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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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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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懂了吗!”那小校更大声地喝了一下子。

    武家颂直皱眉,只好低叹一口气:“……是。回东海君的话。我本是共济会的人,潜伏在木南居里。前些日子得知李云心乘船要往东海来,于是也跟了来。”

    “同行的还有我会的另一个女人,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可她行事不小心在李云心的面前露出破绽,被察觉了。为免她泄露更多的消息,我只能显出自己木南居东海国大掌柜的身份将她杀死……好歹在李云心那里蒙混过关。”

    “而后李云心叫我回木南居报信。说我们想要的重要人物在他手里,想要讨回来,必须得叫我家主人亲自来见他。”武家颂说到这里顿了顿,“原本没参透他的深意。可这些天知道了些事才晓得,原来叫木南居主人见他、换人是假,找帮手是真。”

    “他要在海上挑战龙王们的权威,自然需要强大的帮手。木南居主人修为深不可测,一旦出手,天下没几个人挡得下来。”

    “如今又知道那红娘子竟然也在,叫我进一步确信自己的推断。东海君,李云心所图甚大,唯有与我会合作,才有可能挽狂澜于既倒呀!”

    东海龙王瞧了瞧身边的小校,又瞧瞧武家颂:“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李云心叫你回去找木南居主人。可是你转脸儿就跑来了我这边——为什么?想要什么?”

    武家颂皱眉道:“李云心乃我会宿敌——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要图谋什么,但凡是他要做的事,自然不能叫他得逞。何况如今牵涉到了木南居主人——”

    东海君一抬手:“好了。我知道了。”

    转脸对身边侍立的小校道:“这家伙,什么道理都说不出,就嚷着要救我的命——倒是黄冠子先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起承转合都说得明明白白……他还说先生是奸细呢。哈哈哈,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武家颂大声喝道:“君上!那人必是木南居奸细无疑——倘若再给我……”

    但东海君已经第二次站起了身,冷眼看他:“半月之前,先生就已经对我说过——必有木南居细作跑来自称共济会使者。倘若我说了我这里已有一位,他必要混淆视听。更给我一个法子,叫我一试就可辨别真假。如今么,哼,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金!”

    说了这话,忽然将手掌一番。把一团亮晶晶的东西抛给武家颂,喝道:“告诉我,这是什么?!”

    武家颂下意识地接住、一瞧——

    倒仿佛一团缠绕在一起的麻绳。可他一捏就知道,这并不是织物……而是铁质的。薄如纸,只有粗棉线般粗细。缠绕纠结在一处,变成一团这种铁丝所组成的球。

    这玩意儿……看着并不出奇。可武家颂实在想不通是怎么造出来的——倘若是巧匠细心地将铁皮锤到如此厚度再切成丝……又怎么能切得如此均匀整齐、又为何缠绕一处弄成这个样子?

    便是在他这略一犹豫的功夫,东海君已冷笑一声:“这东西叫做钢丝球——你可认得么?共济会使者出门办事,身上必带一件不起眼、却是世间工匠难以仿造的玩意儿,这个东西你既不知道,那么你的呢?”

    武家颂一愣,忙道:“我……我此番出来急,且伪装木南居的——”

    “哼。”东海君已又冷笑一声,转身出了门。

    小校将武家颂的胳膊一把拧住:“走吧!下狱去!”

    武家颂没法子挣扎。他武功虽高,却也只是武功罢了。小妖乃是有道行的妖魔,制住他易如反掌,岂容他挣脱。

    半个时辰之后,东海君重现身在黄冠子所在的庭院中了。

    此前这院落被他摧毁,可只过了这么短短的时间一切却又恢复如初。东海君对这一切并不惊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到院中的时候黄冠子人不在。东海君便等了一会儿,没有进屋去看。

