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了一顿饮光景,忽闻一声朗朗大笑道:“谈朋友要见颜某为何?”一条身影疾如鹰隼泻落在唐梦周身前七尺外石蹬上。
唐梦周目光抬处,果是在大名所见二谷主颜鸿庆,立抱拳一揖道:“颜二谷主是否独自一人而来,还是身后隐随有人?”
颜鸿庆闻言不由呆得一呆,道:“谈朋友此话何意?”
唐梦周道:“在下此来有事相告,兹事重大,不可为第三人耳闻,倘二谷主见疑,在下立时掉面就走。”
颜鸿庆目露疑容注视了唐梦周一眼,忽高声道:“你等立即后撤!”
隐隐可闻一片远去衣袂振风之声。
颜鸿庆道:“现在谈朋友可见告了!”
唐梦周在身旁取出一面玉牌,递与颜鸿庆道:“二谷主可识得此物!”
颜鸿庆接过端详了一眼,大惊失色道:“此物谈朋友从何处得来?”左掌凝势待发,只要谈灵一个不对,立即出手击毙。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在下实奉荆一鸣监令急命赶来!”即低声叙出五毒堡门下多人已隐伏在无忧谷内,荆一鸣严令自己来无忧谷查明歼除。
颜鸿庆骇然变色道:“申屠宗门下么?颜某竟丝毫不知情。”
唐梦周冷冷一笑道:“二谷主如果知情,在下也用不着赶来,荆监令心中忧急如焚,不及传讯门主又不敢擅离,故令在下持本门信物赶至。”
颜鸿庆道:“荆监令如何探出五毒门下潜隐在敞谷内。”
唐梦周见颜鸿庆盘根究底,不愧心细如发,遂微微一笑道:“荆监令率领在下等一行潜迹在嵩岳山麓相距不远一座荒废无人居住之文昌阁上,不料在下随荆监命两人外出之际,申屠宗率领门下匪徒掩袭而至,本门弟子俱被毒杀………”
颜鸿庆目中怒光逼射,沉声道:“如此说来,嵩山之谋已为申屠宗身后凶邪探悉?”
唐梦周道:“早有所悉,对方亦欲谋染少林,惜为本门抢先一步,使对方无计可逞,怨毒在胸,遂毒谋搏杀本门个人。”说着略略一顿又道:“申屠宗在文昌阁内外设伏,静待荆监令与在下返回一网成擒,不料荆监令警觉情形有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本门玄奥手法将隐伏在文昌阁外五毒门下一一点毙,可笑申屠宗毫无所觉,为荆监令窥听申屠宗与其门下相谈之言,非但无忧谷内潜伏有五毒门下,而且玄灵宫亦有多人在内。”
颜鸿庆面色顿变,道:“如今五毒堡主申屠宗何在?”
唐梦周答道:“荆监令为恐申屠宗知悉我等已窥闻隐秘,遂守候在阁外不动,申屠宗见荆监令久久未返不耐,率众离阁,展开一场猛烈拚搏,荆监令手刃三名五毒门下后,因众寡悬殊退去。”
“如今荆监令在何处?”
“尚在搜觅申屠宗行踪下落,仍栖身在文昌阁。”
颜鸿庆已然释去疑虑,抱拳一笑道:“谈朋友请!”
此处距无忧谷尚有一大段途程,唐梦周只觉所经之处险恶异常,削壁如刃,危崖险峻,戒备森严,不禁暗暗心惊!
岫云飞浮,暮霭渐落。
唐梦周处身在无忧谷内一间精榭内,窗明几净,布设幽雅,谷中四季如春,窗外遍植琪化瑶草,清香沁人心脾。
他正眺赏窗外景色之际,忽见一青衣垂髫小童进入,禀道:“二谷主前来拜望谈爷。”
颜鸿庆已随后趋入,发出爽朗笑声。
垂髫小童从门外端入佳肴美酒,两人相对落座,杯酒尚未沾唇,窗外忽送来高声,道:“稽老师到!”
颜鸿庆双眉倏地一挑,暗道:“他为何前来!”
一高瘦目光炯炯有神黑衫中年人疾掠而入,道:“二谷主,山外五大邪神及丐帮高手频频现踪,似有谋对本谷不利之图。”
颜鸿庆道:“传命下去严加戒备。”
高瘦汉子低应一声是,转身快步而出。
唐梦周道:“此人乃五毒门下!”
