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这条街上最少有九个天堂门的眼丝在看住西子楼的动静。所以他不动,就是叫白仙子和第五先生搞不懂!
陷敌于迷惑,自有空隙可乘!攻心,自古以来就是兵家的上法。
苏小魂和钟玉双是第一波,想来现在也让接触了。
冷明慧微微一笑,身后,大悲和尚走了进来。
大悲和尚道:“冷大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
“可以,”冷明慧道:“就是现在。”
第二波走的,是大悲和尚、俞傲、谭要命。只见他们一跃上马,便以急驰的速度冲出西子楼,冲上大街,冲往天堂门!
六臂法王视三人的离去,转头朝冷明慧笑道:“冷施主这番算计,可否说给老衲知道?”
冷明慧淡淡一笑,道:“第五剑胆,是不是?”
“当然。”六臂法三叹道:“第五先生的才智谋略和武学造诣,只怕武林中鲜有敌手……”
冷明慧笑道:“所以,当老夫一回来即无半点动静,也未派人寻找潜龙和红豆,他是不是会认为奇怪?”
不合常理的背后,就是阴谋所在。
六臂法王点头。
冷明慧又道:“所以,当地等了一阵子觉得不妥时,一定会亲自去看看游龙和红豆是不是还在!”
六臂法王道:“苏施主和钟施主……”
“他们去找潜龙和红豆!”
六臂法王忽然明白道:“我们最要争取的是时间!只要潜龙施主和红豆施主能自由活动,要救他们两个就容易多了?”
“不错!”冷明慧大笑道:“这就是我们要争取的第一时间,也就是老夫为何一回西子楼就按兵不动的原因。”
六臂法王轻一叹,道:“那大悲师他们……”
“争取第二时间!”冷明慧笑道:”因为苏小魂和钟玉双现在应该和第五先生遇上了!”
六臂法王脸色一紧,道:“大悲师他们是去支援?”
冷明慧抬眼向窗外天空悠悠道:“天堂门的人就在街上注意我们的动静。再快,也是利用飞鸽、快马,所以要大悲和尚他们以急马直闯天堂门,对那第五先生做腹背夹攻的车轮战!”
“车轮战?冷大先生的意思是要要消耗第五先生的内力?
“不错!”
“为什么不叫老衲去?”六臂法王脸有不豫道:“莫非冷大先生认为老衲……”
“大师错了。”冷明慧大笑道:“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为什么等到现在?”
“因为第五先生是你的。”冷明慧大笑道:“现在去了,第五剑胆也差不多了。”
第五先生注视苏小魂半晌,才冷冷道:“看来,我似乎低估了。冷明慧!”
苏小魂一笑,道:“人总是在事情发生以后才后悔。”
第五先生一冷哼,左手一拉白仙子便后退;同时,左手一拉门口石壁!立时,那两壁中便射出箭群来。
钟玉双一扬手上双剑笑道:“不能换点新花样吗?”
说着便举刻要往来箭嗑去!苏小魂觉得不妥急道:“玉双别出手!随喝声,手上天蚕丝在手上结成十几圈,一拉一扯,便叫那些箭住屋顶上去。
只一碰撞,竟轰然大响!
箭中竟有杀人火药。
钟玉双脸色一变,方自要往前跃。忽然,那第五先生大笑,又拍另一处石壁,只见烟消迷漫中,那屋顶巨石竟纷纷往下落来!
众人才自一惊。
苏小魂立即出手,左拉红豆,右扣潜龙,便往右侧而去;那钟玉双心有灵犀,亦同时抢进,双剑直指第五先生。
第五先生大笑,拉了白仙子便反身往石阶而上。
苏小魂急朝潜龙道:“你怎样?”
“很好。”潜龙活动了一下道:只是有点饿。”
钟玉双此时早已一步枪上石阶!
如龙,化成一片光晖交相剪去!
