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凭空猜测。朕任用大臣,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说这番话的时候,科恩的态度异常认真,让心中还有话的群臣无法再固执下去,只好点头应是,拿了自己的奏帖分别退出,而科恩陛下也没留下任何一位大臣来私下商量,直接让他们下了船。至此,这一桩三位官员上奏、十七位官员附议的总督叛乱事件,就这样被皇帝陛下强行压了下来,既不复查,也不转给大法官,说得上是不留一点痕迹。随后,完成政务的科恩陛下换装下船接见本地驻军将领,其间和下属谈笑风生,神态里丝毫不见有一点烦心。
而在另一边,晋见过科恩陛下的一位官员回归官邸之后,却把与科恩会面详细情况模拟给一位信使,又几经辗转,此事详情终于到达某总督手里。明了一切之后,这位总督带着官员直奔密室,将此事从头到尾的说给一位以面巾遮掩了容貌的人听。
在听完官员的覆述之后,这位神秘人物并没有满足,而是不厌其烦的反覆追问其间的谈话细节,包括科恩陛下每说一句话的表情、语气。。。。。。特别是在科恩下最后结论时的表现,他甚至要求官员模仿当时的科恩陛下。
而这位狗胆包天的官员,居然也无视模仿皇帝举止言谈是重罪,把科恩陛下的举止做了个七、八分,但科恩陛下的神态表情当世无双,任这官员怎样头脑出众,却连一星半点也表达不出。可就算是这样,神秘人在看完之后,还是手扶额头,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大人,大人。”总督看神秘人久久无语,不禁出声问:“到底怎么样?”
“看不透,想不透,猜不透。”又沉默了半天,神秘人才长叹一口气,仰首说:“纵览一生,我还从没对任何一个人觉得毫无把握,科恩。凯达,是我所遇的最大的挑战和难题。”
“那么大人是想怎么选择呢?如何应对,大人总得拿个主意才行啊!”总督轻声问完,被神秘人眼中投射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赔罪说:“下官一时心急,逾越礼数,请大人见谅!”
“算你知进退,虽然我并不完全清楚科恩。凯达心里在想什么,但世事千万变幻都不离其宗,我心里自然是有衡量的。。。。。。你以为科恩。凯达一个二十出头的半调子皇帝,有什么本事能斗过我?”轻哼了一声之后,神秘人的目光稍微缓和了一点,站起身来安抚说:“他有可能斗得过我们吗?”
“怎么会呢?科恩。凯达半路出道,怎么可能斗得过大人这样睿智的神殿下派官员呢?
自上次我平安从圣都归来,下官就知道这个小皇帝对神殿、对您还是心怀恐惧的。“总督笑着讨好说:”下官竭尽心力为大人办事,不就是在为了将来而拚搏吗?“
“科恩。凯达年少英武,恐惧神殿倒还说不上,他只是在很多事情上想要倚重神殿。只可惜时世无常,不然与此人同事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神秘人又叹了口气,“对这个皇帝,永远要小心看待,此次对魔属用兵的事,科恩。凯达这个名字就已震动整个神属了。。。。。。”
“既然大人都知道这次用兵会震动神属联盟,那么科恩。凯达的名声会更上一步,我们。。。。。。”总督踌躇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我们在这个时候试探,是不是有点儿。。。。。。”
“不明白了吧?这个时候试探才是最明智的,你没从科恩。凯达的话里品出点什么味来?打下两个魔属帝国,这种丰功伟绩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一个帝国皇帝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极致了,他科恩。凯达潜心钻研帝王之道,当然明白在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才好。。。。。。”神秘人物轻笑一声,“你以为,他会无缘无故的提到后世史家怎么评价他的事情吗?告诉你,后世的评价,史书的评价,这是每一个功成名就皇帝最看重的事情,拚搏到这一步,他什么都有了,现在就只想留个好名声。而你这种身分特别的总督,就是他的感化对象。”
“那么大人心里已经认定,科恩。凯达的表现是正常的?他真是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动我?”总督若有所思的问:“那么我的亲弟弟,他怎么会那么毫不犹豫的处决?
