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红了脸,啐道:“胡说些什么?”
恰在这时,青杏带着两个宫女端着金盆等物走了进来,潋滟和嫣红也就缩了口。
嫣红服侍潋滟梳洗了,就附在潋滟耳边低声说道:“一会儿陛下进来,婕妤切勿似刚才那般了。”
潋滟心跳如擂鼓,还是点了点头,示意嫣红放心。
楚晔见嫣红带着宫女出来了,就迈步进了里间屋子,且不急着进门,只是倚着门看着潋滟,就见潋滟一脸的无措,披着乌黑的头发,穿着一套妃色的中衣,越显得眉若远山,玉骨玲珑。
潋滟一抬眼,就见楚晔已除去了九龙逍遥冠,只穿了一套明黄色的中衣,含笑望着自己,忙要福身施礼。
楚晔迈步进了屋子,拉起潋滟的手,道:“寝宫之内,何须这般多礼。”
楚晔一边说着,一边携着潋滟的手走到了垂着绣帐的八步榻旁。
鎏金的莲花状香薰内缠绕出媚骨的龙涎香,缭绕在室内。烛光映在绣帐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来。
楚晔拥着潋滟,低声在潋滟耳边呢喃道:“潋滟,潋滟……”
潋滟下意识的想要抗拒,不由用手轻轻推拒着
楚晔觉察到了潋滟的推拒,苦笑了一下,微微退开了一些。
潋滟抬头看了一眼楚晔,低唤了一声“陛下”,随即垂了头。
楚晔见潋滟的眼中满是不愿,不由有些颓然,默默注视了一会儿潋滟,就放开了她。
潋滟一离开楚晔温暖的怀抱,不由越加的迷茫,只是抚弄着衣襟。
半晌,楚晔突然问道:“你是因为心中有了临川王,所以才不愿做朕的妃子?”楚晔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可问出这句话的后,楚晔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一紧,突然害怕听到潋滟的回答。
潋滟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楚晔为何会牵扯上临川王?可她素来聪敏,明白自己此时如将临川王牵扯进来,只会给自己和临川王招来无穷的麻烦,因此垂头答道:“陛下恕罪,臣妾愚钝,不明白陛下这句话的意思。”
楚晔见潋滟一脸迷茫,心中一松,可还是问道:“那日在碧波池边,临川王抱着你……”也许连楚晔自己都不知道那日在碧波池畔的所见,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芥蒂。
潋滟蹙着秀眉,似乎在仔细回忆,半晌才答道:“奴婢那日在冰面上行走,不想冰面开裂,多亏殿下相救。”
楚晔望着潋滟那如水的双眸,眸中一片澄清,欣喜瞬时涌上楚晔的心头:也许潋滟正像来喜所说的,心思单纯,不懂男女之情,所以才会抗拒自己。
想到这里,楚晔轻轻拥住潋滟,道:“朕知道你心中害怕,朕不会逼你,朕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楚晔说完,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潋滟的秀发,心中竟是出奇的喜悦,默默念着“两情相悦”四个字。
潋滟越发的疑惑,可见楚晔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就略放下心来,因此只是静静的站着,双臂不自觉地环上楚晔的腰。
楚晔感觉到了潋滟的举动,越发欣喜,抱起潋滟,轻轻的将潋滟放在床上。
潋滟倚着绣枕,有些紧张的看着楚晔。
楚晔见潋滟的水眸中满是慌张,不由低声笑道:“你放心,朕不会逼你。只是今日朕刚封你为婕妤,如果朕今晚不留宿在这里的话,只怕那些见风使舵的宫女、太监就会以为你失宠,势必会怠慢你。”
潋滟听楚晔处处为自己着想,不由心中一暖,低声叫了一句“陛下”。
楚晔上床躺下,轻轻的拥着潋滟,柔声说道:“睡吧,这宫里你今日也转了大半个,也该累了。”