    院中的竹屋里一览无余,没什么秘密。且以他东海之君的身份,是不会去做那种私下翻查的事的。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黄冠子才回来。手里拿着两三枝野花——花茎细长,翠叶茂盛。花朵却淡雅细小,点缀在枝头。不像是绿叶配花,倒仿佛花朵来衬绿叶。

    另一只手里提了三尾鱼。每一尾不过巴掌大,细细长长、通体无鳞,头极小……好像生来就是给人吃的。

    他这个人原本相貌丑陋猥琐。可如今从竹门里这样走进来,倒也有些淡泊出尘的意趣——东海君本是等得略有些不耐烦,听到脚步声转身正要说话,可瞧见他这样子愣了愣。

    黄冠子也愣。随即看看手里的鱼,讪讪道:“这个……”

    东海君在他提着的鱼上扫了一眼,挑挑眉:“哈。我还以为先生喜欢吃斋。原来也喜欢吃鱼——没什么大不了。陆上的妖魔就不吃山珍了么?人饿急了也吃人嘛。咱们这些海中妖族不食海物,又吃什么去。”

    说到这里一笑:“还是细鳞子。哈,我从前……”

    但到这儿自觉失言,便又笑笑将话题揭过:“先生随意吧。我来只是问你件事——正好一边瞧瞧你们陆上人怎么料理这个,一边问。”

    黄冠子提着鱼和花走进来,微皱眉:“出了什么事?”

    东海君倒在石凳上坐下了,笑:“不急、不急。先生先忙。”

    黄冠子便看看他,又想了想:“好。”

    庭院里有石桌和石凳,在西边还有用大块卵石垒起的火塘。三条鱼都已经剖开、洗净了,他便将鱼先隔在石上、将花搁在竹屋的窗台上。然后走到一旁的草丛边、用手在空中一划,划出一池水来。

    在那池水中洗了洗手,从窗台上拿过一个竹筒。这竹筒下宽上窄、敞着口,倒像是个花瓶——也的确被用作花瓶。从那一池里舀了些水、重搁回窗台上,又将三枝花插进去了。

    然后向东海君笑笑,一摆手。半空中的水哗啦啦地落下去。但地上的草丛接了,并没有四处飞溅。

    再伸手在火塘上点了点、一拉。一丛蓬勃的无根火呼的一声升腾起来,与凡人生起的篝火没什么两样儿。

    这庭院周遭遍植瘦竹。竹叶相较陆上的更加细长,且其上有淡绿色的斑点,仿佛是夜里斑驳月光落在上面。也不知是因着什么典故,被唤作“苏竹”。如今许多细枝儿都探过了篱笆,黄冠子又伸手一折,便折下几根苏竹枝。

    用三根竹枝穿了三尾鱼,悬空架在火上烤。

    做这些的时候一言不发,仿佛忘记了东海君在场。好像只是自己一时馋了,寻个野味、野趣罢了。

    东海君也不催他,只静静地看。

    院中个两人,一瓶花,一堆火,三尾鱼。好像淡泊的君子之交。

    时间过去一刻钟。鱼皮微焦黄,淡淡的腥气变成了浓郁的香气。黄冠子伸手在鱼上划了划。便有细盐自空中簌簌地落下来,为这美味添了味。做完这个,才转脸看东海君:“君上,倒是有什么话要说?”

    东海君“啊”了一声。好像此前看他烤鱼入了神。到这时候才微微摇头、笑了笑,盯着黄冠子说:“先生真是有些料理的好手段。唔……只是好奇——据说木南居主人是画圣转世。先生刚才这些神通,也是画道的手段么?”

