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河走了几步,不由回头笑道:“在下一个人不好在皇宫内胡乱行动,还要劳烦姑娘带路。”
潋滟听了,这如谪仙般的男子竟有这样的一面,不由微微一笑,也就跟在萧长河身后朝飞雪阁行去。
飞雪阁转眼就到了,只见梨树成荫,枝头果实累累,大半已经转黄。
萧长河负着手在树下走了一圈,不由道:“可惜,可惜,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姑娘弱质纤纤,你我只能望树兴叹。”
潋滟不由接口道:“先生所言甚是。”
两人相视而笑。
萧长河在树下石桌旁的绣墩上坐了,指着对面的绣墩道:“姑娘不如也坐下歇歇。”
潋滟颇有些犹豫,萧长河见状,忙道:“在下不过是一介草民,姑娘不必如此不自在。”
潋滟闻言,也就侧身在绣墩上坐了。
萧长河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素笺,低头叠着什么,修长的手指折压着素笺。
潋滟不由暗中打量着他:眉目如画,气质卓然,今天他穿了一件紫色的长袍,这紫色为他平添了一份高贵静谧。
片刻后,一只纸鹤已被他托在了手心中。
他美目含笑望着潋滟,又指了指梨树,道:“如果能乘鹤而翔就好了。”
潋滟不由想到了这样一幅画面,风华绝世的紫衣男子乘鹤翱翔于白云之间。
萧长河将手中的纸鹤送到潋滟面前:“这个不如送给姑娘吧。”
潋滟见他态度殷切,也不好过拒,就伸手去拿纸鹤,手指却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手指,只觉得他的手指微凉。
两人皆是一怔,潋滟的手不由一顿。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楚晔的声音突然传来。
章三三 序幕
潋滟听到楚晔的声音,慌乱的站起身来,膝盖一下子就磕到身前的石桌上。一阵剧痛传来,潋滟不由红了眼圈,却不敢流露出来,忙深深的施了一礼,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萧长河一派怡然,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拱手为礼:“草民见过陛下。”
楚晔阴沉着脸,大步走到两人面前,目光中满是探究。
萧长河风轻云淡的说道:“草民进宫来见陛下,不想陛下早朝未归。草民想来这飞雪阁坐坐,只是草民无职外男,不好在皇宫内胡乱行动,所以就烦劳潋滟姑娘带路。”
楚晔听了,脸色缓和了许多,已不似方才那般阴沉,又上下打量了潋滟一番,方才迈步朝前面走去。
萧长河低声问道:“姑娘的膝盖不要紧吧?”声音中满是关切。
潋滟因他的细心,心中颇有几分讶然,不由抬头看了萧长河一眼,就见他那和煦的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关心。
潋滟忙摇头道:“没什么?”眼波一转,却见楚晔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和萧长河,脸上不由带了几分慌乱。
萧长河见潋滟无事,方才朝楚晔走去。瑟瑟秋风鼓起他紫色的长袍,衣袂迎风招展,宛若凌风而行,欲显得他飘然如仙。
楚晔和萧长河一起回到上书房,密谈良久,萧长河方才作辞出宫而去。
萧长河一走,楚晔负着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吟良久。
来喜在一旁犹豫了许久,才劝道:“陛下,如今天气已经转凉,陛下不要站在这里太久,小心着凉。”
楚晔点了点头,习惯的看向书架旁的位置,却不见潋滟的身影,不由问道:“怎么不见潋滟?”