潋滟竟觉得出奇的安心,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珠泪静静的滴落,滴落在鎏金的烛台上,直到烛芯在滴落的珠泪中挣扎着,射出最后的光芒,屋内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
次日一早,潋滟觉得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忙睁开双眼,就见楚晔已经起身。
楚晔一见潋滟睁开双眸,不由笑道:“你醒了。”
潋滟忙要坐起身,楚晔按住她道:“朕要上早朝去,你再躺一会儿罢。”
潋滟摇头道:“臣妾委实躺不住了。”潋滟说着,已经坐起了身。
楚晔道:“你披件大衣裳罢,别着了凉。”
潋滟见说,就取过放在一旁的一件银红色灰鼠皮袄,披在了身上,下了床。
来喜和嫣红听见里间屋子有动静,知道楚晔和潋滟已经起了身,忙带着小太监进来服侍。
小太监服侍楚晔梳洗,潋滟和来喜在一旁替楚晔准备上朝的朝服。
潋滟见楚晔梳洗完了,忙拿过朝服。
楚晔道:“让来喜服侍朕穿吧。”
潋滟笑着摇了摇头,拿着朝服走到楚晔身后,楚晔只得任由潋滟替自己穿上朝服。
潋滟替楚晔穿好了朝服,就低头替楚晔系玉带。
淡淡的发香萦绕在楚晔鼻间,楚晔心中一暖,伸手替潋滟将耳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这一刻,两人之间涌动着脉脉温情。
来喜见了,眼中已满是笑意。嫣红在一旁见了,不由抿紧了嘴唇,神色有些莫测。
一时,楚晔带着来喜去上早朝去了。
潋滟端坐在妆台前,嫣红站在潋滟身后,替潋滟梳头。
潋滟从镜中看出嫣红似乎有话要和自己说,就问道:“嫣红,有什么事?”
嫣红咬了咬嘴唇:“奴婢只想提醒婕妤,莫忘了卫婕妤的前车之鉴。”
潋滟闻言,心中也是一震:今早自己与楚晔之间似乎太过亲密了,在那一刻自己似乎已经忘记了仇恨,忘记了自己入宫的目的,只是沉溺在那温柔中。
可潋滟却不肯对嫣红袒露自己的心思,只是淡淡的说道:“我那样做,不过是不想让楚晔疑心罢了。”
嫣红闻言,笑道:“婕妤能这样是最好的了,奴婢不过是白说说罢了。”
潋滟敛去了自己复杂的心思,吩咐道:“你快去传早膳吧,我一会儿还要去各宫请安。”
嫣红答应了,忙出来吩咐小太监摆膳。
潋滟用过了早膳,就带着钱华和嫣红出了麟趾宫。
潋滟刚走了约有一箭地,就听有人在背后唤道:“韦婕妤——”
潋滟立住脚,扭头就看见崔贵嫔带着几个宫人朝自己行来。因麟趾宫和景晖宫两处紧挨着,潋滟知她也是去请安,忙让到路旁,躬身行礼:“臣妾请贵嫔娘娘安。”
崔贵嫔笑道:“婕妤不必多礼。”说着,崔贵嫔已挽着潋滟的手,拉起了潋滟,又道:“婕妤这是去请安罢。”
潋滟忙答道:“是。”
崔贵嫔笑道:“那正好,我和婕妤同路,也是去各宫请安。一路上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倒不寂寞。”
潋滟不好推拒,忙答了一个“是”。
崔贵嫔最初闻知潋滟受封婕妤,心中难免有些不安,以为自己在后宫之中又多一强敌。待到昨日潋滟来给自己行礼,因见潋滟唯唯诺诺,以为潋滟不过是温驯贤良,得了楚晔的欢心,所以得以封妃。加上韦家虽然因为韦太后在朝中逐渐掌权,可在崔贵嫔这样出身阀阅世家的女子眼中,韦家不过是新贵,成不了什么气候,因此也就存了轻视之意,不将潋滟放在心上。
两人一路上不过闲谈数语,多数是崔贵嫔在说,潋滟不过小心应答而已。
转眼已到了坤仪宫,崔贵嫔让小太监进去通禀。
过了一会儿,却是坤仪宫赵子宣出来回话。原来太皇太后自上次着凉之后,一直未见起色,如今病势越发沉重,大长公主和高皇后都去永信宫问安去了。
崔贵嫔因不愿见高皇后,因此就拉着潋滟去寿康宫给韦太后请安。不想到了寿康宫,才知道韦太后也去了永信宫。
崔贵嫔无奈,只得拉着潋滟又去了永信宫。到了永信宫,却见韦太后、大长公主和高皇后从里面出来,原来是太皇太后已经歇下了。
潋滟因见韦太后、大长公主和高皇后神色各异,知道她们皆有心事,问了好,也就回麟趾宫去了。