颜鸿庆不禁面色大变!
颜鸿庆诧道:“谈老师为何辨识稽化民乃五毒门下,稽化民在颜某手下多年,忠勤不二
只怕未必如谈老师所言。”
谈灵笑笑道:“二谷主不妨牵来犬猫试试,便知在下之言是否危言耸听。”
颜鸿庆闻言信疑参半,击掌传人命速牵一犬进来。
须臾牵来一只黄狗,颜鸿庆将一盌鼓油焖鸡倾置于地。
那只黄狗似饥不择食般片刻间风卷云散而尽。
颜鸿庆静观黄狗食后变化,盏茶时分过去,黄狗忽唁唁低鸣,似喉部不适,倏已倒卧旷地,目光黯淡呆滞,嘴吐白沫,四脚弹了几下便自不动。
谈灵微微一笑。
颜鸿庆骇然色变,满面怒容道:“谈老师是如何知道的。”
谈灵道:“二谷主暂不要问在下是如何知情,该去瞧瞧稽化民是否仍留在无忧谷。”
颜鸿庆面色一寒,厉声道:“唤稽化民来见。”随令撤换酒食。
片刻,一青衣劲装汉子飞奔入内,禀道:“稽化民遍觅无着,想是逃出谷外。”劲装汉子目睹躺在地下的黄犬,便已了然大半。
谈灵冷笑道:“稽化民逃也不远,方才他躬身抱拳向二谷主禀事之际,施放无形奇毒,他却不料在下暗中施展‘穿心指’点伤他的心眼,只在谷外十里方圆之内便可发现他的尸体。”说着目光注视青衣劲装汉子,语音一沉道:“此处发生之事不许张扬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青衣劲装汉子呆了一呆,低声应是。
颜鸿庆怒容满面,立命心腹亲信搜觅稽化民尸体。
酒菜已然换上,颜鸿庆敬了一杯酒后,迈:“谈老师如何查明五毒堡匪徒。”
谈灵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俾使在下得以从容查出,但在下忧心的是无忧谷内潜隐不仅他们一帮匪徒在内。”
颜鸿庆面色一变,道:“难道他们志在………”
“志在柏春彦谷主。”
颜鸿庆苦笑一道:“颜某犹不敢妄入虎穴一步,若真如所言,不过自速其死而已。”
谈灵道:“这不关在下之事,门主已全数付托二谷主,在下只待查出潜随在无忧谷匪徒之后,尚须赶往玄灵宫。”
颜鸿庆点一点头,道:“谈老师须小心谷主爱女柏月霞,她武功机智不下于颜某,稍露错失,立遭不测之祸,到时颜某也难以相救。”
谈灵微笑道:“这个,二谷主请放心,在下始终不明白柏姑娘到手紫电剑怎又会失去?”
颜鸿庆摇首答道:“这不怪柏姑娘,按理判断以柏姑娘一身武功,五邪并非敌手,怎奈一时轻敌,剑被震得脱手飞去,更不知黄雀在后,来人飞攫抢剑,乘间逸去……”继又发出一声长叹道:“令人困扰的是,那人攫夺紫电剑后就从此音信杳然,目前门主仆仆江湖即是为寻觅紫电剑下落。”
谈灵颔首微微一笑道:“在下亦尝闻荆监令提及,门主曾严令我等刻意查访,一有下落立即传讯。”说着立起抱拳道:“天色尚早,容在下去至谷内走走,探明五毒门中究有多少人渗入谷内。”
颜鸿庆道:“谈老师可任意行动,不受拘束,但必须小心柏姑娘。”
谈灵道:“在下谨记,不敢有违二谷主之命。”欠身施礼一揖,告辞飘然而出。
颜鸿庆略一沉吟,轻轻击掌出声。
青衣垂髫小童奔入,道:“二谷主有何吩咐?”
颜鸿庆道:“速命邓光来见我。”
垂髫小童疾掠如飞出去,须臾领着一个短矮中年汉子进来。
颜鸿庆忙道:“邓光,速往面晤荆监令,快去快回。”遂密语嘱咐一阵。
邓光唯唯称是,两人相偕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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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且说谈灵出得门去,似漫无目的眺赏谷内美景,不觉走至一条山涧前,涧水奔流急湍,响声如雷。涧上架设独木小桥,横跨六七丈,桥端守立着一个带刀锦衣劲装武士,面色沉肃森寒。
谈灵趋前抱拳笑道:“请问兄台,柏姑娘所居之处从何而去?”
