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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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风流- 第4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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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楠道:“谢皇上关爱,臣也有此意。但臣的话还没说完呢,关于宁王的风闻可不止那些鸡毛蒜皮之事。”
    正德起身道:“朕有些累了,你陪朕回去吧,这些事改日再说,今日大年三十,你也该回去陪陪家人亲眷,朕不好老霸占着你,要被你的妻妾们指责朕不通情理了。”
    正德举步往亭下走,身后传来宋楠的声音:“皇上,有人举报宁王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有阴谋篡位之心。”
    正德身子抖了一抖,停步回头道:“你说什么?”
    “臣接到禀报,宁王朱宸濠私自扩充卫队,派人去广州府采购皮甲铁锭等物,行事出乎常规。有消息称其与地方官员勾结,从这些官员手中购进军备,在南昌府侵吞民田,私营宗室不准经营的稻米盐务等产业,并有包庇勾结江西当地匪盗之行。”
    正德脸色剧变,惊呼道:“什么?竟有此事?”
    宋楠缓缓道:“这些都是臣接到的禀报,臣谨记皇上教诲,宗室之事锦衣卫不便插手严查,或许这些都是谣言,臣也希望是谣言,但若是宁王世子要过继为皇子,臣便不得不建议皇上准许臣对这些事进行一番调查了。若这些事都是真的,宁王世子还能否成为过继的人选,便需要皇上谨慎斟酌为之。”
    正德捂着胸口大声咳嗽,宋楠忙上前替正德抹胸顺气,正德闭目喘息半晌,扶着亭中廊柱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道:“宋楠听旨。”
    宋楠忙行礼接旨。
    “朕给你十日时间,正月初十之前查清这些谣言,若是假的,必须严惩造谣生事者,若是真的……朕……朕在做计较。”
    “臣遵旨,十日内必给皇上证据和答案,皇上千万不要因为此事心烦,臣不希望皇上又为了这件事伤神费心。”
    正德吁了口气微笑道:“朕不会的,朕只是想知道真相,朕想知道,这些朕表面上看起来个个忠心的藩王臣子们还会给朕什么样的惊喜。小永子,扶朕回去,宋楠你告退吧。”
    张永远远听到正德的呼叫声,忙小跑过来,正德扶着张永的手臂头也不回的下亭而去。
    宋楠在亭上呆立半晌,叹了口气阔步出乾清宫而去。
    
   

第七八四章 阳明先生
    正德八年的新年表面上热热闹闹,按理说,这个新年是大明上下最为舒心的一个新年,但其实并非如此;外患虽除,夺回河套之后,今后将着力经营巩固,无非是大把银子砸进去的问题,但朝中内忧却不是如抗击鞑子那么的简单。
    解决外患可用武力,举大军与敌死战,以大明的军事实力,就算一时不能根除,但也决不至于有大的纰漏。但是朝中内忧却比除外患要复杂了万倍,而且稍有不慎甚至比鞑子入侵还要危险的多。
    历朝历代,争夺皇权的斗争往往会引发一场巨大的内乱,小而言之宫闱内斗,大而言之举兵互伐,往往会造成国家分裂百姓涂炭之局。大明朝如今已经国力衰微,亟需休养生息,若再经一次内战,局面将成糜烂之势,就像一个已经濒死的病人,迎头再给他来上一棒子,基本上再无活命的希望了。
    宋楠当然不能让事情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原本宋楠对正德的病还抱有期望,认为事情不至于那么糟糕,但李神医的话历历在耳,正德若只有月余之命,自己何去何从也该做些考虑了。
