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祸立至,言尽在此,听与不听,端凭武少主了。”说完双肩一振,潜龙冲天拔起,半空中宛如一只鸟般疾闪而杳。
武东山面色变了一变,大喝道:“咱们走!”
诸人鱼贯奔出,各解下坐骑,飞跃上鞍奔出城外。
武东山一骑当先,奔向一片乱林间。
乱林中,隐隐现出一幢倒塌的破败庙宇。
陈德三纵骑抢先,向武东山道:“少主是这里么?”
武东山点点头,尚未出言,蓦闻一片弓弦乱响,箭弩由四面八方袭至。
飞鹰帮匪徒离鞍腾起,扬腕出刃,舞起片片刀光护住身形,弓弦之声忽戛然而止。
林中忽闪出一个豹皮衣裙,手持狼牙锤面目黧黑,神态犷悍少年,咧嘴大笑道:“武少主你我有缘幸会。”
武东山面色森冷如冰道:“阁下何人?为何猝袭在下!”
豹衣少年大笑道:“我倘真欲猝袭武少主,此刻你等那有命在!”
武东山冷笑道:“这也未必见得!”
豹农少年道:“你我闲说少说,风闻贵帮已取得白虹剑,特此前来向武少主求借一用。”
武东山不禁面色一变,冷笑道:“捕风捉影之言阁下如何凭信。”
豹衣少年阴阴一笑道:“希望少主三天之内将白虹剑取来,送剑之处自有人与少主联系,不然少主将罹奇祸。”话落人起。
如此强说自话之事,武东山还是头一次遇上,不禁肝胆气炸,杀气陡萌,厉喝道:“阁下慢走。”双掌扬空击去,发出一股山涌狂飙。
半空中豹衣少年身影疾转如轮,倏地弹身猛泻,疾如流星落在十数丈外乱林中,形影杳失。
武东山大喝道:“快追!遇上立施重手,格杀勿论!”
飞鹰帮门下纷纷扑去。
武东山面色沉凝肃冷,只觉事情太过离奇,他平日自负机智过人,此刻也猜测不透其中道理。
半晌,飞鹰帮门下纷纷转来,陈德三道:“禀少主,豹衣贼已远去无踪,林中一无线索可寻。”
武东山低哼一声,默然须臾,望了陈德三一眼,道:“你等在庙外守护,待我人内瞧瞧。”
陈三德忙道:“少主不可轻身涉险!”
武东山道:“无妨!”飘然走入破庙。
大殿中阴森晦暗,尘网重结,腐霉气味直冲入鼻,中人欲呕。
忽闻一声痛苦已极的呻吟,有人问道:“是武少主么?”语音沙哑颤抖。
武东山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僧人倒在壁角,迅疾一跃在僧人之前,定睛望去,认出峨嵋后起之秀乾坤刀飞云,面色一变道:“大师是何人所伤。”
飞云凄然一笑道:“豹衣少年,武少主定有所见。”
武东山呆得一呆道:“令师达观上人未来么?”
飞云已伤重不支,道:“家师现在内殿,想亦已遭了毒手。”语音微不可闻。
武东山伸手一摸飞云,气息已冷,面色一冷,身如离弦之弩掠入后进内殿。
后殿更比前殿晦暗阴森,几伸手不见五指,武东山伸手入怀,取出夜行火折,“嚓啦”一声,一道熊熊火光升起。
只见殿中倒着七具躯体,武东山不禁面色大变,辨明峨嵋达观上人斜靠在柱旁。忙疾跃向前唤道:“老禅师!”
达观上人睁开一线眼帘道:“武少主,你来迟了。”
武东山道:“老禅师被何人所伤?”一掌紧抵在达观上人胸后命门要穴上。
达观上人似精神一振道:“贵帮大难临头,速传讯令尊严加戒备,慎防祸起萧墙。”
武东山闻言不由呆住道:“老禅师也为豹衣少年所伤么?豹衣少年是何来历,在下誓报此仇。”
达观上人涌起一丝苦笑道:“看来少主无法报得此仇,老衲等虽为豹衣少年所乘,但致命之由却系少主蛇芒针。”
“蛇芒针!”武东山不禁面色惨变,道:“此针乃在下秘门独有,豹衣少年如何取得蛇芒针。”
达观上人笑了一笑道:“取自令妹武红玫手上!”
