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人,要权没权,咱们给他脸他才是侯爷,不给他脸他什么都不是,他要是闹的凶,恐怕连京城都回不去了。”
周东惊骇的睁大眼睛,低声道:“难道刘公公有意……”话说半截扭头四下看了看伸手做了个劈砍的架势。
李增冷笑道:“你怕了?在这里,谁死了都不是大事,这里可是边镇,这里有鞑子,鞑子可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侯爷还是公爷。”
周东抖着嗓子道:“可……可这事有些难办吧,这可不是小事,手脚一旦不干净,大伙儿便全完了。”
李增咬牙冷笑道:“第一要看这宋楠识相不识相,第二,要动手也要逼得别人干,除非万不得已我们才会动手。当务之急是要将这把火烧到别人头上去,特别是那位庆王府中的大人物,宋楠只要得罪了他,就恐怕再难全身而退了。”
周东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四六四章 婢女青鸾
阴沉的天空无声飘下大片的雪花来,宁夏镇在贺兰山的阻隔之下免受强劲西北风的侵扰,但却也受到大山小气候的影响,每年冬天到春天起码要下个十几场的大雪。
宋楠坐在观雪楼二层楼外的长廊上,手中拿着刚刚接到的周昂派人送来的卷宗,那是关于杨一清遇袭之事的调查经过,看了一小会,宋楠便将卷宗丢在一旁,脸上露出冷笑来。
“大人,姓周的查出什么来了。”侯大彪问道。
“还能有什么?还不是那一套说辞,咬定是鞑子奸细所为。不过这回编的细了些,有模有样附上了目击证人的供词,还有石嘴山关隘巡守士兵在山坡上发现的所谓‘鞑子翻山偷入宁夏镇的足迹和篝火痕迹’的证词证据。咱们的十八名兄弟被杀的事情自然也成了证据了。这下可好了,什么都是鞑子干的,鞑子成了背锅侠了。”
“要不要去找这些所谓的证人去核实一番?也许会发现什么。”侯大彪道。
“不必了,他们成心要隐瞒,又怎会因此被我们发现破绽,这些所谓的证人证言该都是安排好的角色,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侯大彪道:“那现在我们怎么着手?难道咱们干坐在这里?”
宋楠微笑道:“对,我们就干坐着,把水搅浑之后就要静坐dengdai鱼儿露头喘气,你该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将盔甲上的泥巴擦一擦,我想今晚定有人要见我们,你大小也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可莫这么邋里邋遢的。”
侯大彪脸上一红道:“卑职这便去洗澡,卑职知道zi身上的气味难闻,这几天怕是熏着大人了吧。”
宋楠笑道:“你明白就好,你去吧。”
侯大彪道:“大人这么肯定今晚有人要见咱们,大人难道不要收拾收拾么?”
宋楠道:“我不用,我只想趁着这一丁点的空闲来赏雪,这座楼叫观雪楼可不是白叫的,你瞧,在此角度观赏树梢屋顶的雪景,委实令人目眩神驰,景色确实不错。”
侯大彪翻翻白眼转身就走,他可没兴趣看什么雪景,这一路而来尽受雨雪之累,一看到下雪他心里说不出的窝火,恨不得怒骂几声贼老天,哪还有心情去赏雪。
万籁俱寂,纷扬的大雪密集如白色缎带从天上飘落,很快将地面上屋顶上树梢上的泥土落叶和枯枝尽数掩埋,在白雪覆盖之下,这世间仿佛纯洁无暇,就算是在大街上的一堆牛粪,被白雪覆盖之后也便的圆融可爱起来。
宋楠负手站在二层楼的廊下,静静天地间的一片白茫茫,心中一片沉静,到此时他才明白这观雪楼的名字的精髓之处,不是可以看到雪后的树顶和屋顶的厚厚白雪,也不是可以远观到远处山顶上覆盖的白纱。妙处正是在这下雪之时,凭楼观雪,就像在你眼前抖落万千薄纱,薄纱那边的房舍数目行人牛马都在朦胧恍惚之中,就像在一场梦里一般。
“咔嗒”一声轻响,外加一声悦耳的‘嗡然’一声,让陷入落雪之景中无法自拔的宋楠猛然警醒,宋楠回头瞟了一眼,眼前黑影一闪,zi的屋子里似乎有人在快速的移动,想夺门而去。
宋楠头皮一麻,手指抚上腰间绣春刀柄,低喝一声道:“什么人!”
