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劲装汉子目睹令牌,神色一凛,目泛惊愕之色。
蓝褂中年人道:“奉门主之命,稍时丐帮门下及孙道元老鬼必然赶来,你等不可拦阻,只准入不准出,格杀勿论。”语音森寒如冰,望了三劲衣汉子一眼,快步离去。
三劲衣汉子悚然隐去。
…………………
昆明四季如春,虽时序入冬,郊外景物仍是黛拥郁翠,三官庙外却枫红如火,风送叶动,掀起一片红浪,眩人眼目。
突林外传来啪哒啪哒步履声,只见一个蓬首垢面鸠衣百结中年叫化,足登一双破烂不堪草鞋奔来,两手各挂着一只热气腾腾,油黄香味扑鼻的富贵鸡,口中咀嚼有声,向三官庙奔去。
庙内忽迈出一瘦小灰衣庙祝,道:“此庙不收叫化,请往别处去吧!”
中年叫化嘻嘻一笑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转身而去。
他转身之际,一蓬寒芒电奔疾射向庙祝,中年化子以快得不可思议的手法打出,庙祝猝-不及防,只闷噑得半声倒地不起。
中年化子冷冷一笑,两鸡并入左手右手,五指疾抓庙祝入庙。
片刻功夫过去,六黑衣人飞奔而至,将所扛麻袋放下,一黑衣老者高声道:“庙内有人么?”
三官庙内疾掠出满嘴油腻,目带不忿之色庙祝,喝道:“什么人?”
黑衣老者打一手式,沉声道:“奉门主之命,令老朽等来此?”
这手式已宣示了,他在本门身份职司。
庙祝神色立肃,侧身一让。
六黑衣人提着麻袋鱼贯走入,穿过正殿,只见后殿摆着一张白木小桌,桌上放着一大盌剁碎鸡块,另有半碗酒,鸡骨狼藉弃地,不言而知庙祝正在自饮自酌。
那为首黑衣老者是个嗜饮如命酒徒,不禁啧啧出声道:“好香!”
庙祝忙打开一扇竹橱,取出六付碗筷,在碗中一一斟满了酒。
由于六黑衣人不疑庙祝有诈,奉命在三官庙内候命,有酒有鸡那还不馋指大动,聚坐一席痛饮。
酒味醇冽,入口芳香,鸡肥腴美,不禁大快朵颐。
蓦地--
六黑衣人突感一阵头晕目眩,心知着了道儿,不禁面色一变,怒视庙祝,身形倏地立起,眼前却是一黑,纷纷翻倒在地。
庙祝哈哈一笑,离座而起,前殿忽掠入蓝布大褂面目怪异的摩云神爪孙道元。
孙道元迅疾解开麻袋,扶出老叫化司空奇。
只见司空奇双目紧闭,面色如冰,身躯佝偻缩作一团,孙道元冷笑道:“好辣毒的手法!”
庙祝不禁一惊道:“司空长老尚有解救否?”
孙道元冷笑道:“白衣凶邪点穴手法歹毒,再施以缩骨禁制,如不明解法,司空前辈恐落得终身残废,每日两次阴火焚身之苦。”说着落指如飞。
只见司空奇全身骨骼剥剥作响,徐徐伸长,恢复半睡模样,苍白脸色渐转红润。
须臾--
老叫化司空奇喉中发出一声呻吟道:“老化子好苦!”缓缓睁开双目,瞥清两人形像俊,面现笑容,倏又闭上双目。
庙祝神色一惊,道:“老前辈………”
孙道元笑道:“老叫化受制过久,必须调匀真气恢复功力,阁下不必惊疑。”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老叫化忽弹身立起,伸出蒲扇般大小手掌搭在孙道元肩上,哈哈大笑道:“不想老叫化能得再世为人,老弟,老叫化服了你了。”
孙道元道:“凶邪百密一疏,才有此失。”
司空奇目中忽逼射怒焰,道:“老弟?你我现在何处?老化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走,咱们去找那魔崽子。”
孙道元道:“你我现在三官庙。”
司空奇诧道:“不在黑龙观么?”
孙道元摇首一笑道:“白衣人放出风声,说你老化子现擒囚在黑龙观,在观外密布伏桩,诱使贵帮高手及我孙道元入伏,志在孙道元那柄紫电剑。”
“紫电剑”司空奇似吃了一惊,目注孙道元肩后斑剥苍烂长剑,诧道:“是真的么?”
