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华一跃下鞍,奔向武东山道:“少主,江湖内盛传本帮与五邪表里为奸,劫去紫电剑,志在人剑俱得,这一消息不经而走,若不亟谋解决,恐与本帮不利。”
武东山怒容满面道:“我俱已知道,此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谣言止于智者,倘欲强行辩白,恐越描越黑。”
这时忽传来阴恻侧冷笑道:“你这话说给谁听。”
两匪徒立即循声扑去,带起金刃劈空啸风,刀光在黑暗中划出两道寒芒。
突闻两声凄厉惨噑腾起,寒芒倏敛,一双匪徒尸体倒卧在血泊中。
武东山闻声大惊,身如奔矢疾窜出去,但见两名手下右臂生生被扭断,胸首折裂,口中仍自冒出鲜血,显得罹受重手法致死,凶手却杏无影踪。
此刻武东山心情似被铁锤猛敲一般,不料事态变化大大出人意料之外,飞鹰帮从此永无宁日了。
一霎那间,呆若木鸡竟不知所措。
公孙华一跃而至,目睹两人死状,不由一怔,忙道:“少主………”
武东山双眉一皱,摆摆手道:“不用多言了,我此刻必须去见柏姑娘说明一事。”说着立时迈步如飞,向客栈走去。
门首人影一晃,一个长髯黑衣老者横身拦住,沉声道:“武少主,你意欲何往?”
武东山面色微变,咳了一声道:“在下意欲向柏姑娘言明一事,解释误会,阁下请让开。”
黑衣老者沉声道:“人心难测,武少主还是请回吧!”
武东山冷笑一笑,右掌一招“手挥五弦”卷出,喝道:“闪开!”
黑衣老者面色一变,侧闪半步,双掌平推,一股潜劲如山玫出。
武东山武功已臻化境,掌式一变化顺水推舟封向推来迅猛掌势。
两股暗劲一接,黑衣老者脚下浮动,双肩连晃。
只听武东山哈哈一声朗笑,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已扣住黑衣老者腕脉要穴上,道:“在下始终就未有与贵谷对敌之意,阁下出手为何?”
黑衣老者身后突疾射出一缕锐厉如割暗劲,只闻低沉冷笑道:“撒手!”
武东山道得五指松开,弹身飘后。
只见唐梦周一闪而出,冷冷说道:“掌出有因,武少主虽百般解释亦无法诿其咎,我家姑娘已伤心欲绝,虽属轻敌不慎,学艺不精致为凶邪所乘,但未始不因武少主袖手不问之过………”
说着目中神光暴炽,接道:“如今江湖议论纷纭,亦因武少主一念之错引起,敝谷虽不致轻信谣诼,亦不能偏听少主一面之词。”
武东山叹息一声道:“兄台责之极是,但在下此心惟天日可表,本拟立即告辞,但因姑娘美艳绝色,难免途中下发生意外,是以………”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这点武少主请放心,我家姑娘自有自全之道。”
武东山不禁语塞,黯然一笑道:“柏姑娘是不愿再见在下么?”
忽闻店内送出甜脆语声道:“武少主请进!”
唐梦周一闪让开。
武东山飘然走入厅堂,只见案上燃着一只牛油红烛,闪闪火光下坐着白发老妪,手持飞龙铁拐,神威凛凛,独不见柏月霞,不由一呆。
只听房内传出柏月霞幽怨语声道:“武少主一定要见我莫非有什指教么?”
武东山见柏月霞避不见面,心中异样难受,黯然一笑,道:“在下誓必寻回紫电剑擒来夺剑凶邪表明心迹。”
柏月霞答道:“令尊那面尚有碍难,我想少主始终也蒙在鼓里,何必为了我有伤父子之情……”
武东山面色大变,忙道:“姑娘怎有此想法,本帮与贵谷唇齿相依,谊如手足,怎会做下卖友求荣无耻之行。”
柏月霞发出幽幽叹息道:“江湖之内云诡波谲,人心险诈,难保令尊不受人胁迫,真要如我所料,少主未必有自全之策,武少主还是请回吧,夜深风寒,恕我不能相送了。”
武东山暗叹一声道:“日久见人心,在下就此告别了。”说着身形疾转迈步走出客栈,率着公孙华等人登骑如风奔去。
唐梦周与吕剑阳并肩立在店外,目送武东山黯然神伤而去,唐梦周道:“诡计得售,大功告成,你我亦可离去了。”
忽闻一声曼妙幽怨叹息声传来道:“两位少侠真个要离去么?”