随即脚尖一点窜入屋中,天色昏暗的卧房内黑乎乎的,但只见一条真真切切的黑影正夹着什么物事往房门口逃去,显然此人是从楼梯口上来进入屋子里,而宋楠在廊上观雪没有发现此人。
隔壁的亲卫们闻言瞬间赶到,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刀剑沧浪之声响成一片,那黑影明显吓得不轻,缩身回退,脚下被一只春凳袢到,哎呀一声娇嫩的呼叫,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手中的物事发出杂乱的声响来。
“点灯。”宋楠喝道。
两名亲卫迅速点起蜡烛,火光亮起,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在闪着寒光的兵刃紧逼之下缓缓浮现面庞的黑影竟然是个坐在地上满脸惊慌的俏丽少女,那少女眼睛睁的老大,紧紧缩在梳妆台下的角落里,手里紧紧抱着一具瑶琴,身子瑟瑟发抖。
一名亲卫喝道:“你是何人,胆敢私自闯入我家侯爷噎的住所,有何图谋,快快招来。”
少女颤抖着娇嫩的嗓音道:“我……我……”
“说!支支吾吾的作甚?是否是要对我家侯爷欲行不利?”亲卫们大声逼问。
宋楠咳嗽一声道:“你们退下,莫吓唬她,这只是个偷琴的小姑娘而已,这具瑶琴不就是在窗边小几上的那一具么?姑娘,你闯进来就是要偷这具瑶琴么?”
“谁是偷儿?我才不是呢,这琴本就是我们的,我只是奉命过来拿罢了。”少女脸色涨红道。
宋楠道:“哦?这琴是你的么?明明是我住在这里,我入住之时可没见你啊,怎地成了你的琴了?”
少女叫道:“你住的这观雪楼本就是我们王府的,这屋子原来便是我家郡主的屋子,这里的yiqie物事都是我家郡主的,要不是郡王爷要我们腾出这座楼给你们住下,我们也不至于将这凤鸣琴落在这里;郡主想抚琴的时候才想起将瑶琴落在这里,命我来取回去,难道不该么?”
宋楠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应该应该,若是正主儿的屋子,我们倒是鸠占鹊巢之人了;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撒谎呢?我们虽是临时居住,若是凭空少了东西,主人家岂不是要污我们为贼么?”
少女指着zi的鼻子道:“你是说我撒谎咯?我会撒谎?我怎么会撒谎?”
宋楠呵呵笑道:“我跟你又不熟,知人知面不知心,怎知你是不是就是为了逃脱偷盗之责而信口胡编的理由?”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青鸾怎会撒谎,你也不打听打听去,青鸾自小到大撒过一句谎没?”
宋楠哈哈笑道:“原来你叫青鸾,青鸾小姐,我教你个法子证明zi,你说你是庆王府的人,那么你跟我说说庆王府中的情形,我一听就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名叫青鸾的少女站起身来,手中兀自抱着那副瑶琴不放道:“真的便是真的,哪里需要什么证明?你们这些人无端的占了我家郡主的观雪楼居住,我从下边上来时,看见好端端的一栋楼被糟蹋的一塌糊涂,我家郡主知道了还不知怎么难过呢,你倒还有理了。”
宋楠叹了口气道:“有人请我们住在这里,又不是我们zi要住在此处,可不是我们的错。现在的问题不是这座楼的问题,而是你私自闯入我的住处偷东西,兴许还有别的图谋,你又证明不了zi的身份。唔……我们都是锦衣卫的官员,锦衣卫你该听说过吧,对锦衣卫官员意图不轨,那可是要受大刑的。赵百户,告诉这位青鸾姑娘,冒犯了锦衣卫会受到何种刑罚?”
