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你贵姓啊?”小桃红收回右手,却开了金日。
“小姓金,黄金的金,别人叫我金员外……”
“勿怪老爷子黄金多多,名副其实啊!”小桃红断了知机子的话,道:“妾身虽非处子,但却很少留客。”
“我知道,姑娘看上的是黄金面子。”知机子笑一笑,道:“明天的缠头之资,绝不会让奶失望。”
“我爱黄金,也确为老爷子出手大方所动,”小桃红全不掩饰的道:“不过,我愿留宿,还有一层缘故,老爷子是否也想到了?”
知机子心头微丧,但却神色如常的笑道:“让我猜猜看,可是龟奴无情,逼你就范?”
“他确是有意逼我,老爷子五两黄金的赏钱,把他打晕了二十桃红道:“只是我未必会就范,留下侍客,是我自愿!”
“这……老夫就想不通了,我年纪老迈,须发苍然,姑娘是绮年玉貌,娇如春花,我们差距太大了,”知机子道:“老夫除了以大笔黄金补偿之外,倒是想不出还有甚么缘故了。”
他心中却忖思:酒还未吃,床也未上,就要展开一场斗智游戏了。
小桃红的确很美,美得动人,知机子一年多未近女色,确有些抨然心动,就准备先来个春风一度,再观后情,所以能装就装,反正花钱嫖妓,也不是甚么大罪恶,练的武功,也没有不近女色的限制,先上了床再说。后话,随机应变。
“老爷子,你真的想不通么?妾身倒可以提示一二。”
“洗耳恭听啊!”知机子道:“说出一番使老夫佩服的道理,我先付二十两黄金奖赏。”
果然是大手笔,模样是拿着黄金压人了。
“黄金固可爱,情意价更高啊!”小桃红道:一树梨花压海棠,莫非是一个‘缘’字?情缘也好,孽缘也罢,有缘难逃啊!”
知机子并未因这一阵迷汤灌昏了头,笑一笑,道:“姑娘啊!没有弄错吧?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姑娘你大概只有十六七岁吧?说到情意、情缘,有点虚无标致,就算孽缘吧!也谈不到,我虽然老而好色,但还不至于迷色贪恋,有道是老房子失火烧得快,老夫攀花折柳,适可而至,所以恋而不贪,至今还保持老命无伤。”
“高明啊!”小桃红道:“老爷子连嫖姑娘,也有一套方法,其它的事,更是步步为营了……”
“甚么事?老夫二十一岁在商场奔走,三十多年的奔波劳碌,争得了一份不小的家业,”知机子道:“三年前把经营的各项行业,交给了二子一婿经首,我老人家摆脱各种事物,就没再管过事,现在是挖空心思花银子,甚么事都不干。我要在老死之前,好好补偿一下自己,也明白姐儿爱俏的道理,所以,我不去求情爱,也不相信真会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能真心喜欢一个粗老头子,我千金买笑,只是贪固个片刻之欢,船过水无痕,雨过云散,老夫爱美女,但却有自知之明。”
“这么说来,老爷是准备拿黄金压死人了?”小桃红道:“口气如此之大,想必是金银堆如山,取之不尽了。”
“那倒不是,老夫打的基础好,”知机子道:“子婿经管行业,都还赚钱,老夫退休之前,早有打算,移出了一些钱财,存入银号,算是老夫的私房钱,我爱美女,也贪食佳肴,吃、喝、嫖、睹,我四爱其三,就是不赌,老夫三两月中,找一次美女,花费千金,不会伤筋动骨,但赌起来,老夫这点家当,就不足以言豪富了,可能一日间倾家荡产。”不用小桃红再巧言探询,先亮出自己的底牌,不是太多钱,只是会花钱,又肯花钱。
如真的被认定他家财万贯,三圣会需要财源,可能会想个很残酷的法子逼他交出来,三圣会不会为百二八十万两银子杀人,但财过千万的财富很可能会动心了,如机子老谋深算,来个未雨绸缪。
小桃红叹息一声,道:“老爷子不相信我的情意,妾身也无能为辩,说到黄金自银,虽然有点俗气,但老爷子既不能接受我一片情意,就只好论金计值了。老爷子肯留我,想是我姿色还可人目?”
