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心魔- 第55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他现在已经知晓了“太上”是怎么来的。所谓太上者,本身便是一个“通道”——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修至一定程度之后混乱能量将两个世界连通,于是这管道也自身充盈,成了太上。这世界的另一些“太上”,连通的则是这浑天球与之外的混沌世界。要论实力,该比他稍微逊色些。要再严格点来说,甚至可被归为“伪太上”——在他出现以前。

    也是因此,他说要同金鹏斗上一场。他又不是无脑的莽夫,即便是为了“任意纵横”,总也会考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至于李淳风……他说他从前的那个世界已经毁灭了。

    管道的那一头已不在了,他该成就不了这种境界的。

    ——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的话。

    然而,自己还怎么敢相信,他可能会说真话呢?

    心中某处烦闷、凝滞。但李云心叫自己的情感从那一处滑过去,不想也不碰。像是受了伤的人用手小心翼翼地从伤口上滑过。他知道那东西在那里,可觉得已没什么勇气、精力、必要去看它了。

    他又坐一会儿,伸手将自己的嘴角往上抬了抬,起身走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李淳风没有见过李云心。

    直到第四天夜里的时候,李云心现身在蓉城的一处院落中。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在蓉城的街上逗留了好一会儿——瞧了瞧曾经生活在这城中那狼妖的道观,又瞧了瞧从前的木南居所在,且吃了一餐饭。

    院落不大,却有在这个时代难以想象的整洁、干净。虽说是初春,花木都是冷清寂寞的模样,但在月影下疏密有致,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显然这些东西是被精心打理过的。

    约每隔一刻钟,还会有一队持戟跨刀的卫士从院中沉默走过,俱是精干的模样。

    只是他们也没发现院中多了一个人。

    李云心穿过院子,同这些卫士打了个照面。然后径直走到门前,推门而入。

    屋中的人还未歇息——一个穿刺金黑袍的男子,一个站在阴影里的老人。听见了推门声,两人同时抬头来看。老人皱眉,将要低喝,那男人却已瞪圆了眼睛:“李——”

    “很威风。”李云心随手关了门,笑着看他,“应大侠这装束,有点儿从前离帝的意思。不过如今你的家业可比从前的离帝要大了。”

    瞧见自家主上的反应、又听了这话,老人立即闭了嘴。

    这位老中官,隐约猜到来者是谁了。

    应决然张了张嘴,又隔一会儿才大步从案后走出来。但不等他说话李云心已走到靠窗边的椅子旁坐下,又说:“当初在渭城,我说跟着我干会做一番大事。从前你没想过这事做得这样大吧。”

    “前些日子路过你这儿,听说你设坛来接我。但当时很忙,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又怕见了你、你问我要修长生的法子,所以就走了。听说你很没面子。”

    应决然这才能说话——他沉声道:“你是仙人,总是会忙的。面子一说也无所谓——我现在是皇帝,可心里还是个武人。我辈武人有自己的追求和胸怀,是最不怕被误解的了。我从前觉得你总会来看我,如今真来了,说明我的信念没有错。”

    李云心笑起来:“我的世界观如果能像你这样随时自洽,就真省了好多心事。”

    应决然站在他身前沉默片刻,说:“世上俗人心智不坚。我只是心智坚定而已。在这一点上,也许我比许多修行人都好得多。”

    李云心了然一笑:“你还没死心。还在想要修行?”

    应决然认真地看他:“你知道我从前修七杀决。求的就是一个杀心、杀意。如果这么容易死心,我这个人早就葬送了。”

    李云心便不笑了,也认真地看他:“我今次来不是和你纠缠这个问题的。如果你非要向我要修行法门,我即刻就走。”

    老中官知道李云心是什么人。可瞧见这位在传说中神通广大、挥手之间便可翻江倒海的人物脸上露出不那么痛快的神情,却一点儿都没有担心。因为他晓得他家这位陛下,是可以轻松化解这种僵局的。

    于是听到这位陛下立即说:“那就算了吧。我辈武人讲究心智坚定。可要是明知不可而为之,就成了执念。不修就不修了。”

    李云心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这高明的理论水平到底是跟谁学的。坐——你现在是皇帝,干嘛站着说话。也许我还要有事求你呢。”

    阴影里的中官便略松了一口气。

    应决然真依言坐了。不过是靠坐在案上:“你……能有什么事求我?”

    李云心沉默一会儿,摇摇头:“所以说,我不想叫你修行。有什么好呢。我从小修行,还有个也修行的爹。”

    “结果被卷到一堆修行界的事情里,父子俩反目成仇——足足一年。到前几天我们才把话说开,晓得这些日子都是误会了。他有苦衷,我也有苦衷。两个人的苦衷加在一起,就成了心结了。”

    “我这才想明白……活着其实就是为了顺心意罢了。他从前为我、为这世界做了许多事,我却因此怨恨他。直到前几天我也没同他说一句软话。可其实我很想说……但说不出口。”

    应决然的眼神有些发直。待李云心感慨过后愣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这个……怎么同我说这个——”

    李云心便像是如梦方醒,咳了一声,严厉地看那老中官:“不如你叫我和你家陛下好好说说话?”

