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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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 第4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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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夷所思。

    李云心站在那里,微皱着眉。品鉴美酒一般又咂了咂自己嘴巴,感觉疼痛似乎略减轻了些——这毒大概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却在这时候感觉有人看他。于是抬头——陆白水正在船楼的二层。见了他笑一笑:“李小公子,听说你能算吉凶。上来给我算算看,怎么样?”

    ——这是有事找他。

    他就往谢生那里看看:“好。”

    船上两百多人,这时候又乱。在船楼上往来的人也不算少。他上去了倒不会引人注意——要注意也只有一个人罢了。

    就是那潘荷。潘荷被山鸡抹掉了昨夜的记忆,必然觉得奇怪——好好的一个人,手腕碎了却想不起怎么回事,一定觉得有鬼。倒也不晓得她有什么灵药,在手腕上厚厚地敷了一层似也不觉得多痛。

    李云心走到哪儿,她的视线就远远跟到哪儿。可他也不在意。直上了二楼,与陆白水同站在栏杆边往下看——谢生不知道在和几个亲兵吩咐什么。那些军士听得连连点头。一群人敬畏神明一般围着他,听他说话仿佛在听仙音。

    “要是我,也要杀死了。”陆白水看着谢生一干人,低声说,“救不活,还要白受罪。跑江湖的时候这种事遇见不少——有时候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但出了事,没办法。只有忍痛割腕——李兄弟说是不是。”

    李云心奇怪地看了看他:“陆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

    陆白水便又将视线转到海面上——远远的,还有另一艘船。今天能见度好,海沧号甲板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海沧号满载的是他们此行向东的补给,一直在艨艟号的右舷处航行。平时通讯,以小舟快艇在海面往来。

    “因为就在这一两天就要到东海链了。”陆白水眯起眼睛,“到东海链卸货卸人,再补给一次,李兄弟就要更往东去了。唉……海上不太平。譬如今天,风和日丽,忽然这样死了人。往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事。”

    李云心便将眉皱得更紧了些。

    陆白水话里有话,傻子才听不出。偏要装得平静才无趣。

    他就说道:“陆兄想说什么?”

    陆白水看着海面、沉默了一会儿,转脸来看他。神色很郑重:“几天之前李兄说乔装打扮,到下面去探谢道士的动静。现在……探得怎么样了?”

    李云心想了想。就也看着他:“找到一个可疑的。我心里,也略微有了点打算。陆兄想听一听么?”

    “……是哪个?”

    李云心伸手往下面一指,正指到潘荷:“这个女人。”

    潘荷本在暗中观察他。可如今却正被他指着了,一时间面上大骇。足足愣了一息的功夫才忙低下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匆匆走开——武家颂似是不明所以,就在她身后追。

    陆白水微微一愣。

    就仿佛是,他心里想着李云心所指的该是别的什么人。如今却指了个潘荷,不免有些诧异。

    李云心便问:“陆兄也有发现么?”

    陆白水又沉默片刻,重重地叹口气:“好吧。事到如今——李兄,我就不瞒你了。我想做一件事。”

    李云心笑着说:“陆兄尽管说。”

    “我要除掉谢道士。除掉他的一百亲兵。”陆白水目光炯炯地盯着李云心,“李兄也是修行人。如果和他起了冲突……能自保么?”

    李云心想了想:“我试一试,倒是可以做到只自保。但陆兄为什么要现在动手了?”

    陆白水轻出一口气:“因为快到东海链了。”

    他说了这话便转身。双手扶住栏杆、拍了拍:“我召集这些人上船,自然也安排了自己的眼线——李兄也知道这些人都非善类。我怕出事、只能这么办。”

    “这些天……得知一件事。”

    “谢道士那些人打算动手了——就在到东海链的那一天。”

    “到了那里、咱们两艘船一停了,他们就要会同当地官府里外夹击、把这两艘船拿下。”

    “——毕竟是在海外了。我的身份,在内陆他们或许不好撕破脸皮出手。但到了海外灭口容易……我死在东海链也只是海难罢了。这些是我的人这些日子呈上来的消息。我原本想……谢道士不生事,就由着他们在船上。但竟然有这样的心思,我不能坐以待毙。就只好鱼死网破。”

    李云心轻轻地“哦”了一声——仿佛也略有些失望。

    想了一会儿,又道:“陆兄有这样的心思,官军必然也有防备。一百个官兵,如果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只怕船上两百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陆兄打算怎么办?”

    陆白水沉声道:“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唉……李兄。”

    叫了这么一声,欲言又止。犹豫了两三息的功夫,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李兄。就像你从前有事瞒我一样……我也有事瞒你。你我的身份、立场……本不该相交。但造化弄人啊……竟然真觉得意气相投、可以做朋友。”

    “我实际上,是……是……”

    说到这里,终究没有再说出口。在栏杆上狠狠一拍:“嘿!总之我不会害你就是!”

