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雪坑下挖一条通道,一边朝里挖,一边用长剑戳透雪层,保持透气状态。再拖着梅兮颜和大包裹,把碎雪推到身后去堵住来时的通道。
挖了五六丈远,雪面上传来隐隐的脚步声,搜索的人找到下山谷的路,已经赶来了。
吕青野躲在雪洞里,握紧了长剑。他无法判断匆忙中设计的误导路线能不能迷惑住这些追杀者,如果发现了雪洞的秘密,他只能拼死冲杀出去。
那些人搜了一圈,看着雪面上留下的脚印,果然中计,重新循着脚印离开了。
吕青野松了口气,待他们走远,立刻挖开头上的雪盖,把梅兮颜和大包裹拉出来,背到后背上,迅速朝着旁边的山壁跑过去。
一旦那些人顺着小松树爬到山上,就会发现没有他们的脚印,马上会返回这里。他需要趁这段时间爬到山上去,逃离这里。
重新紧了紧包裹大腿伤处的布条,吕青野提起一口气,背着梅兮颜和几套衣物朝山上爬去。
大腿上的伤口因用力而疼得厉害,手掌亦被尖锐的山石割破,好在山壁虽然陡,凸出的石块也多,在强大的逃生意志驱使之下,吕青野完全忽略了疼痛,顺利地爬到了山上。
重新回到山道上,下山方向是鬼骑们之前约定的碰头地点,马匹已不在,回忆傍晚时那一阵烟花,想来都已遇到伏击,下山不安全,只有上山一途。
吕青野不敢耽搁,甩了甩发酸的手臂,立刻向山上去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在一片大石后边又找到一人多高的雪层,便在这里挖了一个雪洞藏下来。出口处抹平了脚印,找了一块石头堵住,完全掩盖了挖雪的痕迹。
重新检查梅兮颜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身体却冷得像冰块、气息微弱。被血浸湿的棉衣有些冻结,硬邦邦的,如此下去只怕也活不成了。
当机立断从多余的棉衣里挑出一套没浸染多少血渍的,塞进怀里用体温捂得暖和一些,给梅兮颜换上。剩下的都铺在身下,盖好梅兮颜的斗篷,抱紧了她用体温帮她取暖。
下午逃亡又恶斗,一晚上挖雪洞,爬山壁,此时饥肠辘辘,明明相当疲累,却吃不下、睡不着。
也曾幻想过自己大婚时一定会拥抱着王妃享受甜蜜**,而自己的王妃一定要自己选一个真正交心的爱侣,做一世彼此相扶携的夫妻。
结果是虚长二十七岁,第一次抱着异性‘同床共衾’,偏偏躲在这狭小的雪洞里,什么奇思遐想都生不出来,只生出一身寒战——一则实在是太冷,二则梅兮颜无论如何称不上爱侣,不算仇人已是万幸。又想到若不是他在慌乱中拔了箭头,梅兮颜此刻也不至于衰弱至此,更是内疚。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脑子里乱成一团,被袭的画面来来回回地在眼前闪过,只觉得有些发昏,之后便总出现梅兮颜死去、他一个人在深邃的山中茫茫无出路的幻觉。所以每间隔一些时候便去试一试梅兮颜的鼻息,确定她还在呼吸,直到渐渐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有了温度,才放下心来。
迷迷糊糊睡了一小觉,怀里那块冰坨终于暖和了,气息也恢复些许。吕青野这才让她平躺,避免压迫伤口。又扯了一些布条将她松松地捆绑起来,防止她醒来看到眼前一切,以为他坏了她名节,不顾一切打杀了他。
再之后,梅兮颜便醒了。
这一夜的经过吕青野大致说了一遍,却把为梅兮颜止血、敷药和取暖的经过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梅兮颜也知道他的用意,但事情已经发生,她又昏厥不醒,一切只能听吕青野的说辞,拿他无可奈何。如今困在这狭小的雪洞里,免不得还要挤在一起,只能佯装无所谓才不至于让两人更加尴尬。