“叮”的一大响,第五先生以上压的倾势,将钟玉双迫退下去。
钟玉双一受震,立时将身子贴于壁上,手上双剑插入壁中稳定身势。
果然,苏小魂天蚕丝自自己身下电凌而出,卷向第五先生足下。
同时,钟玉双手上一提劲,那双剑又复去向第五先生的头部。
第五先生一喝,左掌下拍,阻滞天蚕丝前进;同时往前一跨,连下两台阶,左手剑高举,又是“叮”的一响,将钟玉双震转倒飞。
苏小魂手劲一柔,将天蚕丝退回轻一扬;钟玉双双足一点,借由大蚕丝急送来的力量,快若惊鸿,剑分左右往第五先生夹去!
第五剑胆未料到钟玉双回来的这般快速!当下猛吸一口气,暴退;只是,那红五双剑已然触及双肩!
第五先生大喝,双周一抖,御去大半力道;同时身子一仰,叫那钟玉双击向的是“九尾鸟”白仙子。
“九尾鸟”白仙子的功夫当然也不示弱,否则怎么能主持一个天堂门?所以,当钟玉双这双剑来,便即一声长笑,身子摆动间,连出四掌!
可惜,白仙子的功夫不错,甚至是一流高手;而钟玉双则是高手中的高手。
只是她冷笑一抹,于急变中将身势一顿,剑却依然往前。
白仙子至死都不信钟玉双会将红玉双剑脱手而出。
第五剑胆听得后面闷哼一声,当下不顾迎面而来的天蚕丝,手执无锋刃便倒转钟玉双!
钟玉双手上已无剑,依旧是沉着应战,立时将身子内力一纳,身子平贴于石阶上。
第五剑胆无锋剑下,苏小魂大喝,天蚕上挑!
第五剑胆手腕一痛,力道大失,却依旧击中钟玉双肩头。
那钟玉双早就听风辨位,身子尽力左移,同时内力尽聚,推捱了第五先生这一下!
第五先生眼看白仙子已死,潜龙、红豆、苏小魂又三方抢进!当下,不顾是否能乘机杀了钟玉双,便跃过白仙子的死尸,往外而去。
苏小魂急扶起钟玉双道:“玉双……你怎样?”
正说着,嘎然一声,顶上石阶尽处,第五先生竟已将巨锅入口关住!
第五先生关了入口,方一笑一跳来,就听到马嘶鸣声。他一愕,这个地方怎会有马鸣的声音?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第一把刀来的是谭要命!
要命血刀,血刀要命!
第五先生冷笑一声,身子连变,复出一记剑胆打出,才算是避开谭要命一刀;只是,万万避不过了俞傲的一刀!
第五先生这连日来大战,内力已略不济,再叫这俞傲暴雨来的一刀,几已不可能闪躲!
当下一咬牙,身子连连数翻,叫那俞傲一刀掠过了肩头!
第五先生痛苦后退,左肩已血流如柱。
他收回剑胆在手的同时,发觉右肩一痛,几乎人手的剑胆握之不住。
大悲指!
大悲和尚自窗外入,和俞傲、谭要命成了品字阵克住了他的任何动向。
第五剑胆忽的仰天大笑!手上剑胆一化成无锋剑刃点在窑上巨锅垂底处,冷笑恨声道:
“这锅子下面有四个人……”
大悲和尚双眉一挑,道:“又怎样?”
第五先生冷笑道:“我只要拼住最后一口气将这锅底机关一撞,里面立时叫火药炸成废墟!”
俞傲冷笑道:“你想怎样?”
第五先生笑道:“来日……总有公平决斗的时候。”
俞傲冷冷一哼,不语。
谭要命手上刀一抖,逼近三尺。
第五先生大笑道:“你不要他们四个人的命了吗?”
大悲和尚苦笑,道:“你走吧,我们三个不追杀你便是了。”
第五先生环视眼前三人,冷笑道:“本座相信这三位是铁铮铮的好汉!”
说完,将无锋刃化剑胆纳于袖中;扬声一大笑,便出厨门而去!
谭要命叹一口气道:“只怕这回纵虎归山!”