    李云心略沉默一会儿,终究摇头笑了笑:“如果真是那样子,陆兄不说,我也就当作不知道。但现在既然说了——我又怎么能当作不知道?陆兄——”

    他话说到这儿,却忽然听到船楼下、甲板上,那些人又聒噪起来。

    疑心是那什么海线又出现了,于是抬眼看。却发现海沧号变短了些。

    这是第一个印象。再细细一瞧——不是变短了,而是转向了。海沧号在艨艟号的右边。这时候,转了向、直往艨艟号这里来了。

    两艘都是巨舰。为了避免航行时的水流扰动,离得是较远的。今天天朗气清能看得清甲板上的人影,前几天海上稍有些雾气,就只能瞧见个轮廓了。

    但距离虽远——倘若海沧号全速往这边驶过来,两船接舷大概也只需要一刻钟再多些时间罢了。

    这种三桅巨舰航行主要靠海风。然而也有桨——是从船尾探出来的、每边三个的巨型桨叶。平时收在船腹中,需要人力机动的时候才放下来。每一片桨叶由十个人驱动——人力通过复杂的齿轮结构传递到桨叶上,推动巨舰向前。

    但也能起到辅助作用罢了。为的是一旦运气不好、遇到一连数日都没有风的海域,好可以这样子慢慢地划出去。

    如今沧海号船尾的六片桨叶都放了下来,卯足劲儿地上下翻飞、好让巨舰行驶得更快。

    艨艟号甲板上的这些人瞧见海沧号往这边走,便聒噪——想要过来做什么、是不是要送来什么东西。可如此聒噪一会儿……却都意识到一件事。

    倘若艨艟号与海沧号都不转向、且都保持目前的速度……

    最后海沧号将一头撞上艨艟号的船腹!

    两艘渔船如此撞上了都是难以承受的事情,何况这么两艘巨舰呢?

    ——它们从前可是海盗的战船,是有冲角的!

    更要命的是——海线刚刚消失。

    这意味着至少在两个时辰以内,这片海域里的海水都有可怕的剧毒。倘若被那海沧号撞中了、船进了水,可没法子修补、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水越积越多,或者弃船逃生了!

    然而弃船也是上小船。那小船在海水中颠簸,溅上毒水是必然了,仍是死路一条呀!

    意识到这一点,甲板上那些人立即惊慌起来——就连谢生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他的修为速度虽然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但毕竟也刚刚只是虚境罢了。修到了化境才有御空而行的能力,且还没法持久。这艘船被撞沉了,他只能试着杀去海沧号。以他如今的实力,平定海沧号上的“叛乱”是可以做得到的……然而人命只有一次。万一不慎被溅上了毒水,他也要交代在这里。

    李云心转脸看陆白水:“这是你的法子?”

    陆白水盯着谢生和他身边的亲兵,叹口气:“李兄说的不错。一百个官兵难对付。所以得先叫他们乱起来。海线出现得正是时候——他们乱起来了,注意力都在海沧号上,我们才好下手。”

    这话说完,那总督府的亲兵旅帅便带了几个护卫打二层船楼里出来了。往下看了几眼、大叫几声。问出了什么事。甲板上的兵也大叫着回了——便有更多的人听见。

    那旅帅听出了这种事登时大惊。左右一看,看到了也在二层廊中的陆白水。脸色一凛,抓着腰间刀柄便大步流星走过来。在陆白水身前两三步远处停下、瞪着他:“陆船主,怎么回事!?”

    陆白水也皱眉:“旅帅问我,我问谁去?!招募来的海员本来就是一群亡命徒……我怎么想得到亡命到这个份儿上、在这时候反了水!”

    那旅帅大怒,将一对一字浓眉拧起:“你招来的人,你不清楚么?!你——”

    陆白水冷冷一笑,打断他:“我招来的人?这位长官,你既然在总督府任职,又陪那位道长来海上,想必也是都督的心腹——这群人是不是你们从牢狱里放出来的、是不是你们安排他们上我的船,难道自己不清楚么?”

    旅帅一愣。

    陆白水便又哼一声:“你我都不是蠢人。没出这种事之前我可以做装作不知道——就当破财免灾,百多万银子就当孝敬都督了。到现在么……哼,咱们这一船的人能不能活命就看贵官的了。那艘船上难道没你们的人?”

    到这时候……两艘船上,四五百人,可谓是关系错综复杂极了。

    在李云心这里,有共济会的人,有木南居的人,有谢生的人。

    听眼下陆白水说,里面却还有官府安排的囚犯、官府官兵的细作。以及陆白水安排的人——

    当真是一团乱麻了。

    但陆白水所说的这些事,显然也是实情——那旅帅被他说中了,一时间哑口无言。

    吹胡子瞪眼憋了好一会儿,破口大骂:“他妈的,你嘴巴倒是厉害!老子过后再找你算账——现在怎么办?!赶紧转向调头!”

    陆白水不笑了。冷酷地看了这旅帅一会儿,哼一声:“现在?”

    “哼……海沧号显然是早有准备。咱们这时候调头,未必避让得过。贵官如果还想活命,最好现在把手底下的兵都叫起来——咱们的船真避让不过被撞上了,海沧号必然还要往后退。那时候就是接舷战——能杀上去、夺了海沧号就能活命。”

    “要不然——咱们都带着各自的心思,死在这儿吧!”

