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本官虽没帮上什么忙,但也要赶回大军之中。我扬威营八千官兵可还让别人托管着呢。”江彬放下酒杯道。
王守仁微笑道:“这个老夫明白,江侯爷和王佥事自然是要离去的,但江侯爷过谦了,什么叫没帮上忙?若非江侯爷率五千兄弟快马而来,朱宸濠岂会下定决心放弃南昌?本官又岂能拿下这南昌城?不过两位先莫急着走,明日随本官大军一起行动便是,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就算现在赶路,也未必能赶上南京的大战。”
王勇问道:“怎么?王大人也要带兵去参战么?”
王守仁摇头道:“老夫是去不了了,江西各府尚有叛军盘踞,老夫要荡平他们,将江西叛军彻底肃清,这也是极为重要之事,不能留下丝毫死灰复燃的隐患。但明日,老夫却是要先率一万兵马会同江侯爷的五千兵马进军南康和九江。镇国公在南京即将和叛军主力大战,我们虽无法亲身参与,但拿下九江南康之后,便可将其后路断开,让朱宸濠再无立足之地,这必是镇国公所期望的。”
江彬眼睛亮,叫道:“对啊,咱们一路拿下九江南康安庆,将朱宸濠的兵马压缩在南京和安庆之间,让他们除了决战再无其他想法,这才是最终的目的呢。”
王守仁点头道:“确实如此,平叛之事最烦恼的莫过于叛军四面开花东逃西窜,每窜逃到一处,便祸害一方州府,引一场涂炭。咱们收紧包围圈,逼得他们无路可走,这才是一了百了的办法。若老夫没预料错误的话,镇国公分兵西进的兵马怕已经转向长江北岸防止叛军进犯北岸州府了,南岸之地,福建江浙等地的兵马也向长江之南逼近,整个大江南北布下了天罗地网,我等再将他的后路堵塞,那朱宸濠还有腾挪之处么?”
江彬在来时的路上早就得知许泰所率的佯进大军已经掉头往东南朝安庆府下游的芜湖当涂等地进,不用说便是贯彻合围防范之策,如果朱宸濠敢于弃船攻击沿岸州府,开辟另外的立身之所,许泰会毫不犹豫的扑向他。江浙一带的兵马既然也已经围拢过来,那么这个围堵计划的面目便很清晰了。而后方九江安庆等州府正是要冲之地,从南昌运走的粮饷物资肯定会囤积在这些地方,夺回这些地方意义何其重大。
江彬怦然心动,眼珠子转了转,举杯朝王守仁敬酒,王守仁微笑举杯示意,两人喝干了酒,江彬咳嗽一声笑道:“这个……王大人,本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守仁微笑道:“哦?关于何事?”
江彬道:“你能否先答应我呢?”
王守仁一笑道:“这般神秘么?要不要老夫屏退众将单独私谈呢?”
江彬摆手道:“那倒是不必了。”
王守仁微笑道:“那么老夫来猜一猜江侯爷要说什么话可否?”
江彬道:“你猜得出么?”
王守仁道:“可以一试。唔……我猜江大人是想让我明日不必兵攻击南康九江是么?”
江彬吓了一跳,愕然道:“你怎知道?”
王守仁微笑道:“看来老夫猜对了,你接下来定要说,反正你的五千兵马也是要赶回去的,莫如将攻击南康九江的战斗交予你顺手解决,是也不是?”
江彬摸着额头道:“哎呀,难怪人称王大人是圣人在世,果真非同凡响,这都能猜得到?本官要说的正是这件事。您看哈,你手下的兵马刚刚经历大战减员不少,兄弟们连续作战也很疲劳,现在一方面要迅将江西各地的叛军剿灭,又要去分兵拿下南康和九江,这也太难为您了。本官想着,既然我们明日要走,索性沿途拿下这两座城池,替大人你减轻负担,大人也好迅平息南边东边西边几处州府的叛军,尽快将江西的形势稳定住,这岂不一举两得么?”
