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盘算,目光却一掠壮怡内的账房先生道:“那位老先生,管理青竹楼至少有十年了吧?”
“这个,小的不清楚啊!”
“好!”知机子道:“那就请他过来一下!”
“是!我去请请看。”店小二转身而去,如机子却示意飞云子和江豪查看。
两个人立刻动了,而且动作的幅度很大,完全是搜查的做法,不过很文明,伏下身子查看桌椅,有所移动的,也立刻还原。
天衣大师监视着两个客人,一面提聚功力,暗中戒备,两人一有举动,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堵击。
账房先生已用不着店小二再请了,满脸怒容地走过来,道:“怎么回事啊?应天府的捕头们,也没有这么个凶霸法,搜赃查人,也该先亮亮身份,打个招呼,何况,也没听说过和尚、道士入公门的,诸位呀!这是强盗干法啊!”
知机子笑一笑,道:“说的对啊!动作是不太礼貌,你先生贵姓?”
“先叫他们停下来!”
知机子点点头,还末来得及开口,飞云子、江豪已停了手,坐还原位。
“看看吧:完全是旧模样,哪画像有人动过?”知机子道:“如是动到人,就没有这么个幸运法了……”
“我姓方!阁下究竟想说甚么?”
“三个月前,一位老禅师、一位老道士、一位老英雄,吃了贵楼的茶饭,就破人抬上马车,拐跑了,”知机子道:“这件事方大掌柜记得很清楚吧?”
“我不是掌柢,是账房,所以,除了有关银钱账务方面的事,老汉都不清楚……”
“账房好啊,整天坐在伍抬上,这座上厅中发生的事情,都无法瞒过你了?”知机子道:“人责知机,这档子事,看到的人不只一个,所以,和尚、道士至都找上门来!”
“既是早有人证,又何必再来问我?”方账房道:“问他们也是一样啊!”
“不一样!”
“怎么说?”
“他们是证人,你却是帮凶,”知机子笑道:“找上你,是要问清楚行凶经过。”
天衣大师和飞云子都听得暗暗佩服。
这么一个迫人入套的红夹法,惹得人心头火起,就不知不觉地入套了。
方账房这就动了怒火,厉声喝道:“栽赃、讹诈呀!青竹楼不吃这个……”
“原形毕露了,”知机子笑道:“大名鼎鼎的“血剑”方杰,怎么会做起账房来了,小池子哪里画得起一条浪里蛟?”
“你是谁?胡说八道些甚么?”
“你如不怒上心头,还真叫人很难想到,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也制作得相当精巧,”知机子道:“我是谁,暂时卖个关子,反正是老朋友,这位大和尚,你也许真不认得,但老道士和江三公子,你应该早认识了!”
“莫名其妙啊!我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做账房,养家活口……”
“看来不说出一点证据,奶是不肯认账,方少兄,你左耳下面那个红瘠,是独家标志,被衣领遮了大半,”知机子道:“你如不生气发怒,伸长了脖子,还真是看不清楚。”
他是相面上卦的郎中,对人身上的斑痕、愈记,最为注意,过目不忘。
“你究竟是甚么人?说得很神哪!”方账房口中对如机子说,眼光却不时看着飞云子,似是飞云子才是他有些畏惧的人物。
“简单吶!你取下人皮面具,我也卸去易容药物。”知机子道:“这件事我吃亏,我已认出你是方杰,奶还未认得出我。”
“好!一言为定。”方账房突然转过身子,也脱下一袭长衫,再回过头,人已大变,胡子没了,人也年轻了很多,一件密扣紧身黑衫,十分利落,想是准备打架了。
知机子点点头,拂去脸上药物,笑道:“老郎中说话算话,方杰,既然你都露了真相,用不着再打哑谜,说吧!天镜大师等被运送到哪里去了?”
