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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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云-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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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这段见解,精辟甚极。相信已为阵局之说──嗯,等等。”

“………”

“如果轻与重的概念,能和武艺结合的话──”


铁毅忽然停下步伐,目光炯炯而亮,瞬忽间,整个人予人一种像是要消逝到幻虚彼方的奇异感。赫然,他劈出一拳。结结实实的一拳。彷佛一整座大山压下的一拳。然而,这一拳,劲势到了最后,竟奇妙地化若鸿毛般轻浮。

铁毅正拳挥尽──

空气一阵天惊地动似的震荡。


梦幽音与月心瞳只觉一股巨大的昏眩,撼侵入体。胃肠直要造反似。呕吐感凄厉至极的,从肚腹处迅捷攀上,像是一节温热软体生物。让人分外有种想要就此死去,彷佛羞辱一样的厉切。


铁、云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月、梦两人听得清清楚楚。不消说月心瞳;她的两耳,自是高高的伸扬着哩…就连梦幽音亦听得入神,暂且抛开心头纷纷糟糟,纠乱一团的情绪。

所谓秘辛,抑或故事,与及关乎生命思索等等,总是能够于短暂的时间底,禁痛药般,止愈深烙人心的伤势与疼楚。这么一想的话,人有时似乎也是很简单的生物嘛…

然则,铁毅猛然而悟,捣出的一拳,却让专心聆听的两人,饱尝苦果。

月心瞳立即翻脸,喝道:“大混蛋铁毅,给本姑娘住手!”

铁毅并没有理会。

云飘的反应,则更让月心瞳气结。

云居然便要击掌而歌,“好一记轻重流汇的拳!”

“或者,也可剑重、刀轻?”铁毅像是听不到月心瞳的抗议。

云飘哈哈一笑,“对对对!师兄说的是。也许另外一种型态也………”


两人陷入热切的讨论。武术因子,如血液般,汹涌于体内。铁和云的语词,愈发快疾起来。两人简直像同位一体般说着。一人说一句;劈哩啪啦的,一连串密集的绝响。甚至还当场演练起来。一时间,满空气劲舞飞。


自是日开始,[铁·云]的[天·地·无·限],除了原有其师教授之“有·和·无”的极限根基外,他们还另外赋予这套合击招式,一种崭新风华──那就是另一种两极:“轻·与·重”!


于是乎,好自然的,铁、云二人完全弃漏梦、月的存在。月心瞳的责怒,变得尴尬万分──像是空气中骚动不安的粒子,氛围似呢喃,却始终没有什么事儿发生──完全落空。

梦幽音唯有摇头苦笑。幽幽然,像极一株开在阴暗谷间的娇弱小花;清怨无方。


而月心瞳却气得两颊鼓鼓。但总算她还明白,这时刻是[铁·云]的重要关键。即便她再怎么刁蛮、任性,亦知万万打扰不得。………但是,之后呢…哼哼!一定寻你晦气、找你算帐!………


“级数”到了铁、云这样的强者,于武技的纯熟度、反应度、运用度、………等等方面,都达至巅峰状态。其实已进无可进。这时若想再提升,则必须藉由生命历练,以及摸索哲思等等堆积而成,和“级数”相对的“境界”,才能有所突破。易言之,就是从“技巧”面向,不停粹炼自己,臻于完全状态之后,再以心以灵,飞越到“艺术”层次;即“功”;回到内我──由圆周返向核心──重新开始对武艺的思索与及体验,再融会技巧的应用,以期跃抵武艺的最至境:纯·粹!


