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金鹏王出世,妖魔们才有了个太上境界。虽仍受玄门压迫,但到底不同以往数万年了。”
“两千年前真龙神君出世,更是降服天下群妖,几乎一统中陆——有人说此乃神龙王朝,我看也是的。然而真龙神君,还是有事未做完的。”琴君认真地看着睚眦,“一统,只是名义上而已。但我……想走出第二步去。完成神君未竟之事——不但要名义上,更要实实在在地掌控。”
睚眦听到这里,张了张嘴,忽然意识到琴君的目的了。
“少龙主你……”睚眦低声道,“你也是想要这些大妖王们的性命。可你在意的不是怨气残魂,而是他们本身!”
琴君一笑:“正是的。我要他们死。死在哪里、怎么死,都无所谓。只有这些不听神龙号令、更不会对我真心归附的大妖魔死了……才能为我们未来的部属空出更加广阔的土地。”
“经此一役玄门要凋零,妖魔也要凋零。但人需要漫长的岁月修行,而妖魔……在一个没有玄门掣肘的世界上,如果拥有了亿万百姓的愿力,会比修行人成长得快得多、也多得多。到那时,天下的主宰将不再是玄门,而是我们。”
琴君看着睚眦:“这样的世界,二弟,你不想要么?”
睚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想。但为什么是我。”
他也看着琴君:“三妹同你更亲近——为什么如今对我这些话?”
琴君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煞君虽同我算是……交好。但你也该晓得,我为何同她交好。”
“因为我们这九子当中,我与煞君,与你们都是不同的。”
“譬如你,乃是龙魂与南赤焰宫血狼王的元气交融而来。因此你也喜好火焰。”
“从前的小九螭吻,乃是龙魂与洞庭君的元气交融而来,因此小九龙首长鱼身,看着很像神君。”
“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是龙魂与中陆各大妖王元气交融。但唯独我与煞君——你们可知另一半的来历么?”
囚牛与煞君的来历,的确是一个谜。实际上,民间倒是有许多传说。
譬如——
龙与原配生出了龙大囚牛;与野狼生出了龙二睚眦;与神鸟生出了龙三嘲风;与蛤蟆生出了龙四蒲牢;与狮子生出了龙五狻猊;与神龟生出了龙六霸下、龙八负屃;与猛虎生出了龙七狴犴;与鲤鱼生出了龙九……螭吻。
这些传说,都是在两千多年之前、神龙分封九子的时候慢慢出现在民间的。应当是从前的真龙为她的九子聚拢香火愿力的而想出的法子吧。
原本,说法应当更加——委婉文雅些。可事情在粗俗的民众百姓当中流传,最终也都会变得粗俗不堪。实际上并非真龙与什么什么“生”下了什么,而是以龙魂与大妖魔的元气融合。
但这些粗俗的传说,仍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真相。
比如睚眦体内来自的妖魔的元气,便始于一位从前自号血狼王的大妖。只不过,曾经与龙魂融合的大妖魔,除去新近死掉的洞庭君,余下的,大致在两千年前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有传说,乃是真龙将其一一击杀——以免那些妖魔与龙子有牵连、日后成患。
血狼王、蟾妖王、狮魔王、背甲王、斑斓王、洞庭君——这些大妖而今都已不在。可唯独囚牛与嘲风——这二位龙子身体当中的妖魔元气来处,却无人知晓。
倘若依着百姓当中流传的说法的话——琴君体内的另一部分元气,还是来自龙!可世间除了真龙神君,哪里还有其他的真龙呢?
而嘲风的妖魔元气,来自神鸟。然而……未听说过什么羽类妖王陨落。
睚眦便摇头:“已是……两千年的谜,我怎么能知晓。”
琴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看睚眦:“你三妹,虽说龙魂不及你我多,修为却并不逊于你我,甚至,比你还强——与我不相伯仲。你不觉得奇怪么?”