来喜迟疑了一会儿,才答道:“陛下昨晚吩咐潋滟姑娘今天不用来上书房侍候了。”
楚晔听了,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来,不由流露出别扭的神色来。
来喜察言观色,已知楚晔想见潋滟,却又拉不下面子来,不由问道:“陛下要不要宣见潋滟姑娘。”
楚晔别过头去,半晌才咬着牙道:“宣。”
来喜忙答了一个“是”,匆匆朝外退去。
楚晔盯着来喜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来喜你站住。”
来喜闻言,忙站住脚。
楚晔不紧不慢地说道:“抬起头来。”声音虽然不高,可却带着一丝寒意。
来喜忙抬起头来,却垂下双眸,不敢与楚晔对视。
楚晔看向来喜,见他的脸上还有一丝没来得及掩饰的笑意,不由有些恼羞成怒,却又不知该如何发作。
来喜见气氛不对,不由有些惴惴不安。
楚晔看出来喜的不安,神色已不似刚才那般别扭,骂道:“还不快去?”
来喜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匆匆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来喜带着潋滟走了进来,因见楚晔正在埋头批阅奏折,也不敢打扰,只是默然退到一旁。
楚晔低着头,心绪纷乱,只是茫然看着眼前的奏折,至于奏折里究竟说了些什么事情,自己却是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来喜悄悄推了潋滟一下,示意潋滟给楚晔倒茶。
潋滟因楚晔的态度阴晴不定,也不敢造次,只是来喜一直给自己使眼色,无奈只得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轻轻的放在书案上。
楚晔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双捧着茶杯的纤纤玉手,神情顿时缓和许多,抬起头,看了潋滟一眼,就见潋滟低着头,神情怯怯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惜来。
楚晔放下御笔,背靠着椅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潋滟站在一旁,见楚晔如此,已知楚晔的态度有了缓和。当下潋滟心思电转,思量着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潋滟见楚晔没有说话,暗想此时不如以退为进,因此忙默然退到一旁。
楚晔瞧见潋滟那疏离而拘谨的态度,明白是自己昨晚吓到她了,不由有些后悔,可解释的话却说不出口,因此心绪越乱,不由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茶杯中的茶水有些许溅落到桌面上,潋滟抬头惊慌失措的看了一眼楚晔,忙双膝跪下。
楚晔见潋滟如此,心头涌起了一丝挫败的感觉。
半晌,楚晔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朕想要一个人待会儿。”
来喜和潋滟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
楚晔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埋头批起奏折来。
来喜和潋滟候在外间屋子里,因没有楚晔的明旨,两人也不敢擅自离去。
一直到了晚膳后,楚晔才令服侍的太监、宫女回去歇息,只留下来喜一个人服侍。
来喜以为楚晔要批阅奏折,因此忙将烛台拿到了书案上,又剪了剪蜡花。
楚晔看着灯影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压低声音吩咐来喜:“你一会儿去请许总管过来。”
来喜有一刻的错愕:许怀恩是太皇太后的心腹,皇上深夜召见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来喜却明白不该自己问的事情绝不要开口去问,因此只是答了一声“是”,就匆匆退了出去,去请许怀恩。
许怀恩因年事渐高,早已歇下。如今他听说楚晔召见,委实也有些纳闷,可还是换好了衣服,随来喜去见楚晔。
上书房内灯火通明,可屋内却只有楚晔一个人端坐在书案后。
许怀恩忙跪下给楚晔请安。
楚晔对来喜使了一个眼色,来喜忙躬身退了出去。
许怀恩跪在地上,可迟迟不见楚晔让自己起身,不由偷偷看了楚晔一眼,就见楚晔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忙垂下眼。
“许总管进宫多少年了?”楚晔的声音传来,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
可不知为何许怀恩却感到了一丝寒意,忙答道:“老奴进宫已经三十余年了。”
“哦。”楚晔的声音依旧是淡淡,“那许总管对宫里的规矩想必是烂熟于胸的了?”
许怀恩一时猜不出楚晔的用意何在,可还是斟酌着答道:“老奴因在宫里的日子久了,所以对宫里的规矩比起新进宫的小太监们还是熟悉许多。”
楚晔微微一笑:“朕记得乾德宫前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太祖皇帝的祖训,许总管想必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吧?”