    应决然立即道:“退下,退下吧。”

    中官忙告罪,小跑着出了门。

    带他离开一会儿,李云心才一挥手。于是门窗上泛起一阵蒙蒙的光亮,又很快消弭不见。

    他看着应决然,说:“现在说正事吧。”

    “有一个忙,要你帮。很重要的事,绝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如果事情做得叫我满意,我叫你青春永驻再活上个一百年。如果办砸了,这皇帝你就没法儿做了。”

    “现在好好想一想,这事你要不要听。”

第八百五十五章 求而不得() 
欢喜的神情从应决然脸上滑过。但他很快将这种情绪压抑下去,又犹豫一会儿。

    对于“黑刀”应大侠而言,这种迟疑是很不常见的。约过了十几息的功夫,应决然站直了,说:“我要听。”

    李云心便一笑:“好。那么我先问你,可知道你身边那位中官是共济会的人?”

    应决然一愣:“什么?!”

    “那么你就是不知道了。”李云心抬手指了指,“从前刘公赞在你这儿待了不短的时间,将你身边的人摸清楚了。你的身边有共济会的人,也有他的人。这位中官,是共济会的一个细作。”

    “可他瞧了一阵子,觉得此人本性不坏。毕竟,为哪个势力效劳这种事,不是一些小人物自己可以决定的。什么人找上他、他没法儿拒绝,一时间也搞不清楚那些人到底需要他做什么,无奈之下应承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也用不着惊诧帝王身边有细作,是个惯例。”

    应决然竖起眉,脸上现出杀意:“你是要我”

    “别误会,不杀他。”李云心摆摆手,“是要用他。别惊动他。”

    “另外,你这儿养了几个画师,对不对。”

    应决然脸色阴沉:“是刘公赞的弟子。但只做了几个月的弟子,他选了几个天资聪慧的,说留在我身边或许我用得着。”

    “唔。那么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些不是细作。没那个必要。但你想一想,有没有哪一个是刘公赞最喜欢、最机灵的,给我找过来。”

    应决然想了片刻:“有个叫王旺的。刘公赞曾说他……”

    “眼下在哪儿?”

    “这个我不清楚。但应该在城北一带。要选址建宫的时候我曾去过一次”

    “什么模样?”

    “二十岁出头。白净,是个……”

    李云心抬起手打断他的话、闭上眼睛。隔了三息的功夫,屋中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一个身影很快从旋风当中现出来,正立在地上。

    “是他么?”

    “是……他。”应决然微微瞪起眼睛。为李云心这种神通手段而感到惊诧更有些艳羡。

    地上的的确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也的确白净。模样文弱秀气,看起来与画师这个身份很配。只是如今还闭着眼睛,似乎浑然不知自己被李云心摄来了,仍在安睡着。

    已快是化境了对于他这样的年纪、出身而言,是不可思议的高明境界。

    看起来刘公赞选得没错儿。这也是个修行的天才不然入不了他的眼。至于此人人品,李云心相信老刘的眼光。

    他盯着这王旺瞧了一会儿,开口说话。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应决然或者这年轻人说:“我第一次见到刘公赞的时候,就和他被一群人劫持到渭城附近的野原林里了。”

    “劫我们的是河中六鬼还是什么七鬼,我记不清了。但后来知道该是被你给追杀得无路可逃,蹿到那儿去了。所以说咱们一开始就有点缘果,也算是天意和命运吧。”

    “我和老刘被困住的时候,我画了一幅《衣锦夜行图》。但当时我灵力被封,最后的点睛之笔得由老刘来,那画阵才能成。”

    说到这里,顿了顿。

    应决然以为他还要再说下去。可李云心却不说了,又谈起别的事:“你知道我父亲的模样么?”

    应决然一愣:“……嗯?”

    李云心起了身,走到案前。案上早铺平了纸,供这位皇帝平时书写用。李云心便随手拾起笔,在宣纸上勾勒起来。

    “他长得和我很像。”他边画边说,“不过老一点。瞧见没,就是这个模样。”

    他画成了,将纸拿起来。本是一张,可他手一抖,就在案上散落了几十张。

    应决然看看仍然无知无觉的王旺,又看看这些画像:“这是……”

    李云心认真地说:“我要你做的,就是这件事。”

    两人说话的时候,中官仍侍奉在门外。若平时是某位大臣与容帝议事、他得出门暂避,便站在门前的台上。可如今是那位神异的龙王在屋中、且似乎并不喜欢他,他就退得远了些站在阶下。

    但仍能听到屋子里的声音。毕竟此处是从前蓉城的公署,房子建得早,又不常修葺。即便前些日子翻新过,也没法儿隔绝所有的声音。

    可听得也不分明。只能偶尔听到些字句,串联起来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这位老中官听了一刻钟的功夫,终于放弃了努力。他觉得该是里面的神人用了手段,防了外人。