“不错,不错,”知机子道:“如花盛放,醉人若酒。”
“不知道贱妾可否开个价吗?”小桃红道:“老爷子如嫌太贵,还可以换人侍候。”
话说得很清楚了,也摆明了要敲竹杠,不接受就拉倒,姑娘我不伺候了,谁要你老而无德,信口开河,断言欢场女子无情义?
“应该,应该,”知机子道:“常言说得好,漫天开价,就地还钱,你姑娘开的价,老夫如消受不了,也只好忍痛割爱。”
针锋相对,把男欢女爱的事,当作生意谈了。“老爷子,你清醒得很啊!”小桃红道:“刚才那一副如醉如痴的神态,全是装的?”
“言重啊!”知机子道:“美色动心,哪会装得出来?只不过老夫是做生意的,对黄金、白银很敏感,被你那么一吓唬,老夫全清醒了。”
小桃红微微一笑,道:“老姜辣心哪!但我话已出口,也只好开个价了。”住口不言,伸出了两个指头。
猾呀!二百两,两千两,多到两万两,都是两个指头,更妙的是黄金,也可能是白银,这中间十倍的价值距离,一下子掌握了全部主动,用心机掏底了。
但老得滴油的知机子,岂肯上这个当?长长呼一口气,道:“老夫先问一下,那两个指头,指的是黄金,还是白银?”
小桃红微微一伍,笑道:“我们谈的甚么?”
“我懂了,你指的是黄金。”知机子道:“一千两六十二斤半,两千两黄金扛久了,真的会压死人啊!何况,老夫也出不起这个价钱。”
探手入怀,取出一锭黄金放桌上,约莫有十两左右,人也跟着站起来,准备付钱走了。
但闻木门呀然而开,“大茶壶”带个小工人一起入门,四盘菜、一壶酒一齐送到。
小工人放好酒菜,捧着菜盘离去,“大茶壶”却望着那锭黄金出神,搞不位怎么又放锭黄金在桌子上。
小桃红挥挥手,道:“拿走吧!够你买幢房子及养你妈啦!”
话说得十分难听,但“大茶壶”才不管它。那年头,十两黄金可真是够买幢很象样的房子,取过黄金大哈腰,连老爷子和姑娘一块谢了,才走出去,轻轻地带上房门,生恐弄出了一点声息,鞘扰到客人和姑娘。
“真是钱多能让鬼推磨,”小桃红道:“老爷子,我替你作了主,又赏他十两黄金,如果我不留下,要赔你十两金子……”
“那倒不用!”知机子接道:“两百两黄金,真个一夜风流,虽然贵了一些,但姑娘的才貌,确也值得。”
“确实贵了一些,但祸从口出啊!”小桃红笑一笑,道:“老爷子如若不是一直强调自己的黄金多多,单是那打赏的五两黄金,就足敷今夜中一切开销之用了,桃花院虽然消费高一些,但还不算贵得离谱。”
“听赶来,不如秦淮画舫高!”知机子道:“那里的‘广寒宫’,一进门就要三百商银子,一个花后、公主,去个三五次也不肯答应上床。”
“她们不同……”
“哪里不同呢?”知机子道:“还不是一样的姨子……”
小桃红笑一笑,接道:“她们能唱能文,应酬的是达官贵人,所以价码高啊:我们这里来往的是平民百姓,价码一高就生意清淡了。”
知机子道:“这么说来,姑娘开的价钱是二十商了?”
“对!是黄金,”小桃红道:“你已经付了十五两,只要再付五两就衍了。”
“老夫还不会这么小器,你有情,我有义,”知机子道:“老夫带的黄金不多,不过,可以付银票,一两黄金十两银,二十两黄金折成的白银二百两,老夫付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怎么样?”