一名亲卫百户虎着脸道:“一般是扒了衣服打屁股,用的是狼牙棒,一棒子下去几十个窟窿眼儿。”
宋楠愕然,锦衣卫里哪有这样的刑罚,这厮恐是见是个貌美少女,故意说出这样恶毒的刑罚来,看周围这些亲卫的神色,恐怕早已在脑补这少女被扒下衣服露出白屁股被狼牙棒打得全是洞眼的情形了。
但此法果然有效,少女惊叫一声,脸上血色全无,缩在墙角叫道:“你们……你们好无耻,你们敢。”
宋楠道:“我若是你,便赶紧想办法证明zi的身份。”
青鸾喘了几口气道:“好,但王府的事情不能对外张扬,你让他们回避,我不能说给他们听,你是当官的,我说给你一人听就是了。”
宋楠微笑道:“可以,你们退下吧。”
众亲卫陆续退出,但刚才一时疏忽居然让一个女子偷入了宋大人的屋子,若来的是刺客,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这事要是让王勇知道了,大伙儿恐要挨上一顿臭骂加惩罚,这回退出之后再不敢掉以轻心,分派了人手在楼梯上站岗,赵百户更是下楼去找到大厅口守卫的亲卫一顿大骂。o
第四六五章 内情
屋外大雪漫天,屋内两人对坐,那青鸾小婢女垂着头坐在床沿上,宋楠搬了凳子坐在对面笑眯眯的看着她,青鸾显然是不习惯被个青年男子这么瞪着,垂头不敢对视。
“说啊,你家那位郡主恐怕还等着你拿瑶琴回去呢,你要是不说话,我可不能放你走。”
“咱们王府可大了,你要我说什么?若是全部都说,那可三天三夜说不完,光是咱们王府的房舍院子花草树木便都要说上一天呢。”
宋楠苦笑道:“我可不要你说这些,这样吧,咱们从关键处入手,也最能证明你的身份,你们庆王府的小王爷今年多大?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鸾摇头道:“这个不能说,管家说了,谁要是背地里敢拿小王爷说事,便活活打死。”
宋楠道:“那是为何?说说小王爷便是死罪?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青鸾道:“那是因为,小王爷……小王爷他……嗯……”青鸾踌躇了一下忽然住口。
宋楠笑道:“此处就只有你我,你想脱身便直说,我好验证一番,其实你们小王爷什么样儿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不说我也知道。说不说你看着办。”
青鸾想了想道:“那你一定不能透露出是我说的,不然我便要被打死了。”
宋楠道:“那是自然,我只是想还你清白而已,这些事我也知道是忌讳,不会说出去的,要不然我给你发个誓?”
青鸾道:“那倒不必了,郡主说了,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誓言了。咱们庆王府的小王爷其实……其实是个……傻子。十几岁的人,却还如几岁的孩童一般,屎尿也会拉在身上;这些事大伙儿都知道,只是都不敢说而已。”
宋楠点头道:“算你过了一关,这些事其实外边人都是知道的,这也算不得什么隐秘之事,王府的人不让说,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你再说些别的,譬如你家郡主,譬如庆王府中的别的大人物的事情,这些对上号了,你便可以走了。”
青鸾鼓着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道:“庆王府中还有一位王爷住着,他是安化郡王。本来他根本不住在这里的,但是……他是小王爷的叔父,说王府的事务小王爷不能处理,便他要来住着,大家也是没法子。府里的管家管事的也都是他的人,谁也不敢违抗他的话。”
“我家郡主是小王爷的姐姐,从夫家回王府之后便一直住在这观雪楼中,可是安化王爷昨日晚间硬是要将这里腾出来,逼着我们搬到王府里居住,郡主虽然恼怒,但也没法子,安化王爷可不会管郡主高不高兴。郡主真是可怜,本想清净的过日子都不成,家里的事情也丝毫做不得主,那安化王爷……也是很不像话的。……算了,这些事我?事我可不能再说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青鸾只能说到这里了。”