睚眦皱眉:“这……我不好妄断……”
琴君笑了:“其实道理很简单。龙魂之所以是愈多愈强,便因为着龙魂来自太上的真龙神君。与其他妖魔元气融合,不但没有更强,反被稀释削弱了。但……倘若那些妖魔元气,同样来自太上呢。”
睚眦一愣,随后瞪圆了眼睛:“三妹乃是……乃是——”
“龙魂,与金鹏王的元气交融。”琴君平静地说,“正因此,二弟。三妹与你不同。你……或许可以接受做我的身旁的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三妹、我们的煞君妹妹,绝无可能接受这一点。”
“因此这件事,我只能同你谈,而不能同三妹谈。如今,你懂了么?”
第五百一十二章 煞君()
睚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算懂了吧。少龙主……想要做龙主。因此想要借此机会血洗天下,开创一片新天地。原本的计划中,或许就有上云山的打算。而今见形势大好,也真地打算上云山,看一看可能存在的、或许能够掣肘真龙神君的东西了。”
“正是的。”
睚眦便又沉默一会儿:“那么少龙主……的另一半究竟从何而来?”
琴君也沉默一会儿:“我也不晓得。”
睚眦点点头——不知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还是接受了“琴君或许不想告之自己”这件事。
“好吧。”他说道,“我虽无少龙主这样的志向。但……能顺便向远处走一走,也是一件美事。”
而这时候,他们面前镜中的情景又变化了。
两人说这些话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那化身极青大帝的苏玉宋也已开始说话——却是在对阵前的玄门修士们说的。
“有些人该已听说过此獠的名号。但另一些人,或许还不晓得。”苏玉宋的声音清晰明澈,但自有一股沉稳庄严的味道。他的化身金光灿烂辉煌无比,身周更有若隐若现的祥云、鲜花,衬得他如同神祇一般。
却也衬得他掌中的螭吻愈发萎靡,全没了真境的龙族大妖的气派。
“如今本尊便叫天下周知,此獠究竟有哪些罪状。”他顿了顿,扬手一抛,那螭吻龙身便如同绳索一般被他抛上天去。可仍被一道金光束缚,并不能活动自如。
虽说这螭吻龙身此刻只有数丈罢了,但对于寻常修士的身形而言仍可称得上“巨大”。
他如今离了苏玉宋的手到了空中,立时不安分起来。有些低阶的修行人对他指指点点,他便攒足了力气猛地张口——登时颈前逆鳞竖立、鬃毛蓬起、龙须飞扬,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放射出慑人心魄的凶光。这凶相、合着真境大妖魔的威势,不但将周围一大片低阶修行人吓得目瞪口呆——更是叫更远处那些低阶的妖兵妖将神不守舍、魂不附体,差一点将手中的刀兵都掉落在地上了。
——龙族妖魔的威压,即便到了穷途末路还如此强横。真如此刻一般在将要绝命时狂暴地发散出来,哪里是这些修士、妖魔能够禁受得住的!
这情景倒叫苏玉宋未料到。本是为了羞辱一番振奋士气,岂知羞辱未成倒叫这妖魔将己方人吓了一大跳。
立即冷哼一声微微抬手,那龙身便离地更高了些——低阶修行者们胸口的一股惊惶沉闷之气才得以抒发了。
“哼……到了穷途末路,还冥顽不灵。也罢,尔等好好听着——听一听这妖魔是个什么来历、都做了些什么事、而今又落个怎样的下场。也好叫尔等来犯妖魔心中警醒……来此白白送死,究竟值不值当!”
