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嬷嬷一直在一旁暗中注视着潋滟的一举一动,等银屏一走,陶嬷嬷就道:“姑娘的伤如今也好了,我也该走了。”
不等潋滟挽留,陶嬷嬷就带着那两个宫女走了。
望着陶嬷嬷的背影,潋滟知道今后的一切就要由自己独自一人来面对了。
潋滟次日绝早的起了身,梳洗好了,换上了银屏送来的那件衣服,就去高皇后的寝宫外等着,也不知是高皇后故意刁难,还是高皇后尚未起身,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见有人出来宣自己进去。
等了许久,潋滟远远的看见大长公主带着侍女进宫,忙迎上去请安。
大长公主认出潋滟来,忙命侍女扶起潋滟,又问了潋滟几句话,潋滟恭恭敬敬的答了。
大长公主似乎对潋滟的谦恭很满意,对潋滟点了点头。
高皇后闻知自己的母亲来了,忙带着宫女迎了出来。
大长公主看了看天,道:“如今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不如这就去流霞馆。”
高皇后眼角的余光扫见了潋滟,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大长公主忙拉着高皇后朝流霞馆走去,行至中途,恰好遇到了韦太后,两人自有一番寒暄。
等到了流霞馆,就见酒席早已摆好了。
因太皇太后未到,众人不好落座,因此大长公主拉着韦太后说些闲话。
正说得热闹,崔太妃带着侍女来了,又是一番行礼寒暄。
恰好楚晔下了朝,换了常服,和临川王也来了。
楚晔过来给大长公主问好,大长公主忙拉着高皇后和楚晔说笑。楚晔的神色淡淡的,高皇后也抹不开面子,眼睛只是看着别处,只有大长公主故意说笑。
临川王给众人行了礼,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经意间看到了潋滟,不由一怔。
只听有太监高喊道:“太皇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跪下行礼,太皇太后扶着张国忠缓缓行来。
太皇太后见众人跪伏于地,忙道:“这不过是寻常家宴,行常礼罢了。”
众人闻言,谢恩毕,方才站起身。
太皇太后居中坐了,笑道:“你们听我安排罢。”
众人忙道:“恭听太皇太后娘娘安排。”
太皇太后道:“公主和我坐,韦太后和崔太妃你们妯娌坐左边这席,轩儿挨着你娘坐,皇上和皇后坐右边这席。”
众人忙道:“太皇太后娘娘安排得极好。”
众人告了坐,纷纷落座。
大长公主留神看去,见楚晔没有一丝为难,迳自在高皇后身边坐了,不由暗自高兴。
众人复又起身向太皇太后敬酒,太皇太后饮了一杯,道:“你们都坐着喝酒说笑,我瞧着才高兴。”
众人忙坐下饮酒说笑,席上倒有几分热闹的意思。
众人正说笑着,楚晔突然站起身,对太皇太后躬身行礼道:“孙儿今日有一事求太皇太后娘娘恩准。”
太皇太后微笑道:“什么事情?”