武东山眼中喷火,咬牙切齿骂道:“竟是这贱婢么!”
达观上人道:“少主你不可责怪令妹,令妹也是逼不得已,眼下令妹已落在豹衣少年手中。”
武东山不禁面色大变。
达观上人又道:“老衲行年七旬,死不为夭,目前少主祸在眉睫,倘不见信,少主不妨察视神案下一具尸体,他身中九支蛇芒针,七孔流血惨死。”
武东山不禁一怔道:“老禅师知是何人么?”
达观上人道:“少主一瞧便知!”
武东山左手一松。
达观上人忽喉中疾响,溘然逝去。
武东山暗叹一声,手中夜行火折燃烧已尽,倏地疾灭,殿中又是一片漆黑。这时武东山小心翼翼走近神案下,察视尸体形貌,他虽是目光锐利,暗黑之间亦无法分辨面目,他伸手入囊取出一块火镰石,“笃”的猛敲数下,黑暗中火花一闪,映出那人面目。
武东山不禁失声惊呼:“怎么是他!”
原来死者就是不久前去大兴客栈自称太原官府中人的锦衣老者周骧。
这无疑是借刀杀人毒计,武东山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毛骨悚立。
蓦地--
随风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武东山你瞧清了么?还不束手就缚!”
四条人影如魅,风疾电闪掠入后殿,分占四象方位,刀光闪闪,后殿立时弥漫漫森厉杀机,令人窒息。
武东山知事态严重,但始终理解不透为何事情会落在他身上,目中怒光逼闪,冷笑道:“为何在下须束手就缚?”
面形瘦削汉子阴恻恻笑道:“你杀官拒捕,目无王法,难道胆敢不认罪么?”
武东山大怒道:“血口喷人!在下杀了什么官?死者均非在下所杀。”
瘦削汉子怪笑道:“你当认出神案上死者是何人!”说着手中一物掷地,冒出一团火球,映得一殿通明。
武东山不觉心神一震,淡淡一笑道:“在下不识!”
瘦削汉子面色一沉,大喝道:“兄弟与周骧同往大兴客栈,由周骧独自一人入内劝告武少主速离,怎说不识?周骧又死在你武少主独门暗器蛇芒针之下,英雄作事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你也不怕辱没令尊的名头么?速随我等前往太原抚署领罪。”
武东山知跳下黄河也难洗净,右手奇快无比地已将肩后长剑挽在手中。
寒芒匹练般闪了一闪,四人面色微变了变,及至瞧清武东山手中挽着的并不是白虹剑,神色倏平,嘴角也泛出一丝森冷笑容。
瘦削汉子鼻中冷哼了一声道:“武东山,你想动手!”
“不错!”武东山冷笑道,“动手与不动手都是一样,何况在下并非任人宰割之辈,不过……”
“不过什么?”
武东山道:“在下想知道四位真正用意。”
瘦削汉子大笑道:“方才兄弟不是把话说明了么?”
武东山冷笑道:“因为在下知道周骧并非什么太原抚署中的人,四位更非官府所遣。”
瘦削汉子面色一变,喝道:“胡说!”
武东山哈哈大笑,长剑一闪,“长虹贯日”已自刺向瘦削汉子咽喉重穴,真个快如电闪,其他人面色一变,兵刃迅疾出手,寒飙电奔,刺向武东山要害重穴。
这四人不言而知都是江湖道上顶尖高手,配合更严,瘦削汉子一对狼牙锤更势如“五岳盖顶”劈下,换在常人,难挡他们合力一击之下。
武东山身法奇快一转,振腕疾挥,飞洒出一片惊涛骇浪剑气,攻势凌厉,潜劲山涌,威力骇人。
约莫盏茶时分,武东山左手一扬,喝道:“打!”
