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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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 第4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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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不知是否属实?你身为赣南巡抚,手中握着两卫兵马,想必也受到宁王格外的礼遇吧。不知宁王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国公爷,你既问出这个问题,焉能不知宁王用意何在?江西周边的军政要员大多是宁王座上之宾,但守仁却不在其中,江西巡抚孙遂孙大人也从不参与其宴饮聚会,不接受其赠送的金银美女,倒让国公爷失望了。”
    宋楠吁了口气道:“王大人休怪我说话直爽,我当然知道王大人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否则今日我也不会前来拜访,同大人共商大计了。告诉我,朱宸濠在江西都做了些什么?为何外界称其贤而从不闻其过呢?”
    王守仁呵呵而笑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我虽不知江西官员们上奏的折子里如何评价朱宸濠的,但可想而知,一定是歌功颂德称其为贤者德王的多如牛毛,怕是连一句诋毁之言也没有。更别说他在江西做的那些事情了。”
    “他都做了什么?”宋楠问道。
    王守仁轻抚长髯缓缓道:“宁王在南昌巧取豪夺,将南昌府周边肥田沃土尽数占据,垄断江西稻米茶盐交易,敛财无数。这些事大人的锦衣卫衙门上报了没有?”
    宋楠缓缓摇头道:“近年来才有风闻,南昌锦衣卫千户衙门上报的也不甚明确,看来南昌的锦衣卫衙门出问题了。”
    王守仁微笑道:“我一点也不奇怪,南昌府锦衣卫衙门虽是大人属下,但却在宁王府所辖之中,大人若以为你的衙门是铁板一块,那可太天真了。”
    宋楠吁了口气道:“还有呢?光是这些可算不得什么,地方藩王敛聚财物霸占肥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件事说到底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王守仁笑道:“国公爷是想知道些惊世骇俗的消息,好,守仁便告诉你些猛料。巡视江西的右佥都御史王哲于去岁暴亡,想必国公爷必不知其事吧;也难怪,当时国公爷正在西北和鞑子打的如火如荼,必不会注意到一名小小御史的死讯;但我却知道,王哲之死另有隐情。”
    宋楠完全不知道这个王哲是谁,看官职也是文官中的一员,死了一名普通文官就算宋楠知道这件事也必不会放在心上,但听王守仁这么说,显然此事非同寻常了。
    “难道和宁王有关?”
    王守仁面带讥讽道:“国公爷手眼通天,但在南昌府宁王的势力范围内,却是成了聋子瞎子了。王哲正是从宁王府赴宴归来之后便暴毙而亡,虽然尸体很快便被下葬,但其家人却流出消息,王哲死之前面目乌黑,是中毒之状。”
    宋楠悚然道:“你是说宁王请他赴宴,然后公然毒死了他?光天化日之下他敢这么做?这却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王哲上书奏宁王侵吞肥田敛财之事,这件事朝廷没有反应,宁王却是得到了消息,所以便毒杀了他,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么?”
