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瞥了吴队长一眼说:“你啊,别就知道瞎闹。这些警察们如果不是确定了事情确实有蹊跷,也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慕森和莫子棽就站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参与。因为这个案子本来就和他们无关,在别人的案子里指手画脚,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太礼貌的行为。他们挺尊重老张的,不想多出风头,也不想多言少语。就这么在一旁听着挺好的,顺便也可以看看这位老神话的破案技巧。
“丢失的尸体是什么人?”老张一边问,一边随众人来到了停尸房。昏暗的灯光下,只见那抽屉式的冰柜其中一个被打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我们看见的现场就是这样的,原封没动。丢了的尸体是一个千万富翁,有名的企业家。女性,名叫李天静。今年五十岁,于今天中午死于心脏病猝死。下来送过来的,刚刚丢的……”警员说着这件事,表情显得很不自然。就好像他真的是在讲鬼故事一样,说完之后还情不自禁的四下看了看。
停尸房这种地方,本来就要比一般的地方冷。现在处在这种诡秘的氛围下,所有人都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明明没有风,单身身体却明显的能感觉到四周阴风阵阵。
“调监控呗!”吴队长在一旁忽然插嘴道。
警员又带着他们来到了保安监控室,说道:“监控视频我们查过了,除了正对着保安的这个摄像头,剩下的全部都坏了。包括电梯,大门,停尸房,所有地方的都坏了。我们后来检查,是有人故意破坏了线路。”
“有人破坏啊?那这就好办了啊!至少这证明是人为的,不是鬼故事,对不对?”吴队长没心没肺的用手肘撞了撞老张,示意他轻松点儿,没什么大事。
可是老张却一脸严肃的说:“那也不太对吧?如果是有人故意做的这些,那他偷一具尸体想干什么呢?千辛万苦的破坏线路,吓坏保安,就为了带走一具死尸?这合乎情理么?一般来说,盗取刚刚去世不久的死尸,主要用途就是贩卖器官。可是……实话实说,这类贩卖器官的人,冒险偷尸体也会愿意选择比较年轻的,而不是一个五十岁死于心脏病的人。所以,说是倒卖器官,这也不合常理。”
慕森看了一眼莫子棽,两个人都同时流露出了同样的表情。那就是赞许。
这个老张可要比吴队长强多了!从到达殡仪馆到现在,话不多,问题也不多,没有废话,说出来的话就是直奔主题要点。他很清楚这个案子需要排除什么可能性,然后再去推理剩下的可能性。而且他不像吴队长那样脾气急躁,相反,这是一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
“死者的随身遗物都有什么?谁验的尸?”老张问警员。
“是警局的刘法医负责验的尸。死者是死在自己家里的,报案人是她的丈夫。所以死者的随身物品好像就只有一个手机还有一些小杂物。您放心,我们来的时候都已经收集好了。”警员认真的回答着老张的问题。
“把刘法医叫来吧,顺便通知丢失尸体的家属。这种事情是瞒不住的,早晚得告诉人家。”老张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现在尸体丢了,早些告诉家属绝对比等家属自己发现要好的多。等到家属真来闹了,再解释什么也都晚了。而且,对家属进行询问,也能帮助警方了解这个李天静的尸体到底为什么会丢失。
从警察的角度来看,有可能是器官贩卖,但也有可能是滋事寻仇。尤其这位死者还是个知名的企业家,想必在商场上结下梁子的人肯定不会太少。也许是有人很恨她,恨到即便她已经死了,都不想就此放过她。
当然,这种可能性确实不太高,但也不是绝对没有。至于李天静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仇人,还是得通过她的家属才能了解。
警员说,早些时候已经通知过李天静的丈夫了,但是一直没有联络上。直到刚刚,才接通他的电话,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能赶来了。
当李天静的丈夫冯远赶来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令慕森他们有些微微吃惊的是,来者竟然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豪华座驾,大牌服装,一举一动都非常得体,戴着一副眼镜,更显儒雅。
站到老张他们面前的时候,冯远有些悲伤。他面色忧郁的问:“到底怎么回事?我的妻子她……”
“尸体丢了,丢的莫名其妙。我们觉得是人为的,咱们可以坐下来聊聊吗?”老张说着,让冯远坐在了他的对面。而吴队长和慕森他们,则是坐在了老张身后的不远处。
“怎么会丢呢?尸体怎么会丢呢?”冯远有些焦急。
“这个……我们正在调查。请问,李天静有没有什么仇人?比如说,生意上的死对手之类的。”老张用一个老旧的录音机放在了冯远的面前,录着他的回答。
冯远想都没想的摇摇头说:“没有。我妻子人很好,即便是生意上的对手,也没有到恶意伤害的程度。他们都是有理智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哦……”老张点点头,然后忽然问:“那你呢?”