    宋楠很清楚,一旦正德身死,新皇即位,朝中的格局将天翻地覆。正德即位时的情形尚记忆犹新,从内廷到外廷几乎来了个大换血,这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杨廷和等人竭力推荐立嗣人选,便是为将来捞取政治资本,可以想见,若杨廷和推举的朱厚熜成为未来的皇上,将来朝廷中恐只有杨廷和一党一家独大。
    而自己一直以来紧紧抓住不放的锦衣卫衙门,一旦乾坤更改,也势必要放手,苦心经营数年的锦衣卫衙门也要换成新皇的人,自己虽然已经是国公,地位固然是尊崇的,但绝对会成为靠边站之人,朝中事务恐怕再也难说上半句话。除非要打仗,否则断不会有人尊重自己的意见,若是一不小心被人弹劾,甚至有可能夺官削爵,总之是任人鱼肉。
    无论从国家的角度还是个人的角度,宋楠都不能让这种局面再继续下去,宋楠下了决定,在正德驾崩之前,要将局面稳定住,既不能让杨廷和捞取政治资本,将来打压自己,更不能让心怀叵测的宁王朱宸濠得手。相较于前者,朱宸濠更让宋楠觉得可怕,一旦其子成为新皇,朱宸濠必大权独揽,变成不折不扣的太上皇,那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所以宋楠决定先将朱宸濠的美梦打碎,让他谋求之事成为泡影,故而才在得知正德已经倾向于同意太后之意的时候不顾一起说出那些话来,说实话,那些事情大多为传闻,宋楠确实没有真凭实据,但事急从权,宋楠需要取得正德的首肯去合法的调查这件事,也顾不得许多了。
    新年时节,家家户户放下一年中所有的烦忧安心过年,享受难得的欢愉团聚时光的时候,宋楠却没有这个福气。大年初一一早,锦衣卫总衙中几名锦衣卫的主官陆续到达,宋楠则早早高踞在案后,缓缓喝着一杯热茶等待着他们。
    没有新年热烈的气氛,没有相互间道贺的热情,众人一进衙门大堂,便感到宋大人身上散发的肃然之气,一个个准备好的调笑问候之语也咽下了肚子。
    能被宋楠叫来的都是绝对的心腹,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两位首脑,大汉将军统领万志锦衣卫亲军指挥佥事王勇,另外一位便是李大牛。除了这五人,连黄辉侯大彪等人也没有被邀请前来,众人明显感觉到大人是有着极其秘密的事情要宣布。
    “诸位,新春佳节之时,打搅了诸位和家人团聚的时光,我甚是不忍,可是没办法,谁叫我们都是当差之人,总是身不由己的。都坐下吧,喝些茶水,我有要事告诉你们。”宋楠缓缓开口道。
    孙玄笑道:“大人何必客气,这么多年来大伙儿也习惯了,咱们锦衣卫哪有什么年节,大人贵为国公爷,还不是一样要跟我们一样大过年也要操劳么?”
    侯大彪道:“是啊,大人何必跟属下们客套,若无极为重要之事,大人也不会亲自召集我等前来。大人便明说吧。”
    宋楠点点头道:“好。既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确有一件事要告知诸位,在说出这件事之前,我告诫诸位,此事只能放在心里,绝不可泄露半个字。另外今日交代的事情,你们也要挑选最为忠心可靠的手下去办,若是走漏了消息,后果将极为严重。”
    众人神色一凛,均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生恐有半字遗漏。
    “皇上生病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皇上的病很是严重,昨日我带着英国公府的李神医前去诊断,李神医亲口告诉我,皇上怕是熬不过今年春天了。”宋楠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意思是说皇上快要驾崩了么?这消息无意是爆炸性的,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你们都明白,皇上对我不错,皇上病情如此严重,我却无能为力,心中甚是难过。但人总有一死,就算是皇上,命该如此也是毫无办法。现在的问题是,若李神医诊断无误,皇上的病真的好不了了,朝中的格局将会如何?或者小一点来说,我锦衣卫衙门的未来将会如何?这一点想必不难揣摩。”