锦衣汉子目光注视了谈灵一眼,道:“阁下想必是本谷嘉宾谈灵老师吧?过桥即是柏姑娘所居,但迩来姑娘肝火甚旺,往往为了细故动辄重处,不死必伤,阁下小心一二。”
谈灵道:“多谢指教。”真气一提,身形如飞掠过独木桥,转过屋角,黛翠笼荫中突传来一声断喝:“站住!”
只见一条身影疾闪而出,正是那符竹青。
符竹青早知唐梦周此刻必来,却故作不识,打量谈灵上下一眼,冷笑道:“尊驾可知此处为禁地么?”
谈灵微笑道:“在下知道,但不得不来。”
符竹青目露讶诧之色道:“朋友此话何解?”
谈灵淡淡一笑道:“在下姓谈,单名一个灵字,乃二谷主多年旧交………”
符竹青沉声道:“这个老朽不想知道,尊驾虽是二谷主之友,但山主姑娘所居禁地,老朽丝毫不能通融。”
谈灵大笑道:“阁下容在下说完再作决定如何?”
符竹青皱眉道:“谈朋友请讲。”
谈灵忽面色一肃,道:“兹事重大,不容走漏半点风声,阁下是否柏姑娘亲信,否则在下无法吐实。”
符竹青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不容不信,道:“老朽符竹青。”
谈灵故作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符老,在下久闻大名。”遂即施展心光传音之法叙出来意。
符竹青脸色频频变异,目中暴射惊芒,道:“居然有此等事,难怪我们姑娘性情大变,你我须筹思良策以免打草惊蛇。”说着两人联袂慢步,娓娓细语行去,似故友久别重逢。
这情形早有暗中监视谈灵的颜鸿庆亲信飞报与颜鸿庆知道。
谈灵与符竹青绕过一座山嘴,眼前突然开朗,呈现一片奇景,亭台楼院隐现在峰谷间,错落有致,奇松翠柏,琪花瑶草,鹅黄姹紫,馥郁送芬,处处飞瀑流泉,泻珠鸣玉,令人悦目神怡。
正行之间,谈灵猛觉身后一股急风破空,势如泰山压顶袭至。
谈灵身形奇快一滑,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去,笃的一声,一把抓住一柄飞龙铁拐。
只见一条庞大身影飞落,右手仍自紧抓飞龙铁拐不放。
谈灵定睛望去,见是傅灵芝,满头霜白如银长发猬张飞扬,神态威猛骇人。
傅灵芝使尽平生真力,却未能将飞龙铁拐夺出谈灵手外,不禁大感凛骇。
符竹青忙道:“此人是老朽童年故交谈灵老师,为何不见容于傅嬷嬷?”
傅灵芝冷冷笑道:“符老忘怀了姑娘严令么?陌生人不准妄入禁地,犯者格杀无论,符老不该领谈朋友不经允准便自入来。”
“不错。”符竹青道:“但谈老师亦是奉了二谷主之命来此求见姑娘。”
“胡说。”傅灵芝冷笑道:“二谷主已先后遣来十一名高手防护姑娘,姑娘不胜忿怒,言明今后不得再遣人手,二谷主亦已应允………”
语声未了,符竹青含笑道:“傅嬷嬷可否同至老朽草居坐叙片刻,如老朽不当,愿领重责。”
此刻谈灵已放开飞龙铁拐,身形让了开去。
傅灵芝悻悻地瞪了谈灵一眼,冷冷答道:“好。”
符竹青居屋相距不远,片刻即至,只见是三间石屋,砌垒平整,屋内陈设雅洁,窗明凡净,织尘不染。
谈灵笑道:“此处甚好。”忽地面色微变,右掌望窗外虚空迅拂。
只听屋外传来一声冷哼,接着重物堕地音响。
谈灵忙道:“符老速在屋外布下禁制,防人窥听。”
符竹青疾逾闪电掠了出去。
傅灵芝尚未觉察谈灵就是唐梦周,满脸疑愕神色,但察出谈灵武功高不可及,神态从容,嘴角隐泛一丝笑意,耐人寻味。
须臾,符竹青挟着一人进入抛在屋角,道:“此人并非本谷中人,怎会潜入禁地,莫非我等奇门布设均为外人知情么?”