“我早该想到是奶的,老郎中,扫扫自己的门前雪吧!休管他人瓦上霜,你那点道行不够看哪!”方杰冷冷地说道:“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
“听起来,青竹楼好象是龙潭虎穴。”飞云子站起身子,缓步走了过来,道:“贫道很急于找出本派龙长老的下落,不能和方兄闲话叔旧了。”
“飞云子,是不是想出剑啦?”方杰道:“奶的剑艺精湛,很有点名气,不过,还吓不住方某人,何况,独木难撑大厦,你道长一个人的力量,未免是单薄一些。”
本只想找出一点线索,但知机子洞穿了“血剑”方杰的身份,使情势大变,揭下了面具,立刻造成剑拔弩张的局面。
两个行商穿著,坐在一角品茗的客人,似是怕受到牵累,站起来准备溜了。
“两位尽管坐着喝茶,绝不会惹火上身,”江豪拦住了两人去路,道:“想溜就麻烦多多。”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又退回原位坐下。
飞云子右手握住了背上的剑柄,淡淡一笑,道:“方保,我们已经知道了很多的事情,你自己的举止、言语,也作了清楚的说明,不愿回答真相,就亮剑吧!我们之间似乎已无法再用解释能够和解了。”
“老郎中,这件事非常秘密,你竟然能找到把柄,抖露出来,”方杰道:“真是小觑你了。”
说话之间,双手向腰间一探,快速地取出了两截金筒,相对一撞,接在了一起,轻轻一转,拉开金筒霭出了一把怪剑。上半截寒刀加霜,是一截锋利之剑,下半截,鲜红如血,比之一般的剑柄要长上三倍,形如一支圆俸,看上去,就十分刺眼怪异了,剑不像剑,棍不像棍,一件兵刃,两种颜色。
取下的金筒,原是怪剑的剑套,长度和怪剑相若,但退下之后,缩短了一半,极像一支金色的短棒,分明是一物二用,作成了两件兵刃。
设计如此复杂的一把怪剑,自然有它特殊的作用,可惜的是没有人能了解它作用何在,因为,见过这怪剑作用的人,全都死在了剑下。
方杰轻易不亮兵刃,一旦亮出怪剑,照例是不留活口,也因此而得“血剑”的绰号。
飞云子的威名太盛,方杰不敢大意,一对阵就亮出了兵刃。
“这就是名动江湖的‘血剑’果然是很奇怪的设计。”飞云子没见过“血剑”,也没听到过“血剑”的厉害所在。
知机子也是第一次看到怪异的“血剑”,以他阅历之丰,见闻之博,竟也是未听过“血剑”的奇毒之处。
但这么一把怪剑,必有特色。问题是奇在哪里?毒在何处?说不出,就不如不说,说错了,很可能引人误入歧途,造成恨事。所以,如机子不敢胡乱开口。
飞云子拔出了长剑,一个有着高度成就的剑客,嘴剑出鞠,人也会变得更为冷静,原本迫人而来的气势,突然沉稳下来,但握剑的右手,更见力道,只是把激进的攻势,变成了顺密的守势,长剑竖立胸前,脚下不了不入,本来很平和的神情,也变严肃起来,剑身上似是透出了阵阵寒气,幻化成一室杀机。
天衣大师感受到杀气逼人,忍不住回看了一眼,发觉这位玄门高手,正在运功蓄势,已不是准备挥剑画战,而是要一击取敌。
浓烈的剑气给了方杰很大的压力,怪剑横在胸前,顶门上却隐见汗水,不自觉的举起了左手的金筒,指向了飞云子。
“难道古怪在剑套上?”知机子希望提醒飞云子一声,转头看去,只见飞云子双目半睁半闭,但透出的神光却闪亮如电,凛凛逼人,是真正的剑道高手。就算“血剑”和剑套士都有古怪,也未必能伤得了他。此刻说话,可能会分他之神,授敌以可乘之机。
气势上方杰以已输了一筹,汗水如珠,滚下双颊。
一声大喝,出自方杰,手中怪剑疾射而出,左手金个中也射出了一蓬细如牛毛的小针,把知机子和天衣大师笼罩在一片暗器之下。
知机子一个转身,人已闪到八尺以外,速度似是比射出的暗器还快。
原来,他早已蓄势戒备,方杰一动,他也同时移动了身躯。
