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遭遇战发生在主街,是一伙四处抢劫的流民团伙。而后,越来越多的散乱武装被吉伦特的部队制伏,当他们推进到商团总部时,城里的骚乱已经被平息了三分之一。围攻总部的商团军看见援军,都激动得大声欢呼起来……这支部队的面貌看上去比被他们围攻的敌人还要惨,如果不是有超强的意志在支撑,他们早散了。
吉伦特平静的接过主导权,重新组织起进攻。
四个钟头之后,这场规模不大但异常惨烈的战斗结束了。付出了接近两千人的伤亡,吉伦特才如愿的站在南条约商团的主楼顶层中。袭击者中有一部分逃走了,都是核心人员。
斯维斯公爵的房间里,吉伦特的对面,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正倚坐在柱子上,他是袭击总部敌人中的最后一个——他和他的近卫是被吉伦特紧急布置的扰乱魔法给拦阻下来的。
“袭击商团总部,阁下非常勇敢。”吉伦特放下血迹斑斑的长剑,谦逊的介绍自己:“鄙人是吉伦特,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代号……树人。”对方用低微的声音回答,从额头伤口中涌出的鲜血漫过面颊,很难看清他的脸,但他有很地道的魔属口音,语调优雅而从容。
“好吧,树人先生。”吉伦特坐在沙发上,掏出他的烟斗:“从战力和保护上看,你应该是首领,怎么不先走?”
“计划赶不上变化。”树人居然笑了笑:“你一定深有同感。”
“我倒不觉得。”吉伦特喷出一口烟雾,慢悠悠的问:“你所谓的变化,是指我回援吗?”
“你还没那么重要。”树人的笑容中带着讥讽:“我没想到……你们的绝密文件那么多,一直到你打进主楼,我才送走最后一份。”
“这个时候,你们还有心情偷文件?”吉伦特握住烟斗的手指攥紧了:“你们得到文件,但能顶什么用?”
“你……猜!”
“调开我不能改变战局。你们的那个什么独立军团,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掌心。在我回援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包围,只等我一到,对他们的剿灭战就会展开。”吉伦特说:“针对你们的敌后部队,我们做足了准备。你以为独立军团里没有我们的人吗?两万人的军团,我接连丢给他三支诱饵,撑也撑死他了。”
“打仗的事……我不擅长。”树人笑说:“我应该……为他们……祈福吗?”
“长官,绝密级和机密级的文件都被搬空了,包括您和公爵大人房间里的都不见了。”随侍副官走进房间:“他们有内应,也破解了魔法锁……”
“知道了。”吉伦特看着呼吸几近停滞的树人:“你的伤没救了,还有什么愿望吗?”
树人抬起右手,断掉一截的食指指了指胸前,伤口里已经没有血液再流出。吉伦特走过去,单腿跪下,从他胸前衣服的内袋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四颗亮闪闪的金星在吉伦特手心里排成两列,这是军衔上的标志,而金色,那是将军的颜色(河蟹)。
“少将,认识你很荣幸。”吉伦特轻声说。
然而这时,树人的目光已经失去了反应。
他死了。
把金星挂在树人的肩上,吉伦特站起身来,对身后的一群军官说:“这个人要好好安葬,他是第一个死在我们手上的斯比亚军少将。给你们三个钟头进行整顿,之后我回前线。”
“是!”下属们俐落回答,开始了收尾工作。
站在大局角度来看,威登城的事情解决得还算是顺利,吉伦特用雷霆手段稳定了后方,夺回商团军总部外加诛杀一大批企图趁乱牟利的人渣,只花了不到八个钟头的时间。从后军指挥部一去一回,他也只用了三天时间,可以说,这件事他干得神速,干得漂亮。
但是三天的时间,足以令很多事情产生变化。
首先,花雨峡和雷根堡的商团军开始告急,每天将近二十万人吃用,随军首发物资已近耗空,必须要有后续物资接应。其次,北商团军方面有了新的突破,在付出了极大代价之后,他们突破了海尔特中将的防线,后续部队从破口处源源涌入,斯比亚人有心阻拦但表现的力不从心,北商团军前锋已经摸到了待城平原的边界,距离南北联军事前商定的会合点不远了。
这让南商团军的将领们愤愤不平,觉得斯比亚人在对待战争的事情上态度不够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方战线的防御比北边强太多了,而且是由善守的莫亚中将领衔,一个关口,打得那叫激烈,南军几乎可以说是在一步步爬行。而北方却是海尔特指挥,也没见这位猛将跟亲王打过对攻——反而让北军一路高唱军歌进军待城,气势越来越足,真是太轻易了。
埋怨归埋怨,事实上没人奢望斯比亚军会在这时调整防御重心,南商团的战争应该怎么打还得怎么打。这一点大家应该向斯维斯公爵看齐,他在得知商团军总部被袭击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全情投入对花雨峡的指挥中——在公爵这种忘我的、精妙的引导下,南商团军的一支攻坚分队,居然在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的情况下,倚靠自己的力量,杀出了花雨峡。
虽然这支三千人的部队在出峡谷时仅剩下六百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能力前进,但对在花雨峡鏖战了好几天的南商团军来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胜利!要知道,打穿斯比亚人预设阵地的最后一道防线,这可是全比斯军人的共同梦想!