王守仁哈哈大笑道:“江侯爷一番好意,守仁若是不领情怕是不识抬举了,既然江侯爷提了,便照侯爷之意安排便是,如此,九江南康便交给侯爷去收复了。”
江彬大喜道:“一言为定,可不能反悔?”
王守仁笑而不语,心道:你这粗鄙货把我当傻子了,一听说拿下九江南康是大功劳,便要去抢这份功劳,殊不知老夫正是要你去做这件事。老夫的兵马只有两万多,确实需要休整,周边各州府的叛军平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都罢了,若我将功劳占尽,岂不会惹得你们这些见利就抢的武夫们不满?你们是镇国公身边的人,回去怎会不给老夫上杠子?虽则老夫不在乎这些,但何必去招惹你们这些小人,徒惹无妄之灾?嘿嘿,你打你的如意算盘,老夫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呢。
第八二八章 此一时彼一时
宋楠所率数万大军兼程行军,于正德八年二月十三抵达江北江浦县,从山东一路南下,兵马疾行赶路,中间甚少休息,大军略显疲态。
宋楠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深知时间的重要性,朱宸濠的叛军若是真的中计顺江而下的话,顺着滚滚长江之水,那行军速度绝非自己能比。而自己的兵马几乎纯粹是步兵,又携带大批笨重的火器和物资,若不昼夜兼程,赶到时恐怕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设伏时间,将陷于被动局面。
宋楠尚没得到前方传来的消息,他也不知道叛军是否会中计铤而走险攻打南京,但宋楠有着备用的计划,如果一旦朱宸濠不上当,而是选择龟缩江西境内据守的话,他可以溯流而上,一步步夺回安庆九江等重镇,逼近江西境内,将朱宸濠脖子上的绳索一步步的勒紧。
相对而言,宋楠其实更愿意动用这备用的计划,因为这计划更为稳妥可靠,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如果在南京和朱宸濠交手,反倒难度增加了许多。原因很简单,从心态上来说,一旦朱宸濠的叛军选择攻打南京,那必是下定决心放弃江西老巢,拼死一搏之举,困兽最后的撕咬是最致命最可怕的。
单从战斗本身的形势来看,这场战斗无疑是一场水面上的较量,而朱宸濠号称战船千艘,水师强大;自己所率的兵马大多是京畿内外的步兵,水面作战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能否有所作为,尚未可知。
镇国公率大军到达南京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南京城,这段时间来,南京城中流言满天飞,都是叛军即将攻打南京的消息。特别是南京的东大门安庆死守之后,城中弥漫着一种恐慌情绪,人人都在打听叛军是否会攻打过来的确实消息。
这回,镇国公率大军到达江浦县扎下大营,更是坐实了这种猜测,再也无需探问究竟,这件事恐怕是真的了。安逸太久的留都百姓们的心情很矛盾,既有些恐慌,但同时也因为朝廷大军的到来觉得事情没那么糟糕。特别是传言率军主帅是镇国公宋楠的时候,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无他,这是平定刘六刘七反叛,擒获安化王叛乱,重创鞑子兵马收复河套的镇国公宋楠,有他亲自坐镇,还有什么可怕的?