“不一定。”大悲和尚道:“冷施主和法王还在第三波等着……”
第五剑胆暗暗叫了一声苦。
眼前,六臂法王和冷明慧当道而立。
六臂法王叹道:“第五施主,何不放下屠刀?”
第五先生道:“想放,早已放了。”
说完,已尽全力打出剑胆往六臂法王!
六臂法王一叹,手上大手印连变,“施身方便金刚合掌”、“法界生”、“金刚不壤开敷华”、“秘密八印大威德生室幢”四种大手印。
第五先生见状,竟身随前撞,硬以双掌迎向六臂法王的四种手印!
冷明慧亦同时运打军萘利神功。
这一刹那只见四种手印如四大掌面连击第五先生四下,而冷明慧军萘利神功到时,无锋刃化成剑胆,受那军萘利神功一击,倒回第五先生手中。
第五先生再拼一力,将剑胆化为无锋刃,和冷明慧双双互去。
冷明慧受无锋刃一撞,倒飞了回去;而第五先生终究忍不住的长吐一口血。
第五先生后退的时候,尽力一跃,再跃。几番之后,虽和冷明慧、六臂法王距离了十丈,却仍忍不住仆倒于地。
六臂法王忍住左臂剧痛,正要和冷明慧双双前跃,忽的一阵狂风沙起!
冷明慧愕道:“扶桑风遁术!”
苏小魂看看这堆伤兵,不禁叹口气道:“真惨!”
游龙苦笑,撑了起来道:“唐雷那小子呢?”
冷明慧轻轻一叹,道:“做东西去了。”
“做什么东西?做什么玩意儿?”
“一种水底也可以爆炸的东西。”
唐门不但观音泪驰名,就是火药也驰名。
红豆皱眉道:“有可能吗?”
钟玉双沉思道:“若要火药不叫水浸湿,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事办功倍。”
苏小魂眼睛一亮道:“用油纸包住!”
六臂法王听他们几位谈下来,不禁叹气:这些中原人的鬼点子可真不少!
谭要命叹气道:“问题是要怎样点燃?”
冷明慧一笑,道:“唐兄就是做这个。”
说完自怀中取出一卷轴来,打开!立时,众人忍痛的忍痛,伸脖子的伸脖子,仅将目光投向那卷轴的画来。
只见里头画是一个多角形图状物。
潜龙叫道:“好丑!一点美感也没有!”
钟玉双嗔道:“可以用就好!”
冷明慧一笑,指指其中一部分道:“这圆球里头是以木架搭成,外面包以油纸。可是,其中有一部分贴的不紧,是以浸油柔缎搭住的。”
俞敖此时突然道:“莫非将火熠子摆在里头?”
冷明慧道:“不错!这些木架上绑上火药,所有的引线全部结拉到火熠子顶端。到时有人自软缎部份握住火熠子一用,自可以点燃。”
潜龙苦笑道:“那还得计算水流速度和引线至爆炸时间!”
冷明慧笑道:“完全正确。”这话一停,每个人都着向潜龙!
真地奶奶的,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潜龙只有苦笑,真希望自己身体就伤着别好。
大悲和尚笑道:“唐雷这小子倒聪明,发明了这玩意,有没有名字啊?”
冷明意一笑道:“因为是唐雷发明的在水中可用的炸药,所以取名叫‘水雷’!”
“水雷?”众人笑了起来:“好名字!”
苏小魂看着钟玉双疲备的躺在床上,轻轻为他盖上棉被。
两人互视,尽在无言小动作中,心已领会。
钟玉双轻轻一叹,道:“去吧。”
去哪里,两人都没有说出。
苏小魂关切道:“你肩上的伤……”
钟玉双一笑,道:“休息几天就会好的,别担心。”
苏小魂一点头,又复一笑道:“睡吧!”