他心中却是暗忖:连骗带蒙,是决心把我留下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不得拼上这条老命,和这小丫头周旋一番了。
“多谢老爷子,咱们喝酒!”小桃红斟满了两杯酒,道:“妾身这厢先干为敬了!”
这表示酒中无毒。
酒醇菜香,但知机子吃得却不快乐,处处小心,步步谨慎,哪还会快乐得起来?
吃完酒菜入卧房,只不过推开那扇紧闭的木门。
知机子的推断不错,那确实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卧房,粉红墙壁、粉红被、粉红罗帏、绣花枕,一股浓浓的香气,沁人心肺。
颜色悦目,也引人绮念,但这股香气,却让知机子提高了弩觉。
小桃红媚眼如波,道:“老爷子,宽衣洗个澡吧!”
知机子目光四下转,不见澡盆放何处。
小桃红推动一处粉红墙壁,现出一扇小门来,一股水气冒过来。
另一个相连的小房间,放着一个好大的洗澡木盆,而且也倒满了热水,这地方果然建筑别致,设计甚具匠心。
“老爷子,澡盆一边有张十木几,可以放衣服,”小桃红拉上了暗门,道:“洗完澡招呼一声,这扇门外面拉不开。”
果然是另有信道门户,但门户早已关上。
知机子四下仔细看,找不出可疑事物。心中暗忖:也许他们另有监视的管道,洗就洗个澡吧!太过多疑小心,反而露出破绽了。
水温适中,这个澡洗得很舒服,除了当年泡澡堂子,一年多没洗过这样子舒服的澡了。
站起身子穿好衣服,正想招呼小桃红打开暗门,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立刻闭上嘴巴,缓缓在木几土坐下来,忖思:问题出在澡盆里,完了,白白活了几十年,走南闯北跑江湖,自觉得在这方面见多识广,却栽倒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手中。
心中暗盘算,人却已开始运气,中毒不深,药性不强,希望能尽快把它逼出体外。
但壁上暗门突然打开,小桃红满脸微笑走过来,道:“老爷子,怎么穿好衣服不叫我呀?太不小心了,洗澡就洗澡嘛,怎么把脸上一片易容药物也洗下来了?”
知机子苦笑一下,道:“我中的甚么毒?”
“是不是觉得有点头晕?”小桃红道:“以老爷子的年纪,我已经下药轻了一点,怕要了你老爷子的命啊!走!我扶奶到床上歇着,替你捶捶背,松松筋骨。”
知机子没辙了,人为刀姐,我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中的毒不算很重,人也十分清醒,就是全身没气力,真气也无法运聚。
小桃红很温柔,扶着知机子坐在床上,笑一笑,道:“老爷子,你已经很小心了,不要自责,澡盆里下了无色无味的药物,谁又能防得到呢?”
她口里客气,手却动了起来,搜出如机子全身的东西,堆放在梳妆抬上,飞刀、银针、金钱镖,暗器三种,人半长的一把刀。
知机子没带他成名的兵刃文昌笔,却有很厚的一叠银票。
小桃红数一数,笑道:“老爷子真是有钱人,不是吹嘘,随身能带四万六仟两银票的人,真还不多……”
“怎么样?银票送给你!”知机子道:“买我一条命,你去找解药来,我走人,银票全是奶的了,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小桃红笑道:“一颗解药,哪会值许多银子,何况,我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些,譬如,你老爷子的真实身份?姓名?到桃花院的真正目的?除了你,还有些甚么人来?”
知机子心中忖思:她说的是真是假呢?如若再信口开河,捏造一个假名假姓,被人当面拆穿,岂不又要受她一场嘲讽?知机子啊!知机子,你莓星未褪,竟动色心,但至少要死得气魄一些。
有此一念,人反而全放开了,连死都不放心上了,还有甚么事能威胁到他?
“我不会通名报姓,”知机子道:“也别想由我这里探出一点消息,人一个,命一条,你姑娘想杀想刨,看着办吧!”
