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芳姑点头道:“好,便依你。还有一件事便是铺子里招掌柜的事情,这几日有十多个人来自荐,须得你去看看,选一选合适的人选。”
宋楠道:“好,你叫伙计通知他们明日上午在叉街的铺子里集合,铺子是咱们的摇钱树,掌柜的一定要选稳重持重而且又忠心耿耿的,他们一到位,你们便可松口气了,不然成天让你们抛头露面的忙活,也不是个事儿。”|
叶芳姑抿嘴笑道:“也没什么,以前开酒店的时候我和青璃不都是这样么?”
宋楠道:“那可不同了,以前是以前,如今你们可是我的人,岂能再过以前的日子。”
叶芳姑白了宋楠一眼,脸色微红,岔开话题道:“掌柜的一旦选定,你说的一品鸭配方的保密事宜便要实施了,又要一大笔钱,哎,赚了再多钱都架不住花销。”
宋楠想起来流水线的事,这件事须得在掌柜就位之前便要落实,于是点头道:“账上的闲钱全部拿出来,买个废园子,地方要大,地点偏一点都没关系,稍微修葺一番做烤鸭流水线的烤房便成;今晚大牛回来我让他告个假回蔚州一趟,一来江彬最近升官了,要写信恭贺他,二来要在蔚州招十几二十个乡亲过来帮忙;大牛的爹娘也要接来,一家子在京城安家团聚罢了。”
叶芳姑点头道:“原该如此,大牛兄妹跟着你跑东跑西的,也不能尽孝,一家子团聚也是应该的。”
宋楠本想说:“你和陆青璃姐妹两不也跟着我跑来跑去么?”但怕此话出口,勾出叶芳姑的伤心往事来,于是将话咽下肚去。
陋巷中行人稀少,冬阳热烈的照在小巷中,洒在两个人的身上,宋楠心中平静,伸手勾住叶芳姑的手攥着,叶芳姑赶紧甩开,光天化日之下拖着手压马路,宋楠无所谓,叶芳姑可没这胆子。
两人来到陋巷尽头,此处已无房舍,一方小池塘嵌在南边小道旁,周围杂草丛生,池塘中也残茎败杆,灰败的荷叶耷拉在水边,一片萧索之意。
叶芳姑缓步向前,看着满塘破败微微发愣,发出轻轻的叹息之声,宋楠站在身后笑道:“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这荷叶虽残,来年春夏又是一番欣欣向荣接天碧绿,这又有什么好叹气的。”
叶芳姑转头看着宋楠道:“我可不是为这个叹息,我只是觉得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又是冬天了,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蔚州开酒店呢,和你也才刚刚认识。”
宋楠微微一笑,上前握着她的手道:“是啊,谁能想到你我竟然能像现在这般亲密,当时江彬对你可是着实的上心,我还以为你是他的相好呢。”
叶芳姑啐了一口道:“凭他也配,他倒是有这想法,有一次他晚上装喝醉酒赖着不走,借酒撒疯逼我从他,我跟他说,只要能胜过我手中的剑便答应他,否则从此不准纠缠。”
宋楠笑道:“结果当然是被你好一顿修理了。”
叶芳姑一笑道:“我还手下留了情,不然他的胳膊怕是要废了。”
宋楠道:“怪不得江彬跟我说过,你是带刺的玫瑰,惹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
叶芳姑微笑道:“带刺的玫瑰?倒是个好比喻,可惜从他口中说出来,我却是不喜欢。”
宋楠道:“那是,若是我口中说出来,便大不相同了。”
叶芳姑啐了一口道:“呸,臭美,我可是你师父,你功夫练得如何?为师想要考究考究你。”
宋楠忙道:“饶了我,咱们好容易出来花前月下一番,动手动脚的多煞风景。”
叶芳姑‘吃’的一笑道:“也是。”忽然觉得自己认同宋楠所言的花前月下之说,顿时娇羞不已,转头不语。
两人携手而立虽不说话,但无声中的情愫的交流更加动人,宋楠用小手指轻轻挠着叶芳姑柔软的手心,叶芳姑吃痒甩开宋楠的手,蹲下身子拨弄着荷下冰凉的清水。
宋楠俯下身子凑在她雪白的脖子上亲了一口,叶芳姑顿时浑身僵硬,脸红到了脖根。
“我有件事要问问你。”叶芳姑吁了口气站起身道。
宋楠笑盈盈看着她,看的叶芳姑有些心虚,伸手推开宋楠的脸道:“别这么看着我,光天化日的,教人看见多不好。”
宋楠一本正经的板起脸道:“好吧,你问,什么事。”
叶芳姑轻声道:“你和青璃……有没有……”
宋楠侧耳道:“什么,你声音大些,我听不清楚。”
叶芳姑红了脸凑到宋楠耳边道:“你和青璃之间……有没有……发生那件事?”