孙道元点点头道:“一点不假!”
司空奇目中神光一振,道:“有此剑在,凶邪何足为惧,你我速去黑龙观。”
孙道元摇首笑道:“此刻不可打草惊蛇,黑龙观外即将成为血腥之地,但并非丐帮中人,老前辈大可不必耿耿于怀。”说时挽着老叫化掠出三官庙外。
庙祝疾随在后,道:“庙中六匪如何处置?”
孙道元回面扬手,掷出一线紫芒落入庙内。
忽闻一声霹雳巨响,整座三官庙炸裂,硝烟奔空,砖石溅飞如雨夷为平地,威势骇人。
司空奇诧道:“老弟,你这霸道暗器似是子母雷珠。”
“不错!”孙道元道:“嫁祸江东,在下不得已为之。”
司空奇哈哈大笑,三人联袂如飞而去………
黑龙观外虽寂静如水,但暗中却密云欲雨,一触即发之势。
白衣人面目森寒如冰,负手屹立在大殿内沉思,眼中神光隐泛出忧郁色采。
他仰面望了望殿外天色,喃喃自语道:“怎么还不见来呢?”
蓦地--
天际遥处随风传来一声霹雳巨震。
白衣人不禁面色暗变,低喝道:“常隆!”
殿角暗处突疾射出一条瘦小黑衣汉子。
白衣人沉声道:“你听见方才霹雳响震声么?”
黑农漠子道:“属下听见了!”
白衣人道:“你去查明速速回报。”
黑衣汉子疾闪而出。
第十九章
蓦闻一声阴冷笑声道:“阁下计算错了,丐帮高手及孙道元老鬼怎会中了阁下圈套!”
白衣人闻言一震,身形迅疾掠出殿外,只见一紫衣秀士嘴角噙笑,手握一只鹅卵大小紫光流转的珠子,不由面色微变,问道:“尊驾就是眼下盛传的紫衣神龙卓天奇?”
紫袍人颔首道:“在下正是卓天奇!阁下白费心机,亦为谣诼所愚,其实孙道元如真的到来,纵有盖世武功也难撄紫电剑犀利锋芒。”
白衣人冷冷笑道:“未必见得,卓老师不也是来了么?纵有子母雷珠可恃无恐,兄弟亦有制胜之策。”
卓天奇道:“阁下很自负,殊不知孙道元之紫电剑即是用来刃取你我颈上之血,眼下尚难预卜是他死,还是你我先亡,情势既明,卓某势难久留,闪开!”手中雷珠作势一场。
白衣人不由倒跃出五尺。
卓天奇却已一鹤冲天拔起,穿空疾飞而杳。
白衣人目中怒焰暴张,却见常隆疾掠而回,面露悸惧之色道:“回禀门主,青龙方位本门伏桩七处俱遭惨死,死在犀利兵刃之下……”
白衣人惊道:“你从何而知死在犀利锋芒之下?”
常隆道:“本门兄弟手持兵刃俱被削断,断处平整光滑,必是……”说此忽嗫嚅不语。
“必是什么?”
常隆道:“似是紫电剑。”
白衣人身躯一阵撼震。
常隆又道:“方才霹雳巨响似是三官庙,恐又出了舛错!”
白衣人忽切齿冷笑道:“卓天奇,我与你势不两立。”
常隆面色大变道:“是卓天奇所为么?”
白衣人忽眼神微变,挥手示意命常隆传令门下速撤出,心中暗忖道:“此事似与卓天奇无关,莫非孙道元欲嫁祸于卓天奇,引起鹬蚌之争,遂他渔翁之利。”越想越感有理,鼻中冷哼一声,疾掠出黑龙观而去……
天已薄暮,尚未掌灯。
唐梦周与麦如兰在窗下对奕,严薇薇在旁观战。
麦如兰忽纤手一推,娇叹道:“输啦!”
忽门外响起从人语声道:“盛大人来访!”
