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门内先后走出两人,吕剑阳先行,后随一浓眉虎目,三绺微须中年汉子,一脸英悍之气,目中威棱逼射。
吕剑阳冷笑道:“吕某与五位朋友陌不相识,并无仇怨,找上门来为了何故?”
披发老者凶睛一瞪,喋喋怪笑道:“老夫来此为的是向唐梦周寻仇,冤有头,债有主,老夫也不难为你们,快唤唐梦周出来。”
吕剑阳淡淡一笑道:“阁下倒是很快,居然能追踪而来,可惜的是唐少侠比阁下更快,他走了。”
“走了!”披发老者神情一震,狞声道,“老夫不信!”
吕剑阳不禁放声大笑道:“真要是唐少侠仍在,五位还有命么?吕某不知阁下与唐少侠之间有何仇怨。”
披发老者冷笑道:“老夫乃程涵英舅父。”
吕剑阳道:“原来如此,阁下坚欲代甥报仇,在下倒可指点一条明路,必可追上唐少侠。”
披发老者磔磔怪笑道:“老夫岂会如此容易受骗。”
立在吕剑阳身侧的浓眉虎目汉子突沉声道:“吕贤弟无须与他们唠叨,打发他们上路不就得了么?”
披发老者闻言眼中逼泛森厉杀机,冷笑道:“尊驾好大的口气,请报出万儿来。”
中年汉子道:“在下名唤七杀灵官赵蔚,赵某双手血腥,杀孽山积,再杀几个又有何妨。”
吕剑阳亦接口道:“吕某不愿多事结怨,唐少侠业已离去,奉劝五位还是及早回头的好,免吕某剑下又多增五个冤魂。”
披发老者身后四人突暴暍出声,疾逾电射向吕剑阳扑去。
吕剑阳哈哈大笑,声出剑出,一道寒飙虹卷电飞眩目,剑声雷霆,四个匪徒声犹未出,已自头颅离腔飞起,鲜血溅飞如雨。
披发老者不禁骇然变色,倒退了一步,狞声道:“好歹毒的剑法,尊驾不是昆仑吕剑阳么?为何改用剑?”
吕剑阳朗笑道:“阁下眼力不差,在下正是吕剑阳,剑乃百兵之祖,所以弃戟使剑。”
披发老者勃然作色,双掌一翻。
赵蔚双手戟指突电飞点出。
只见披发老者身躯一阵剧烈撼震,面色惨变,身形踉跄倒退,双臂急垂放下,绿豆小眼泛出怨毒神光,道:“尊驾也是昆仑门下么?”
赵蔚冷笑道:“不错!”
披发老者苦笑一声道:“老夫尸毒掌竟被昆仑无名小辈所破,真乃始料不及。”言毕张嘴喷出一口黑血,砰然倒地。
唐梦周道:“如非小弟先发制人,我俩必为所害,走!”
两人如飞离去。
…………………
这两日,点苍山内群雄毕集,云灵岩下五幢宾馆中有人满为患之感。
三三两两,逐处成群,低声聚谈,面色严肃,不见半点笑容。
点苍派接待殷勤,酒食无缺。
西首最外端宾馆外坡径上来了两人,正是金戟温侯吕剑阳及七杀灵官赵蔚,随着一个青衣劲装少年汉子飞步登山。
宾舍建造简朴无华,石砌粉垩,一楼一底。
吕、赵二人随着青衣劲装汉子登楼进入最外一间房中。
房中已有四人在,左右两层木板统铺,被褥也极为干净,可容十数人住,过道中置有四张白木方桌,以便进食所用。
青衣劲装汉子回面笑道:“因各门各派来的宾客甚众,两位请委屈一点,或有接待不周之处,敬请见谅。在下即送酒食与二位饮用。”
吕剑阳笑道:“兄台忒多礼了!在下两人能有栖身之处已心满意足,怎敢有所挑剔。”
青衣劲装汉子微微一笑,抱拳一拱转身而去。
赵蔚有意无意地望了同室四人一眼,只觉四人貌像阴鸷,眉目之间隐泛一股慓悍杀气,尤其其中一人三旬上下年岁,虎背熊腰,肩带一柄多环厚背钢刀,浓眉环目,慓悍中别具威猛,正在聚饮。
吕赵两人择最里首坐下。
须臾,那青衣劲装汉子手提一只食盒进入,在吕、赵二人桌前取出四盘茶肴,一壶酒,说道:“山中无物,只有野味粗肴,请恕简慢。”说罢躬身退出。
吕剑阳斟满了一杯浅浅品尝,赞道:“好酒,赵师兄,你我尽情一醉如何?”