傅灵芝面色突变,目泛怒光向谈灵喝道:“此人显系尊驾同道,用心不言而知,分明意欲对谷主姑娘不利。”
符竹青忙道:“傅嬷嬷不可误会。”迅附耳蚁语一番。
傅灵芝笑了,自返谷后她就未再展露笑容,忧心仲忡,无日或释,这笑却是心底发出,似久雨初晴,兴奋已极,低声道:“真是他么?”
谈灵忽目光示意傅灵芝一眼。
傅灵芝会意,只见谈灵迅疾无比朝那匪徒胸腹诸处穴道点了数指。
匪徒本已昏厥,骤然惊醒破口欲骂,突感全身刺痛,继之又如火焚,不啻置身于沸油鼎沸中,禁不住咧嘴哀噑。
惊人的是这阴毒手法竟然不损及内腑,但痛苦却非人所能禁受,匪徒四肢急颤,额角冒出豆大汗珠,涕泗横流,目瞪口张,从匪徒眼神中可瞧出惊悸已极。
谈灵冷冷一笑道:“尊驾最好实话实说,受何人所遣,到此何为。”
那匪徒颤声道:“在下奉二谷主之命暗中注意阁下。”
“这却是为何?”
“二谷主似对阁下来历有所怀疑。”
“真的么?”谈灵冷笑道:“阁下恐言不由衷,我相信尊驾乃二谷主亲信心腹死党,但并非无忧谷弟子,颜鸿庆荐引十一名高手来此明为保护柏姑娘,却暗中监视柏姑娘一举一动,尊驾更是那十一名之外,与他们互通讯息,潜入此禁地百泉崖多日………”
匪徒心中大骇。
谈灵更道:“潜藏这百泉崖内似不仅尊驾一人。”语声沉寒,不怒而威。
匪徒忽惨笑道:“杀死在下也无济于事,恐阁下难逃出二谷主手掌之外。”
谈灵朗声笑道:“尊驾无须危言恫吓,但尊驾不会死,却须受尽百日痛苦,我却不信尊驾能禁受得住血干髓枯之苦。”
语音略略一顿,又道:“至于我在颜二谷主面前更有一套说辞,坚指尊驾受五毒堡收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颜二谷主必然置信不疑。”
“二谷主怎会相信。”
“死无对证。”
生死二字给人恐惧之深,千古以来很少有人勘得破,江湖人物何能例外,那匪徒眼前所受活罪更无法禁受。
匪徒显然胆寒了,苦笑一声道:“阁下委实心狠恶毒。”
谈灵笑道:“狠毒并非是我,而是尊驾,柏姑娘性情突变为暴戾,显系受药物所制,尊驾如能吐出实情,便可饶你不死。”
匪徒只觉此刻身受之苦生不如死,若不吐实,不知谈灵还要用什么辣毒手段,颤声道:“在下愿说。”
谈灵一声“好”字出口,右手食指已飞落在匪徒“天府”穴上。
匪徒浑身火焚之感立失,却平添了一种蚁食虫咬感觉,右手拭除满面汗珠,知不吐实也不行了。
原来柏春彦此人武功卓绝,性情更刚愎无情,心肠宛如铁石般坚硬,凶邪虽欲以柏月霞生死要挟,但却投鼠忌器,深恐弄巧成拙,万一柏春彦反脸无情,一番图谋将付之流水,故忖出以毒攻毒之策,用药物迷乱柏月霞心性,与其父反目成仇,如此可杜塞悠悠之口。
谈灵俟他说完,道:“药物系假诸何人之手?”
匪徒答道:“颜二谷主所遣之人每人身旁都有,防不胜防,更无解药,阁下不能打草惊蛇,杀了他们更无益有害。”
“不错,尊驾所言甚是。”谈灵说着一指疾如电光石火点出,匪徒应指昏死过去。
傅灵芝忧形于色道:“少侠请速设法相救。”
谈灵长叹一声道:“江湖诡诈,在下涉身其中虽说短暂,却已非一日,但迄今仍茫然摸不着一丝头绪。”沉吟须臾,又道:“我那月霞义妹仍是傅嬷嬷贴身护侍么?”
傅灵芝颔首道:“老身及二婢轮流伺奉,但二谷主却遣来一位严薇薇姑娘,那严姑娘玉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