    宋楠瞠目结舌,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宁王朱宸濠的胆子大到如此地步,已经到了公然杀害当地官员的地步,可见在宁王府范围内,宁王俨然已经是一个土皇帝了。
    更加惊讶的还在后面,王守仁的猛料还在继续:“江西巡查副使胡世宁上书弹劾宁王在江西为患,宁王反诬其妖言惑众,将其逮捕入狱,动手的便是你南昌锦衣卫衙门的锦衣卫;借口案情牵扯复杂不将其押解入京,胡世宁至今还关押在南昌锦衣卫衙门的大狱之中,也不知是死是活。”
    “南昌卫都指挥使戴宜素不与朱宸濠交好,曾当面斥宸濠有异志,去岁鄱阳湖匪事猖獗,屡剿不力,宁王遂上奏其和湖匪勾连,戴宜被下狱处斩,全家一十六口皆以通匪而论,无一幸免。”
    “南昌布政使郑岳御史范洛曾私下谈论宁王王府建制,称其逾制不当,礼法不合,此事为宁王得知,数日后两名朝廷命官竟然被不明身份之人从衙门拉出暴打,并遭遇死亡威胁。两名官员不得已被迫离开南昌,官衙所在之处竟然无法去履职,你说是不是天大的笑话。”
    “……”
    王守仁一桩桩的叙说,宋楠越听越是心惊,虽知道宁王宽厚的外表是表象,但万没料到此人竟然跋扈若此,如此看来,宁王府所辖已经成了一个国中之国,朱宸濠可以无所顾忌的在自己的小王国里生杀予夺,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王守仁既然点名道姓的说出来,想必不是虚言。
    “国公爷站稳了,除了以上这些,本人还有更大的秘密告诉你。宁王府敛财无数,在广东福建都设有买卖,名义上是买卖棉麻粮食等生意,暗地里采买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宋楠哑声道:“据我的调查得知,其在该处还采买皮甲和金铁之物。”
    王守仁冷笑道:“总算你的锦衣卫衙门还是有些本事,他采买的是皮帐金铁,用途不言而喻,那是打造皮甲兵器的必须之物,另外还和藩商采买的一种名叫佛郎机火铳的火器,虽然采买的都是部件,但南昌府中设有组装机构,日夜灯火不熄的组装打造。这是一位王爷该做的事情么?”
    宋楠咬牙道:“这厮居心叵测,几已成定局了。”
    王守仁再道:“你可知江西境内匪患不绝的原因是什么?鄱阳湖匪首凌十一、闵廿四等五百湖匪;赣南大盗杨清、李甫、王儒等百余人;铅山匪首李镇、周伯龄、吴三八等两百余人;甚至广西部分山民豪匪、福建汀州漳州等地的山匪海匪他都有勾连,这些匪患之所以屡剿不灭,便是有宁王在其中干预;供给给养,通风报信。南昌卫都指挥使戴宜剿匪半途而废被污为和匪徒勾结,其行动预先为匪徒所知,哪有不失败的道理?事后匪徒们放出谣言说戴宜收了他们的银两,这才又所谓戴宜勾结湖匪之事,这些想必国公爷一概不知道吧。”
    宋楠心中的震惊难以言表,朱宸濠不仅仅是胆大妄为,勾结庇护这些匪徒匪帮的用意不言而喻,这是搜罗地方武装为自己所用,关键时候这些悍匪都是他的敢死队;悍匪横行,加上庆王府的势力,这便是为何朱宸濠能够雄霸一方,当地官员无声无息的原因之一。谁敢多嘴多舌,怕就是想那郑岳一般被光天化日之下从衙门拉出来暴打然后驱除,事后一概推到匪徒身上了事。
    而朱宸濠之所以疯狂敛财巧取豪夺,那便是他急需要大批的银两,不但要支撑这些在他庇护之下的匪徒武装的开销,也要大量的采购军备物资,这些可都是耗资甚大的事情。
    现在的情形是,现实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恶劣的多,侯大彪孙玄等人调查的结果也是九牛一毛,只限于皮毛,毕竟是外围的调查,无法深入内部。南昌锦衣卫衙门至今没有丝毫关于宁王之事的上报,显然南昌锦衣卫千户所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个大问题是,自南北镇抚司私下里调查宁王的时候是肯定要南昌锦衣卫千户衙门的协助的,亦即是说,如果南昌的锦衣卫机构已经沦为朱宸濠的爪牙,那自己暗中调查朱宸濠的事情肯定也会被宁王知晓。
    这厮城府艰深,自己暗中揭他老底,他却不动声色,见了自己也是一如既往的称兄道弟热乎的很,回想这段时间和他见面的情形,宋楠自己的都出了一身的汗,朱宸濠太能沉得住气了。
