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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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待天倾-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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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庭在一起。”周四听得此言,心道:“大哥可并未与我在一起。”

只听方师弟又道:“那小魔头既在昆明露面,可见孟如庭也在昆明。叶凌烟将兰儿掳去,定是交到了孟如庭手上。”另一人道:“何以见得?”方师弟道:“兰儿自那次在登封见了孟如庭后,便一直心猿意马,将仕吉也撇在一边。师兄难道看不出么?”另一人哼了一声,大有恨意。方师弟笑了一笑,又道:“师兄你想,兰儿既被叶凌烟掳去,为何后来却先大伙一步回到华山?”另一人道:“兰儿回来后,可甚么也没说。”方师弟道:“便算她从叶凌烟手中逃了出来,却为何不来寻大伙?她一个孤身女子,若无人相伴,这一路千里迢迢,岂敢独行?我看必是与孟如庭有了私情,二人苟且之后,孟如庭亲自送她回到华山。否则昆明城中,为何只见叶凌烟与那小魔头,却不见他半个人影?”另一人听了,似陷入沉思。方师弟又道:“师兄你想,师父爱仕吉不假,可为何刚回华山,便将兰儿许配给他?嘿嘿,必是兰儿与孟如庭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师父心虚,才会这般爽快。”

周四听到此处,心中烦乱起来,寻思:“他二人虽是胡乱猜测,可言中许多处也不知是真是假?”立在窗外,愣愣地想了半天,方拿定主意:“我且先去问她,只有她说的话我才信得。”脑海中闪现出那女子娇丽的面容,心间又充满了爱慕、信任之情,暗想:“她在我心中便如母亲般神圣,我若疑心,岂不亵渎了她?”当下放轻脚步,向前走去。

此时数十间房舍,只有四五处尚亮着灯火。周四蹑手蹑脚,转了一圈,见几间亮灯的屋子内寂寂无声,遂向东首悬崖边一间亮灯的小屋走来。片时近了,隐约见屋内有人影晃动。周四恐被发觉,脚步放缓,轻轻挪到窗前。过了一会,只听屋内一人道:“好师妹,师父既将你许给我,你为何还对我这般冷淡?”隔了好久,方听一女子幽幽的道:“师兄,天太晚了,你快回去吧。”

周四猛然听到这声音,真好似响个炸雷一般,直震得两耳嗡嗡做响,一颗心险些跳出胸膛,接下去二人说了甚么,居然全未听清。

他木雕泥塑般立在那里,仿佛中了魔障,突然怕这一切都是美梦幻境,不觉悬心自疑:“是她?真的是她么?难道她就在我身边?”他内力本极深厚,这时却心浮气躁起来,浑身上下更是从未有过的软麻无力。皎皎月光下,连喘了几口粗气,呼吸方才顺畅,待要细听,屋内却没了动静。

他等了片刻,听里面仍无声息,不觉颤抖着伸出手指,轻轻捅破窗纸,压抑住心中狂跳,向屋内望去。却见床头轻偎低傍坐着二人,一男子身穿黑袍,面目清秀,这时正用手轻抚怀中女子。周四心头一沉,忙将目光移到那女子身上。只见那女子云鬟靓妆,花柔玉软,却不正是自己数日来魂牵梦绕、无时或忘之人!

周四只看一眼,双目如被蜂蛰,实是痛痒难当,撤回身来,椎心般想:“她既喜欢我,为何却倒在别人怀里?”耳中虽听二人又说起话来,但那女子珠圆玉润的声音,这时却仿佛变成了蝉雀的聒噪,再难如想象中那般悦耳动听。

他强收住散乱的心绪,含悲忍痛,伫立倾听。只听那女子道:“你快回去吧,若被人看到,多有不便。”那男子嘻嘻笑道:“你已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旁人看见,又能如何?”随听那女子叫了一声,跟着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周四知二人又抱在了一起,胸口如裂如割,强咬嘴唇不叫出声来,两行热泪却夺眶而出。

须臾,只听那女子道:“师兄,你和我说真话,日后你会嫌弃我么?”那男子笑道:“兰儿,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你?”那女子轻叹一声,凄然道:“你现在虽这般信誓旦旦,可要是知道我已……”言说至此,嘤嘤地哭了起来。那男子忙劝道:“好师妹,其实我早已猜到了,可我绝不怪你。”那女子止住哭声,惊道:“你都知道了?”说着又抽泣不止。那男子恨声道:“我知道必是孟如庭那厮欺负了你!”那女子哽咽着道:“不……不是……”那男子怒道:“到这时你还护着他?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喜欢他,根本就没有我!”