第六百七十七章 辨真假() 
的听他问的是这个,黄冠子倒是不急着答了。他也笑笑,取了一条烤好的递给东海君,但未松手:“君上——”

    东海君伸手接过。只看一眼,便用牙齿撕下一条鱼肉来。细细嚼一会儿咽下去:“说过了。没什么的。没别处那些忌讳。”

    再一品味、稍稍皱眉看他:“好味道。你明明只用盐佐味……”

    黄冠子捻了捻胡子:“重在一个火候。鱼肉嫩,细鳞子肉更嫩。这等食材,吃的就是一个鲜嫩。寻常的法子可能要暴殄天物,所以用了画道的真火来烹制。”

    “画道无根火,不似寻常的柴火。虽说没有什么特殊的香气,但也不影响鱼肉本身的香气。比凡火更炽热三倍——这鱼一见火,肉皮先焦了。底下的汁水锁进肉里,跑不出了。”

    “再转文火,将里面的烤到七分熟,洒盐,不致于杀出水来。吃的时候既有外面的焦香也有里面的鲜嫩,自然是美味了。”

    他说到这里,自己也取了一尾吃。细细品尝两口,说道:“君上说得没错。这是画道的手段。君上问出这句话,我猜——”

    “今天是木南居的人到了吧。”

    东海君捻着竹枝看他:“嗯。”

    但并没有再说别的。

    黄冠子再一笑:“不出我所料。东海上出了这样多的事,向来要与我们共济会一争短长的木南居怎么会没有动作。我再猜——那木南居主人也要到了吧?”

    东海君这时候用手撕着鱼肉。一条一条,热气腾腾。听到这儿又“嗯”了一声:“先生倒是怎么看?”

    “依我看……君上该是并不信那人的话。可心里总还有些不痛快,于是来我这儿找个安心。”黄冠子笑起来,“那就给君上一个安心。来者应该是以木南居主人将临东海为筹码。声称倘若君上与他合作,就不将消息传出。但实际上无论如何这消息都会被放出去——如果他真是木南居的人、要假扮我会使者的话。”

    “君上暂且不要杀他。今夜,由我亲自与他对质——您还要么?”

    东海君愣了愣,意识到他在问鱼。

    那鱼小,这位大妖又只挑着肥嫩的肉吃。听黄冠子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已不知不觉将两面丰腴处都吃完了。

    他才“啊”了一声、摆手推辞:“先生用吧。”

    又起身:“既然如此,不打搅先生的兴致了。晚间见。”

    黄冠子没有起身,只微微颔首。

    于是东海龙王离去,庭院中恢复寂静。

    无根火幽幽地燃烧。黄冠子慢慢地吃自己手中那一条。他吃得很细,每一点嫩肉不放过。吃完一条似乎意犹未尽,但不再吃了。将剩下的那一条从火上取下,手指一拨、在火塘里弹出一个坑,把这鱼丢进去。又将东海君搁在桌上的那条也隔空取过来、亦丢进去,埋上了。

    做完这一切,起身背手走到庭院的竹篱边。

    这时候天色渐晚了。从这篱边透过稀疏的瘦竹可以看到海。海面之上的天空现出昏黄色,晚霞灿烂地燃烧起来。

    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一口气。

    “唉。”

    ……

    ……

    等晚霞也燃尽、明月在天边浮现的时候,黄冠子才转过身。

    他开始在庭院中迈步走,每一步的轻重缓急都不同。看着像是玄门的禹步,然而内里完全不一样。玄门修士看不出其中门道,妖魔更是看不出。但懂画道的人该能瞧得出端倪——

    他在以步伐作画。就好像李云心初见乔氏镖局的车队、被剑客们掳到林中之后做的那样子——以极隐秘的法子施展画道手段,以获得某种神通。

    做法持续了一刻钟。黄冠子停下脚步。

    静立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人来了。”

    又隔一会儿:“不会很久。东海君这个人看着不聪明,但实际上很谨慎。我这里看着一览无余,但实际上禁制颇多。我如今算是冒险。”

    ——原来他在与什么人说话。

    “她来东海目的不明。但应该是来帮李云心的。李云心……”

    他停下来听那边说了一会儿:“他的目的也不明。但依从前的事情来看,他应该只是想要活而已。时势叫他不得不逆流而上……当初要找真龙做靠山。结果发现这靠山不可靠,如今该是打算自救了——他并不在意我们的事。”