唐梦周不禁一怔,转面望去,只见柏月霞罗衣飘飘,悄然立在门侧,眸中隐泛泪光。
白发老妪忽走入门外,附着唐梦周耳旁密语道:“老身还有事要向少侠言说,何妨入内稍坐。”
唐梦周只觉无法拒绝,望了吕剑阳一瞥,笑道:“不敢有违老前辈之命,请!”
白发老妪面现笑意,转身入内,道:“在少侠面前,不敢当前辈之称。”进入厅堂,随命属下布伏客栈上下内外以防凶邪潜入。
柏月霞微微一笑道:“两位请坐,容贱妾拜谢相助之恩。”说着盈盈福了下去。
吕剑阳唐梦周忙身形闪开,连称不敢。
白发老妪道:“少侠不知紫电剑对敝谷安危至钜,尤其谷主受人暗害,两足瘫痪,真气阻逆,非须紫电剑取得千年螭龙元丹无法救治,详情非一言可尽,不过少侠倘欲离去,可谓为德不终,此去无忧谷迢迢千里,途中难免无事,紫电剑若不慎又失去,非但我等一番心计俱成泡影,而且为敝谷带来无穷后患,尤其飞鹰帮武少主永不见谅。”
吕剑阳道:“傅前辈之言极是,贤弟岂可为德不终。”说着暗中用手扯了唐梦周后襟一下。
唐梦周知吕剑阳必有深意在内,犹豫无法作答。
吕剑阳道:“贤弟就应允了吧,反正同途,又不碍着贤弟什么?”
唐梦周点点首道:“时近午夜,姑娘与傅前辈请早安歇了吧!”
柏丹霞似掩不住芳心愉悦之情,绽出如花笑层,扶着白发老妪姗姗回房而去。
唐梦周剑眉一皱,目注吕剑阳止欲启齿。
吕剑阳忙道:“贤弟且慢责斥愚兄,须知武林之事莫不息息相关,或许无忧谷主双腿瘫痪与贤弟此行目的有莫大关连,岂可错失良机。”语声渐低。
唐梦周自觉初涉江湖,遇事尚须仰仗吕剑阳,遂不再言,但却急于寻觅邵宫虎及沙青云下落,不料途中遇事横生枝节陷入进退维谷之境,心中未免愧对恩师良友。
蓦地——
屋面忽生起瓦块踩破碎声,接着生起重物跌仆瓦面骨碌碌滚了下来,由天井上横身摔了下来。
唐梦周身如电射飞出,一把接住,尚未瞧明此乃何人,接着又瞥见吕剑阳身躯一晃,仆咚倒地,便知有异,左掌虚空疾扬,烛光立熄,隐入暗中。
只听房内白发老妪惊呼道:“不好。”接着凳椅翻倒声起,倏即寂灭。
唐梦周隐在暗处不明其故,只感鼻中嗅入一缕极淡幽香,暗道:“莫非香中有毒。”猛生警觉之念。
须臾,只见两条黑影飞身掠入,手中各握着一柄寒光闪闪钢刀,嚓啦一声,一个匪徒煽燃夜行火折,亮起一道熊熊火焰,显出两人貌像。
唐梦周发现一双匪徒面貌狞恶凶狠,目中逼射慑人寒芒,只听一虬髯大汉怪笑道:“风闻柏春彦爱女人问殊色,你我千里跋埗虽未得剑,却可收之桑榆,亦不虚此行。”
另一匪徒凶目一瞪,道:“你我谁先拔头筹。”
“猜枚赌胜。”
“好,就此一言为定。”说着匪徒一掌震开木门,尚未跨入之际,另一匪徒手中火折忽被一股悠悠寒风吹熄,立时伸手不见五指。
虬髯匪徒道:“奇怪,风势不大竟会熄灭。”啪啦一声,又升起一道熊熊火焰,殊不知唐梦周已闪入房内。
一双匪徒先后跨入,只见白发老妪仆卧在壁侧,柏月霞斜倒在床沿上。
虬髯大汉口中啧啧称赞道:“真乃人间绝色,能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禁欲火猛炽,目中射出邪淫光芒。
房内猛生一股强风,火光顿时熄灭,只听两声闷嗥几乎是同时发出,火光倏地一亮。
只见唐梦周燃着桌上红烛,虬髯大汉已身首异处,另一匪徒双足被砍断,血涌如注昏死过去。
唐梦周忙在杯中倒满一杯清水,自左手中指取下一物,在杯中浸了一浸,掀开柏月霞樱唇喂服咽下。
接在亦喂服了白发老妪一杯后,伸指点了断腿匪徒穴道,止住鲜血溢流。
只听柏月霞呻吟一声,睁眸醒来,见室中情状不禁花容失色一跃而起,道:“少侠,这是何故?”