当日下午,南京军政官员们齐聚浦口码头,迎接镇国公大驾光临。下午未时,金黄的春阳下,一艘战船上飘扬着黄龙旗和宋楠的帅旗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靠岸后,宋楠身着五爪金龙蟒袍,腰悬玉带气宇轩昂的走下船来,身后鱼贯而下数十名身材健硕的锦衣卫亲卫。
南京六部官员,都察院、通政司、留守司、五军都督府甚至翰林院国子监等酸儒文官们都来到码头迎接。这当中有不少是宋楠的老熟人了,其中最为熟悉的莫过于南京留守司提督钱太昌了,此人被提出团营之后外放南京给了个留守司提督的职位作为安慰奖,上次宋楠来南京时,此君还未上任,这一次确实故人相见了。
当然还有熟识之人,南京兵部侍郎黄珏也是一个,另外吏部侍郎陈辉石,工部王涛大人,礼部宋超,给事中江一名等人也都是熟人,说是熟,不过是当日在朱宸濠的花船上曾经共同喝过一回酒,而就在那一晚,宋楠酒后刺杀了方青山。
几位熟人见到宋楠都有些尴尬,钱太昌倒也罢了,黄珏陈辉石等人的尴尬是因为他们曾经和朱宸濠交往过密,而眼前这位镇国公是亲眼目睹的,现在朱宸濠反了,他们终日胆战心惊,生恐这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所以,连看都不敢看宋楠一眼。
宋楠呵呵拱手朝众官员打招呼,看到那几位的尴尬神色心知肚明,特意朝几人笑道:“几位大人,别来无恙啊,当年一别未想到还能在南京见到诸位大人,真是开心的很。”
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礼部尚书宋超误以为宋楠要说旧事了,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颤声道:“下官有罪,愧对圣上隆恩,这便随便镇国公发落,绝无怨言。”
不知内情的众官员尽皆愕然,黄珏等人见江一名跪倒在地,也受到影响,纷纷跪倒在地告罪。
宋楠笑道:“诸位这是作甚?”
江一名道:“我等糊涂瞎了眼,当年曾和叛贼朱宸濠有过交往,却不知他乃狼子野心的逆贼,镇国公此来必是传达圣意治我们的罪了。”
众官员惊讶不已,原来这几人曾经和朱宸濠关系密切,此事恐怕是被宋楠知道了,想宋楠是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这些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眼下宋楠亲临剿贼,首先拿办的必是这些和朱宸濠曾经交往的官员,这几个人也是索性自己请罪了。
宋楠哈哈笑道:“哎,你们这是干什么?本人可不是来拿你们治罪的,朱宸濠狼子野心是不错,不过隐藏的甚好,想你们几位大人也定不知他的企图,故而才与之结交的。若仅仅是结交便有罪的话,我岂不是也有罪了?当年我也和朱宸濠交往频繁,也曾在一起喝过酒聊过天,甚至本人和他私下里生意上的来往呢。不满诸位说,我在京城白纸坊中开发的房产,那朱宸濠便是我的第一个大主顾呢。照这么说的话,我岂非也要去向皇上请罪么?”
黄珏等人心头一松,看来镇国公是不打算追究这件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反倒庆幸今日能将事情说开,否则这件事始终事定时炸。弹,迟早成为他人攻讦的把柄。
但耳边却又响起宋楠的话语声:“当然了,本人之意是指被朱宸濠蒙蔽之人,你等和朱宸濠交往之间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那便另当别论了。诸位自省自查,若是有不妥之处,定要及时坦白。眼下平叛是要务,但平叛之后,还是要进行清算的,这话不仅是跟你们几位大人说,也是跟在座诸位大人说的,现在坦白还来得及,事后被揪出来,那可就是同谋之罪了。”
黄珏江一名等人刚刚起身,听了这话吓得立刻再次跪道,江一名颤声道:“宋大人,下官可没做什么危害朝廷之事,和朱宸濠结交也是碍于情面,朱宸濠送给下官一名小妾,下官都没敢接受,为此朱宸濠还对下官很是不满呢。”
宋楠看黄珏等人脸色不太对劲,于是微笑道:“黄大人,宋大人,朱宸濠可送了你们什么好东西么?”
黄珏脸色发白,擦汗道:“下官这便回去将那女子驱逐,下官该死,朱宸濠确实送了个女子给下官做小妾,下官居然贪心收下了,实在是该死的很。”
宋楠指着那几位道:“你们也都收了他送的小妾是么?”
那几位抹汗点头,连称该死,宋楠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事嘛,官员之间送小妾乃是你们江南官场的习气,没什么大惊小怪。不过嘛,朱宸濠送给你们的东西自然是别有目的,几位大人还是割爱了的好。”
“是是是,下官等回去后立刻将那几名女子送到镇国公这里来。”
宋楠翻着白眼斥道:“送到我这里作甚?难不成让朱宸濠在我身边安几个耳目不成?”