“此妖,乃是龙族第九子,真身螭吻,封号渭水君、自称李云心的得道真人境妖魔。”
“原本在庆国洞庭一地逞凶,后窃取了我玄门至宝通明玉简。我玄门修士不欲引发天下大劫,便只遣人去寻宝回来,却被此妖杀害。又遣一真境修士、欲劝他迷途知返,却又被此妖设计残杀。”
“此獠竟行此种恶事,便无法留了。因而才有琅琊洞天昆吾子宗座率人往渭城去、欲除魔。岂知那洞庭之中的洞庭老妖亦与此妖沆瀣一气、伙同诸多妖邪一道、暗中设伏——”
苏玉宋倒是未说实情,而是牵扯进许许多多旁的妖魔来。因为倘若他将实情说了——譬如什么李云心原本是化境修为被封,却除了化境巅峰、遍体法宝的凌空子;而后成了化境的妖魔,却除了稳坐渭城调度、成竹在胸的真境月昀子;此后成了真境,琅琊洞天的玄境宗座率人去渭城围困他……结果却落了个玄境宗座身死的糊涂账——
这些事倘若说出来,还哪里是振奋什么士气?
分明是涨妖魔的士气了!
可即便他如此说——场中原本震天的喧闹声,也慢慢变得越来越小了。
广阔的战场上,有挟着血腥气的风呼啸而过,那真境螭吻的龙身亦挣躁动不休,却似乎被封了言语,无法说话辩解。但到时候这许许多多的低阶修行人却已经晓得这样一件事——
这家伙……化境时候除掉了玄门中难得的天才凌空仙子……又除掉了真境的月昀子真人。而后到了真境,又因为他,一位玄境的宗座陨落了——
修行一途进境极难。许多时候初入化境的人仰望化境巅峰,便是要仰望一辈子了。可这妖魔短短数月便从化境修至得道真人境……
他……倘若不是个杀星,便是个煞星啊!沾上他的人,岂有好下场?
听了这些话,便有许多原本站在他身下的修行人略略往后退了退——似乎觉得离他稍远些,就安心些。
苏玉宋细数了李云心的种种罪状,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最终道:“……今日此獠被我带来阵前。便是要——”
话说到这里,却忽然听到对面敌阵中暴起一个清亮尖利的女声来——
“放屁!”
登时一片哗然——竟有人敢如此对圣人说话!
地上的修士顿时愤怒地叫嚷起来——如同潮水一般躁动不休。苏玉宋祭出龙子,虽然说了许多叫这些人心惊胆寒的恶事,也可算达到些目的——令他们知晓,即便是这样凶恶的龙子也是要乖乖就缚的。至少在此刻,苏玉宋在这低阶弟子们心中的威望一时无两。
忽然听到如此无礼的话,岂能不怒?
可这些人愤怒,境界更高些的修士们却未怒。不但未怒,倒是从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惊诧、凝重之色来。
因为只感应叫骂之人的气息,便晓得……很强。
即便不是玄境的巅峰,也相去不远了吧……
且还看到,那如同海洋一般的妖魔战阵中,忽然起了一道涟漪。这涟漪,则是由无数的妖兵妖将构成的——来者,在妖阵上空掠过。所到之处低阶的妖兵妖将皆匍匐于地、诚惶诚恐、伏拜的波涛飞快向着两侧翻卷!
妖魔们向来桀骜不驯,可如今做出此种惊人举动,便意味着来者是一个龙族——且有强大可怕威压的、修为接近玄境巅峰的龙族!
龙子当中的前几位的大妖魔向来行踪隐秘,世人对其所知甚少。见过真面目的,更是寥寥无几。因而见了如今这阵势,许多高阶修行人便猜测——或许是此次大劫的幕后推手、龙大囚牛至此了。
然而等来者慢慢地进入视野、能够看清模样了——才疑惑地意识到并非龙大。
来者,乃是个威风不可一世的女将。
身量修长。着黝黑大袍,束灿烂银甲。头发不是乌沉沉的,却是暗沉中带金光,仿佛阳光被禁锢在发丝里。挽成一个双刀垂云髻,其上装点不是金银发簪,数柄寒光闪闪的金银小剑。
两道秀眉细剑一般地飞扬,一双明眸黑多白少,瞳孔里竖两条金色细线,双目尽是重瞳。
鼻梁尤其高挺,刀劈斧砍一般。少有女子的秀美,多是凌厉的肃然——再合着其下两片红唇……
只瞧这女子的相貌、身段,便觉寒意凛冽、煞气森森,仿佛是九幽炼狱当中美貌却危险的修罗女来了人间一般、叫人非但不敢直视,反而更想远远地逃开去!