周四此刻虽心痛欲裂,但听那男子一语,也感惊奇:“为何他们都说她喜欢大哥,难道这是真的?”却听那女子道:“我虽是……喜……欢他,可他并没有欺负我。”周四闻听此言,恍如巨雷劈顶,心中突地茫然一片:“原来他心中并没有我,她喜欢的人竟是大哥!”只听那男子切齿道:“我早知你二人在昆明必有苟且之事,到今天也不曾怪你。你为何仍要瞒我,可将我当成甚么人了?”说罢向屋门走来。

周四木然立在屋外,及至那男子重重地踹门,方才惊觉,忙闪身隐在一旁。那男子大步出门,忿忿下崖去了。周四见此人已去,心乱如麻,耳听那女子在屋内大声哭泣,悲悲切切,凄人肝肠,又不禁生出无限的爱怜,脚下如神差鬼使,向屋中迈去。那女子头向里伏在床上,双肩不住地颤动,听到有人进来,只当那男子去而复返,也不抬头。周四站在屋子当中,眼望心上人纤腰袅娜,粉颈如雪,鼻中更闻到她素体馨香,如麝如兰,热泪潸潸而下,心里只是念叨:“我再看你一眼便走了,再看一眼便走了……”虽则如此,内心犹存痴念,只盼那女子适才所说都是假话,芳心所爱只有自己一人。那女子伏在床上,觉出身后有异,猛地转过头来。烛光下见一人蓬头垢面,身着军服,正两眼痴痴地望着自己,大惊道:“你……你是谁!”周四料不到她会转身,着实吓了一跳,一时不知如何答对,支吾道:“我……我……”那女子细辨之下,突然认出他来,“啊”地一声,蜷缩在床上。周四见她花容失色,目中露出无尽的伤感、怨恨,壮着胆子道:“你……你……”那女子不敢看他,双手掩面,失声嚎啕。周四见她哭得伤心,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不期女子突然抬起头来,痛不欲生地道:“你害得我还不够么?你……你真要逼死我么!”周四自洞中见她一面,无时无刻不在想:“我二人若再相见,她头一句话会与我说什么?”每念及此,温馨无限。这时忽听那女子说出这番话来,头上如遭重棒,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是做梦,这一定是在做梦!

便在这时,只听脚步声响,那男子又返身而回。那女子神色大变,忙冲周四道:“你……你快走吧,快走吧!”脸上竟露出关切之意。周四微一迟疑,那男子已走进屋来。那男子见屋中立着一人,先是一愣,待认出这人便是江湖上人人欲诛的少年,不由惊呼一声,反手从壁上抽出长剑,向周四刺去。那女子见了,扑上前抱住师兄手臂。那男子见她竟回护这少年,怒喝道:“你喜欢孟如庭也就罢了,难道爱屋及乌,连他同伙也喜欢上了?”一面用力推搡那女子,一面冲门外高声喊叫。静夜空山之中,喊声格外响亮。周四心头火起,右臂倏伸,抓住那男子衣领,将他高高举起。那女子见状,惊得说不出话来。忽听门外一人喝道:“大胆邪魔,竟敢到华山上来逞凶!”周四听来人声若洪钟,内力大是不凡,暗吃一惊:“华山派还有如此人物?”一怔之下,一柄长剑已奔他右肋刺到。周四见来剑疾而有度,颇为正大,更兼深沉老道,大非寻常,忙闪身避其锋芒。不意那人长剑一颤,又向他右腋下挑来,剑点飘飘忽忽,不拘形迹,大有涛怒云舒,不可端倪之势。周四见这一招不依常法,剑势险绝雄奇,心下骇异,知自己举着一人,绝难避开此不落窠臼的一剑,忙将那男子向来人掷了过去,就势滑开数尺。来人长臂轻舒,将那男子揽入怀中,沉声道:“不想魔教后辈,已是这般了得!”言下大有悲愤之意。周四惊魂甫定,只见来人满头银发,面孔瘦削,身穿一件青袍,一副寂寞潦倒之态,乍一看去,倒似一个乡村穷儒,全无半点神采,心下诧异。却听那老者凄声道:“所谓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本为常理。何以魔教倾颓,尚有后人相续,我华山派浩劫之下,却愈发日暮途穷?”长叹一声,将怀中男子弹在一边。周四见他手足不动,只前胸微微一挺,便将人弹出数尺,那男子虽是仰面摔倒,但落地之时,倒似被人轻轻放下一般,心道:“他这手法我亦能够,可要做得如此有分寸,我却不能。”正惊羡时,忽见那老者露出怨毒之情,长剑一抖,向他刺来。那女子正去扶倒地的男子,眼见老者长剑刺出,惊呼道:“太师叔,别……”那老者怒声道:“他是魔教余孽,你难道要袒护他么!”那女子被他冷电似的目光慑住,缩下身去,又哭了起来。那老者仗剑直指周四道:“周应扬杀我师兄弟数人,我今诛其后人,亦是天经地义。”说话间咬牙切齿,恨极而笑。