    众人静静无声站立,心中却是起了狂风暴雨,宋大人是皇上最为宠信的大臣,从皇上继位起,宋大人便执掌锦衣卫衙门,当中虽经过很多波折,但这个代表着皇上的信任的职位便从来没有易手过。一旦皇上驾崩,新皇是肯定不会让宋大人还坐在这个位置的,换了新人来当指挥使的话,自己这些被宋楠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恐怕也都要挪挪位置了。运气好能混个闲职养老,运气不好的话,要是被人刻意寻衅找出任上的错纰之处加以弹劾,更是连官爵都保不住,还有可能革职蹲大狱。
    “大人,我等的事情都是小事,大人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恕卑职斗胆,若换了新皇,大人在朝中的地位恐受影响,这才是需要担心的。”孙玄沉声道。
    众人一下子清醒过来,担心自己有什么用,现在要担心的是宋大人的地位才是,只要宋大人不倒,自己这些宋大人身边的人便不会有事;头顶上只要那棵大树还在,刮风下雨烈日酷暑便有挡风遮雨乘凉的地方。
    “孙镇抚说的是,大人是朝廷的功臣,就算皇上驾崩新皇即位,大人的地位恐怕也是牢牢不可撼动的吧。”侯大彪道。
    宋楠呵呵而笑道:“这世上没什么是牢不可破的,我确实有些功劳,不过说句难听话,我是正德朝的功臣,换上一个新皇,我于他没有丝毫的功劳可言。对他有功是那些将他推上皇位执掌大明江山的人,你们切莫抱着这种幻想。”
    孙玄眉头紧锁,低声道:“大人有何打算?只管吩咐下来,既然情势如此危机,咱们不能干坐着,总要做些什么。”
    宋楠点头道:“这便是我今日叫你们来的原因,昨夜我去了英国公府和英国公商议了一宿,我和英国公一致决定,不能任由这些人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胡来。如今内阁杨廷和推出了兴献王之子朱厚熜为皇太弟的人选,太后也推出了宁王世子过继为皇子的意见,各方都在积极为自己争取政治资本,说句难听话,他们都在等着皇上驾崩的那一天。无论他们谁得逞了,我们将来的日子便很难过了,鉴于此,我们必须做出应对。”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隐秘之事,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朝中对新皇人选的争夺已经开始了,看似平静的朝堂上原来早已暗流汹涌,各人都在为着将来开始打算了。
    “宁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清楚,他和我之间早已撕破脸皮,我锦衣卫也掌握了他的一些不可告人之事,他的儿子若是成了新皇,他必会第一个拿我锦衣卫开刀。所以,我不能让他得逞,于公于私都不能让他掌握大明社稷。我已经向皇上上奏,皇上允许我们开始全面调查宁王这些年在南昌所做的勾当,这一次你们要派出精兵强将,将之前衙门中接到的关于宁王之事查个水落石出。”
    众人纷纷拱手道:“遵大人之命。”
    宋楠道:“具体的分工你们自行商定,时间紧迫,务必于十日内查清事实上报,初十日若不能查出些有用的东西,皇上便无法改变主意,早朝之上便要宣布立嗣的人选了。行事之时要小心谨慎,既要查清楚,但也要不留把柄,必要时……必要时你们可以果决处理。”
    “卑职等明白了。”众人均知果决是何意,无外乎该杀便杀,不用手软,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罢了。
    “孙镇抚,我想见一个人,你去安排一下。”
    孙玄脑筋极快,低声道:“大人要见的人是赣南巡抚王守仁么?”