天衣大师没有动,只是那件宽大的架装突然鼓胀起来,连露出的光头,也护住了胀起的袈裟之中,胀起的袈裟有如铁壁,近身之针悉被挡落,少林高僧,果是神功惊人。
飞云子的卖剑动了,剑如光幕,四干扩展,挡开“血剑”猛锐的一群,轮转的剑风,把射来的小针全数震落。
震落的意思是,那一蓬百数支的小针,不是被剑势理中,而是被剑上轮转的剑风震荡落地了。
但这一抗和,使激烈绝伦的一剑,轨役法攻向方杰了。
飞云子似仍站在原地末动,方杰却被度退了五尺,落在了大门口处。
无法论定这一剑是守是攻,但却表现出了剑上的高深造谙。
飞云子微微转动身躯,手中的长剑变换了不同的姿势,剑势不是竖在胸前,而是直指方杰。
方保心中暗忖:这好象也不是用剑法精绝可以形容。剑技已入道境,刚才如非弹射的那一片钢针分他之神,那一剑对我攻来,只怕是很难抵御,飞云子果然盛名不虚,不可力敌。
幸好,人已到了大门口处,保留了很好的退路。
一阵轻快有序的步履声,传入耳中,退入内问的店小二缓步行出,手中不是捧的茶具,而是一把宽面单刀。
身后紧随着三个黑衣武士,人各一把宽面刀,背厚刃薄,看上去和一般单刀完全不同,份量上似是重了很多,是一种特别设计的兵刃。
瞌门口处,也走进了三个黑衣武士,同样的手捧宽面刀,一字排开,挡住了方杰的前面。
“是一些特别培育出来刀客杀手,”知机子道:“青竹楼果然是一个重要所在,他们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
似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天衣大师、飞云子等人听。
一下子出现了六个敌人,就不能交给飞云子一个人对付了。天衣大师示意江豪监视两个客人和厅中的变化,站起身子,目光投向行人厅中的店小二和三个黑衣武士。
不知天衣大师是动了杀机,还是不敢轻敌,竟然由袈裟内取出一把戒刀,乃土光芒闪动,浮动着一层薄雾,一眼就看出是把好刀,比一般的戒刀短了很多,是一种便于隐藏携带的兵刃。
少林寺的有道高僧,随时暗带凶器,但不是花钱可以真的兵刃,是由少林寺中带出来的。显然是下山入江湖,已准备大开杀戒了。
知机子吁一口气,暗忖:道士、和尚都是有备而来,心中早怀杀机,存心要强力排除一切阻碍了,恐怕也有部署。
“大师,要隐藏实力,不可以锋芒太露。”知机子借拭汗掩饰,传出了警告。
过度的展露技艺,杀伐出一片血腥,很可能招惹来对方首脑出动,调集高手围群,那就是一场决战,战死事小,对追查方丈下落一事,却全无帮助。天衣大师暗忖:知机子说得对,不可逞强,要拿捏幸胜一着的分寸,不要他们飞檄上报,使对方早作预防,毁灭痕迹,才是重要所在。
但刀已出鞘在手,只好横刀待敌,心中却在寻思着,如何才能给敌人一种侥幸而胜的错觉,必要时,不惜装败退走。
需知胜败不易,要有真正的实力,装出勉强而胜更难,而又不让人瞧出装作的破绽,那就难上加难了。但认败退走,就轻松容易多了。
“牛鼻子老道,”知机子心中火了,话也不再客气地接道:“威风出尽,就前无通路了……”
话是用千里传音之术说的,别人听不到,但飞云子的答复是挥剑向三个黑衣武士冲去。
三把宽面刀一齐出手,一把封挡飞云子的剑势,两把分由左右攻上。
飞云子剑势急变,人也向后退了两步,避开左面一刀,封架住右面一刀,虽然应付下来,但却有一点手忙却乱。
三个黑衣武士分三面展开攻势,飞云子被迫得改采守势,剑转似轮,只是一个勉强可以应付的局面。
老郎中看懂了,飞云子开始收敛。