白发老妪亦醒来倏地跃起,瞥见一双匪徒,大惊道:“此乃江湖败类,花中色鬼,良家妇女丧生他们之手屈指难数。”
手指虬髯大汉,道:“他名叫花中蜂荀星,另一人是花间浪子汤一风。”
唐梦周道:“既然傅前辈认出一双匪徒来历,不妨问明来意,在下尚须救人?”说着疾闪而出。
汤一风悠悠醒转,只觉双股奇痛澈骨,目光望去不禁脸色惨变。
白发老妪厉喝道:“汤一风,你奉何人所遣,从实说出还可饶你一命。”
花间浪子汤一风自知必死,与其吐实,不如硬充好汉,狞笑一声,道:“汤某瞧上了柏姑娘花容月貌,意欲与其成就好事,不慎被擒,有死而已何必多问。”
柏月霞闻言气极,伸掌一扬。
白发老妪喝道:“且慢,决非如此简单,俟少侠问他情由。”疾伸两指,点了汤一风双臂穴道。
片刻,唐梦周身形迈入,道:“傅前辈问明了么?”
白发老妪道:“此贼嘴硬坚不吐露。”
“这容易!”唐梦周伸指点在汤一风胁下。
只见汤一风身躯急颤,张嘴大叫一声,面色大变,额上冒出豆大汗珠,只觉五脏六腑蠕动翻转,痛苦之感任铁打铜浇汉子也难禁受,颤声道:“汤某实说就是。”
唐梦周冷笑道:“不怕你不说。”两指飞落在汤一风“天府”穴上。
汤一风缓过一口气来,痛定思痛,惊魂犹悸,道:“我俩为一无名魔头收伏听命于他,此人命我俩来此探询柏姑娘失剑经过详情。”
“此人现在何处?”
“刻在距此二十余里外山谷中,查访五邪下落及飞鹰帮举动。”
唐梦周道:“此人来历姓名你可知情么?”
汤一风摇首苦笑道:“此人终年戴着一张人皮面具,面目阴骛,武功高不可测,我等属下谁也不知他真实来历姓名,尊驾等最好及早迁离,此人见我久久不返,必寻来此处。”
唐梦周略一沉吟,忽伸指疾点,汤一风气绝毙命,道:“汤一风恶行如山,擢发难数,死不为过。”
说时符姓老者如风掠入,躬身抱拳道:“蒙少侠赐药,老朽遵命将敝谷弟兄一一救醒,少侠一再伸手相救,无恩答报,今后如有差遣粉身碎骨不辞。”
唐梦周笑道:“谊属同道,些许微劳,不值挂齿,有劳将两具尸体清除,不可留下一丝可疑痕迹。”言毕又请柏月霞两人离房去厅内落坐。
柏月霞道:“那位吕少侠呢!”
唐梦周道:“今晚变生频频,不可不防,在下已命他们去往店外防护巡视。”
话声略顿,又道:“汤一风言说无名凶邪必来无疑,在下望姑娘等一行离开客栈觅一隐秘之处布下奇门可保无虞,独留在下一人在此客栈。”
符姓黑衣老者挟着尸体快步走出厅堂。
柏月霞凝眸想了一想,道:“为了贱妾之事,理应甘苦共尝,患难与共,何忍少侠一人独当。”
唐梦周笑道:“时间无多,姑娘请不要与在下争执。”
傅姓老妪道:“万一柏姑娘离开客栈途中遇上凶邪则应如何?”