就连与那事情全无关系的我,都受了皮肉之苦。。。。。。真是一点也不讲情面。“
“这就是触怒军人出身的皇帝的后果,如果当时他不立即处死你弟弟,恐怕你反而会寝食难安──下手忌惮,必有图谋,你用几十军棍换了安心,不吃亏。”神秘人自顾自的坐下,“不过,亲弟弟的这笔血债,你也一定难以忘记。他何时起程回圣都?他走之后安排我离开。”
“科恩。凯达这次是不急于回圣都的,说是连场恶战身心疲惫,要慢慢的一路巡视回去,随便沿途看望各级大臣,另一方面,也让圣都做好迎接威武之师的准备。”总督回答说:“下官估计,这一趟得花点时间,最快也得二十天才会回到圣都。”
“各地巡游?”神秘人站起来就走向门外,“去告诉你的手下,本地一切事务暂停。”
“大人要离开?”总督连忙跟上,“待下官去为大人妥善安排。。。。。。”
“不劳你费心了。”神秘人轻笑一声,眼神让身前的总督不寒而栗,“既然自己能来,我自然也能自己离开。”
是夜,为了赶上事先安排的进度,皇帝陛下的车队星夜起程,在群臣的目光中开始了回归圣都的旅途,一长串的马车,再加上护卫的近卫军,整个队伍不算前后护卫就已长达三里。在宽敞舒适的车厢里,忙碌一天的科恩。凯达总算可以丢开公文,稍微喘口气。
白影换了科恩手边的饮料,又在科恩身后点燃一盏魔法灯,侧眼看着这位近在咫尺的少年皇帝,心里感触良多──自她跟随在科恩身边以来,亲眼见到科恩跨越一道道难关,从来都是在谈笑风生中定计,从容不迫间退敌,而像今次这么沉默凝重的神态,还是第一次流露。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就休息吧!”看到科恩的眉头越拧越紧,白影忍不住出声劝说:“遇到的又不算什么大事,维纶总督的所作所为,还不是早在你计算之中吗?”
白影的话没错,维纶总督的所为对科恩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此人的叛乱谋划,也早在科恩意料之中。。。。。。白影也知道科恩的心里是另一件事情在让他忧烦,而这件事情科恩却不能跟任何人商量,包括自己在内。做出一个巡游的决定,与其说是为了所宣布的那些藉口,还不如说是科恩陛下要留给自己一个思考的时间。
所以,白影只能藉由其他事情安抚科恩。
“事情有变化,与早先想的不一样了,维纶总督敢在这个时候试探我,足见其自恃势力不凡,而他一个小小的总督,一举一动都应在我掌握之下,还有什么资本自恃势大?”
闭着双眼的科恩轻声回答,“这一点让我疑惑,也让我举棋不定。”
科恩的话让白影想不透,又问:“为什么会举棋不定?一个总督,有这样的能力吗?”
“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就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之处,因为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就算是一个有心有准备要叛乱的人,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试探自己的皇帝,这不是一个试探的好时机。”科恩回答说:“我正在想这其中的缘故,一旦想通,整件事自然迎刃而解。”
白影想了想,说:“或者。。。。。。这些大臣所奏的确是空穴来风?”
“那不重要,维纶这白痴要叛乱是迟早的事情,这是有其必然性的,只是看他的准备做到哪一步而已。”科恩睁开眼睛,“现在看来,他的准备是差不多完成了,他一定是在藉这次的试探揣测我的态度,以便找一个最好的时机。”
“这一次的试探?”白影不无惊讶,“难道以前还有试探吗?”