宋楠忙道:“没……,我和青璃之间清清白白,可昭日月。”
叶芳姑嗔道:“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妮子经常半夜溜到你房里……还说没什么事?”
宋楠心道:你表妹偷偷跑来不假,但我说她只是来和我玩‘撸啊撸’,你肯定不信,事实上确实如此,小妮子比我还上瘾,有几回居然动了口,若不是宋楠嫌她牙齿刮得痛的要命谢绝了她的好意,怕是早就爆口多次了。
“我以名誉作保,真的没动她,只是……亲亲抱抱,和跟你在一起一样。”宋楠指天画地立誓。
“提我作甚?”叶芳姑举手欲打,想起宋楠在自己身上的乱折腾,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奴家的意思是,过了年你就十八了,青璃也十七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了青璃?在这么耗下去,青璃岁数也越来越大了……”
宋楠倒忘了这茬了,自己过了年就十八了,在这年头十八岁不成婚便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宋母也说了好几回,被宋楠搪塞过去,但面对叶芳姑的问话,宋楠却无法搪塞,占了便宜,总该给个交代才是。
宋楠想了想笑道:“过了年,新宅子弄好了搬进去的时候,我便连你和青璃一起娶了,你们两姐妹好商量,谁当大的谁当小的都成,别争风吃醋便成。”
叶芳姑啐道:“你是香饽饽么?谁为了你争风吃醋,你还想一次娶两个,倒是贪心的很;奴家说的是青璃,至于我可不会嫁给你。”
宋楠急道:“你变卦么?当初怎么说好的来着?”
叶芳姑看宋楠真的急了,伸手抚慰宋楠的脸庞道:“我陪着你便成了,奴家只希望青璃能早些嫁入宋家,我自己倒是无所谓?”
宋楠道:“你是不是觉得姐妹二人都嫁给我有些不太好,怕人闲话?”
叶芳姑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喜欢自由自在些,如果哪天你让我不高兴了,我抬脚便走,也省的嫁了你受你的约束。”
宋楠睁大眼睛道:“原来你打着这个主意,定不教你得逞,你放心,若不娶了你进门,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叶芳姑连忙捂住宋楠的嘴道:“你说些什么话,这种毒誓也能乱发么?”
宋楠搂住她的腰道:“你想毒誓应验便离我而去吧,想我平平安安,年后便嫁了我,你若想为正妻,我便求娘亲成全便是,青璃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叶芳姑抿嘴笑道:“正妻是别想了,伯母绝不会同意,奴家也没这么贪心;我的事暂且搁下,倒是青璃等不得,你别让她等太久。”
宋楠刚要说话,忽听侧方一人高的灌木后传来一个酸溜溜的声音道:“哟,原来宋千户躲在这里卿卿我我呢,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伤风败俗。”
宋楠愕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红衣少女叉着腰,手中拿着马鞭儿晃悠着,缓缓走了出来,眼中满是嫉意。
第一零六章 挨刀
第一零六章
“小郡主?怎么是你?”宋楠一头的雾水,这位国公府贵胄为何喜欢没事在破街陋巷中乱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最近总是常常遇到这个神出鬼没的悍妞。
媗郡主不答宋楠,只拿眼上上下下朝叶芳姑打量,一副审视对比的感觉,叶芳姑表情平静,双目如水,也在打量着媗郡主。
宋楠感到一丝丝的不妙,忙道:“介绍一下,芳姑,这位是英国公府的媗郡主,他兄长便是……”