六臂法王轻踱步于西湖畔,对那粼粼水波映无限月,轻轻叹一口气。
蓦地一声低吟而来。
“秋阴时睛渐向瞑,变一庭凄冷。停听寒声,云深无雁影。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六臂法王一笑,身后,来的正是苏小魂。
六臂法王眼睛一亮,大笑道:“好一句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苏小魂轻笑道:“可惜大师不喝酒!”
六臂法王道:“所以无醉。”
“凄冷吗?”
“不,老衲心中已无寒暑,只有自在……”
“诳语。”
“哈,”六臂法王大笑:“坠入魔道了。”
苏小魂亦大笑,道:“不喝酒不醉人,茶呢?”
烟升袅如画,茶蕴香如诗。
六臂法王深吸一口气,“这普洱茶初闻如霉,入口略酸,下喉别则芳甘不可言喻!”
苏小魂笑道:“大和尚来中原两年,喝茶都成了专家。”
六臂法王眼神光彩一溢,道:“好友未尝不是如此?”
声音和眼神,已充满温暖。
苏小魂已觉得感动了。他轻一笑,各倒了一杯茶,笑道:“大手印是何物?”
六臂法王一笑,道:“大光明大知见。”
苏小魂一笑,依然道:“大手印是何物?”
六臂法王也同样答道:“大光明大知见。”
苏小魂三问:“大手印是何物?”
六臂法王一惊,顿时迷惑道:“不知道……”
“就是这个‘不知道’——”苏小魂大笑举杯道:“当快活饮它一口茶!”
六臂法王见苏小魂举杯,亦不由自主的举杯,心中犹自回味“不知道”三个字。
耳中,苏小魂大笑道:“不知为一切知始。哈……好个不知道!”
六臂法王如电击一震。
那苏小魂又道:“天蚕丝为何物?”
“不知道!”六臂法王大笑一饮而尽,大大声的道:“不知道——不知道大手印、不知道天蚕丝……”
便此一刻,两人对座大笑了起来。
那六臂法王东来,直是欲找苏小魂见证武学的“有常心”,便叫这句“不知道”
中壑然而解。
这个“不知道”,却真的是“知”的开始!
瞬时之间的由迷茫的大疑,到领悟大明之间,原就是一句“不知道”中知道一切在心的空!
有常心一去,无常心一生;一切便随意自得。
经这一下,六臂法王已放下和苏小魂印证之心,一切行止间,竟似去掉一个包袱般轻松自得。
六臂法王忍不住大笑道:“施主若是出家,不日必可成一方大德……”
苏小魂大笑道:“我佛入世……”
六臂法王闻言,倏而恭敬道:“旋主意境,叫老衲为之汗颜!”
苏小魂一笑斟茶道:“嘴巴除了说话又能干啥?”
“喝茶!”
“那还不用?”
“真个句句禅机!”
“哪儿活?”
“心里话。”六臂法王举杯道:“佛学真谛,俱在日常生活之中。”
苏小魂大笑道:“那快喝了吧!”
两人大笑,不复言;仅一饮而尽!
饮的是,友谊!
伊人依旧未眠。
小灯映窗外,正和孤月相辉。
苏小魂轻轻的走到她面前,坐下。两人相凝眸,竟无语到油残鸡啼。
钟玉双轻轻一笑,道:“累吗?”
苏小魂摇头。
钟玉双一笑,道:“法王的心已静?”
“是。”苏小魂轻笑道:“大手印上的殊胜,已然无争!”
“无争则无有被害,”钟玉双笑道:“累吗?”
“累!”苏小魂长长嘘一口气,良久才道:“天下最累是何事?”
“被人执迷心。”
苏小魂大笑道:“法王无争,那第五剑胆只怕无法伤他了。”
钟玉双怜惜的抚摸郎君,轻声道:“累吗?”
“不累!”苏小魂笑着,便起身往床上一躺。
钟玉双双目尽是温柔,注视郎君熟睡如婴。
她明白,苏小魂第一次问累时摇头,是怕她担心;第二次问累时回答累是因为终于由智慧搏斗中松懈了下来。
那么,第三次为什么又回答“不累”?既是不累如何睡着?钟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