许怀恩不由大吃了一惊,额间已是冷汗涔涔,忙叩头道:“回陛下,石碑上刻的是‘太监有干预朝政者,斩’。”
“许总管原来还记得太祖皇帝的祖训,朕以为许总管已经忘了呢?”楚晔的声音中已带了一丝寒意。
许怀恩连连叩头道:“老奴不敢。”
楚晔威严的声音传来:“许总管既然记得这条祖训,想必该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吧?如今朕要凭此祖训除去你,只怕连太皇太后娘娘也无话可说。”
许怀恩忙道:“陛下的话老奴定牢记在心。”
楚晔点了点头,道:“你退下吧。”
许怀恩谢了恩,忙爬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许怀恩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楚晔仪态威严的端坐在书案后。在这一刻,许怀恩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太祖皇帝威严的坐在那里,决断天下。
等许怀恩出了上书房,不由仰头看着夜空,只见明月皎皎,星汉西流。
在云州出事之后,许怀恩就清楚的明白楚晔和太皇太后之间为争夺权势必然将有一场争斗。在这场争斗中,自己无法,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只是自己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呢?前些天,太皇太后召见自己是许以重利拉拢自己。而今天,楚晔却用了另一种手段。
想到这里,许怀恩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这场赌局的结果会如何?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许怀恩走后没多久,来喜就拿着一本奏折走进上书房,双手呈给楚晔道:“萧先生适才派人送进宫的。”
楚晔忙接了过来,认真的翻看着。过了一会儿,楚晔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容来,一下子站起身:“去崔贵嫔那里。”
次日早朝,太中大夫王寿上奏折称历阳侯何恭礼和淮安侯何兴礼交结藩王,图谋不轨。
此奏折一上,朝野大惊。何恭礼和何兴礼两人分别典南北军,负责京师的防卫。统兵的将领和藩王结交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而王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中大夫,却敢上奏折言及这样的大事,而且是针对权倾朝野的何家。加上王寿又是崔家的党羽,朝中诸人皆明白王寿的背后定有主使之人。
何勖礼慌忙跪下,叩头不已,口称冤枉,并力辩绝无此事。
楚晔故意呵斥王寿,说王寿意欲污蔑大臣。
王寿奏称:何恭礼和何兴礼暗中与陈留王往来甚密,时常有书信往来。昨日陈留王的信使误将书信投到自己的府上,书信上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因此自己忙派人将那名信使抓住,严加拷问,才得知此事。
王寿说完,又将书信呈上。
楚晔看了之后,默不作声。
朝堂上一时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明白何家和崔家的争斗已经拉开了序幕。
章三四 选择
大殿上一片沉寂。
楚晔的声音突然传来:“此事事关宗室和外戚,厉害非小。既然此信是陈留王所书,不如先派人去陈留王处问个明白。”
大周皇朝的皇子一旦成年,都要离开京师,去自己的封地。但因太祖皇帝宠爱幼子渤海王,所以渤海王一直没有去自己的封地。而太皇太后宠爱临川王,所以临川王也没有去自己的封地。
除此之外,所有的宗室子弟一旦成年,就要离开京师去自己的封地。陈留王本是宗室远支,当初太祖皇帝篡夺了大燕的皇位,为巩固皇位,加强宗室势力,所以许多远支宗室子弟亦被封王。只是陈留王的封地地处偏远,加之封地贫瘠,所以历来不为朝廷所重视。
楚晔话音刚落,崔光烈就奏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推举侍御史王致中查办此事。”
王致中因在云州一案中办事干练,处置得当,所以甚得崔光烈的赏识。
楚晔听了崔光烈的话,微微点了点头,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何勖礼也知那王致中出身集英阁,算起来是楚晔的人,与崔家没有丝毫的关系,加上此事事关何家,自己应避嫌疑才是,所以也就没有反对。
楚晔见无人反对,就道:“如此,朕派侍御史王致中将此事查问明白。”
语毕,楚晔又抚慰了何勖礼一番,不过是说自己还是相信何家的,派王致中查办此事,不过是怕有人诬陷忠良云云。
何勖礼忙叩头谢恩。
楚晔又和朝臣商议了些朝务,就宣布退朝。
退朝后,何勖礼就匆匆赶往永信宫,欲将此事回明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早已知道早朝之事,如今见了何勖礼,不过是叮嘱他约束家人,事事谨慎,别被人钻了空子。
何勖礼唯唯诺诺,见太皇太后没有别的叮嘱,也就起身告辞。
太皇太后又格外叮嘱他,南北两军的军权无论何时都不能交出去。
何勖礼忙答应了,匆匆出宫而去。
何勖礼一走,太皇太后不由一阵咳嗽。
张国忠忙上前替太皇太后轻轻地捶着,口中道:“娘娘诸事放宽心,大司马定有良策。”
太皇太后不由苦笑道:“大司马不过倚仗着我,还有他父亲的余威,才能身居高位。他能有什么良策?他父亲一世聪明,怎么生下如许豚儿?”