    至于是不是防他,他觉得不是的。本就是那位神人因着什么事触景生情了,才来找到他家陛下说些心里话。说到了动情处瞧见有外人在、自然不会自在。因此才呵斥了他。

    他便轻舒一口气,抬头看看天时。然后招手叫过远处的一个侍卫,吩咐他在这里先候着。自己则迈了步子,走出院子。

    先到了后厨房,吩咐准备些点心。想了想,又吩咐准备些肉食。他晓得这位陛下是穷苦人出身,即便到了现在口味也要重些。从前伺候别的贵人时饮食都清淡,可这位陛下即便是进宵夜,也非得荤素搭配不可。

    又在后厨房检视一阵子,慢慢地往院中走。

    打后厨到容帝书房所在的院子,得经过一条小路。后厨原本是县衙旁的民宅,这小路便是一条两侧有高高青石砖墙的小巷。他走到巷中的时候,瞧见前面站了一个人。因是夜里,所以看不清面目。他略一犹豫,走上前了。

    便意识到,那人该是个修行人。

    修行人与凡人其实是好分辨的如果见得多的话。他们常常不大在意天时、节气。譬如在这个时候,蓉城的街巷旁还有些未消融的积雪残留,那人却穿着薄衫。昂首挺胸,并不畏惧寒冷。倒是脸上罩了一块面巾、掩去真容。

    中官走到他面前三步远处停下。那人便开口说:“李云心见了你家陛下?”

    中官不说话。

    那人就笑笑:“怎么。当初你瘫在床上病得要死了,咱们救了你。你说做牛做马都要报答如今后悔了?”

    中官才叹口气:“见了。”

    “说了什么?”

    “不是要紧事。都是……”

    “要不要紧我说了算。”那人低哼一声,“一字一句地说。”

    中官只得再叹气:“他说……唉,他原本不想和陛下再有瓜葛,要绝情。可后来见了自己的生父、消弭了误会,可能因此生情,才又找我家陛下说从前的事。我隐约听到他说些缘果、命运之类的话。我想只是叙旧罢了。你们该清楚陛下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那人想了想:“再没别的了?只是这些?”

    “没了。”中官答,“该只是念起旧人了。”

    “哼。”那人闷哼一声,脚尖一掂就要走。

    老中官忙道:“……等等。”

    “怎么了?”

    “我家陛下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的帝王。这样的人不常见。”老中官皱着眉,“你们……他是要为天下苍生谋福的。你们……若是要害他……”

    “哈。”那人冷冷一笑,“凡人的事,我们没有兴趣。”

    说了这话,身影一闪便不见了。

    这中官摇头,连连叹息。又将背在身后攥紧袖子的手松开,才继续迈步前行。

    可刚到院中,便知道出事了。

    值夜的金吾卫都冲到了门前,刀枪出鞘。

    书房里有争吵的声音。

    他远远就可以瞧见窗户上,因室内烛火映出了两个人影。一眼就瞧得出那个走来走去的是自家陛下。另一个只站在窗边,不说话。

    和那位神人争执起来了!?

    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他忙冲过去,两个人搀住他。

    “怎么回事!?”中官压低了声音怒喝,“你们在做什么?去护驾!!”

    “陛下他……”金吾卫刚说了这几个字,便听见应决然在房中厉喝

    “都离远点!高育良,把人给我撤下去!做什么!?看朕的笑话!?”

    老中官一愣,想了想,到底低喝:“退下、退下!没听见陛下说话么!?”

    金吾卫们面面相觑。一位头领正要言语,却听见应决然在屋中怒吼:“滚!!”

    这才忙下了令,一群人忙不迭地退了。

    老中官倒是仍留在院中。随即听到李云心冷冷一笑,说:“我看你是做皇帝做得久了,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陡然提高声音:“跟我讲条件,你也配!?你想要修行想要长生!?我叫你做鬼修好不好!?去学离帝庆帝余帝去死啊!?连死都不敢还求什么长生!?”

    应决然立时大叫:“朕今日的天下是”

    可屋中那个身影忽然消失。天空中陡然起了一阵旋风,咆哮着往南去了。

    中官便意识到,这是那位神人离开了。

    他忙推门冲进屋子,正瞧见他家陛下抽出墙上的黑刀,要抹自己的脖子!一阵寒意从尾巴骨蹿上天灵盖,他立即扑上双手抓住刀背、身子一沉便跪下来:“陛下!!”

    瞧见他这位陛下双目圆瞪,眼中满是血丝,大喝:“滚!”

    中官咬牙道:“陛下忘记本是想要做什么了吗?!陛下从前的黑寨堡救济了那么多贫苦百姓,是只为长生吗!?我知道这是陛下心结……可老臣有一句话一直没有问陛下是不是被迷了眼?忘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应决然便愣住。身子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