吃了东西,力气也恢复了些。听他说完,深思片刻,才说道:“如此说来,他们肯定知道我们在这一侧山上,一定大肆搜索,今晚不能出去。”
“你不是说没有火源,我们会被困死。”
“我说困死,没说马上就死,现在有食物和水,还能撑几天,过几天再出去。”
“想方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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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患难(下)()
吕青野忙了一夜没怎么休息,梅兮颜失血过多本就晕眩,商量好继续留在雪洞之后,便都倒头大睡,补充体力。
临入梦乡之前,吕青野看到有一束穿过透气孔的光线照在梅兮颜的脸上,能清晰看到她的右脸,苍白无血色,显得有些脆弱。
闭合的眼帘上,眼睫乌黑,形成一条漂亮的弧线。少了份英气,多了丝恬淡。听惯了她的声音,他几乎又忘记她是个姑娘家。谁能想到这样一副柔和睡颜的主人,是一挥刀就能将人劈成两半的鬼骑屠杀者。
迷迷糊糊中才突然意识到,梅兮颜竟然没拒绝他躺在她旁边复又想起他期冀过的另一半的假想。这一回倒不再排斥梅兮颜的身份,一国之主,又文武双全,倒也和他十足的匹配。虽然声音稍有遗憾,但一想到将她带到父王面前,一张口会吓父王一跳,以为他有断袖之癖,就觉得十分好笑,竟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眼见着梅兮颜蹙了蹙眉头,吓得他以为被她知道了自己的心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刚才不过是心中所想,并非真事,只是一时得意忘形而已不对,现在应该担心吕湛和吕澈怎么样才是
两人像冬眠的熊一样,继续在雪洞里休息、昏睡了三日,到第四日凌晨,吕青野推开了洞口的大石,拖着梅兮颜,终于离开了矮小憋屈的雪洞。
梅兮颜靠在石头边低头一看,发现身上白色的棉衣已经换成了猎户装,稍一抬头看吕青野正在从雪洞里往外拖包袱,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的后背和屁股,想一脚把他踹进雪洞,活埋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一来气力不足,二来若不是他,自己恐怕很难挨过来。
吕青野背起包袱,一副解脱的表情,丝毫不知道梅兮颜在心里已经把他揍得七荤八素、鼻青脸肿了。
连续被吕青野占便宜,梅兮颜冷着脸不说话,趁着夜色未尽,两人披着一身朗朗月光,消失在茫茫雪山之中。
约定碰头的地点依旧空荡荡,梅兮颜请吕青野在外围放哨,自己仔细查看每个角落,找到好几种暗号,都是鬼骑们遇伏当日留下来的,通知同伴找路下山,在桑林停留三日碰头,再去都城。
在一块看似自然跌落到雪中的小石块的底面上,看到了路战的暗号。暗号极简单,是个“十”字右上边还有两个小点,竖的笔画尾端特别长,指向旁边一块石头。
掀起石头,下面压了一块白色布料,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字,字迹暗红,明显是血干涸后的颜色。
梅兮颜看过布料文字后收好,在路战那块小石头上留下自己的记号。
走到吕青野身边将布料递给他说道:“我的人在桑林停留三日,前日路战和左寒山碰到了你的两个侍卫,打算直接翻山过西泰关,把他们送到姜国境内。”吕澈中毒一节她却隐瞒未说,怕吕青野着急。
吕青野展开布料,前半段的暗号文字一个不识,后半段是吕湛的话,与梅兮颜所述一致,虽然看似无事,但若两人身体健康,定不会先行离去,所以心里已有了他们受伤的准备,问道:“你要去桑林和他们汇合吗?”
