乌苏想了想,忧心忡忡地看看自己的手,“万一是真的呢?譬如说不是鬼而是什么人迷了你……又迷了我们……”

    窗外的某个身影听了她这话,微微笑了笑。

    到没想到于濛身边还有这么个细心谨慎的小丫头。

    不过……谋划这种事总不会事事称心,他已种下了一颗种子,发不发芽就看它自己吧。

    于是当离离在屋里小声说“我倒是听说过那神龙教、但修葺房舍也是好事”的时候,李云心飘然而去了。

    而这时候,月昀子则是飘然而至——至那清量子被击杀之处。

    没什么人来。人们连这条街百步之内都不愿接近。因为上一次的教训犹在——那桃溪路出了异象,一群人跑去发死人财,结果被未走的妖魔杀了一个。

    而那衙役更不敢去——上一次在桃溪路。柳河府的捕快公人就是因为去得快,被妖魔悉数腰斩了!

    因而这长街上,只有他一人。

    月昀子负手站立在那坑边、在由乞儿身体所化成的血糊上,微微闭着眼。

    他在试图通过现场的各种痕迹还原曾在这里发生的过的一切。

    然而无论他怎样想都不清楚……

    到底是那老物出的手,还是那白云心?

    当下的渭水附近能杀清量子的,便只有那两人了。

    清量子,阴差之身,大成真人的境界、化境巅峰的实力。又有着那样的眼界和见识……谁能这样子杀了他?

    那老物不可能踏出洞庭一丈之外。大概不会是他。

    若是那白云心……之后那九霄雷霆火,又是怎么回事?!

    这样想了一刻钟,月昀子猛地睁开眼——

    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到了……

    一个很可怕的可能。相比这个可能。他倒更希望这件事的的确确是那老物与白云心做的!

    一息之后,月昀子飞身退出了这条长街。

    三息之后,月昀子已回到了上清丹鼎派的驻所,并且自他的大袖中取出一道符箓。

    此时仍是深夜。月色皎洁。

    月昀子挥袖击灭桌上的烛火,于是手中的符箓便泛起淡淡的金光。

    他在想要不要祭出这道符。

    道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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