楚晔扫视一圈,一字一顿的说道:“孙儿要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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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六 纳妃
却说这流霞馆在御花园的东南角,馆中遍植石榴,每到盛夏,石榴花开,灿若红霞,故名流霞馆。
潋滟恰站在一株石榴花旁,她穿了一件玉色的圆领长袍,这件长袍正是昨日银屏送来的。银屏虽然不敢违抗大长公主的命令,可心中却甚是畏惧高皇后,因此只挑了一件素色的衣服送来。不想,在火红榴花的映衬下,潋滟反倒格外的醒目。
临川王坐在崔太妃的身边,自刚才见了潋滟,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潋滟。虽然不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可临川王却不时的瞟向潋滟所站的地方。
潋滟感受到了临川王的目光,只觉得似有一股酸涩萦绕在心头,不由柔肠百结,可却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
楚晔那句“孙儿要纳妃”的话音刚落,临川王不由一怔,手一抖,手中的杯子一倾,琥珀色的酒液已经倾在了月白色的长袍上。
临川王身后的小太监忙上前帮临川王收拾,可临川王却恍若不觉,只是怔怔的看着潋滟。
众人听了楚晔的话,也是惊讶不已,纷纷看向楚晔,谁也没注意到临川王的失态。
太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笑意,大长公主低头沉思不语,韦太后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分惊讶来,崔太妃的表情有些莫测。
高皇后听了楚晔的话,扭过头恶狠狠的看着潋滟,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饶是潋滟镇定自若,可在高皇后目光的注视下,也不由垂了头。
楚晔起身离了席,从一旁服侍的小太监手中拿过酒壶,走到太皇太后席上,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酒,这才双膝跪下,双手举着酒杯奉给太皇太后:“孙儿求太皇太后娘娘成全。”
太皇太后含笑接过酒杯,道:“皇上快起来吧。”
楚晔站起身,嘴角边噙着一丝冷笑。可因为他低着头,太皇太后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太皇太后喝了一口酒,瞟了一眼潋滟。太皇太后早就知道潋滟挨打养伤的时候,楚晔曾派来喜暗中看望过潋滟几次,如今楚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早在太皇太后的预料之中,因此太皇太后倒没起什么疑心,只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是谁家的姑娘?”
楚晔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可他却不急着回话,似乎有些踌躇。
太皇太后见楚晔似有些为难,就道:“皇室纳妃虽然不比寻常百姓家,但姑娘要是温婉贤淑,出身低些也无妨。”
楚晔闻言这才道:“回太皇太后娘娘,孙儿久闻兴安侯崔光烈五女秀外慧中,孙儿想纳此女为妃。”
楚晔话音刚落,众人如坠云雾,一时竟猜不出楚晔的用意何在。
太皇太后不由微愣了一下,可她终究是久历朝事,电光火石之间已经猜出了楚晔的用意。
楚晔抬起头,含笑看着太皇太后:“孙儿请太皇太后娘娘成全。”楚晔的声音里已带了些许嘲笑的意味。
太皇太后感受到了楚晔的挑衅,只觉得一阵怒意涌上心头。恰好这时小太监呈上了戏单,请太皇太后点戏。
太皇太后接过戏单,随意看了两眼,道:“捡他们熟的唱两出吧。”
大长公主听说楚晔要纳崔光烈之女为妃,不由心神大乱:崔女出身显赫,一旦进宫,将是高皇后的强敌。加上高皇后如今无子,万一崔女产下皇子,只怕高皇后的地位堪忧。
想到这里,大长公主勉强笑道:“皇上,此事不如从长计议,今天喝酒听戏才是正经。”
韦太后也不愿大长公主的面上太过难堪,忙道:“公主说的是,皇上还是先回席喝酒听戏才是。”
楚晔闻言,微微一笑,躬身退回自己的席上。
高皇后听楚晔不是要纳潋滟为妃,不由转过头来,只是看着楚晔。
楚晔却恍若不觉,只是专注的看着戏台。
台上一场戏,台下亦是一场戏。
太皇太后看着楚晔那刚毅的侧脸,竟有一刻的恍惚:当初坐在御座上任自己摆布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如今他已懂得要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了。
阳光洒在石榴花上,榴花越发的鲜艳,连石榴花叶也泛着一层绿光。
太皇太后的目光不由有些茫然,虽然盯着戏台,可却没有一丝心思用在戏上:自己当初会偏宠临川王,正是要借临川王来制衡楚晔,并借此拉拢崔家。而这崔光烈是崔太妃之兄,如今楚晔要纳崔家之女为妃,无疑是将崔家拉到了他那边。而高家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势必会格外讨好楚晔,那么高家也将站在楚晔这边。
崔太妃不时的偷看太皇太后,她虽然一时没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可却隐约的觉得有些不安。
临川王听到楚晔并不是要纳潋滟为妃,不由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可随即就转喜为忧:崔家如今之所以会站在自己这边,就是因为自己将来有可能登上皇位,而崔家作为外戚必然获得更大的权力。如今楚晔要纳崔家之女为妃,那么对于崔家而言,自己已不像以前那样重要了。如果崔家之女将来有机会登上皇后宝座的话,那么崔家就是大周王朝的外戚,势必不会再站在自己这边。
想到这里,临川王那深如寒潭般的双眸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
酒宴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中结束了。
太皇太后似有些疲惫,摆手道:“你们不必送了,都回去歇着吧。”说完就扶着张国忠走了。
从后面看去,太皇太后的背影竟有几分微驼。
众人行过礼,就纷纷散去。
大长公主走到高皇后身边,一拉高皇后的衣袖,示意高皇后和自己一起走。
高皇后因楚晔要纳妃,心中正有些不痛快,不由道:“大热的天,母亲早些回去歇着吧。”
大长公主气得紧咬银牙,勉强忍住才没发作,低声道:“我这又是为了谁?”