说完这几句话,太皇太后不由闭上眼睛,静静的喘息了一会儿,才道:“你去请大长公主进宫。”
张国忠闻言,忙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匆匆退了出去,去大长公主府请大长公主进宫。
太皇太后明白崔家是因云州一事,与何家结下了冤仇,所以设下这个圈套来陷害何家。而朝中能和崔家抗衡的只有高家,所以她才派张国忠去请大长公主。
却说张国忠到了大长公主府,公主府的管事忙将张国忠让入一处偏厅奉茶,又派家丁去二门找管事的嬷嬷进去传话。
大长公主听闻太皇太后召自己入宫,不由陷入了沉思。大长公主的驸马是当朝的丞相高炳业,可高炳业为人一味的好修仙炼丹,因此朝中的事情也不甚放在心上。很多事情多是大长公主在背后谋划,甚至有人说大长公主才是这朝中的丞相。
大长公主早已知道早朝的事情,也猜到了太皇太后此时召自己进宫所为何事。
但大长公主深知此事虽然表面上看去是崔、何两家的纷争,可实际上在崔家的背后还有楚晔的支持,更是楚晔和太皇太后争夺权势的争斗。
如果自己选择站在太皇太后这边,纵使太皇太后赢了,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好处,自己的地位已是登峰造极,再无可封赏。退一步说,如果楚晔败了,对自己没有一丝的好处。自己的女儿是楚晔的皇后,如果楚晔被太皇太后废黜了皇位,自己的女儿也只能跟着楚晔沦为阶下囚。
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那就是自己如果站在太皇太后这边,楚晔定会因此而更加厌恶高皇后。虽然不至于废后,可对崔贵嫔必然更加宠爱。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是只有楚晔能给的,那就是皇子。大长公主已经不敢想象一旦崔贵嫔生了皇子,高皇后的地位会如何。
想到这里,大长公主对那名传话的嬷嬷淡淡的说道:“你去告诉张总管,就说我身体不适,正睡着呢。”
那嬷嬷听了大长公主的话,忙去传话。
张国忠听了那嬷嬷的话,不好再留,也就匆匆回宫去了。
太皇太后听了张国忠的话,已明白大长公主是故意推脱,不肯来见自己,心中颇有些恼怒,怒极攻心,不由一阵剧烈的咳嗽。
太皇太后咳嗽了一阵,只觉得喉间有些发甜,已是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张国忠大惊,忙要传唤太医。
太皇太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将帕子掖到袖子中,这才说道:“无碍的,你不必去叫人。”
张国忠有些担心的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示意张国忠上前,这才苦笑道:“如果让那些见风使舵的朝臣知道我吐了血,更该落井下石了。”
张国忠听太皇太后如此说,也不好再劝,只是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奉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漱了口,喘了一会儿才道:“我历三朝,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这点小风浪算不得什么,大司马握天下兵权,南北两军还在我何家手中,若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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