待潋滟回到麟趾宫,就见楚晔的帝辇停在外面,知道楚晔来了,忙快步上了台阶。
来喜见了潋滟,迎着潋滟行了一个礼,道:“婕妤回来了。”
潋滟微笑着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屋子,就见楚晔坐在书案后,拿着一本奏折看着。潋滟忙要上前行礼,奏明接驾来迟之故。
楚晔一见潋滟进来,不由笑道:“朕给你带了一件东西来。”
潋滟顺着楚晔的目光看去,就见桌上摆了一张瑶琴。
一见那张瑶琴,潋滟如遭电击,琴上那熟悉的浮雕,琴头那道熟悉的裂痕……
潋滟的心中瞬时转过千百个念头……
章四四 忧喜
潋滟望着那张瑶琴,心中瞬时转过千百个念头:她已经认出这张琴正是自己父亲所留下的绿绮琴,在自己离开倾楼的前夕,惠姐亲自把琴给自己送了过来。但自己离开倾楼的时候,并没有带走这张琴。那么这张琴怎么到了楚晔的手中?还有楚晔将这张琴拿来,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所以来试探自己?
潋滟心中虽是惊疑不定,可还是镇定了一下心神,缓步走到桌边。潋滟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琴弦,一串清脆的琴音流泻而出。
楚晔笑道:“朕就知道你会喜欢。”
潋滟见楚晔神色如常,忙敛衽为礼:“臣妾谢陛下。”
潋滟慢慢抚过琴头的那道裂痕,这是自己小时候学琴的时候,不小心摔裂的。因为这张琴是父亲最为珍视的一张琴,所以自己当时害怕得躲在后花园的假山里,连天黑也不敢出来,后来自己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父亲找了大半夜,才找到了自己。
想到这里,潋滟只觉得眼中一热,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楚晔见潋滟一直摩挲着琴头的裂痕,就起身走到潋滟身边,笑道:“这张琴是萧先生送给你的,萧先生说你受封婕妤,无以为贺,此琴权作贺礼。此琴虽然琴头上有一道裂横,可瑕不掩瑜,倒是一张难得的好琴。”
潋滟闻言,勉强笑道:“陛下说得是,只是不知萧先生从哪里找到的这张琴?”潋滟说着,目光却似有似无落在嫣红身上。
潋滟此时已知楚晔没有试探自己的意思,但这张琴能被送入宫中,倾楼定然脱不了干系。而且倾楼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这张琴送给自己,因此自己倒要好好揣摩揣摩倾楼的用意。
楚晔笑着握住潋滟的手,道:“这朕倒没有问萧先生,等下次朕问他罢。”
潋滟见嫣红神色如常,看来她也并不知情,因此故意说道:“臣妾问这个,不过是想问问这琴的主人,这琴头可有办法修理。好好的一张琴,有些可惜了。”
楚晔因见潋滟还披着斗篷,就说道:“屋子里热,你穿着斗篷,一会儿散了汗,该着凉了。”
嫣红闻言,忙上前替潋滟解下斗篷。
潋滟因说道:“陛下,臣妾刚才去永信宫,听说太皇太后娘娘身子略有不适。”
楚晔听了,凝神想了一会儿,道:“朕一会儿过去瞧瞧太皇太后娘娘。”
恰在这时,来喜走了进来,附在楚晔耳边低语了几句。
潋滟虽然站在楚晔身边,可来喜的声音太低,潋滟只隐约听到“云翼”两个字。
楚晔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对潋滟说道:“朕要去上书房,你等朕回来,一起吃午膳罢。”
潋滟忙答了一个“是”,又从钱华手中接过楚晔的斗篷,亲自替楚晔披上斗篷,道:“陛下,外面冷,小心别着了凉。”
楚晔闻言甚喜,眼中满是笑意。
潋滟带着钱华、嫣红送楚晔出来,快到门口的时候,楚晔低声对潋滟说道:“外面冷,你不用送出来了。”楚晔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心中有些异样的东西在涌动。虽是寻常不过的话,可在有情人说来,却满是情意。
楚晔不由在心中低叹:自己何时竟学会了关心别人?替别人着想?