在大家群情激奋,期待着公爵再接再厉指挥第二支、第三支分队打出花雨峡的时候,斯维斯公爵下令各军团进行第二次调整。扔给下属一个调整清单,他就在指挥部支了张行军床,把自己扔了上去。下属们这才记起,公爵好几天没合眼了,而且手上的物资也变得所剩无几。
斯维斯公爵刚刚睡着的时候,吉伦特子爵正好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后军指挥部。等待他的也是一个好消息——斯比亚南方战区独立军团很厉害,在吉伦特离开时,他们找到并接连攻击了另两支诱饵部队,顺理成章的把自己噎了个半死——根据内线的密报,经过这三次连续战斗,独立军团减员近半,特别是攻坚力量近卫骑兵团,已经沦落成两个营的步兵了。
以战前的判断标准,保持常态的独立军团虽然只有两万人,它的战斗力却相当于商团军六万人,再考虑到战场和指挥因素,还会有两成的增幅。吉伦特为其准备的三支诱饵,都需要独立军团全力以赴才能打下,在连续作战的情况下,独立军团的损失会大增。
其实现在的局面不算最好,按商团军首领的计划,三支诱饵中至少应有一支存活并死死的拖住独立军团……但是斯比亚人在战争中的表现比他们预想的更好,也可以说这是因为换了一个更好的军团长官。
但独立军团目前只剩不到一万的战力,换算一下,这仅相当于商团军三万人,再考虑到双方的规模对比,还得有两成的降幅。
“打的还算不错。”拿到战报,吉伦特连连点头。至于被独立军团消灭的那三支部队,他根本没有表示出半点惋惜之情。因为那都不是被商团高层认可的嫡系,虽然他们具备相当的战斗力,但这些来自各帝国、有不同意识形态的精锐军队,本身就是南商团的大麻烦……
这个作战思路早就定型,但只存在于吉伦特和斯维斯的脑子里,没在任何文件上留下哪怕一个字,自然也不会有间谍和内奸获悉。三支诱饵,一个比一个美味,足够让最冷静的猎人犯下致命错误。果然,独立军团上当了,其实就算科恩·凯达亲临指挥。他也只能吞下这枚苦果——虽然是诱饵,但三支军队的战斗力是明摆着的,属于必须被消灭的范畴。
“斯比亚军的机动力量消耗殆尽,我们可以出手了。”趴在地图上研究一番,吉伦特下定了决心:“命令殿后集群开始前进,清剿敌军战区一线、二线地域,补给物资随我一起运动!”
第九章
吉伦特这个命令一下,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南商团军殿后集群终于现出真身,那是足足十个军团的精锐力量!他们组成两列纵队,护着堪称海量的作战物资向前线进军。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如此明确,速度也很快,甚至都不加一点儿掩饰!
在商团军后军集群进袭的这几天,斯比亚情报系统拼命发动警报。然而,一线、二线之间的斯比亚防御部队不是早被消灭,就是能力不够,根本啃不下这根大骨头。
唯一能指望的独立军团现在也是个半残废,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他们会蹲在旁边干瞪眼。
但是,独立军团会做出这种选择吗?
“他们不会,不要低估他们的骄傲。”对下属的疑惑,吉伦特这样回答:“哪怕只剩下一个营,独立军团也会来袭击我们,这是由他们使命的信念决定的。同时,为了配合他这最后一站,其他斯比亚小部队会聚拢在他周围……这就意味着此战之后,我军后方高枕无忧。”
虽然吉伦特描述的事实异常残忍,但实际情况真是如此。在接到情报系统的报警之后,独立军团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战了,罗曼少将也真如吉伦特预测的那样,命令周围的地方守备部队向他靠拢……因为此时的独立军团,兵员严重不足,战力大幅萎缩。
三战三捷,杀敌十余万,毁船四百多条,可以说,罗曼少将已经成为新斯比亚第一代将领之外最战功卓著的将领。但在他的军团内,景象却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原本的两万战力,这时候还能作战的部队不足一万。四千多具棺木摆放在秘密墓地,五千多重伤员挤满帐篷,从日出到日暮,弥漫在军营里的气氛就是两个字——悲壮!
因为军人们都知道,这一仗还没打完,还有更激烈的战斗在后面。
“我是罪孽最深重的斯比亚将领才对。”临战前,在指挥部里,身上缠着绷带的罗曼抱着最后一壶酒对他的老搭档说:“斯比亚有哪一个少将,无能到让部队两天内损失过半?又有哪一个少将会把部队带向全军覆没的?不过这次,审查庭是没机会找我麻烦了……”
“我们已经尽到全力,这就够了。”参谋官平静的说:“看开点,死在战场上的斯比亚军人,下有列兵、上有元帅,你既不是最低的,也不是最高的,还抱怨什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罗曼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服,不行吗?”