    那边又说了这些什么。说的似乎颇多。

    但黄冠子脸上的没有表情,平静如水。他如此听了,说:“他可用。是的。我现在就在这样想,也这样做。”

    “嗯。该是巧合——这些日子他和我做的事情倒是一致的。这一年来我一直想要挑拨东海君与别的龙子争斗。可他总犹豫。现在李云心来了,我和他算是刚柔并济了——他对东海君没我这么客气,现在这水妖几乎对我言听计从。”

    那边的人说话。说得不多,该是只有三四句。

    黄冠子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微微皱起眉:“这样合适么?他不是个安分的人。这次再活下来、再长了本事……只怕再没人能制住他了。”

    隔一会。

    他无可奈何地低叹口气:“有句话,不该是属下说的。但……贪多嚼不烂啊。”

    这次那边说得更少,似乎只有一句了。

    黄冠子摇了摇头,转身。背着手用脚在地上擦,仿是要将些痕迹擦去,也像是在边擦边想些什么。然后坐到院中的石凳上,闭了眼睛吐纳炼气。

    修行人气息极长。他的修为也该算是高深,就更长——一呼一息将近一刻钟。如此十次呼吸的功夫,院外传来脚步声。黄冠子睁开眼,瞧见东海君身边那小校提着一只白纸灯笼,眯着眼睛笑看他:“先生。君上吩咐说,叫先生提审下午捉到的奸细——末将陪先生去。”

    黄冠子睁开眼睛,精光一现:“啊,末将?”

    小校嘻嘻一笑:“君上说等平定了这海面,叫小的做伏波将军。”

    黄冠子便也笑了:“君上还说什么了?”

    小校做了个请的手势:“再就只吩咐眼下这事了——先生,那奸细胆子大。竟敢说先生是假的。啧。我瞧他不过是个凡人,也敢自称共济会的使者……”

    一边如此絮絮叨叨地说,一边指引着黄冠子走了。

    当两人再见到自称共济会使者的武家颂时,后者已经面目全非了。

    该是遭受了酷刑。身上没什么伤口,也没有血。然而皮肤变成青紫色,像将熟未熟的李子。皮下肿胀,仿佛用针一戳,就能流出汁水或者脓液来。

    囚禁他的是一间水牢。除了入口那一侧紧贴墙壁延伸而下的楼梯之外,都是海水。武家颂半个身子浸泡在海水里,好像一颗酱萝卜。

    小校提起灯笼、在入口处一照,得意地说:“贼子大言不惭,我替先生教训过了。如今先生尽可以问——我为先生压阵。”

    下午的时候黄冠子对东海君说,二人可以对质。看来如今倒真是叫二人来“对质”了。小校声称自己已经“教训”过,只怕是严刑逼供之后才叫黄冠子来问。但这种事也是题中应有之意,黄冠子并不在放在心上。

    他微微点头,走下湿漉漉的石阶去看那武家颂。

    这位自称使者的来客一定没料到自己会落得如今的地步——登岛不过三个时辰,没成为座上宾也就罢了,还被关在水牢中。妖魔的刑讯手段哪里是凡人能经受得住的。要不是从前岛上也有凡人,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如今双臂被吊在墙壁上,无力地垂着头。但青紫色的面孔上一双眼睛倒是亮,仿佛昏暗牢狱当中的两颗星子。

    看到黄冠子沿着石阶走下来便盯住他,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来:“呵呵……呵呵呵呵……你就是那个……共济会的使者?嗯?你觉得你是共济会的使者?”

    黄冠子冷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仰脸对小校说:“将军下手太重了。怕是这位已经疼得失了理智。”

    说了这话,抬脚走过去。所过之处水波仿佛被熨平,变得像是镜面一样。用六步走到武家颂身边,朝墙上点了点。镣铐锁链哗啦啦地解开,男人的身躯落下来。黄冠子伸手搀住,再往虚空里随意一比划,便浮现两位黄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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