    但宋楠心中还有个巨大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既然朱宸濠在南昌如此高调,王守仁也知道的如此详尽,为何没人将他的所作所为上奏朝廷?若正德知晓此事,怎也会有所表示吧,又怎会丝毫没有半分的表示?自己那日也算是爆了猛料,皇上听后也震惊不已,正德不像是演戏给给自己看,显然是压根不知朱宸濠的所为,亦即是说没接到任何关于朱宸濠在江西的所作所为的任何上奏。
    宋楠毫不犹豫的将这个问题抛向王守仁,王守仁呵呵笑道:“我就知道有这么一问,不过我却无法回答你,这件事不但是你,我也觉得蹊跷。怎么可能没人上奏此事,便是我本人也曾上奏了数次;江西巡抚孙遂前后上奏了七次,一次也没得到回应,我等身为京外官员,既无觐见的权利,也无上朝的权利,只能用奏折上奏此事。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还需要国公爷来替我释疑才是。”
    宋楠心中亮起一道闪电,他基本上已经明白了事情为何会这么的古怪。
    
   

第七九二章 定计
    本朝的政务流程并不复杂,地方官员有奏折上奏先经各部呈报内阁,再由内阁择要务呈报正德,正德批阅后会将奏折再反馈给内阁,内阁若无异议则可遵照圣意下达执行;若有异议则需要再次沟通或通过廷议而决。
    亦即是说,哪怕是地方官员所奏的折子,皇上也是能亲眼见到的,江西巡抚孙遂前后上奏七次关于宁王的奏折,正德毫无反应,这是极不寻常的。
    若在刘瑾当政期间,此事当可以理解,因为彼时内阁呈报的奏折一般都是司礼监代为批阅,正德也乐的清闲,刘瑾一手遮天私下里截留奏折私自决断的事情也没少干。但现如今的司礼监掌印张永可不敢这么干,内阁呈报的奏折他是绝对不敢截留的,此事宋楠跟张永有过沟通,警告他莫步刘瑾后尘,行事低调为先,张永也是深以为然的。
    然则整个流程的程序中只有可能外廷环节出了问题,不是部门未上奏内阁,便是内阁未将奏折呈报皇上,各部基本上没有截留的可能,极有可能是内阁中有人私下截留了关于宁王的奏折。
    内阁之中,首辅杨廷和是总领一切事务下决定意见的那一位,以宋楠对杨廷和的了解,杨廷和还不至于蠢到干这件事,从锦衣卫的暗中调查可以得知,实际上杨廷和和宁王之间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密切。
    事实上杨廷和根本不买宁王的帐,这一点从这次暗中争夺皇嗣的人选的暗战之中可见一斑。若杨廷和和宁王是一丘之貉,怎也不会在宁王朱宸濠谋求其子过继为皇子的当口不助他一臂之力,反而推出一个朱厚熜的人选来。朱厚熜无论在血缘关系还是从人品风评上都比宁王世子更为合适。
    那么内阁之中什么人有机会有胆量去截留这些对宁王不利的奏折呢?这个人其实并不难确定,内阁之中的分工明确,负责汇总分理各部官员奏折事务的人也只有一个,那便是华盖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梁储,在内阁之中他算的上是第二号人物。若说之前宋楠对这个人的印象还不太深刻的话,在知道此人和太后关系密切,又是最早一批知道正德不育之事的人之一的时候,宋楠便已经瞄上了他。
    此君早在太后让陆真诊治正德的不育之症的时候便是参与者之一,而之后宋楠的南京之行又得知宁王知晓了正德不育之事,在那时宋楠便已经怀疑内阁之中有人给宁王通风报信,几乎可以肯定,梁储就是自己一直在怀疑的人。
    整件事其实可以一贯而通,梁储虽是杨廷和提拔入内阁,按理说该死心塌地的称为杨廷和死党才是,但其实内阁之中的矛盾宋楠也颇有耳闻。内阁之中,杨廷和和费宏是绝对的死党,费宏没什么心机,明显靠着杨廷和成事,在权力上的也不高,正因如此,他才能深得杨廷和信任。而杨廷和在内阁中据说极为专断,基本上说一不二,刘忠靳贵之流是唯唯诺诺之辈,只埋头做具体事务,倒是和杨廷和没什么矛盾,但梁储则不同,经常在内阁同杨廷和顶的面红耳赤,私底下有人听杨廷和大骂梁储不知进退,自视甚高云云,这些话不可能不传到梁储的耳朵里。