原来这老者姓谢名天洛,乃华山派老一辈中硕果仅存的人物。当年周应扬来华山滋事,恰逢谢天洛在外飘游,其后归山,闻知同门惨遭杀戮,当时便要寻周应扬雪恨。慕天鸣知这位师弟武功虽高,仍非周应扬敌手,苦苦将其劝住。未几,便传来周应扬毙命少林的消息。谢天洛难报大仇,二十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及见后辈弟子皆资质平平,更是意冷心灰。虽有一身本领,却懒得传授,终日只在山间游荡,到后来诸事不理,与门人再不见面。这日他在山顶独自望月,突听东面崖上传来呼喊声,忙飞身过来察看,刚到近前,便见周四将那男子举在半空。他所知广博,只看一眼,便知这少年所施皆是魔教手法,惊怒之下,忙出手救人,这时见周四武功甚高,更起了杀却之心。

周四见谢天洛长剑虚指,已将自家逼在屋角,心中大乱,右足反蹬墙壁,借着回弹之力,突然向屋顶纵去。谢天洛见这少年身法诡异,长剑上挑,奔周四小腹划来。周四见长剑游龙般缠向小腹,在空中飞起左脚,踢向对方头颅,左手蜷指弹其剑锋,右掌却无声无息地拍向对方后心。谢天洛想不到他在空中仍能施出此等刁钻莫测的招式,面上登现惊色。他久历江湖,经验极丰,知这少年足踢、指弹虽凌厉巧绝,却非杀手,只拍向后心的一掌方是全身功力之所聚,当下退开一步,撤剑削向周四右掌。

周四见他身向后退,已知长剑必会回削自己手腕,掌到中途,便即回缩,右腿忽勾在房梁之上,陡然向屋门荡了过去。这一下大是行险,好在人所难料。谢天洛一呆,长剑自然而然地刺向周四背心,嗤地一声,将他后背划开一道血口。周四左足反踢,也点在他左肩之上。这一脚力贯足尖,踢得谢天洛半身发麻,微一分神,周四已荡出屋去。

谢天洛忍痛追出,长剑如吐芯灵蛇,仍指向周四背心。周四行险出屋,虽觉后背火辣辣疼痛,但对方长剑距后心不过半尺,哪还有暇顾及其它?他知对方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这时在己身后,更占尽先机,情急之下,猛地扑倒在地,就势向旁滚出几丈,方才躲过这如影随形的一剑。起身看时,只见悬崖四周早有数十人仗剑而立。

谢天洛与周四过了几招,知这少年实是生平罕遇的强敌,虽在惊怒之下,也不禁暗自称叹。却听一人朗声道:“弟子慕若禅,拜见谢师叔。”谢天洛哼了一声,抚剑冷笑。慕若禅走上前来,又道:“弟子只道师叔远游,不想仍在华山。”谢天洛道:“今日邪魔上山,不知慕掌门如何处置?”慕若禅笑道:“此人乃江湖上一大祸首。师叔既在,正当将其诛却。”谢天洛叹息一声,黯然道:“魔教一个后辈,却要老朽出手,华山派要你们这些人何用?”慕若禅顿口无言。两旁弟子多半不认得这青衣老者,但知必是本派年高德劭的人物,更没人敢出一声。谢天洛见崖上弟子虽多,但众人望向周四时,目中都带着惧意,仰天叹道:“再过几十年,江湖上怕没有什么华山派了!”剑走偏锋,缓缓向周四刺来。