    宋楠点头道:“是他,上次你不是说他知道不少秘密么?我们锦衣卫暗查宁王的时候他也在查,他身在江西,没准比我们知道的更多,只是不敢说出口罢了,我要见见他,你亲自去请。”
    孙玄道:“不用去江西,王守仁家眷在京城,相比人也在京城,卑职去打听他的住址便是。”
    宋楠微笑道:“那就更好了,这人脾气犟,若在江西也许他根本不愿来京城见我呢。”
    
   

第七八五章 善者不来
    京城正东坊西南角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弄,名之为薛家胡同。盖因某位姓薛的名人或是大官的故居曾在此而得名,实际情形也无人得知。
    只是这胡同中住着的十几户人家都已经不姓薛了,而且巷弄狭窄老旧,两旁的房舍也是老房子,墙壁上带着湿湿的斑驳印记,缝隙中还有不少被冰雪摧残的枯败的小草,湿答答的黏在墙壁上。巷弄中的主色是灰白色,加上穿过巷子的寒风呼呼,立于此处,心中感觉很不舒服,只想快些离去为安。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在这个破败的巷弄之中,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而且这些人个个都不是百姓的打扮。他们中有的儒衫方巾,有的华贵雍容,有的穿红着绯,大致可判断出他们的身份,为官者,富贵者,读书者皆有之。
    所有的人都来往出入于巷弄尽头的一道古旧的院门之中,而那里也是这巷弄之中唯一颜色不同的地方,从院墙上头冒出的青翠蓬勃的翠竹一片,那是这灰白冰冷的巷弄中唯一鲜活的地方。
    宋楠一袭棉袍站在巷子口,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儒生,来来往往的众人也没认出眼前这个棉袍青年人便是当今权倾朝野的镇国公宋楠。
    “那宅院便是王守仁在京中的宅第?”宋楠低声问道。
    身边打扮成普通老者的孙玄点头道:“是的,王守仁在京中的宅第仅此一间,看这来往的人川流不息,应该是没有错了。这些都是慕名而来聆听他的教诲的。”
    宋楠点点头,迈步踏入巷子里,跟在两名儒生的身后走向那座青竹摇弋的宅院,多年前跟王守仁虽然早已照过面,但那时候王守仁还只是王守仁,兵部的一名小吏而已,如今自己成了大明镇国公,王守仁也没闲着,除了功名上比自己不如外,却已经成了一方学术领袖了。
    事实上,此刻宋楠的心里对王守仁还是挺钦佩的,自己的成功固然是有五百年的见识为底子,而王守仁则是实打实的靠真本事,哲学理论上的东西从来不是宋楠的强项,王守仁能够创立一门和程朱理学相并立的哲学学说,无论在哪个角度上来看,此人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牛逼!
    前面的两名儒生来到简陋的院门前忽然停步,相顾整理起衣衫仪表来,倒像是要去拜见老丈人一般,两人弄了半天相互端详觉得合适了,这才踏上台阶轻轻叩门。
    院门吱呀打开,一名青年仆役探出头来,两名儒生行礼道:“叨扰了,山东陈万方李呈原前来拜见阳明先生,还请尊驾代为通报一声。”
    那仆役还礼道:“不巧了两位,先生已经准备午睡了,一上午来了十几拨人,先生累了,两位要不改日再来吧,先生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两名儒生面露失望之色,但还是拱手谦卑道:“原来如此,那我等便明日再来拜访,叨扰叨扰。”
    奴仆道:“多谢体谅,明日请早。”
    两位儒生再施一礼转身下台阶和宋楠擦肩而过,门中那仆役也已经看到了宋楠和孙玄两人,疑惑道:“两位也是来拜见先生的?先生此刻不见客了。”
    宋楠微笑道:“我二人有要事拜见阳明先生,不知可否通禀一声。”
    奴仆摇头道:“怕是不成,先生劳累的很,再说先生的规矩你们这些人不是不懂,午后是先生小憩的时间,下午先生有公务和著作要忙,那是绝不见客的,两位还是请回吧。”
    说罢缩回头去便要关门,孙玄踏步上前,伸手横在门缝里不让那仆役关上门,那仆役怒道:“怎地如此无礼?”
    孙玄还未发话,宋楠已经递过去一张纸去,那是一百两的一张银票;那仆役眼睛发亮,口中却道:“这是作甚?这是作甚?”
    宋楠微笑道:“劳烦通禀一声,就说有个叫宋楠的学生来拜见,如阳明先生不见,我们扭头便走。不论见与不见,这点小意思都给你,辛苦兄弟了。”
    那仆役盯着那百两纹银的银票显然有些挣扎,既对宋楠这种裸的诱惑愤慨,却又被百两纹银的巨款吸引,需知他一月工钱仅有三两,只需手一伸,便等于白得了三年的工钱,家里的日子立刻翻天覆地了。
    “罢了,你不肯我也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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