但方杰却看得瞪大了两只眼睛,心中暗忖:慕容世家训练出来的刀客,果然是勇猛善战,飞云子似是被困住了。他们培训出一百多位这样的武士、剑手、刀客,各有所长,三个人可以对付一个飞云子,这一百多人就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了,何况,还有十二个特级高手,再加上搜罗的黑、白两道人物,实力已可睥睨江湖,就别说再加上南宫世家的力量了。
方杰不是很了解南宫世家,但感觉上,南宫世家的实力不会输给慕容世家。
年轻的店小二率领着三个黑衣刀客冲了土来,天衣大师一上步挡住了四人去路,一把戒刀,也挡住了四把宽面刀的攻势。
但问金铁交鸣之声不时的传了出来,打得十分激烈,大和尚的刀法似乎不如道士剑法,打得很吃力。
事卖上是,飞云子也有些左支右绌了。
“三公子,我们开道,冲出去!”知机子大声呼叫着,也亮出了随身的兵刃文昌笔,江豪是一把紫金刀。
刀笔合璧,再加江豪的‘百步神拳’配合,立刻冲开一条路,也伤了两个黑衣武士。
飞云子、天衣大师,紧随身后,冲出了青竹楼。
方杰也未下令追袭。
他心中在仔细推敲,飞云子是否已出全力,难道初出手的凌厉一剑,已耗去他大半功力?还是有意的示弱,故意败走?
但方保想不通的是:双方的言语几乎部已挑明了,他们应该全力求胜,打败这些黑衣刀客,搜查青竹楼,或是抓到我方杰,逼问出一些内情。
还有那个大和尚,能使袈裟张起,阻落暗器,是何等精深的内功,怎的竟被四个黑衣刀手逼得有些慌乱?
如是伪装败退,目的何在?难道慕容世家训练出的刀客杀手,真的已经是千锤百练的豪勇武士?
事情发展得有出人意外,几乎是无法理出一个完整的轮廓、头绪,说不明一些道理,无法转报上去,就只好虚应故事,草草述明经过,说明来人已被群退,用飞鸽传报出去。
但却把飞云子、江豪的姓名身份都注明白,也报出了知机子的姓名,唯独对天衣大师说得模糊,大和尚是少林寺有数的高手之一,但在江湖上却是默默无名啊!方杰不认识。
第二节 暂避画舫
知机子带头跑,一退数十里,离开了金陵。他们绕过杜家堡,不但行色匆匆,也尽量隐起行踪,走的不是大路官道,而是越田野、走小径,直到了一个孤立田野的农舍前面,如机子牙停了下来。推开竹篱门,直往晓中走。一步入厅门,迎面冲过来一阵酒菜的香气。
厅房不大,也说不上甚么布设,但却打扫得很干净,一张自木力桌子,四张竹椅四面放,是那种小农家的格局,但菜香四溢.而且四个盘子四个碗,有素也有荤的,一副办喜事、迎贵宾的气派。
厅中不见一个人。
知机子四下瞧了一阵,笑道:“请坐,请坐,放心吃喝,保证无毒,这一阵空腹奔走,三位也有点饿了吧?”口中说话,人也抢先入了坐,每一样菜先吃一口,才打开酒瓶子,接道:“大和尚,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怎么样?来一杯吧!”竟然在天衣大师面前的酒杯中,倒满了一杯酒。
经过一段时日相处,江豪不但傲气尽消,而且对天衣大师和飞云子,生出了很大的敬重之心,一把拿过酒杯,道:“老前辈,大师茹素数十年,怎能破坏戒规,晚辈替他喝了。”
天衣大师轻轻按住了江豪的手腕,笑道:“我和尚带刀下山,已准备大开杀戒,人都要杀了,还戒的甚么酒肉,来!干一杯!”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个人全楞住了。
知机子只是想开个玩笑,却未料天衣大师是如此一个反应,回头看看飞云子,道:“老道士,你怎么说?”
飞云子笑一笑,道:“贫道宝剑上早已沾染血腥,大师能喝,贫道有何不能?”
知机子大笑道:“痛快!痛快!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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