赵蔚淡淡一笑,两人对酌,兴致甚高。
那浓眉环目大汉忽倏地立起,目注吕、赵二人道:“两位兄台请示来历,既同住一室,何妨交个朋友?”
吕剑阳笑道:“在下昆仑吕剑阳,这位是同门师兄赵蔚,阁下来历姓名亦请见告。”
浓眉环目大汉傲然一笑道:“兄弟七星帮曹松奎,忝为金鹿堂主,这三位均是曹某金鹿堂下香主。”语声一顿,又道:“这两日武林高人来的着实不少,峨嵋、天山、崆峒、青城四大门派掌门人先后到达点苍,独贵派昆仑未见一人到来,想必二位先行,昆仑掌门人随后就到。”
吕剑阳道:“原来是曹堂主,吕某失敬了。敝派掌门人赋性恬淡,不愿参与是非,故遣吕某两人赶来,不过虚应故事而已。”
曹松奎冷笑道:“恐由不得贵掌门人咧!两位若不能为昆仑作主,到时将为昆仑带来一场杀劫。”
吕剑阳不禁一怔。
赵蔚诧道:“此话怎讲?”
曹松奎浓眉一皱,道:“难道贵掌门人没与两位说么?”
吕剑阳道:“语焉不详,难明就里,只命我等视各门各派举动以便抉择。”
曹松奎道:“两位可曾听说过天魔宫么?”
吕剑阳与赵蔚闻言不禁一呆,互望了一眼,摇首答称不知。
曹松奎道:“今日点苍之会实系魔宫主人之召,天魔宫在苗疆杏花峒,但杏花峒究在何处尚得探明。”
说时,那青衣劲装汉子又领着一人进入房中,这人正是飞鹰帮少主武东山。
曹松奎与武东山曾有数面之雅,笑道:“武少主也来了么?”
武东山剑眉一轩,道:“曹堂主亦在此处,在下来此不过增广见识而已,飞鹰帮并未接获魔宫主人邀约,如在下猜测不差,贵帮未必就甘心听命于魔宫。”
“那是当然。”曹松奎道,“魔宫主人托点苍派散发武林帖,说是共谋联合,阻止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龙卓天奇一双巨邪残害武林的凶心,进而歼灭双凶。”
武东山冷笑道:“说得倒还动听,恐亦是一丘之貉,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存着好心。”说时目注吕剑阳、赵蔚含笑为礼道,“长远未见,两位别来可好。”
吕剑阳、赵蔚哈哈大笑道;“武少主,咱们又在此见面了。”
武东山道:“两位是代表昆仑来的么?贵派未必就能甘心听命魔宫。”
赵蔚道:“敝派掌门人料测点苍之会,魔宫方面必遇重大阻力,定功亏一篑。”
曹松奎冷笑道:“魔宫已遣来三男四女,点苍掌门人对他们恭敬畏怯神色,便可想而知,魔宫来人功力高不可测。”
赵蔚长叹一声道:“曹堂主,魔宫主人若出自善意,西南武林乘此结合亦是好事,但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龙岂甘坐视,必阻挠破坏不遗余力,说不定此刻白衣帝君及卓天奇已渗入点苍,魔宫图谋恐成泡影空花,你我用不着多费唇舌争执,静以观变,再作对策。”
曹松奎忽哈哈大笑道:“对,我等身为属下,怎能杞人忧天,自有各门各派当家的担当,来,我等同居一室机会难得,共谋一醉如何?”
说着那迎宾青衣劲装汉子又引入一灰衣背剑老者,这老者除了双目神光炯炯,鼻梁右侧长着一颗豆大红痣外,五官端正如常人。
灰衣老者等劲装汉子离去后,轩眉一笑道:“既有同室之缘,容老朽自我介绍,老朽出身武当俗家,姓胡草字拙庵,二十年前便已绝意江湖,不想为了本门安危,迫不得已重入是非武林中。”
曹松奎诧道:“武当也接获魔宫武林帖么?”