她所行过之处,阴云滚滚,寒意逼人,诡异非常。瞧她这气势、排场——
卓幕遮微微皱眉,低声吐出两个字——
“煞君。”
而后顿了顿:“……怎么这样强。她不是龙三么?”
龙三嘲风、封号煞君。此刻出场,便成了场中除去双圣以外,修为最高者。
寻常的大妖魔有神通,但多是天生的神通。精通寥寥数种,余下多倚仗肉身强横。可龙族之所以为妖中皇族,便是因为龙族天生的神通远比寻常大妖魔更多、更神异。或许是因着由两种元气融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但如此的龙族更有同样远超寻常妖魔强横的肉身。因这两者结合在一起——
一个近乎玄境巅峰的龙族大妖,就绝非寻常的妖魔、修士所能衡量、揣测的了。
这煞君未出场,声先到。等她在空中行至阵前的时候,身边的低阶妖魔兵将已伏拜得漫山遍野了。
她性格如其封号。也不说旁的,只冷冷地一笑,厉喝道:“两个藏在云山缩头缩脑的老东西,自称双圣却满嘴胡言乱语。好好同本君说说看——你此前所说的,是不是放屁来着?!”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仿佛刀枪摩擦互击,又仿佛利刃切割金玉,刮擦每一个人的耳膜,只叫人脊梁发麻、遍体生寒——
“本君倒是听说,龙九李云心杀你们的什么仙子、真人、宗座,并没别人相助、全是自己做的!那洞庭老鱼早在昆吾子到渭城时就往东边真龙神君处去了——李云心到哪里伙同他?”
“依我看,分明是你这老贼怕说了这事、反叫你那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更畏惧了,才胡诌一通、是不是?!”
“我龙族的人——战败被杀倒没什么好说的。可你却要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先问我煞君允不允!”
她声色俱厉地说了这话,苏玉宋未发话,却有人忍不住了——
乃是个真境的剑修。
这剑修说来也是交了好运——原本是化境的巅峰罢了,有杀劫未渡。可到了战场倚仗手中一口神兵击杀许多妖魔,竟渡了个假劫,侥幸晋入真境去。他初入真境,道心未稳,也还有许多的世俗情感。先见道尊与剑尊现身,心中已是激荡了。又见被缚的龙族大妖,更热血澎湃。
到如今——听煞君“口出狂言”——他既有低阶修行人的心境,又无高阶修士洞幽烛微的能力,可正是什么都不怕了。
两军阵前原本已寂静,他便正破空而出,自人群中喝道:“狂妄妖魔,你才是口出狂言的不知死类!先接我这一剑!”
这话脱口而出,声若洪钟,气势非凡。既厉喝了,掌中登时暴起一团灿烂金光——
……却忽然便熄灭了。
但何止金光熄灭?就是连他的生机也一同熄灭了。
——原来他的话刚出口,那煞君想都未想抬手便遥遥地一指!
空中登时闪出三柄电芒缭绕的光剑,轰的一声便撕裂了虚空、直往他身上射去。
煞君出手,自有暗中警惕的玄境高人援护——也是与此前圣人斩妖王一样的道理。死掉一个新晋的真境不是什么大事,但却关乎脸面与士气!
三道剑光亮起、来回穿梭,立时在那真境修士面前交织出一面灿烂的大网来。
可……也正如剑圣卓幕遮刺出的三剑一样,三道银芒在半空中便忽然没了踪影——下一刻,那真境修士的身躯轰的一声爆炸开来,连带周遭数百低阶修士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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