潋滟微微点了点头,立住脚,只是看着楚晔。
早有小太监打起帘子,楚晔迈步出了门,下台阶的时候,一扭头,就见潋滟依旧站在门内,嘴角边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潋滟不让小太监放下帘子,站在门内,看着楚晔坐上帝辇。
楚晔见了,低声吩咐来喜:“你去和婕妤说,那里是穿堂风,别站久了,仔细着凉。”
来喜闻言,抿着嘴,也不敢笑,忙躬着身子,走到潋滟身边,将楚晔的话重复了一边。
潋滟闻言,不由红了脸,道:“遵旨。”
来喜见两人的情形,心中越发觉得好笑,又躬着身子回到帝辇旁。
潋滟吩咐小太监放下帘子,在帘子放下的那一瞬,潋滟的眼中满是冰冷。
潋滟在这一刻明白了倾楼送这张琴来的目的:倾楼怕自己为楚晔的柔情所动,所以故意送这张琴来,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那些刻骨的仇恨。
想到这里,潋滟回头望了一眼桌上的那张琴,往日的种种,如走马灯一般,一一浮现在自己眼前:父母惨死,姐姐饱受凌辱,自己……
潋滟觉得自己的心中只剩下了恨,那仇恨如疯长的藤蔓,只一瞬,就缠绕了自己的心。
潋滟慢慢走到桌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在桌边的绣墩上。
潋滟望着琴弦,心中突然有了几分疑惑:如果说倾楼送这张琴来,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今早嫣红也刚刚提醒过自己,可怎么这么巧,上午倾楼就将琴送了来?还有嫣红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她是无法传递消息出宫的,那么就是说自己的身边还有倾楼安插的人?还有萧长河,他究竟是被倾楼利用,还是他和倾楼有什么联系?
嫣红见潋滟坐在桌边,脸色阴晴不定,不由低声问道:“婕妤怎么了?”
潋滟回过神来,注视了嫣红一会儿,见嫣红的眼中满是疑惑,就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不过是想着以前的琴曲还能记得几首,竟大半记不得了。”
嫣红见说,就道:“奴婢昨日在里间屋子的架子上看到了一本琴谱,婕妤要不要看看?”
潋滟点头道:“也好,左右无事,你拿出来我看看罢。”
嫣红见说,忙进了里间屋子。过了一会儿,她拿了一本琴谱出来,奉给潋滟。
潋滟接过琴谱,一页页翻看着。
钱华见潋滟看书,忙向香薰内添了一把沉香。
日已向午,潋滟放下琴谱,道:“你们准备准备,陛下要过来用午膳。”
钱华忙答应了,带着小太监收拾。
恰在这时,有小太监禀道:“来公公来了。”
潋滟闻言,忙说道:“快请来公公进来。”
来喜已经走了进来,见潋滟坐在桌边,就说道:“陛下口谕。”
潋滟忙站起身来,端肃仪容,凝神静听,就听来喜说道:“陛下有事,让婕妤自己用膳罢。”
潋滟忙口称“领旨”。
来喜这才给潋滟行礼请安,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告辞走了。
潋滟心中倒有些疑惑:楚晔对自己可谓情深,究竟出了什么事,竟令他失约于己?
钱华小心翼翼的问道:“婕妤,是这就传膳,还是等一会儿?”
潋滟点头道:“这就传罢。”
潋滟吃了午膳,就拿着琴谱,进了里间屋子,倚在床上翻看着。
等到了晚膳时分,潋滟依旧不见楚晔回来。一直到掌灯时分,楚晔又打发来喜告诉自己,晚上不过来了。
潋滟知道定是有大事发生,早早的卸了妆,躺在床上,心中却在揣摩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儒法之争已经落下帷幕,楚晔可谓是这场风波唯一的赢家。如今高、崔两家相互制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这些天来,朝堂、后宫都极其平静,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才是。还有来喜口中的“云翼”到底是谁?为何楚晔一听他的名字就匆匆离去。
潋滟辗转反侧良久,才沉沉睡去。
潋滟一直睡到天色晶明,才悠悠醒转。因见时辰已经不早了,潋滟忙匆匆的梳洗了,略用了些小菜,喝了一碗燕窝粥,就带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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