胡拙庵颔首道:“敝帮不但接获魔宫武林帖,而且尚接有两封请柬。”
吕剑阳淡淡一笑道:“那自然是白衣帝君及卓天奇的请柬。”
“一点不错。”胡拙庵道,“是以老朽奉命来此,不是老朽夸口,有老朽在魔宫必无法得逞。”
赵蔚自胡拙庵入房后,便一直注视着胡拙庵,嘴角泛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蓦地--
胡拙庵忽弯五指,迅疾无伦虚空一抓。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闷哼。
曹松奎身如电射扑出室外,楼廊上空荡荡一无人影,只传来邻室喧哗腾笑声,不禁呆了一呆,重又掠入房内。
但见胡拙庵笑道:“曹堂主不必追了,追也无用,魔宫门下为了老朽一句狂言按忍不住,起意放蛊伤人。”说着舒开右掌。
胡拙庵掌心内赫然呈显一只绿毛小鼠。
吕剑阳等人不禁一呆。
胡拙庵道:“施蛊魔崽必然受伤,遁回居住之处。”
曹松奎忽若有所悟道:“怪不得武当命胡老师你赶来点苍,原来胡老师精擅克制恶蛊之术。”
胡拙庵微喟一声道:“怨已结下,此后我等恐难安枕,老朽已成是非中人,诸位若惧危及自身,不如迁地为良。”
武东山哈哈朗笑道:“阁下不怕,我等何惧之有。”
胡拙庵道:“武少主虽然不惧,同室几侠恐未必尽如武少主想法。”
曹松奎冷笑道:“阁下未免太小觑我等了。”
赵蔚忽微微一笑道:“赵某有句不当之言,可否请问阁下?”
胡拙庵道:“有话只答实说,老朽决不为忤。”
赵蔚慢条厮理道:“阁下二十年前便已绝意江湖,隐居山林,武林中事不加闻问,阁下何以能识得飞鹰帮武少主及七星帮曹堂主。”
胡拙庵心神暗震,捋须笑道:“老朽来时途中已问明,迎宾青衣汉子与老朽同室的几位朋友来历姓名,不然老朽怎会未卜先知。”
赵蔚道:“原来如此!”
胡拙庵掌心的丝毛小鼠已然僵硬,冷冷一笑道:“老朽岂能容你遗体尚为祸人间!”左手取出一柄松油火折,擦的一声煽出一道熊熊烈火,燃点小鼠。
“轰”的一声,绿毛小鼠如油引火,全身没入烈焰中,胡拙庵迅疾抛向窗外。
胡拙庵目望窗外,手指一群工人忙着搭建一座擂台,冷笑道:“这叫做多此一举,搭建擂台又有何用?老夫料测魔宫门下今晚必将下手。”曹松奎神色一惊道:“难道魔宫门下今晚下手将我等参与点苍武林大会之人屠戮杀害?”胡拙庵摇首道:“曹堂主误会老朽话意了。魔宫门下必将施放毒蛊,使武林群雄逼不得已,听命于魔宫。”
蓦闻窗外随风传来刺耳阴恻恻冷笑道:“阁下也太小觑我天魔宫了,后天清晨你我将在擂台上相见,各以真实武功拚个高下,但阁下真能代表武当么?”
胡拙庵高声答道:“老朽既然来了,自然能够作主。”
窗外送来一声:“好!”
胡拙庵嘴角泛出一丝冷笑道:“老朽如不把话扣住他,只恐我等难以安枕。”
忽见青衣劲装汉子走入房内,向胡拙庵躬身道:“敝派掌门人正与各大门派掌门人在神霄宫内聚谈,闻听胡老前辈乃武当名宿耆老,只觉接待不周,命晚辈前来邀请老前辈去神霄宫一叙,还要当面请谅失敬之罪。”
胡拙庵哈哈大笑道:“老朽恬淡已惯,怎会计较这些,见见面也好,有劳带路!”
青衣劲装汉子面色恭敬,转身前导。
眼看胡拙庵身影消失在门外时,曹松奎道:“依曹某看来,胡老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物。”
武东山颔首道:“在下赞同曹堂主之见。”
赵蔚忽离座立起,悄然走出室外而去。
……………………
万紫缀丹中隐现一幢精舍,七个苗装少女在精舍外花圃内娇声说笑。
忽见一少女面色一变,叱道:“何人在此探觑。”
一株粗干丹枫之后闪出七杀灵官赵蔚,缓步飘然走向花圃而来。
那少女面色如罩严霜,眸中逼射两道杀机,道:“你不知此处是禁地,妄闯者立杀无论么?”