第六百二十九章 突袭() 
旅帅虽然脾气不大好,但能得到惊涛路总督的信任,显然也并非一个有勇无谋的家伙。

    见在陆白水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便不再和他多费口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身对身边的亲兵说:“把他给我看起来。腰刀出鞘,敢有异动就地杀了!”

    四个亲兵喝了一声“得令”,一把抽出腰间短刀凶神恶煞地往陆白水这走过来。陆白水却不动,面无表情。那旅帅这时候看陆白水身后的李云心:“你又是干什么的?!”

    李云心这几天在船上作得风生水起,也算是个知名人物。凑巧四个亲兵里有两个找他问过吉凶,自忖知道底细。便抬腿作势将李云心踹开:“大人,这小屁孩是个神棍,底下的——滚蛋!这里没你的事!”

    ——从前敢这样骂他的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但念在这个兵也是好心,李云心不和他计较。借坡下驴,转身就溜下去了。旅帅盯着他看了几眼,终是转眼对陆白水狞笑:“我知道陆大侠名声在外,是功夫好手。但是听仔细了——你们这些跑江湖的斗殴可以,杀人不行。我这四个兵手上的人命比你多——陆大侠可不要想不开,叫他们的四条命把你的给换了!”

    说了这话抬手一扶栏杆,嘿的一声跳下去,落在谢生身边。

    到这时候甲板上乱作一团。先前跑上来晒太阳的都是些无所事事的商旅。到这时候见势不妙,都要往舱下跑——要知道真打起来,甲板上可有流矢。

    但不知道谁自作聪明,说下面可下不得——海沧号撞过来把船撞破了,海水进了舱底岂不是都要死的么?于是又一窝蜂地往上跑。

    船上有船长,这时候被旅帅揪了过来叫他转舵避让。这船长也算是陆白水的人,但在这时候顾不得什么立场了——终究是保命要紧。于是赶紧叫水手下去也放桨、叫甲板上的放帆。然而水手和下面那些乱作一团的商旅又磕磕绊绊,事情就又耽搁了许久。等好不容易水手们就了位、那些商旅也跑到了甲板上……

    又有个“聪明人”说,甲板上右舷方向肯定得挨箭射。他们该往左边跑——避到船楼的左边去。

    艨艟号上,商旅原本约有四五十人。按说这四五十人是好弹压的,但陆白水料得没错——余下的所谓海员水手里除了一些是货真价实的,另有不少是惊涛路的总督从牢狱当中安排进来的亡命徒。可真正的亡命徒要么成了官宦贵胄,要么成了武林豪侠。他们这些被投进狱中、又不得不被驱使来海上的,能有多少本领呢?

    于是也跟着乱了起来。

    近百个人,一窝蜂地往巨舰的左舷跑,登时连船身似都晃了晃,好悬没把站在船边的几个亲兵晃下去。

    旅帅带了一百多个人上船。艨艟号上有七十来人,海沧号上有不到三十人。如今那不到三十人想来都被干掉了,手中余下的兵力既要维持秩序、又要准备迎敌便显得捉襟见肘。

    到底是一咬牙,先拔刀砍了四五个、才叫这群受惊的兔子安静下来。

    然后排兵布阵、又问他身边的谢道长该怎么办——做完这一切,海沧号距艨艟号已很近了。

    艨艟号在避让,海沧号也在转向。眼见海沧号就要撞上艨艟号的侧艏、旅帅也大声叫喊着让亲兵们站稳抓牢准备接舷——已经可以看到对面船上的人了。约莫百多个,手中持有明晃晃的兵器。看起来竟然颇有章法,站位也似模似样——与艨艟号上这群慌乱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旅帅一愣。从亲兵手中抢过单筒的望远镜、再细细一瞧——前面几十个人手里持有的兵刃是军队的狭长腰刀。那三十多个兵果然交代了。但问题是……

    余下那七八十个人手里的兵刃哪来的!?

    可不是什么胡乱准备的,更不像是私藏的——钩挠巨斧盾牌一应俱全,是正经的海战阵型!

    这他妈——旅帅心中一凛,转头往身后的船楼上看!

    陆白水已经不见了。那四个腰刀出鞘的亲兵也不见了——但有鲜血从二层的廊上流下来。

    即便一时间头脑里还没有清晰的念头成形。可寒意已经本能地顺着脊梁一路爬上来……他们似乎……中计了!

    这念头一生出来,又发觉另一点异常。

    此前他在甲板上呼喝布阵,那些甲板上的人也都奔走呼号。虽说杀了四五个立威、到底叫他们安静下来了……可也不该像此刻一样安静!

    ——甲板上,只剩下三四十个人了。多是商旅,以及几个真正胆小的水手。余下的人……都不见了!

    他立时叫道:“御敌!!”

    说了这句话,忙又补充:“注意身后!”

    但艨艟号这样大。本是约莫敌舰会撞上本舰舰艏,因而他与半数的亲兵都在船头附近——他这么一喊,命令可不能立即到达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

    于是杀戮开始了。

    实际上是很轻松的——本舰原本预计载员二百。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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