“当然有,你忘记他怎么挨的板子了?那就是他其中的一次试探。”科恩点头说:“不过那种试探属于正常的手法,还没有让我觉得惊讶,但这次却玩得比较出格。”
“上次的事情是维纶总督在试探你?”白影却在此刻陷入了对丑恶人性的震惊之中,“他居然用自己亲弟弟的生命来试探?”
“有什么好惊讶的?除了试探之外,还有什么理由来解释那次事故吗?从个人眼光来看,一个码头的石料钱才多少,维纶的弟弟怎么也算是个贵族,会看得上眼?”科恩冷冷一笑,“如果是例行贪污。。。。。。没错,维纶家族养私兵当然要大量的资金,但一个在以前可以自给自足的家族,怎么会突然在军事工程中卡油水?如果到了需要贪污这种钱来养兵的程度,那以前养私兵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这自然是维纶亲自策划,派遣心腹进行,推着他那并不知情的弟弟上了断头台。”
“你早知这一切?”白影怔怔的看着科恩,“既然早知道维纶的弟弟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将他处死?”
“码头是由他来建,坍塌延误军务,当然是要拿他问罪,以什么罪名处死倒是其次。”
科恩慢条斯理的回答,“当时稍一犹豫,帝国必生大变,他日要处死的人就是百倍以上。”
白影想想科恩的话,觉得有点道理,又想到即将要在科恩身上发生的事情,于是低头下去沉默不语。。。。。。
在轻微的摇晃中,马车正在向前行驶着,当这车队到达圣都时,积蓄在科恩心里的那种负面情绪将会累积到怎样一种程度?国相大人此次的行为已经深深的触怒了科恩,父子之间将发生的争斗,又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科恩这次巡游,将接见大批军事将领和内政大臣,也说不定就是父子相争的前奏。
不是白影不想劝,实在是身为龙族的白影对人类感情琢磨不透,不知如何开口,贸然提起又怕让事情恶化,她只有就事论事,把谈话限定在维纶叛乱的事情上,希望能帮身前的男子理清思绪,“那么他这次突然变化的试探,又说明些什么呢?是否隐约透露出什么资讯?对我们很重要?”
“这当然了,任何人、任何事情的改变,必定是由外在因素所引起,如果说维纶以前就准备要叛乱而试探,那他的外在环境还会发生什么变化呢?”科恩伸出手来拍拍自己的脑袋,眼睛盯着脚下出神,“让我想一想。。。。。。维纶原本是准备自己叛乱,再纠集几个旧派系的总督或者将军,难道现在,他拉拢人数上有一个量的变化?不会,这不现实。。。。。。
或者是根据我这边的情况变化而采取的试探方式?这也不能解释。。。。。。“
自言自语到这里,科恩突然停住话头,抬眼看着白影,目光闪烁。
“怎么?”白影一楞,轻声问:“你想到了什么?”
“外部环境变化,外面有人跟维纶勾结上了。”科恩吐出几个字,眼神变得阴冷起来,“去把联络官和传令官叫过来。”
白影连忙吩咐下去,又回首过来看着科恩,“很严重吗?”
“必须查出来,否则事情危险。”科恩伸手出去,缓慢的握住酒杯,“就算一时之间查不到是谁跟维纶勾结,也要立即查出他们的准备情况,推测出他们大致上的发动时间!”