“是是是,我等言辞不当,该死该死。”
宋楠摆手道:“起来吧,那些女子你们好生查一查她们有没有替朱宸濠打探消息刺探情报,若无劣迹,驱逐出府便是,倒也不用如何。总而言之,这件事不是大事,诸位大人,各位也当自省自查一番,据我所知,朱宸濠可是在你们南京官场大送肉。弹,那是在你们身边安插耳目呢,诸位可要当心哦。”
又有几名官员脸色微变,暗自思忖,原来朱宸濠在南京的这些事这位镇国公尽数掌握,看来府中收下的女子会是桶,回去后要悄悄的处理掉,免得带来灭顶之灾。
镇国公宋楠一下船还没怎么说话,便有官员主动坦白认罪,让所有南京的官员们心中均感觉压力巨大,这位镇国公看来暗中将南京官场的老底调查的清清楚楚,若以为他对南京官场一窍不通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但镇国公表现出来的大度倒是出人意外,和外界传言宋楠睚眦必报刁毒狡诈的作为全然不符,也许这位镇国公是为了眼下的大事,这才不予计较。
无论如何,这些事且放在一旁,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平叛大计,朱宸濠若是真的进犯南京,还要靠这位镇国公来保证南京的安危呢。
第八二九章 巧妇难为
宋楠一行策马前呼后拥进入城中,黄珏竭力邀请宋楠去兵部衙门坐堂议事,宋楠想了想答应了,一行人顺着大街往城中正阳门外六部衙门所在行进,看着南京城的街景,宋楠心中浮起旧事,脑海中浮现出沈云烟的面容来。
甚久没有关心沈云烟的消息了,如今一年多过去了,这位云霄阁的头牌是否已经按照自己的意愿从良嫁人了,抑或还是在云霄阁中独自等待,宋楠无从知晓。宋楠很想派人去云霄阁问一问沈云烟的情形,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年过去了,他不想去打搅沈云烟的生活,各人有各人的命运,既然自己无意,又何必去招惹她呢?
“镇国公,到了。里边请。”黄珏殷勤的招呼声打断宋楠的思绪,眼前红门黑瓦雄狮矗立的恢弘门楼便是南京兵部衙门的大门。虽然看得出衙门外墙的灰石都有些剥落斑驳,门楼顶端也有根根长草爬上,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但从整体的格局来看,还是可以看出当年南京还是都城之时,这兵部衙门该是何等的恢弘气派的光景。
兵部大堂上挤得满满当当,宋楠理所当然坐在大堂案后,南京兵部的尚书年过七十,早些年便不能履职了,兵部的大小事务尽数掌握在右侍郎黄珏手中,这也是黄珏在南京城中地位不低的原因。谁都明白,那位老尚书不久于人世,这南京兵部尚书的位子早已是黄珏的囊中之物,事实上,现在的黄珏和兵部尚书也没什么两样。
“诸位大人,都请坐吧。”
宋楠微笑看着南京众官员,众官员谢过落座之后,宋楠尚未发话,一名翰林院的白胡子翰林便起身拱手颤巍巍的道:“镇国公,老朽听说叛贼朱宸濠率十万大军即将攻打咱们南京城,本来老朽只当是传言,但镇国公率大军到来,那是不是意味着此事是真?”
宋楠微笑道:“这位老大人是?”
“翰林院编修周大人。”黄珏抢着道。
宋楠点头道:“周大人,此事确实是真,今日早间得到的消息,叛军兵马顺流而下,已经占领了铜陵和繁昌县,照这个速度,最多两日,他们便会一举占据芜湖和当涂,抵达南京以东的江面上。”
众人一阵议论,那周大人又问:“老夫还听说,镇国公此来所率大军数目只有四万多人,但不知可有良策抵御十万叛军呢。”
宋楠呵呵笑道:“周大人倒是挺关心的。”
那老者道:“不瞒镇国公说,老朽担心的紧,我南京城无险可守,若来的是步兵倒也罢了,朱宸濠叛军大多为水师,正是我南京城的克星。一旦浦口被占据,便可兵临城下,以四五万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