赵蔚淡淡一笑道:“在下知道,但在下须向姑娘请问一句话。”
少女冷笑道:“有话快说。”
赵蔚道:“姑娘等来此真是联合西南武林各大门派共谋抵御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龙么?”
“这还要问!”少女答道,“尊驾说完了么?”
“没有!”赵蔚摇首答道,“姑娘可知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龙门下已渗入点苍,或两邪已亲身来了么?”
七女不禁一怔,那少女面如寒水,鼻中冷哼一声道:“双邪门下不来还好,否则便是他们死期已至,尊驾就是为的将此事告诉我们么?这早尽在我意料中。”
赵蔚淡然一笑道:“但姑娘未料到白衣帝君门下片刻之前已然来此施展无形奇毒。”
“什么!”那少女神色一变,叱道,“尊驾危言耸听,心怀叵测……”
赵蔚面色一沉,冷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就此告别。”
“慢着!”另一娇小玲珑少女喝道,“尊驾是否认为我等已中了无形奇毒?”
赵蔚道:“在下有此疑心,但在下目击一宗极其奇怪之事。”
“什么奇怪的事。”
赵蔚道:“在下随处赏玩,误打误撞之下竟发现凶邪门下潜身之处扎了六具草人,宛然女身,尚标了姓名和生辰八字,显然是欲施展恹魂邪术。在下只感莫明其妙,但尾随一双妖人来到此处之后,才恍然大悟。”
那少女道:“我等共是七人,那六具草人,似与我等无关。”
“有关!”赵蔚斩钉截铁答道,“也许凶邪只探出了六位姑娘的芳名与生辰八字。”
忽见一艳光照人少女笑道:“我等姑妄信之,尊驾能记忆六具草人身上所标姓名么?”
赵蔚摇首答道:“距之甚远,纵能记忆也似是而非,姑娘可否报出七位芳名,容在下思索独缺何人。”
艳光照人少女望了其他六女一眼,道:“告诉尊驾也无妨,只要一言不实,尊驾立遭惨死之祸。”说完便报出七女姓名。
赵蔚垂面沉思,喃喃自语道:“内中似无麦熙凤之名,在下再去瞧瞧看。”
“慢着,我等随尊驾同行。”
赵蔚摇首道:“在下全然无诈,七位姑娘何必自蹈罗网,要去也只能麦熙凤姑娘可以同行。”
七女中忽闪出一个梳有丫角双髻,嘴边有一米粒小痣,姿容姣秀少女,晶澈眸中神光一闪,问道:“为何只有麦熙凤可去?”
赵蔚道:“姑娘莫非就是麦熙凤姑娘么?”
那少女答道:“不错,我正是麦熙凤,尊驾尚未作答。”
赵蔚微微一笑道:“恹魂之法不言而知乃旁门邪术,自有他厉害之处,方才在下尾随来此的那一双妖人,无疑是欲向六位姑娘施术,若六位姑娘随行,岂非自投罗网……”说此略略一顿,又道,“诸位姑娘不妨提聚真气,搜宫过穴,是否觉察出体内有异。”
七女闻言,均不由自主地暗提真气。
果然--
除麦熙凤,如往常外,其余六女只感一阵头晕目眩,不禁花容失色。
赵蔚淡淡一笑道:“如何?”
麦熙凤瞧出同门姐妹有异,面色微微一变道:“果如尊驾所言,待我通知三位师兄……”
“且慢!”赵蔚道,“姑娘如通知令师兄,必将引起一场血腥杀劫,依在下之见,不如在下偕同麦姑娘前往,设法毁去六具草人,邪恹之术必然自解,可使凶邪无法得逞,当知难而退。”
麦熙凤道:“我如何信得过尊驾。”
赵蔚微微一笑,默然转身走去。
麦熙凤望了同门姐妹一眼,身形飞掠追上赵蔚,娇笑一声道:“尊驾真个狂傲已极。”
赵蔚淡然答道:“在下无所需求。既然姑娘心怀疑忌,何必自讨无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