唐梦周朗声笑道:“有请!”向两女示了一眼色,慢步行去,手揭门帘迈出房门。
只见盛秋霆已走入二堂中门,忙趋前相迎,发出爽朗笑声。
两人分宾主落坐,从人献上香茗,盛秋霆微移杯盖,就唇浅饮了一口放下,似无限感喟叹息一声道:“咱们哥儿俩一年多未相聚,在京师频相过从,老弟风流文采,盛某打从心眼里佩服……”
唐梦周微笑道:“说穿了还不是纨绔子弟,盛大人谬奖,在下不胜汗颜。”
盛秋霆正色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盛某一个武人,粗俗不文,却也颇有识人之明,老弟文武全才,然深藏不露,京城韦大人谈及老弟,就赞不绝声。”
唐梦周含笑道:“那是韦大人抬爱。”
盛秋霆道:“韦大人也出京了,老弟知道么?”
唐梦周不禁一怔,问道:“韦大人因何出京?”
盛秋霆摇首道:“盛某不知,但如今皇上圣明,我辈内廷当差未司耳目,派遣出外纠察各省吏情,详实奏闻,盛某仆仆风尘者亦是为此!”
唐梦周道:“这个在下知道,但在下一个布衣不能妄置一喙。”
盛秋霆略一沉吟道:“盛某意欲请问一事,未知可否见告?”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盛大人太谦虚了,在下当尽所知相告。”
盛秋霆道:“风闻老弟在黄河渡口无意目击一场江湖凶杀之事……”说时两道眼神凝注在唐梦周脸上。
唐梦周暗道:“言及正题了。”故作呆了一呆,道:“诚有此事。途经黄河渡口适为强风所阻,不料竟遇上此事,但事不关己,所以在下也不愿过问,为何盛大人提此,莫非与大人出京有关?”
“大有关系!”盛秋霆点点头低声道:“飞凤镖局所失陪镖,并非价值连城珠宝,似是一封书信……”
唐梦周诧道:“一封书信那有如此重要?”
盛秋霆正色道:“当今皇上早就虑及三藩拥兵自重,蓄谋叛变,一举一动,无不严予监视,所以晋藩假手飞凤镖局暗护一封密缄送舆粤藩……”
“这手法太高明了!”唐梦周一拍大腿惊赞道:“如非盛大人说破,在下怎么也不疑及此。”
盛秋霆长叹一声道:“目前仍是猜测之词,三藩虽蓄谋生叛,但各自为谋,互相猜嫉,表面上通问款曲,却不过是利用而已,若内廷猜测不错,飞凤镖局所失暗镖极其重要。”
唐梦周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头流,盛大人应该向飞凤镖局查寻,不难水落石出。”
盛秋霆冷笑道:“飞凤镖局从出事日起,就烟消云散,名存实亡了!上至总镖头,下至烧饭的火头儿竟没了影儿。”
唐梦周诧道:“那就值得大费推敲了。”
盛秋霆沉声道:“岂只推敲而已。”
唐梦周若有所悟,道:“所以盛大人不辞万里迢迢来滇,为的是向滇藩查证。”
盛秋霆目露钦佩之声道:“老弟委实睿智,除了滇藩无有别人,滇藩劫去密缄,志在要挟粤、晋二藩。咳,如今滇藩无故罹疾,盛某一番心机又成白费了。”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倘为滇藩之主,必有人奉命而为,盛大人精明干练,抽丝剥茧,不难真象大白。”
盛秋霆略一沉吟,道:“老弟受特达之知,圣眷极隆,三藩之事老弟难道无有……”
唐梦周忙正色道:“国家大事,一个布衣岂能预闻,体制有失,在下亦不愿参与。”
这时,一老仆走入,道:“店外有一自称姓卓儒生要见公子。”
唐梦周面色一冷,道:“他居然能找到在下,真是难得,说我有请!”
盛秋霆道:“此人是谁?”