高皇后虽然骄纵,但见大长公主面色不善,也不敢太过任性,只得说道:“母亲先到我那里歇歇。”
高皇后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大长公主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携着高皇后的手朝坤仪宫走去。
到了坤仪宫,大长公主一进屋就道:“你们都出去。”
那些宫女、太监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却不敢违逆,只得退了出去。
大长公主等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就对高皇后说道:“我劝你的话你不肯听,如今皇上要纳崔家之女为妃,我看你怎么办?”
高皇后闻言,冷笑道:“我是这六宫之主,凭她是谁,一旦进了宫,嫡庶有分,难道还能爬到我头上不成?”
大长公主只有叹气而已,也不再说话,起身出宫去了。
高皇后性格骄傲,因不愿服软,所以说出这番话来,可她终究不是笨伯,也知万一崔女入宫对自己将是极大的威胁,忙思索起对策来。
到了傍晚时分,何勖礼闻知了此事,匆匆进宫来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小太监回禀说新都侯求见,不由对张国忠冷笑道:“他如今也糊涂了,皇上要纳妃是皇家的私事,岂容外臣插手?再说如今皇上无子,纳妃是理所应当。退一步讲,纵使他有办法不让皇上纳妃,不是平白得罪了崔家?”
张国忠也不敢答话,只有唯唯而已。
太皇太后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叹气道:“你出去把我这番话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张国忠闻言,忙出去传话。不过何勖礼终究是当朝重臣,张国忠的语气自是平和了许多。落后,张国忠又道:“大司马不如先请回去,太皇太后娘娘今日有些疲累,等明日再进宫请安也是一样的。”
何勖礼匆匆进宫,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面子上自是有些下不来,亏得张国忠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也就接口道:“张总管所言甚是,那老夫就明日再进宫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
何勖礼虽然是如此说,可心中却明白纳妃一事太皇太后已经不允许自己再插手了,只得出宫去了。
却说潋滟随着大长公主和高皇后回到坤仪宫,因见大长公主屏退了从人,只得回到自己的房中。
潋滟抱着膝盖,独自倚坐在床头,仔细思量着今日之事。沉吟了一会儿,潋滟已经猜出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不由暗自欣喜:自己的机会来了。
到了晚上,潋滟因闲来无事,也就坐在妆台前,准备卸妆。
突然有人轻扣房门,潋滟站起身走到门边,低声问了一句:“谁呀?”