四人以为武东山发出蛇芒针,虽然有备,却不能不防,禁不住撤刃回护。
那知武东山使诈,长剑疾振幻洒漫空剑星,身如脱弦之弩般掠向前殿,穿空腾起,剑光挥振中砍破屋瓦而出。
武东山身形刚落在庙前,面前已横跃五条身形阻在面前,他冷笑一声,长剑疾闪挥出。
只听两声惨噑,一双劲装汉子被他迅雷不及掩耳剑势断去左臂,鲜血飞溅如雨。
在数声如雷怒喝中,武东山已如大鹤般冲空腾起,疾如电飞逃去。
庙内四人疾掠而出,见状又惊又怒,瘦削汉子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澈越响亮,振荡云空,随风播散开去,袅袅不绝。
突闻一声娇叱道:“无用的东西,如此众多人手竟然擒不了武东山,该当何罪!”
瘦削汉子等人闻声不禁面色如土,骇懔震警。
矮林丛中冉冉走出一黑衣蒙面背剑少女,后随一双白衣劲装貌美女婢。
黑衣蒙面少女身法似缓实速,眨眼已来在瘦削汉子等人身前,轻哼一声道:“我一双女婢已追赶武东山去了,但愿追得及,否则你等将难逃断去一臂之重责。”
瘦削汉子等人面色黯然,齐齐躬身道:“属下等愿领重责。”
蒙面少女颔首道:“很好,不是我辣手无情,须知法无宽贷。”随即四面一望,接道,“那武东山率来的弟兄呢?”
瘦削汉子躬身道:“都被制住并点了睡穴。”
蓦地--
一双白影横空飞落而下,现出两白衣美婢,向蒙面黑衣少女敛袵施礼道:“武东山身法鬼祟滑溜,婢子们赶下,武东山滚入长草隐蔽山坡之下,觅无人影。”
蒙面少女莲足一跺,向瘦削汉子暍道:“张奎,你将陈德三带来。”
张奎应喏一声,电射而出落向十数丈外,抓起一具身形掠回,右腿一撩踢出五尺。
陈德三被踢开穴道,睁眼一望,不由面色大变,知逃走无望,狞笑一声道:“要杀要剐,任听尊便,倘欲凌辱老朽,别怨老朽出言污秽。”
蒙面少女叱道:“你只要敢口吐秽言,姑娘定要把你一寸一寸地凌迟剐割,让你不活不死,受尽非人之刑。”
陈德三道:“老朽与姑娘你何仇何恨?”
蒙面少女道:“没有任何仇怨,但姑娘须问你一句话,你可知道武东山所去之处?”
陈德三听出他们少主不但未死,而且安然逃去,不禁心中暗喜,摇首答道:“老朽不知!”
蒙面少女鼻中冷哼一声道:“你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陈德三高声答道:“敝少主向来行事莫测高深,老朽的确不知情。”
蒙面少女道:“你别把武东山说得太高了,本姑娘有办法查明你说话是否真实,如有半点虚假,可别怨我心辣手黑!”说着回顾四婢一眼,道:“你们去向武东山带来的弟兄逐个询问,我不相信他们不知武东山去处。”
四婢领命飞掠而出。
陈德三心头不禁忐忑不宁,面色频频变异。
蒙面少女忽侧脸目注庙侧一株浓荫密叶巨干上,冷冷喝道:“张奎,你等四人将树上潜藏的鼠辈擒来!”
张奎等四人立向巨树扑去。
浓枝密叶间疾如鹰隼电泻疾落一条身影,向庙后掠闪而去。
张奎大喝道:“鼠辈站住!”
只见那条身影一落实庙后,倏地旋身立定,现出一俊美背刀青衣少年,微笑道:“在下是鼠辈,那么四位是何人?”
张奎不禁一怔,惶惑之间无言回答。
另一老叟冷笑道:“尊驾为何窥探我等隐秘?”
少年哈哈朗笑道:“大白天里有何隐秘可言,何况此处是一荒废破庙,你等可来难道在下不能来么?”
老者面色一变,喝道:“速擒下此鼠辈向姑娘覆命!”
言尚未了,四人已抢攻出手。
怎知少年出刀奇快,寒飙飘飞中闪出朵朵金星,疾如电奔,只听四声闷哼,张奎等四人齐都踉跄跌出数步,面色惨白如纸,右肩垂下,肩胛处殷红血液渗透衣衫,循臂流注而下。
蒙面少女突飞身疾闪而至,目睹少年不禁一愕,道:“原来是唐公子!”