周四于谢天洛说话之际,便见那女子走出屋来,及见她脸上依然泪光粼粼,一缕情丝又被牵住,谢天洛一剑刺到他左肩,他却忘了闪避,但觉肩上一凉,谢天洛长剑到处,已在他肩头削下圆圆的一片衣衫。周四一惊,疾向后跃。一弟子见他倒纵而至,运剑直刺其心。那女子见了,失声尖叫。周四心生暖流,轻轻一闪,长剑从他左肩擦过。他身子不停,顺势撞入那弟子怀中,居然将此人撞得向上飞起,右手反捞,已将长剑夺在手中。

谢天洛见他一撞之力怪异无比,厉声道:“鼠辈竟敢在华山逞狂!谢某便杀不得你么!”手腕一震,长剑如月牙般弯卷过来,忽又弹得笔直,似惊虹乍现,滑向周四前胸。周四觉剑气有异,忙闪开一步,长剑斜着挑向来剑。那知刚碰到对方剑身,自家长剑竟受了极大的震荡,在手中颤个不止。他一惊之下,右腕内翻,长剑划个短弧,戳向谢天洛右臂。谢天洛剑柄上扬,磕开对方剑尖,剑身横着推出,削向周四脖颈。周四遮挡不及,只得挥剑刺向对方咽喉。谢天洛见他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抽剑右闪,左手大袖一挥,卷在周四长剑之上。

周四只觉一股大力袭来,长剑似裹在狂涛巨浪之中,摇摆不定。他自木逢秋传授武功以来,尚未逢过敌手,逆境中不免慌乱,当下将全身力道都聚在右臂,手腕汤浇火烤般抖了几抖,谢天洛左边大袖立时碎成数片。山风吹来,布片如彩蝶般款款飘散。他神意皆注于右臂,左半身登现破绽,噗地一声,对方长剑已刺入他左肩。二人齐声惊呼,向后跃开。月光之下,只见周四左肩热血迸流,谢天洛一条左臂更是血肉模糊。

只听谢天洛悲声道:“好个周应扬!好个魔教!”左臂在袍襟上抹了几把,擦去血迹,大步上前,又与周四斗在一处。二人同时受伤,不敢再次行险,剑上都含蓄凝重起来。斗了数招,居然谁也占不到便宜。

华山剑法本就以险绝雄奇见长,谢天洛一口剑更是凌厉狠辣,兼而有之。众人见他所使招术与自家所学并无不同,但施展出来,却招招出人意料,式式妙到毫巅,莫不惊诧:“原来本派剑法练到深境,竟是如此不同凡响!”言念及此,都对本门武功充满了信心,更有数名弟子眼望谢天洛,不由自主地随着比划起来。

谢、周二人拆招换式,顷刻间斗了百余招,周四愈斗愈是心惊。他剑法得自木逢秋传授,最讲究料敌机先,寻隙而入,此时与对方斗过百招,虽觉他剑法也有些破绽,但式式相承,往而能复,自己若贸然轻进,往往立时又成两败之局。眼见对方剑招层出不穷,直似万花之筒,心道:“难道他华山剑法真有千招万招?”又想:“便算有千招万招,时间一久也会重复,那时我再寻机将他制住。”想到此节,精神大振,长剑翻飞如花,又与谢天洛拆了六七十招。果不出他所料,便在二人斗到三百招时,谢天洛剑上终于使出旧招。

周四大喜,正思料敌于前,稳占先手,那知谢天洛招术虽与前时相同,但剑式转换时,手法上却已面目全非,剑意更与适才迥异。周四心中一黯,知今日若胜此人,难于登天,只得见招拆招,与其苦斗不休。

众人见谢天洛剑势大变,所使虽仍是本派的家数,但越看下去,越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均想:“这可还是华山剑法么?”只有慕若禅一人方隐约感到,这位师叔实已将本派剑法练到了极高的境界。

众弟子看到后来,眼望谢天洛长剑挥舞,一时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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