唐梦周不禁一怔,道:“两位请上车吧!在下权充车把式。”说着连声催促。
金戟温侯吕剑阳在店外守护马车,唐梦周勿匆密嘱一阵,登车奔向官道左侧矮林山丘而去,车后四人疾奔相护。
吕剑阳与留下的无忧谷高手遵唐梦周之嘱作妥善安排。
四更将残,月黑无光,寒风啸掠,三家店郊外尘砂漫漫,落叶飘飞,荒野上不时送来鸟鸣狗吠,令人陡生寒栗恐怖之感。
蓦地——
一条白色人影飘闪如风落在客栈前,在摇曳不停灯笼昏弱火光映照下,现出一面目森冷如冰,使人憎恶的面孔。
这人四顾了一眼,缓缓走入厅堂,只见一张八仙大桌上摆满残肴剩酒,杯筷凌乱,凳几倾倒,一个黑衣老者倒在地下目光灼灼,似不胜惊惧。
白衣人冷森森一笑道:“尊驾为何倒地不起,是何来历?”
黑衣老者道:“老朽符竹青,系无忧谷门下,在此与同门用饭之际,忽嗅入一股迷魂药香,倾倒在地,四肢顿时无力,神智却异常清醒,眼看着一双带刀人扑入房内………”
白衣人道:“房内住得有人么?”
符竹青道:“乃敝谷主爱女柏月霞及其乳母傅灵芝所住。”
说着,目光注视白衣人一眼,又道:“阁下是否就是花中蜂荀星花间浪子汤一风口中所说的主人么?”
白衣人心神猛震,目中迸射一抹杀机,右掌微翻,忽又冷哼一声道:“他们两人现在何处?”
“死了,死得很惨!”
白衣人目光一变,道:“何人所杀?”
符竹青冷冷答道:“独手人魔冷飞!”
白衣人闻得冷飞之名,不由自主的身躯暗暗一震,道:“尊驾请将经过详情说出。”
符竹青黯然一笑道:“老朽身无隐秘,何况老朽留此也是奉命向阁下相告。”
白衣人大吃一惊,厉声道:“奉何人所命。”
符竹青道:“自然也是独手人魔冷飞了。”
白衣人由不得也感震惧了,喝道:“快说!”
符竹青道:“老朽先从失剑经过说起。”滔滔不绝叙出详情。
白衣人道:“夺剑之人是一蒙面人。”
“不错!”
“江湖谣传飞鹰帮与五邪沆瀣一气,表里为奸,夺剑一幕是故弄玄虚,意图混淆武林中人耳目。”
“此项推断并非全然无稽空中楼阁之词,但总有水落石出之日。”
“独手人魔冷飞何以和道在下必来此处,却又为何独留阁下一人在此。”
符竹青冷冷一笑道:“此乃荀星汤一风二贼吐露,谓他二人久久不回,阁下自必找来。”
“他俩还说了什么?”
“汤一风言说阁下来历姓名似谜,终年面戴人皮面具,武功高不可测,意图霸尊武林。”
符竹青沉声一笑道:“冷飞向不舆女流之辈交谈,询问老朽一切经过详情后,将老朽穴道制住,命转告阁下,他重出江湖目的是必须查明乾坤独叟王屋盲叟受何人残害致死,倘系阁下所为,誓不饶你活命。”
白衣人震颤了,目中泛出惊怒神光。
半晌,白友人才微微一笑道:“蒙尊驾见告,五衷铭感,在下为尊驾解开穴道如何?”
符竹青道:“这倒不劳费心了,冷飞说过他所用点穴手法,奇诡玄奥,恐天下无人可解何况天明时分穴道自解。”
白衣人不禁一怔,暗道:“冷飞好狂的口气!”
审视符竹青所制穴道及体内血行变化,果然是独臂人魔冷飞独门手法,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自觉这手法虽然奇奥,但并非不能解,却需费时不能一蹴郎成,犹豫须臾,冷冷一笑道:“尊驾何以不惧在下杀害于你?”
蓦闻屋面上随风送来一阴恻恻冷笑,白衣人不禁目光一变,身形穿出天井上,快逾奔电,只见一条黑影掠下屋面望荒野间奔去。
白衣人展开绝乘轻功追下,转眼杳失在夜色沉沉中。
厅堂之后忽闪出唐梦周,笑道:“符老,受惊了。”
伸指解开符竹青穴道:“在下耽心白衣怪人瞧出似是而非点穴手法,非但一番心机白费,而且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