门外传来银屏的声音:“是我,娘娘有事吩咐。”
潋滟闻言,不由略有些吃惊,高皇后此时派人差自己办事,倒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可也不敢怠慢,忙开了门。
银屏手中拿着一个朱漆提盒,递给潋滟道:“娘娘让你给陛下送些点心。”
潋滟忙接过提盒,道:“姐姐放心,我这就送去。”
银屏上下打量了潋滟两眼,又伸手替潋滟理了理衣裾,这才道:“妹妹快些去吧。”
潋滟提着提盒朝上书房走去,心中已猜出高皇后是要借自己与崔家之女争衡,只是高皇后性格高傲,拉不下脸当面吩咐自己做这件事,所以派了银屏来。
等潋滟到了上书房,只见上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忙将来意告诉了守门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听了,忙进去禀告楚晔。
过了一会儿,就见那个小太监走出来,道:“陛下让姑娘进去。”
潋滟闻言,镇定了一下心神,迈步朝屋内走去。
楚晔正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听到潋滟的脚步声,不由抬起头来。
潋滟上前行过了礼,这才禀明了来意。
楚晔只是点了一下头。
潋滟打开提盒,将盒中的点心放在书案上。
楚晔突然起身,走到潋滟的身后,凑近潋滟的耳朵,低声道:“朕没纳你为妃你很失望吧?”
一股热气拂在潋滟的脸颊上,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却退到了楚晔怀中。
章十七 试探
潋滟的背触到了楚晔温暖的胸膛,“砰砰砰”,潋滟只觉得胸口一阵乱跳,忙朝前迈了一步。
楚晔只是静静的看着潋滟的一举一动。
潋滟第一次与男子这样接近,不由格外的慌乱,手忙脚乱的扣上了提盒的盒盖,转过身,福身行了一礼,拿起提盒就要往外走。因为适才手有些抖,盒盖扣的不是很严,潋滟只走了几步,盒盖就掉在了地上。
潋滟忙蹲下身子去捡盒盖,楚晔宛若一只逼近猎物的黑豹,一步步朝潋滟走近。
潋滟下意识的一抬头,就见楚晔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玩味的表情。
潋滟立时就明白自己逾越了,忙双膝跪下,垂下了头。
“抬起头来。”楚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轻佻。
潋滟闻言,只觉得有一股羞愤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又不好违抗圣命,因此只得微微仰起头,眼中却已蒙上了一层雾意。
楚晔看着潋滟那肖似卫婕妤的容貌,此时他的心中已满是愤怒:他们竟然利用自己的感情来耍阴谋诡计!这一瞬,楚晔只觉得自己的真心被狠狠的践踏了,目光瞬时就冷了下来。
“你这算什么?欲擒故纵,还是欲迎还拒?”楚晔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森冷。
此时潋滟已从一开始的羞愤情绪中走了出来,她在心中暗自对自己说道:如今自尊、骄傲这些东西对自己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此时自己绝不能慌乱,冷静下来才能应对一切。
想到这里,潋滟的目光坚定了很多,她不卑不亢的答道:“奴婢愚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还请陛下恕罪。”
楚晔突然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潋滟只是看着楚晔,表情淡淡的,波澜不兴。
楚晔笑了一阵,蹲下身,平视着潋滟道:“你真的不明白朕的意思?”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凌厉,令人不敢回视。
潋滟没有一丝慌乱,依旧是淡淡的表情。
楚晔见潋滟如此,不由冷笑道:“朕今晚正好无事,不如一一告诉你。不,这一切是你们早就谋划好的,朕只是猜猜看,你听听看朕猜得对还是不对?”
潋滟恭敬的答道:“奴婢恭听陛下教诲。”
“朕的皇弟在醉芳楼见到了你,因你的容貌酷似端淑贵妃,所以把你带回了王府,想借机将你送入宫中。不想太皇太后娘娘见了你,也认为奇货可居,不过太皇太后娘娘更聪明,没有将你直接送给我,而是给了皇后。朕的皇后因为朕要纳崔家之女为妃,所以今晚就把你派到我这里来了。朕想知道,你究竟效忠谁,朕的皇弟,太皇太后娘娘,还是皇后?”楚晔说到这里,轻佻的用手指抚摸着潋滟的脸颊。
潋滟下意识的要避开,楚晔见了潋滟的举动,嘴角边挂上了一抹嘲讽的笑容:“皇后今晚让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不明白吗?”楚晔说完,手已拉住了潋滟胸前的束带。
潋滟恍若不觉,只是看着楚晔,脸上带着怜悯的表情。
楚晔被潋滟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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