冯远一惊:“什么我呢?”
老张微微笑了下说:“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仇人呢?因为死者是你的妻子,除了针对她本人以外,还有可能是针对你啊。带走你亡妻的尸体,不觉得对你是种挑衅和侮辱吗?”
冯远推了推眼镜说:“我就更不可能有仇人了,我为人比较内向,平时除了做研究,什么都不做。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很少和外人打交道,也没有什么狐朋狗友之类的朋友。我的生活井井有条,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你倒是真肯定啊,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就像是提前背好的一样……”老张坏坏的笑了笑。
冯远不知道老张是不是真的开玩笑,便严肃的警告道:“我说这位老同志,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什么必要骗你们呢?如果我真的有仇家,就大大方方的告诉你们了,顺便还能让你们保护我不是吗?”
老张笑了笑说:“嗯,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别太认真。对了,很抱歉那么晚把你找来,这里路不好走,而且看这天气也不太好。来之前,你在做什么?”
“我很难过,窝在卧室里什么也没做。”冯远回答。
“哦,自己一个人吗?”老张问。
“之前我的家人也在,不过八点多钟他们就回去了。”
“哦,那就是你自己一个人。接到电话就来了吗?”
老张把冯远问的莫名其妙,冯远回答说:“当然啊,接到警方电话我就赶来了,谁能想到这殡仪馆还能捅出那么大的娄子?”
老张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可是,冯先生啊,警员们告诉我,他们在第一时间找你的时候,并没有联系上你。是最后才打通你电话的。”
“那可能是我手机没电了,也许是没信号。最近天气不好,影响的信号也不太好。”冯远面色镇定,泰然自若。
“可是我们派警车去你家找你了啊,并没有找到你。”老张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但明显就是在玩猫捉老鼠的心理游戏。他在玩弄冯远,听这个年轻人继续撒谎。
冯远有些不耐烦了,他运了口气,偏过头说:“我身体不好,以前也犯过心绞痛之类的毛病。这次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不太舒服,就出去给自己买了点儿药。”
“哦,原来是这样啊。”老张一脸恍然大悟的说。
慕森和莫子棽坐在后面,目光始终不离冯远。这一刻,他们几乎同时开口,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了句:“他在说谎。”
老张或许听不见这句话,但是吴队长可听见了。他不可思议的用眼神看了看慕森,想问问这什么意思?
慕森摇摇头,示意吴队长不要声张,继续听老张询问冯远。
“冯先生,今年贵庚?”老张问。
“三十三。”
“您和您的妻子是怎么相识相爱的?”老张忽然摆出了一副很八卦的样子问道。
冯远阴着脸说:“这和我妻子的尸体被偷有关系吗?你们不赶快去寻找尸体,在这里揭我伤疤干什么?我妻子刚刚去世,你现在问我们俩是怎么相爱的,合适吗?”
老张很无辜的摊了摊手说:“不合适吗?可是我也没觉得你有多痛苦啊!我妻子死了十年,我至今提起她都会心如刀割。当有人在我面前问起她的时候,我会恍惚觉得她还活着。可你的妻子是今天上午才死的,而你却非常镇定,冷静。可见你心理承受能力很强,所以我觉得问你这问题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一个大男人,难过和痛苦就非得用又哭又闹来表达吗?”冯远瞪了老张一眼。
“嗯。说的也是。那怪我没出息咯?来吧,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你和你妻子是怎么认识的?”老张这种问话方式,逗笑了身后的慕森和莫子棽。他们越来越开始相信,吴队长是真的没有夸口。这位老刑警,想当年绝对是一个不比慕森差的神探!
“你……!”冯远有些怒火中烧,但是为了他外表那谦谦君子的儒雅形象,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不过他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你给我个理由,为什么非要问这些?”
老张一针见血的直接回道:“我好奇啊!你和你的妻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差距很大啊。你们的年龄,财富,地位,能力……等等,恕我直言,我真的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娶到她的。或者说……她是怎么‘娶’的你?”