宋楠凝神听着青鸾絮絮叨叨的叙述,听着杂乱无章的一些话,宋楠从中得到了大量的信息,其一,安化王确实已经掌控了庆王府,连庆定王的姐姐都住处都是随意的命令搬出去,显然真正的庆王府中的人已经沦落在安化王的淫威之下,这庆王府其实已经成了安化王府了。其二,昨夜连夜命郡主搬出这座观雪楼便是要给自己腾出居住的地方来,这说明其实自己一进宁夏镇,便已经入了这位王爷的眼中,至于安排自己住在此间是出于礼貌还是拉拢抑或是有别的意图,这便需要自己好生的考究一番。其三,从话意中,可看出这位郡主是对安化王爷不满的,青鸾是她身边的婢女,一名婢女的语气中队安化王都充满了不满,显然平日主人家没少抱怨,主人的态度决定了婢女的态度。
“嗯,你说的都很对,看来你的的确确是王府中人了,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你说出你家郡主为何嫁了人却又回王府居住的原因,我便让你走。”
青鸾看了宋楠一眼,心道:这人干什么对我家郡主这么感兴趣,尽打听别人的,真是奇怪。
不过回答了这个问题便能脱身,反正说了不少了,也不差这一件事,于是道:“那是因为我家郡主已经守寡三年了,郡主的夫家是成都府的陈家大户,陈家老爷跟咱们老王爷是好友,陈家虽非勋贵之家,但老王爷说了,嫁给勋贵之家未必是好事,于是便和陈家约了婚约。只是郡主命苦,嫁过去一年不到,姑爷便病死了,于是便回宁夏镇王府来了,这里是郡主长大的地方,成都府千好万好,郡主却是不习惯的。”
宋楠点点头,起身道:“好了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你可以走了。”
青鸾忙起身来抱起瑶琴垂首行礼道:“多谢了,今日我所说的事情请您一定不要说出去,不然我会被打死的。”
宋楠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也要保证管好自己的嘴,要是你自己不小心漏出去,那可不是我的错。”
青鸾道:“我怎会说出去?”
宋楠笑道:“那可说不准,你耽搁了这么久,回去后你家郡主若是问起,你怎么回答?你可是从来没撒过谎的,这一回怎么圆话?”
青鸾想了想道:“郡主若问,我便实话实说,我不能骗她,郡主对我很好。”
宋楠道:“那不就结了,你告诉你家郡主,你家郡主再宣扬出去,到时候你被人打死可不是我的错。”
青鸾摇头道:“郡主不会说的,郡主恨不得安化王爷早早离开王府,又怎会跟他站在一处。”
青鸾抱着瑶琴往外便走,宋楠忽道:“慢着。”
青鸾回头道:“怎么?你说话不算话么?”
宋楠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那本抄写的琴谱递上道:“这琴谱怕是你家郡主之物吧,有琴岂能无谱?另外烦请带话给你家郡主,便说我宋楠和手下虽然受邀住在她的观雪楼上,但绝不会动她的物事,她的房间我也不会睡,我会睡到隔壁去。但手下兵士众多,难免会弄得乌烟瘴气,这些事也无可奈何,宋楠先行赔礼了。”
青鸾有些怪异的看着宋楠,半晌道:“我会禀报我家郡主的,告辞了宋大人。”
宋楠微笑拱手,青鸾敛琚一礼,急匆匆出门下楼而去。
宋楠站在门口陷入沉思,庆王府中的事情看来有些复杂,这位安化王爷才是鸠占鹊巢之人才是,联想起他私自入京会见刘瑾,请求刘瑾增加其王府卫士限额之事,宋楠忽然感觉心头很是不安。在宁夏镇这个地方,光是官兵便有近两万,鞑子想突破这座坚城堪比登天,王府的安危应该是无需担心的,王府需要保护这也是人之常情,数百人便已经足够了,而一下子将卫士限额增加到五千,这几乎是一个卫所的兵力了,这不是徒耗钱物毫无必要么?
楼梯声响,侯大彪和王勇并肩上来,侯大彪洗的干干净净的,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