唐梦周道:“大人必有个耳闻,此人乃哀牢朝天峰紫衣神龙卓天奇。”
盛秋霆面色微微一变,道:“原来是他。”身形疾向厢房掠去。
他快,唐梦周此他更快,盛秋霆正揭开门帘,身形掠入房中之际,唐梦周迅疾无伦地一伸手,将其肩胛骨抓个正着,同时笑道:“房中有内眷在,恐怕不方便,盛大人请到对面厢房隐藏一下。”
盛秋霆值此身影侧飘而退之际,突觉半边酥麻,似是真力虚脱了一般,心神暗震,忙行功运气欲绷开唐梦周五指,同时面色微红地讪道:“盛某忙中有错,卤莽得很,老弟见谅。”
那知唐梦周五指倏地一松,笑道:“任谁也忙中有错,在下怎能见怪。”
盛秋霆在揭开门帘之际,瞥明房中有二女在,麦如兰自然见过,但严薇薇却陌生得很,由于严薇薇未除人皮面具,房中光线又较暗,盛秋霆目光如何锐利,一瞬之间也无法辨出严薇薇戴有面具。
随即盛秋霆疾掠入对面房中,此时青衣老仆已领着紫衣神龙卓天奇走入。
卓天奇一袭紫袍,神态从容,满面含笑,抱拳道:“是唐公子么?”
唐梦周趋前两步,施礼道:“卓大侠,在下正是唐梦周。”
卓天奇两道眼神凝注在唐梦周脸上有顷,倏地朗声大笑道:“唐公子骨格清奇,秉赋深厚,难怪劣徒程涵英不敌,可惜你我已成仇敌,不然还可论交。”
唐梦周微笑道:“为友为敌,悉凭卓大侠之一念明辨是非间,在下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卓天奇道:“这个卓某知道,卓某手段虽嫌毒辣一点,却用意良善,如玄灵宫沦入另一凶邪之手,恐玄灵宫门下此刻已身不由己,茶毒西南武林了。”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卓大侠来此就是见告在下这几句话么?”
卓天奇面色微寒,道:“事成过去,再言无益,卓某此来欲向公子讨还一件东西!”
唐梦周冷笑道:“在下伤毙卓大侠门下多人,卓大侠既欲偿还血债,请另订时地,在下无不接着。”
卓天奇闻言放声大笑道:“那只怪他们学艺不精,自不量力!卓某气量再仄,也不致在此人烟稠密之处寻衅,但此仇终须要公子清偿。”
唐梦周似怔得一怔,道:“那么卓大侠欲向在下讨还什么东西?”
卓天奇略一沉吟道:“卓某曾去了黑龙观一趟。”
“黑龙观?”唐梦周闻言一怔,继又冷笑道,“玄灵宫与黑龙观根本就是两同事,怎么并为一谈。”
卓天奇深深望了唐梦周一眼,道:“风闻那隐名凶邪擒囚丐帮长老司空奇在黑龙观……”
言犹未了,唐梦周已自冷笑道:“卓大侠提及凶邪两次,那隐名凶邪究竟是何人物,又与在下何干?”
卓天奇鼻中轻哼一声道:“公子无须言不由衷,那隐名凶邪即是杀害乾坤独叟与王屋盲叟主凶。”
“这个在下倒有耳闻。”
“隐名凶邪阴谋称霸武林,毒害异己,武林各大门派无不岌岌自危,若不亟谋制止……”卓天奇说至此处,倏又转过话锋,笑笑道,“此话离题太远,那凶邪将司空奇囚在黑龙观,诱使丐帮精英及摩云神爪孙道元赶来施救,志在孙道元手中那柄紫电剑,那知竟是骗局,凶邪已将司空奇移置三官庙。”
唐梦周寒着一张脸凝耳倾听着,神情无一丝变化。
卓天奇皱了皱眉,续道:“本来卓某不知,三官庙却遭震毁,卓某手下赶往察视,辨明那是被卓某独门暗器子母雷珠炸毁的,砖石残烁中七尸横陈,面目全非,公子嫁祸江东,未免太狠毒了点。”
唐梦周面泛严霜,目中怒光暴射,大喝道:“卓大侠怎可血口喷人!”
卓天奇淡淡一笑道:“在玄灵宫中卓某手下雷珠为公子劫去,试问不是公子还有何人?”
唐梦周道:“不错,在下恐贵属毁坏玄灵宫,不得已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法夺去雷珠,但卓大侠知否在下劫有几枚雷珠?”
卓天奇道:“共是六枚!”
唐梦周冷冷一笑,伸手揣怀,徐徐舒掌,赫然正是六颗紫芒流转的雷珠。
卓天奇不由面色一变,诧道:“如此说来,并非公子所为了?”
“正是!”唐梦周断然答道,“在下对黑龙观及三官庙之事均茫然不知。”
卓天奇目光霎了霎,道:“看来卓某是错怪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