这是一个内和外,交迭修练、相辅相续的过程。外与内、完全与纯粹、圆周与核心、“级数”与“境界”、“技巧”与“艺术”,都是相对而言。或者,说它是一种周而复始的循环体系。由外而内,再由内而外………于两极中,亘久不息地回游。彷佛天然界的运转姿态。一物殁、一物起。自然而然,顺理而动,依道而寂。一切尘事,莫非如是。


而最终,希望能够去至破碎轮回、肢解空虚的大灭大生之境。超越人之生、人之死。而悟尽天下沧桑、生死源头。这便是武的最终极意义──可惜的是,大多数人都流于表象的“技”。鲜少有人可以踏入“功法”,以体验道之无限啊…


梦幽音还没什么事。可是,月心瞳却一步接一步的退。梦看着月姊姊不住的后退,着实不解。而月呢…却是苦头吃足。云和铁两人的劲力交击,对月心瞳来说,像是拿刀剐她的肉脾,拿针刺她的心腑似。但月也深知,他俩非朝她而来。


【迷月香之流】虽已渐渐归属〈道派〉系统。不过呢,那指的是,其祖汇集[太乙两极意]和[惊月狂]而成的[月极惊狂]之【月统】。而非【香系】。偏不巧,月心瞳的[香髓洗魂],便是〈邪系〉成份极重的【香系】。由于系统不同,而引起的相互冲激?梦妹子没什么。看来她的[正意浩然功],或者已有相当基础──不,就是她修为不高,也一定不会这般天旋地转………月心瞳难过得想吐。

过了一会儿后,铁、云的动作,慢慢趋于缓和。

而后──终于停顿。

两人对视大笑。

大口大口呼吸的月心瞳,闷着一肚子怒火,只待顺过一口气,便要发泄。

云不知祸到临头,“师兄,我们这‘以阵入武’可是精彩万分呀…”

铁毅点头。“便是。师父所说的‘以一通百’、‘以百贯一’,确有其深意。”


“说到这,要不是‘暴沙原’并不符师父所言暗·示·之·局的话,我甚至会怀疑连‘暴沙原’都是师父摆的阵。唉…看来我们两师兄弟真不懂师父。有许多许多的事,都太过模糊。”云飘一连串说下来,不无感慨,“对了,师兄你想过么?”

“………”

“关于我们是什么人的事。最近常想着这事儿。”

铁毅的视线,一道光束似,射穿云飘,“小飘──”

“是。”面对铁毅犹如一座清澈透明之山般的神态,云飘不禁亦正经起来。

“过去只会是束缚以及堕落。穷究身分的根源,终究仅能得到虚妄。”

说着,铁毅不觉地看了梦幽音一眼。

贯穿躯体──的热流。

这一看,让铁毅静水之心,赫然热渴地搅动开来。

口干──舌燥。


云飘忽而苦笑,“是吗?”语气中有巨大的疑窦和迷思。“也许这些,我都该明白。只是一想到,我们生活这许久的一切,居然都是虚假,不禁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有微微怒意,张扬而起。毅师兄,你不觉得生命的一切,根本都是虚妄?真要说什么是虚妄的话,那末小飘认为生·命·就·是·虚·妄的啊!不折不扣的虚妄。全,部,都,是,啊!所谓‘现在’的这个瞬间,也许就是生命足迹真能够踩得踏实、稳健的定点──这也许是真的,然而那又如何?生命的缘起缘灭,还是没有人知晓它的真实面目。什么才不是虚妄?过去、现在、将来,都是未知的一部分。庞大的暗黑的未知呀…不是么?”

对于云飘自言自语提出的问题,铁毅无言。

因为──铁毅正被漩涡不断揪扯:混·乱、混·乱、混·乱、混·乱、混·乱、………

他压根儿没注意到云飘的异状和疑虑。

目睹梦幽音眼底的凄然与及悲怆,铁毅彷若被一团黑暗,兜头罩下。

光·的·死·绝──寂寞之风似的影,反客为主,成为确实意志,宰制着一切。

云飘似乎亦没有期待,从铁毅的口中,得到答案。

“商映罪为何一见到师父,居然脸现犹疑之色,继而又震撼已极?师兄你──”

云飘没有再能多说下去。

因为──月心瞳的怒意,宛如一头猛虎,照他扑落。

“云──飘!”