    梁储若是对权利有所渴望,但内阁首辅的位置又可望不可即的话,而且在内阁之中的地位越来越有危机之感的时候,这次皇嗣的甄选便是他的一次绝佳的机会。宁王朱宸濠只需和梁储通通气,两人便会一拍即合。若宁王世子成为未来大明之主,毫无疑问,梁储将成为未来外廷之首,在这种情形之下两人走到一起相互勾结,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这些话,本来宋楠不想说出来,但不知为何,对这位阳明先生,宋楠竟有着莫名其妙的绝对信任,加之心中的一个计划需要借助这位阳明先生去实施,故而宋楠毫不保留的将上述的内情合盘托出。
    王守仁只略略惊讶了一小下,便恢复了常态,捻须点头道:“国公爷的分析很有道理,怕是梁大学士真的是那个截留奏折之人;哎,想不到皇上尚在,各人就已经为未来的权位开始了争夺,当真匪夷所思。然则国公爷打算怎么做?彻查此事还是禀报皇上?这件事处理不好将会引发朝廷的大混乱。”
    宋楠看着王守仁道:“王大人,今日我来此拜访于你,不仅是敬仰先生是当世大儒,也素闻先生为人正直;王大人当年在乾清宫前的表现便已经是敢于挺身而出担当责任的楷模。后来我锦衣卫暗查宁王之事时又得知王大人也在暗查宁王朱宸濠,我越发觉得你我都是为了维护大明朝纲稳定,忠于圣上的同类人。”
    王守仁摸着鼻子不说话,心道:我和你怎么成了同路人。但今日一见对宋楠改观甚大,倒也没出言反驳,只静静听宋楠继续说下去。
    宋楠道:“王大人知道这么多的内情,却没有办法上奏朝廷的原因,我个人的猜测,一是担心奏折会像孙遂所奏一样石沉大海,二来恐怕这些隐情也只是听闻,并无真凭实据,若贸然上奏,怕是会引火烧身。”
    王守仁微笑道:“国公爷所言基本属实,但本人并非担心引火烧身,而是怕打草惊蛇;无真凭实据便不足以佐证奏议之事,我只是想尽力的搜集证据,然后寻机当庭奏议罢了。”
    宋楠挑指赞道:“谋定而后动,这才是大将风范,孙遂沉不住气,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我有个提议,不知王大人能否答应。”
    “国公爷但说便是。”
    “既然你我皆知宁王狼子野心,此刻他又在谋求皇嗣之位,那是要兵不血刃的攫取大明江山;虽然他也是太祖一脉相传之人,其子固然有成为大明未来之主的资格,但这样的人若是让他掌握了大权,大明朝的将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莫如你我联手阻止此事,将其阴谋揭露在阳光之下,一举揭穿其狼子野心的真面目,如何?”
    王守仁赫然起身,拱手道:“固所愿耳,只是这件事我琢摸着不太好办啊,如今他在内阁和宫中都有支持者,梁储和太后都对他印象很好,皇上和宁王的关系也不一般,江西等地的大部分官员依附于他,难道国公爷打算当庭揭穿他不成?”
    宋楠摇头道:“自然不可以这么做,还是那句话,他是姓朱的亲王,要想弹劾一位王爷,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件事必须要取得绝对的证据,让皇上亲自下决定才可以,你我却是动也不能动的,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王守仁皱眉道:“那国公爷是打算从奏折被扣押之事入手么?”
    宋楠摇头道:“也不行,正如王大人所言,一旦我开始调查此事,必会直接牵扯内阁事务,这便等于是提醒朱宸濠要小心在意,王大人应该注意到了,最近数月,特别是谋求世子过继皇嗣的这段时间,江西风平浪静,匪患也很少发生,我相信朱宸濠是刻意的停下了他所做的那些事,便是为了确保宁王世子谋得皇嗣的关键时候不出纰漏。”
    王守仁点头道:“确实如此,本人的看法与国公爷谋合。”
    宋楠续道:“况且,就算找到了梁储扣押奏折的证据又当如何?梁储若不是傻子,他就会死咬着是疏忽所致,而绝不肯承认和宁王私下勾结;因为只要宁王不倒,他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一旦宁王世子顺利成为未来大明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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