冯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强忍怒火问道:“尸体丢了,是你们的责任。现在,我来协助你们,但你却如此不尊重我。我想我现在应该马上回家,然后去法院告你和这个该死的殡仪馆!直到我妻子的尸体找回来,你再当面为你刚刚的言行道歉。”(。)
第五百七十四章 小丈夫()
听了冯远的威胁和警告,老张笑了。他大笑的样子更显得他完全不把冯远的威胁看在眼里。只听他笑了一会儿这才说:“年轻人,你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控制欲非常强。别看已经三十出头了,但是仍然有强烈的叛逆心理。你现在想要的,就是一个道歉吗?你要我道歉,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够尊重你。但之所以你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我说的都对,并且这些话伤害了你那极其严重的自尊心。由于你比你的妻子小很多,财富地位更是天壤之别,所以作为男人的你,外表光鲜,内心却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自卑中。自卑,就是你的逆鳞。别人碰不得,一旦触碰了,你就会怒不可遏的翻脸。哎,其实这也都没什么啦,同样都是男人,我是可以理解你这份可怜的自尊心的。只不过……我觉得啊,如果你和你妻子之间完完全全是真爱和感情的话,你会这么在意这些吗?换句话说,如果你真的特别特别介意的话,那当初又为什么要结婚呢?呃,我看看啊……”老张说着,还随手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然后继续说:“你看看,你们结婚也有八年的时间了。如果你这么介意,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很煎熬的吧?”
之前所有的谈话,都是老张在不经意间为冯远做的心理测试。完美的测试,完美的推理,完美的逻辑,就连慕森和莫子棽都不得不佩服,这位刚刚在宾馆还两鬓如霜,身心灰暗的老人,现在破起案来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冯远绷不住了,他无奈的瞥了一眼老张说:“好了好了,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些警察。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们就是了。我认识她的那时候,我还在学校里当老师。那年正利用暑期时间去海边度假,但有一天我的车在环海公路上发生了一点儿故障,偏偏一个人都没有,我被困在海边了。直到我妻子开车出现,才帮了我的忙,带我离开了海边。就是这样,我们认识了,而且我觉得年龄并不是什么问题。”
“哇,简直就和那些言情里写的一样!”老张两眼放光,就像个老小孩一样。
冯远不屑的白了老张一眼说:“现在啊,有很多人都仇富,一看见比自己强的人,就会脏心烂肺的去想人家为什么会有钱。可是与其想这些没用的,还不如自己好好努力。”
谁都听的出来,冯远这话是在挖苦老张。他认为老张针对他,是妒忌他娶了一个有钱的老婆。
不过老张并不在意,反而还点点头,很认真的对冯远说:“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这种人。”
“……”
“我想问问,你在和李天静结婚之前是干什么的?”
“老师啊。”
“好年轻啊!二十出头儿就为人师表了?那之后呢?有了你那言情般的爱情和婚姻之后,就不再当老师了?”老张继续问,那话明显不让人爱听。别说是冯远,就说慕森他们旁观的人,如果不了解实情,都会觉得老张是一个不会聊天的人……
“我当初教的是生物化学,后来我妻子自己成立了研究室,我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学者,研究员,科学家。我发明了不少有用的元素和药物,闲暇时间也会继续任教讲课,只不过不像原来一样那么全部投入到课堂中了。”冯远很骄/傲的说着自己的成绩。
这在慕森他们的眼里看来,就是在遮掩自己的不足。下意识的张扬自己的优点,以弥补自己的短处,使他和李天静之间的距离拉短。
老张没有说错,这是一个极度自卑的男人。
“哦……药物学家啊?厉害……冯先生,是这么回事,我们必须得了解了你们夫妻的基本情况,才能想办法弄清楚你妻子尸体到底哪儿去了。现在,我们不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但是也有一些其他的可能。”老张一脸认真的对冯远说着。
“还有什么可能?”冯远的眼神很警惕,这在行为学中,是抵抗和防御的意思。
老张哈哈笑了一声说:“也有可能是你把她杀了,然后怕解剖尸体出问题,所以偷走了尸体啊!毕竟今天白天的尸检只是确认死亡,并没有确认是怎么死亡的啊!”
“你!你你……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冯远激动的站了起来。
老张也站了起来,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说:“别激动,别激动,我都说了,我说话,你不用往心里去。法医已经来了,咱们一起聊聊就是了。”
老张正说话的时候,门就推开了,一个警员带着那位之前给李天静确认死亡的刘法医进来了。
这个法医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外表典雅,知性,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为人也礼貌,温和。见到老张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笑盈盈的跟老张握手,并问候道:“您最近可好?小雪好吗?”
“嗯,都挺好的。这么晚了,把你叫来真不好意思。事情的经过你也大概知道了,我就是想问问那具尸体,在你确认死亡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吗?”老张让刘法医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正对冯远。
“其实,我在确认尸体死亡的时候,曾经也考虑过她会不会是一种晕厥。但是在正常范围的时间过了之后,我也就不再觉得她会醒过来了。考虑到之后还会做解剖,我就没有过多的研究尸体。没想到,尸体竟然丢了。”刘法医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说这世界上丢人的,丢钱的,丢脸的,丢信用的,丢什么的都有,可就是很少有丢死人的。今天,这个不大的小城,偏偏就发生了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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