于是,无限的哀愁,洪涛般,将两名男子卷入。


………她的眼神,是这么这么悲伤。像是从千生百世之外,横越而来的寂寞;雪白的光洁。纯净无暇的悲伤。和“她”比较起来,这时的她,显得更为亮眼。剧烈而凛厉的亮眼。被紧紧的吸附住了。究竟这是为什么?………


………究竟在畏惧什么?“畏惧”?为什么是“畏惧”?有什么道理是“畏惧”?何以脑中会浮现这样的字眼?真的是──“畏惧”么?真是如此?如果是,那么畏惧的是什么?是自己?还是“她”?或者是──她?………


………人生是如此严厉。没有谁是坚强的。或者该这么说,没有谁可以永远坚强。没·有·谁·可·以!谁都是在软弱和坚强之中,试图寻找一条能够伪装,抑或发掘坚强的道路。谁都不例外。强和弱,原本就是一体。因为恐惧,才能有无畏之心。因为衰老,才能有青春之忆。因为寂寞,才能有狂放之欢。一切都在交替。难道不是如此?哈、哈、哈…生命何喜?生命又何悲?可是这人生呀…真值得喜、真值得悲,不是么?………


………究竟在想些什么?并不是那么愿意去厘清。发生了、结束了。于是,就是这么一回事。什么都不再想、什么都不再说。于是、于是,就这样过了一生。这人生啊…意义为何?历程为何?终点为何?因果为何?人生──为何?………


………别再逃避!逃避她的眼光,让人心伤魂碎。这样的逃避,除了伤害彼此,还能有什么。………不对,至少不会绝望。希望之翼将永远存在。只要不真的去触及,绝望就不会到来。和她就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是自欺欺人么?………人生是否就要在不同样式、次元的两极之中渡过?一切都是相对的。然而──绝对呢?绝对在哪里?如果没有绝对,是否代表相对就是唯一的绝对?如果万物万事都在相对之间成立,且维续某种规律的话,她亦是相对的某个环节罢了──这样对否?她只是一个相对──环节──可以接受如是的解释?可,以,吗?………伤害她,也可以是爱惜她。就如与小飘悟出的“轻与重”。然则,还是会寂寞、还是会心痛啊…这怎么样也无法欺瞒。………所以,说到底还是在逃避………


………她是否就是绝对?万生的相对,既无法解释心口紧紧纠轕的痛,是否就代表“她即绝对”?换个角度想,逃避是千真万确………不!不能承认。不能承认在逃避。绝对不能!………

如今的铁毅,就像一把断翼的刀,在爱恋的世界底,飞不出灿烂耀眼的光华。

第四章无恨之天

“侠者庄”总算出现在四人视野。

满怀心事的铁和梦、嬉笑怒骂的云与月;鲜明对比的两对,终于回到“侠者庄”。

守门人一见,喜的叫道:“铁二爷、云三爷、月姑娘、幽音小姐,你们可回来了!”

云飘察言观色,问道:“怎么?庄内有事么?”

这一问,一语中的。

守门人脸庞立即浮现层层结绕的忧怀。却不语。

四人都是聪明人,看得明白。

月心瞳还待问,云飘却暗地扯扯她。

月心瞳又是一顿白眼,让云飘好生消受。

铁毅向守门人点点头,“请带路,引见庄主!”

“是。铁二爷。”

一行人来到宇凌心书房。

宇凌心的声音传出:“二弟、三弟,你们回来了。”

“大哥,我们回来了。”

“进来罢…”

宇凌心首先说话对象,是新近收的徒弟──梦幽音。“这一路上,可好?”

“都还好。多谢师父关心。”梦幽音恭谨的比着手势。

欣慰的──“嗯、嗯,那就好。”宇凌心转头对铁、云道:“事办得如何?”

铁毅、云飘对视,苦笑。

“是么──无极散人依旧不愿意出山。这也是意料中事──”

“哼哼!”月心瞳插嘴:“如果,他们的‘好’师父,只是不愿意出山,就好了。”

宇凌心纳闷地看往铁、云。

铁毅默声不语,神色沉凝。

云飘则是潇洒地耸耸肩,像抖开两片沾着的云裳。伸手指着月心瞳。

宇凌心只好再望向月心瞳。

月心瞳则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臭云飘,干嘛指着瞳儿?又不是我搞砸的。”

云飘露出一个不知好气还是好笑的表情,“哪个混蛋说你搞砸了?”