白影还想问点什么,车外的精灵侍女柔声回禀:“陛下,联络官和传令官到了。”
“进来。”白影偏头过去答应一声,然后就如同往常一样,站到了车厢角落里。
第三十二集第二章
魔属联盟、不知名的某处。
一前一后,两个人进入了长长的通道,脚步不紧不慢的移动着,两双稍带硬度的皮靴底轻扣在玉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有节奏的响声,这并不刺耳的声音回响在通道中,回响在偌大的厅堂里,并逐渐被四壁的隔音墙削弱,吸收。而坐在通道下方大厅的数十名贵族们,却在这时按照座次站起,一一凝神肃立,不敢有丝毫怠慢。
“联席会议轮值主席到场──会议开始!”在两人进入顶层的包厢后,一个清亮的声音扬声说:“请大家注意,虽然今天的会议属于紧急召集,但现在,我们仍然在等待着前方传回的绝密情报,所以在情报传回之前,请大家先自行参考我们准备的背景资料。”
听了会议主持的话,斯维斯.赫本公爵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金袍主祭,目光中带着一些疑惑。
金袍主祭只微微一笑,说:“如果阁下有问题,就趁这段时间提出来,我会回答。而且我们的包厢有单向隔音魔法,其他人无法听到我们的对话。”
“倒不是什么伤脑筋的问题,我只是在想这一个紧急召集的会议,贵会领导层怕是无人缺席,这是一件不能有丝毫差错的大事,可与会的人还要等待一份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传回的情报。”斯维斯轻轻的摇着头,“是不是太冒险了些?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在军队生涯中,你是由情报官员为起点,对情报不能及时传回这种事有感怀是正常的事情,刀兵之事关乎生死,当然要有的放矢,不能无情而动。”金袍主祭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也摇了摇头,“但你现在不是在军队里,即便是不能发言的列席会议者,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早已超越了一支军队的统帅,你必须,必须从一个更高、更全面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军队的使命是攻城掠地,或是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我们不同,我们要定的是百年大计,关系帝国、联盟的兴衰大计,所以,像是等等情报这种事情很正常。”
听到金袍主祭以师长身分说出的话,斯维斯公爵的目光虽然保持不变,但心里却很有些惊讶。
而金袍主祭却在继续着自己的师长训导,“你把科恩.凯达当成是自己的对手,这是一种勇敢、有志气的表现,但你要知道,现在的科恩.凯达不是一个将领而是一个皇帝,他是一个统领全局的人物,且完成了从将领到皇帝的心态转变。如果再以将领的心态与之相对,你将毫无获胜的希望。”
成年之后,斯维斯公爵虽然不是目中无人的狂妄之辈,但在他心里,对于自己的聪明和学识却不无自负,而能当面教训指导他的人举世不过三人。母亲对他关爱备至,但不太可能有这样“叛逆”的教导;前联军元帅严厉暴躁,也只是以上司身分严格要求;最有可能在这方面教导他的皇帝陛下却少有见面机会,即便是见面,也只是叙叙家常,绝不会教他以超越统帅的心态去面对某某──超越统帅的心态,那不就是皇帝了?
这种话,只有这位超越一切世俗权利的金袍主祭才能说出来,而对于这样的一席话,能领悟、能做到的人,整个魔属联盟里也就只有斯维斯公爵这唯一的人选。斯维斯公爵不能肯定主祭大人是在经过了怎样的考虑之后,才决定以师长的身分指导自己,但他却明白这几句话的份量,这几句话已经超过了整个帝国图书馆的藏书,超过了此前所有导师的循循教导,让自己的心态发生了质的变化。以前一直困扰自己的难题,在这刻几乎去了一半──以超越统帅,甚至是超越皇帝的心态去面对科恩.凯达,才是战胜他的唯一途径!
戴着面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公爵大人回望金袍主祭,终于点了点头──聪明人不需要多话,在师生的关系在沉默中建立起来之后,金袍祭司才点点头,“看资料吧!”
先稳了稳心神,斯维斯公爵才拿起桌上那份给自己准备的密封资料,按照一张纸条上的开启说明,中指、食指点在封皮骷髅图案的眼睛中,稍用力压,然后拇指点进骷髅下颚将整个骷髅图案左传三格,盈盈红光在封皮上浮现,并逐渐汇集成走向怪异的曲线弥漫在整个封皮表面。突然“喀嚓”一声轻响,魔法锁具打开,封皮自行脱落,两行红色大字在骷髅暗纹中浮出──仲裁计划实施细则、斯比亚帝国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