小桃红摇摇头,笑道:“老爷子,杀了你太便宜,刨了你,弄得我一手血腥,软骨散下在热水里,会让奶三日夜骨软如绵,别说你这个粗老头子,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也难受人一击,不能运气抗拒,疼痛超逾常人十倍,老爷子,你真要试试啊!”
知机子笑一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十年,从没听过有这种药物,老夫这年纪也不是被人吓大的。”
小桃红脸色一变,娇媚之态忽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险冷厉,道:“那你试试着吧!敬酒不吃,就别怪姑娘我心狠手辣了。”突出一指,点在知机子前胸之上,随手又对了知机子的哑穴,转过身子带上门,走了。
知机子只觉一点疼痛在前胸处向外扩散,张嘴却又叫不出一点声音,扶着床沿站起来,竟有着寸步难移的感觉,轨这一会工夫,整个人完全变了,果然是全身的骨骼都软了、勉强向前走一步,竟然摔倒在地,双手扶地想站起,手臂一软,来了一个嘴啃泥,就那么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疼痛在全身扩展,疼得锥心刺骨,手不能触到痛处,嘴不能叫出声音,哑口无言的受活罪了。
知机子历经过大风大浪,也受过刀创创伤,但今宵之苦,还是初次尝试,加入炼狱,全身汗出如水浇,就似烧过的人刀子切割一般,超过了人体所能忍受的极限,又不能运功对抗,药物加上恶毒的手法,把金刚也化成绕指柔了。
木门缓缓开蚀,小桃红春风俏步走进来,看看汗透衣袖的知机子,道:“老爷子,滋味不好受吧?”
知机子只能微征点头,口齿激活了,却说不出声音。
其实,如机子已痛得双目昏花,只看到一个人影在晃动,意识到有人来了。
恶毒处也就在此,疼得肝肠寸裂了,不让你昏迷过去,便挺着忍受疼痛。
小桃红笑一笑,疾拍两掌,疼痛立止,哑穴也被解开了,手法熟练、快速,是第一流的武功技艺。
知机子大喘了两口气,道:“好恶毒的手法!”心中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全身失力,连自杀的能力也已失去。
因为他想站起来,手却并用,却是无法着力,全身像破人剔骨、抽筋了。
小桃红伸出右手,提起知机子,放在床上,微微一笑,道:“老爷子,何苦呢?汗水出了六七斤,若再撑下去,就要脱水而死,快点喝杯香茶,补充一下水份。”
她果然倒了一杯茶,送到知机子嘴边。
知机子实在渴,一口气就喝了下去,道:“这是杯断肠的毒药多好。”
“老爷子,奶还不能死啊!”小桃红道:“付了四万多两银子,还没带妾身上床,死得瞑目吗?”
“活罪更难受,老夫这把年纪了,”知机子道:“你就行行好,杀了我吧!刀砍剑劈,老夫会同样感激。”
说得如此凄伤,实在是疼怕了。
“老爷子,你贵姓?”小桃红一面说话,一面扬起了右手。
“老夫姓黄,黄叶飘雪的黄。”
这倒是一句真话,知机子名动江湖,也是三圣曾追缉的要犯,但知道他姓黄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小桃红点点头,道:“黄老爷子,奶是个甚么身份……”
“江湖人……”
“我知道,你那份江湖的油滑,一进桃花院,就显露无遗了。”小桃红道:“桃花院是规规矩短要做生意,客人欢欢喜喜来,我们会让他称心满意的去,赌场不准玩假,妓院不准闹事,别有用心的人,我们会立刻对付,就像你黄老爷子一样,我们不会让奶有闹事的机会,请再告诉我,你干的甚么行业?奶不会是个小脚色,到这里目的何在?”
问得虽然细致、严厉,但莺声燕语,相当温柔,知机子也有了很大的收获,小姑娘虽然精明,但还没有确定他的身份,这就留给他很大的伸缩余地。
“明白点说,我该算绿林中人!”知机子道:“一向活动在中原道上,俭窃、抢夺全干过,唯一自豪的,我没杀过人,要钱不要命,是我的作事原则,我老了,也累了,闻得江南风光好,带看大部分的家当,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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