………哟哟…这个表情挺好。就封作“第三号”呗………月心瞳挖宝般想着。

“不就是你──这个混蛋,指着瞳儿么?”

云飘为之气结,“指住你,可并不代表说是你搞砸的。”

“是么?嘿嘿…”

“嘿嘿什么?”

“这一路上,你对瞳儿凶得很。谁知你有否暗暗怪罪瞳儿?”

云飘差点一度昏厥,“你──”

“可是说不出话来?”

梦幽音听得暗暗抿着嘴笑。眼底是涟漪般不断扩开的倾羡。


而铁毅却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对话,每天总有好几回。再怎么有趣,也不是这么搞法。更何况,毅隐隐约约察觉某种流势。云的流势──正在飘忽和流逝中的云──无可挽回的。和云飘一路成长过来的毅,或者比谁都更能探晓飘的变异罢…毅似乎可以感觉到有一种烦躁的骚动,于云飘的眸,恣意纵横、飙践。只是,毅自己也有些自顾不暇。因之,并没有细想。只是觉得不妥。好·单·纯·的·觉·得·不·妥。简直没有道理。“三弟的意思是,烦请月小姐代为略作说明。”

月心瞳理所当然的,“瞳儿当然知道。要你多──”

一旁的梦幽音见状,很快地扯扯月心瞳衣袖。


月心瞳不为己甚,嘟着嘴,放过铁毅一马,转对宇凌心道:“甭说什么要歼魔除邪啦…依瞳儿看,他们的怪师父,恐怕就是邪魔哩…哼!住那种什么鬼地方、摆什么鬼阵咩…给人制造麻烦。还神秘神秘的一大堆臭高人的架子。哼、哼。瞳儿敢肯定,他一定是比我还要麻烦几百倍的大麻烦。请不出他,倒也好啦。不然咧,要是惹出另一个大怪物,哼哼,依瞳儿看就很不好了。两头小怪物的师父,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喂!你知道吗?”

被“喂”一声叫的宇凌心,犹然含笑听着,“我不知道。”


月心瞳之气愤的,“他们的师父,居然赶我们走耶…要是只有这样倒也还好。因为,了不起他自去当他的孤僻怪物就算了。谁都有各自的癖好咩…瞳儿也有啊…可是,没想到他们的师父,居然将为天下人请命的我们,一句话打发掉。你知道他说什么──气死人家了。老怪物!可恶的老怪物──害瞳儿穿越什么鬼‘暴沙原’,结果一句话就把我们给‘弄走’。可恶、可恶!‘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走罢!’什么跟什么嘛…你不觉得老怪物很过分么?啊啊 ̄ ̄ ̄不对,他还有说一句话。勉强再加一句他对丑色女讲的话──‘解开[喜冤家]的禁制,随我来!’哼!前前后后,两句话二十二个字。而且,重点重点噢…重点来了喔,他竟然赶我们走,然后留下丑色女哟…真是──嗯 ̄ ̄难不成他亦动了色心不成?真是老色鬼。咦?可是不对呵,他不是女的么…那应该是她罗…可是………”骆驿不绝,月心瞳十分痛快地数落。

这一顿说将下来,让在场的另外四个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见识月心瞳“小儿女”情态的宇凌心,也一脸呆愕。他虽还算熟悉月心瞳。但没想到[香魂]卯起来,却是这么的──呃,这么的“精彩”。尤其她针对[铁·云]而发的冷嘲热讽,更让人听得耳目一新。要说激赏么,虽还不至于。然而,却的确是………还有这种指桑骂槐的法子。真是大开“耳界”。………宇凌心只好这么感叹。只是,月心瞳似乎已算“谦逊”,至少承认自己是麻烦人物。但重点当然是──这世上还有人比她麻烦!


铁毅则是全然的啼笑皆非。………和瞳儿相处愈久,伶牙俐齿的功夫,想必会越发了得。进朱者赤、近墨者黑。师父他老人家要听到人家骂他老怪物,不知会做如何想?………就这点而言,真不希望她变成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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