芳姑道:“奴家知道,你提起过郡主多次了。”
宋楠挠头,又对媗郡主道:“小郡主,这位是芳姑姑娘,是……”
“是你的夫人?你何曾成亲了?上回听你和兄长闲聊可是说并未婚配呢。”媗郡主目光不离芳姑的身上,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芳姑微笑道:“郡主莫要瞎猜,我不是宋公子的家眷,是他的……姐姐。”
“姐姐?有姐弟二人大白天的搂搂抱抱的么?本郡主可全都看见了。”小郡主嗤笑道。
宋楠皱眉道:“小郡主,这是我的私事,还请不要窥人。芳姑,咱们走吧,小郡主告辞了。”
芳姑微微一笑,敛琚朝小郡主一礼,跟着宋楠往巷内行去,媗郡主小脸煞白,又没理由寻衅,把一双美目瞪在芳姑身上,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宋楠拉着叶芳姑踏上巷子的青石板路,侧头冲叶芳姑歉意的一笑,却见叶芳姑双目看着自己,眼神中耐人寻味,苦笑着想解释几句,却听到身后媗郡主一声娇叱:“慢着,你们给我站住。”
宋楠皱眉转身,见媗郡主飞奔过来,满脸的愤怒。
“小郡主,你干什么?耍威风回国公府耍去,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媗郡主伸手将宋楠推了个趔趄,径自来到叶芳姑面前瞪视着她,叶芳姑微笑道:“郡主有何指教?”
小郡主一伸手抓住叶芳姑的手腕,指着叶芳姑手腕上的碧玉玉镯怒道:“这个镯子你从何而来?”
宋楠脑子一蒙,嗡的一声响,叶芳姑手上的玉镯正是小郡主替张仑抵股金的那一只,那日青璃替叶芳姑索要,自己为表清白和大度回家后便送给了叶芳姑,那日跟小公爷见面也作价三千两银子将银票给了张仑,当时撒了个小谎说是摔坏了,想必张仑也是这么告诉小郡主的,现在可好了,全露馅了。
叶芳姑挣脱手掌微笑道:“小郡主对他人之物这般感兴趣么?这镯子从何而来与你何干?”
媗郡主怒道:“怎地跟我没关系?这玉镯本就是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跑到你的手上来了?宋楠,你不是跟我哥哥说这镯子摔坏了么?原来是拿来送给你的相好了,真是卑鄙。”
宋楠斥道:“小郡主,女孩子说话注意些言辞,什么相好,什么卑鄙?这镯子是你那只不错,不过我已经作价三千两从令兄手中拿来,我爱送给谁便送给谁,你管得着么?”
媗郡主小脸煞白,骂道:“无耻,诓骗我兄妹说镯子碎了,原是拿来送给这你屋里的小妾,这等低贱之人也配戴我的东西,我这便告诉哥哥去,让他看清你的嘴脸,亏我兄妹还那么帮你,为了你的事情求了爷爷半宿,差点得罪东厂的人,你真没良心。”
宋楠在此事上理屈,一时无言以对,叶芳姑脸色变冷道:“这位郡主,凭何这镯子便只能你戴着,我便戴不得?奴家是宋楠的妾室,这镯子也是公子赠予奴家,宋楠说的很清楚,此镯已经作价三千两买来,你们拿了钱这镯子便归我们了,别说我戴在手上,便是砸了扔了又于你何干?本以为国公府的郡主该是知书达礼之人,却没想到如此刁蛮无礼,当真有损国公府的名头。”
媗郡主怒目圆睁,指着叶芳姑跺脚怒道:“你……你真不要脸,骗取他人之物还这般理直气壮,还敢跟本郡主顶嘴,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便不知天高地厚。”
媗郡主挥动马鞭照着叶芳姑的头脸便抽打过来,宋楠惊呼要糟,倒不是怕叶芳姑被打,而是小郡主和叶芳姑动手动脚,岂非鸡蛋碰石头自讨苦吃么?宋楠下意识的高叫一声:“芳姑姐姐,手下留情。”
媗郡主还以为宋楠口误,应该叫自己手下留情才是,思量间手上却是丝毫没停,眼见一鞭子便要抽到叶芳姑那张吹弹可破的脸上,忽觉手掌一紧,紧接着疼的撕心裂肺。