少年呆得一呆,微笑道:“在下正是唐梦周,姑娘隐秘面目恕在下不识。”
蒙面少女道:“公子不必认识我,但公子富贵中人,宦门之后,为何亦涉身江湖。”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与姑娘一般,身不由己。”心头凝思猜测蒙面少女是何来历。
蒙面少女默然须臾,道:“公子是否与武东山同路?”
唐梦周道:“在下与他风马牛不相关。”语音略顿又道:“姑娘为何冒充官府中人?”
蒙面少女轻笑一声道:“公子错了,周骧确是官府中人,却非晋抚衙中护卫,如我猜测不错,公子比我所知为多。”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初涉江湖,武林中人均不以在下为同道,虽频频目击诸般情事,却无异隔靴搔痒。”
“那是公子自谦!”蒙面少女道,“无疑公子已知庙中僧道及周骧均为我所杀害,但他们均有取死之道……”
唐梦周道:“各为其主,姑娘认为他们错了么?”
蒙面少女怔得一怔,摇首道:“这是公子片面的想法!日后公子自会知悉我为何借刀杀人,使武东山无法脱除凶嫌。倘非如此,江湖中恐又起一场变乱。”
唐梦周默然无语。
蒙面少女忽发出银铃悦耳娇笑,问道:“我想公子必然风闻紫电自虹双剑之事?”
唐梦周点点首道:“不错,在下已有风闻。”
蒙面少女道:“我认为紫电剑由柏春彦自己劫去,其女柏月霞尚蒙在鼓中。”
唐梦周一轩剑眉,朗笑道:“姑娘猜测很有道理,但无法确证,除非……”
“不错!”蒙面少女冷笑道,“除非找到柏春彦当面,那时我等俱成剑下冤魂,所以亟须获有白虹剑,差可与柏春彦为敌,武林盛传白虹剑为飞鹰帮主取得……”
“所以姑娘设计擒住武东山,迫使飞鹰帮主就范。”唐梦周徽微一笑,一石二鸟之计显已收效,不禁深感欣慰。
蒙面少女道:“飞鹰帮主之女武红玫已在我掌握中,不怕飞鹰帮主不就范交出白虹剑。”
唐梦周道:“如此说来,姑娘胜算在握,在下不愿参与其事,远行在即,请从此别!”
这时四妙龄美婢一同飞身掠至,目睹唐梦周呆得一呆。
唐梦周微微一笑,转身飘然而去。
一婢忽道:“姑娘,他是何人?”
蒙面少女娇笑一声道:“富贵中人,高雅非常,非我等庸俗所能仰攀。”说时顿了一顿,又道:“你们问出了么?”
那婢女答道:“问出了,可能往吕梁去了。”
蒙面少女略一沉吟,道:“那么我们立即赶往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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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南边陲的昆明,四时如春,时序初冬,仍是阳光飞洒,惠风和畅,垂杨处处,翠拂行人。
那日,昆明城中运河(又名篆塘河)内舟楫往来不绝,一艘华丽画舫缓缓驶向滇池。
舱中站立一贵介公子,身着天青缎衫,肩披黑绒绣白嵌肩,面如冠玉,神采飘逸,旁随四个鲜明衣履仆从。
贵介公子星目眺赏西岸景物,只见沿岸青林垂影,四围稻香,风光极佳。
画舫驶入滇池,但见金马、碧鸡二山东西环绕,烟波浩渺,一碧万顷,不禁赞道:“果然不愧‘清和气候无双地,壮丽湖山第一城’之称。”随即问道:“玄灵宫离此多远?”
旁立一清瘦汉子不禁一怔,道:“回禀公子,玄灵宫就在碧鸡山北麓,舟楫可至,风闻玄灵宫不准闲人进入,妄入者不死即伤。”
贵介公子面色一沉,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玄灵宫倘胆敢胡作非伪,他们有几个脑袋。”
清瘦汉子不敢再言。
画舫迳向碧鸡山驶去。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舟渐泊向湖岸,四个鲜明衣履仆从率先登岸,其中一人抱着一柄长剑。
突闻林中传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