“你得服,商团军肯用十多万人来喂我们,这点我们永远都做不到。”参谋管叹了口气:“哪怕这种计划只在我脑子里转转,我都会觉得不寒而栗……吉伦特,他的阴冷和毒辣远远超越农夫的称号。我终于体会到当初陛下的处境了,你说,陛下当初也像我们这样绝望吗?”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纨绔,偷窥被人发觉而吊在公园里打的纨绔。”罗曼说:“你说,陛下是不是要报复我们,才把我们派来这里的?要不然,他给我们一点点援兵也成啊……”
“援兵,你想要多少?”
“精英特战中队!空中突击部队!精灵骑兵部队!”罗曼意气风发的挥着手:“给我这三支部队,哪怕吉伦特现在有十个军团,我也敢保证烧了他的物资!”
“龙骑兵你要不要?”参谋管鄙夷的说:“你醒醒吧,北线已经被局部突破,花雨峡也被局部突破,待城危在旦夕!援兵?总参谋部就算有也不能浪费在这里!”
“那我们,就死在一起吧!”罗曼脸上的酒色褪去:“抱歉,耽误你家给你安排的婚礼了。”
“反正那妞跟我没感情。”参谋官毫不在意的说:“总攻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清晨,绕路出击。”罗曼说:“省得让人顺藤摸瓜,把伤兵营也给端了。”
“你考虑的还真……”
参谋官的话被值星官打断,后者在门口高喊:“报告!”
“什么事?”唯一的私人时间被人干扰,罗曼很不高兴。
“长官,我们的那几个缺编营快到了,他们派了人来联系,请长官划分营地和接应。”
“缺编营?”罗曼站起来:“我们有这种单位吗?”
“有的长官。”值星官回答:“伐木营、建筑营、拓荒营、木筏营、勘探营……”
“行了行了!”罗曼几乎忍不住快要爆发:“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人恶心我!让生产部队去打战?一不熟悉战场,二没有经验,除了多死几个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有用的。”一边的参谋官说:“是部队就有用,你考虑一下。”
“你说得对。”罗曼想了想,对值星官说:“我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的伤员带走,然后回归待城建制。你告诉他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毫无顾忌的完成最后的一战。”
“是的长官,我一定说服他们。”值星官泪光闪闪,转身离开。
“时间差不多了。”参谋官站起来:“我们该上场了。”
“没错。”罗曼点点头,用军服把自己身上的绷带掩盖起来,又变成那个面色冷峻、令人惧怕的将领:“最后一战,我们要闪亮登场!”
战争零时之后第二十三日。
这是场对比悬殊的战斗——加上赶来支援的地方守军和志愿军小部队,斯比亚军这边是一万三千人出头。他们的对手南商团军有十个军团,怎么算也是十五万以上,再加上集群指挥部直属部队和运输军团,二十万人只多不少。
独立军团想攻击对方的运输队,普通战术行不通,甚至难以近身。所以罗曼少将冷酷至极的把自己顶出去——他在山头插了一面大旗,异常诚恳的向商团军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一颗高贵的头颅,”罗曼说:“来吧,拿我的脑袋当球踢,把运输队留下就好。”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罗曼知道商团军绝不会放过自己,他们不敢放任一个经验丰富的少将在自己身份搞风搞雨;而自己也不能放过对方的运输队,物资充足的商团军会带给待城极大的伤害。这样做,至少可以捞回本钱。
此时,他身边只有一千多骑兵,而且全是地方守备队的残兵跛马,除了摆样子吓唬人之外也可以一战,但根本没有机动能力。
商团军果真来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绕了个大圈子,在收拢的同时不断派人抵近侦察,看样子是要一口吞下自己。这样其实很好,埋伏在几十里外的参谋官就能有机会袭击运输队,但能取得多大战果,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毕竟兵力太少无法进行配合。
事实上,罗曼此时颇有些悠闲,他把所有战力都给了参谋官,自己身边连侦察兵也没留下。
“给我一支援兵,只要一支,我也不会如此狼狈!”在涌动的斯比亚式的豪情中,富有罗曼特色的埋怨还是没被完全压制:“真是不甘心啊……”
“报告!”值星官用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曼的哀怨:“长官……”
“没见过你这么糟糕的值星官。”罗曼摇头,连人都懒得骂了:“又有什么狗屁事?”
“那几个缺编营……拒不接受长官的命令。”值星官躲躲闪闪的回答:“他们的代表殴打了我派去的传令官,还说,除非是长官你当面向他们下命令,否则难以从命。”
“打就打吧,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滚蛋。”
“人还没放回来,他们把他呆在树上脱了裤子打……嗯,还说这是打给你看的。”
“找死也不是这么干的!”罗曼少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人在哪?”
“后面的树林里。”
“香蕉你个西瓜!”罗曼一别马头:“都带上棍子跟我来!”
二十几个熊腰虎背的近卫,簇拥着罗曼进了山头后面的树林,一路上飞沙走石气焰滔天!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把几个缺编营的代表给围上了。大家愤怒的理由很充足,首先,缺编营没赶上先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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