尖叫声中,小郡主的手腕被拗转过来,身子也不得不跟着拗转,紧跟着背上被叶芳姑一掌推中,顿时蹬蹬蹬连栽几步,要不是前面有墙壁挡住,恐怕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给你个教训,莫以为你是郡主便可随便欺负人,若再敢来滋扰,休怪我下重手。”叶芳姑冷冷的道。
媗郡主狼狈不堪,又羞又恼,长这么大何曾出过这般丑?自小到大,身边众人如众星拱月一般,只有自己打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沾上半个手指头?头在墙壁上撞得生疼,回过脸来已经是满脸泪痕,忽然伸手从靴筒里抽出一柄匕首,咬着牙铁青着脸朝叶芳姑直冲过来。
宋楠高叫道:“小郡主,千万别动刀子,都是误会。”边叫边冲上来拦住媗郡主,不是怕小郡主伤了叶芳姑,而是宋楠知道,小郡主一旦动了刀子,以叶芳姑的脾气自然下手不留情,本来是件莫名其妙的小事情,要是真的伤了小郡主那可说不过去。
小郡主状若疯虎,一头撞进宋楠张开双臂的怀抱里,手中匕首胡乱张牙舞爪的划拉,就听‘刺啦’一声,宋楠‘哎呦’一声惨叫,捂着左臂蹲下了身子。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小郡主张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楠,叶芳姑也睁大眼睛看着蹲在地上的宋楠,三人都如泥塑木雕一般呆立不动,只见宋楠臂上的鲜血慢慢顺着指缝汩汩而出。
叶芳姑惊叫一声,快速上前来查看伤势,见棉袍被割开了寸许长的口子,里边血肉模糊,血如泉涌,也不知道伤了多深。
叶芳姑迅速掏出丝巾将宋楠臂上伤口牢牢扎住,回转身来,眼中一片冰冷:“你这狠毒女子,竟然……行凶伤人?须饶不得你。”
小郡主手一松,柄上镶满珠宝的锋利匕首吧嗒掉落地上,小手连摇,惶然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宋楠,相信我,我不是要杀你。”
叶芳姑伸手撸下手上的玉镯往小郡主怀中一丢,冷冷道:“镯子还你,这回没得说嘴了,现在本姑娘要你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叶芳姑跨步上前,伸手向前一把掐住小郡主细细的脖颈,手一翻,不知何时,一柄短剑出现在手中。
宋楠忍痛高叫道:“芳姑姐姐,住手!”
叶芳姑头也不回道:“我也要在她手臂上斩一道口子,一报还一报。”
宋楠喝道:“让她走。”
叶芳姑怒道:“你还护着她?”
宋楠道:“她是无心,他哥哥跟我是好友,你何必要将事情闹大?还不送我去就医,想我流血而亡不成?”
叶芳姑气的脸色发白,短剑举起,却无法落下,半晌才闭目深呼吸几口,缓缓将短剑纳入腰间,伸手将已经吓呆了的小郡主往前一送,推了个趔趄,转身过来扶起宋楠。
宋楠龇牙咧嘴的道:“小郡主,回去吧,别闹了,这件事因我而起,现在镯子也还给你了,咱们算是两清了;求你以后别再阴魂不散的管我的事了,哎,这倒霉催的,血光之灾啊,早知道找个高人算一卦就好了。”
宋楠絮絮叨叨的在叶芳姑的搀扶下蹒跚而去,媗郡主呆立半晌,忽然捂脸大哭起来,‘蹬蹬蹬’脚步飞快,跨上马匹挥鞭而去。
宋楠的伤势不重,亏得冬日穿得厚实,只伤了皮肉,血管和骨头都无碍,在左近寻了家医馆上了药包扎止血,手臂行动自如,估摸着七八天便无碍。
虽然伤势无碍,宋楠也着实郁闷,小郡主这个疯婆子实在是让人头痛,最近就喜欢阴魂不散的缠着自己,前断时间,宋楠到城管大队去的次数不少,每次都碰见这位精力充沛的郡主,在那里喝五吆六的指挥。
当初让她收拢街头的痞子头目成立城管大队是着好棋,本以为给她挂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