“现在已经是第四日了,晚了半日,我也直接把你送到西泰关吧。”
“你的身体撑不住,找路下山吧,我自己翻山过去。人少目标小,行动方便。”
“你是这场大戏的关键人物,一旦你失踪或者长时间停留在枢国,大戏就会开场。不论是谁要粉墨登场,剧情都不会太好看,我不能不顾枢国的安危。这里离西泰关原本不远,只是对方一定还封着下山的路、同时监视着西泰关。翻山过去是目前唯一快捷的办法。”
吕青野也担心幕后黑手拿他的失踪做文章,听梁姬的意思,明显是要搅起纷争再渔翁得利。若主谋是吕青莽还好,至少吕国是安全的,若主谋另有其人,吕国很可能也在被算计当中,他必须尽快出现在越国。
行到后半夜,梅兮颜眼尖,发现一个地窨子。大门敞开,屋内狼藉一片,显然是之前有人搜过这里。
两人查看了屋内的物品,决定趁天未亮,在此歇歇脚。
吕青野把扣在地上的小铁锅捡起来,出去盛了一锅干净的雪进来,然后把门关好,用屋里几块秃了毛的破兽皮子把门缝挡住,这才点亮了小油灯,三日五夜,终于见着了光亮。
借着光亮梅兮颜找到一些木炭和土豆,堆在一处之后便吹熄了油灯,撤掉挡门缝的兽皮,在屋里点起木炭,把土豆切成片铺在木炭上烤。再把铁锅架上去,烧融雪水,泡软了面饼,就着土豆片狼吐虎咽一顿。之后便吹熄了油灯,把封门的兽皮子去掉,放掉屋内的炭火气。
热水热饭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歇了一阵,埋掉炭火,重新把锅扣回地上,恢复了小屋原本的乱象,继续赶路。
如此昼伏夜行,用了五日时间,傍晚前走到一处山坳,炊烟袅袅,鸡鸣犬吠,这里竟然有人家。
梅兮颜卸了发冠,将长发绾了一个髻,直接用簪子插住。让吕青野也卸了发冠,再把鬼骑铠甲、两人的发冠和刀剑用斗篷裹好,藏到一处隐蔽的山石间。只穿着一身血污的薄棉衣,由吕青野背着,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院门。
开门的是个魁梧的中年汉子,长相憨厚老实。
“敢问大哥,这里是姜国地面了吧?”吕青野回过神来,立刻问道。
“正是。两位这是”中年汉子也是一脸防备地打量他们,问道。
“我夫妻二人从枢国来姜国探亲过上元节,不料竟被一伙猎户装扮的强盗打劫,幸得一个老猎户相救,躲过一劫。只是在山里迷了路,就走到这里,内人受了重伤,是否能行个方便,容我二人歇歇脚。”
两人身上的棉衣都咧着几个口子,露着棉花,带着血迹。梅兮颜脸色苍白,偏着头闭目趴在吕青野后背上,搭在吕青野肩膀上的两只手臂无力地垂着。
中年汉子不疑有他,打开院门,带他们进屋。
土屋共分三间,安排他们住进西面的一间,炉火通着土炕,屋内温暖如春。
吕青野把梅兮颜安置在炕上,便听到中年汉子喊道:“家里的,过来看看这两位外客的身材,去山子家问他们借两套棉衣棉鞋来,别拿错尺寸。”
一个妇人应着,过来看了看二人,和秦泰对了对眼神,有些为难地退了下去。
“请问大哥如何称呼?”吕青野问。
“我姓秦,秦泰。”
“小弟姓吕,秦大哥,多谢你热心收留我们。我这里还有一些碎银,权当谢仪,聊表心意。”吕青野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乃是棉衣真正主人之物,都被他收起来,此时正好排上用场,硬塞进中年汉子手里。
“这”中年汉子握着碎银,支吾着,红着脸对收与不收委决不下。
“秦大哥若不收,我们也于心不安,衣食款待,愧不敢受。”
“也好,多谢吕兄弟。”
正说着,秦氏端来两碗热水,吕青野立刻接了过来。
秦泰退出西屋,让他们夫妻俩休息。
吕青野反复念着秦泰嘴里的“家里的”三个字,忍俊不禁,看向躺在炕上装昏迷的梅兮颜,调侃道:“家里的,是自己起来喝水,还是我来喂你?”
“不是说好了装兄妹的吗?”梅兮颜半睁开眼,斜睨着坐在炕边的吕青野,咬着牙压低声音问道。
“你也不看看你盘的发髻,妇人发髻怎么冒充姑娘家?”吕青野嫌弃地埋怨,“再说,我们哪里长得像兄妹?”
“谁说妹妹一定是姑娘家,出嫁了不行么?”梅兮颜从小到大,一直在莽林里摸爬滚打地锻炼,之后就回枢钥做鬼骑,几乎没机会梳少女发髻,自己也不会梳,倒是疏忽了这一点漏洞。在吕青野面前又不肯认错,强词夺理地诡辩。
“别说出了嫁,未成家的成年兄妹俩,晚上也不能同睡一屋,难道你想我们分开睡?”
“为什么不能分开睡?”突然觉得不对,纠正道:“本来就应该分开睡。”
“万一被那些人追上来,谁保护你?”
“哦——”梅兮颜拉长了声调,哂笑道:“原来是怕这个。也对,既然已保护你一路,自然要有始有”
梅兮颜突然听到院外有轻微又纷杂的脚步声,且行动十分快速,立刻闭嘴,指了指窗户。
吕青野会意,一步冲到窗前,用手指蘸着那妇人送来的热水,**了窗纸,轻轻戳破一个小洞,朝外看去。
一群兽皮裹身的人已经分散地围住这里,各个挎着腰刀、扛着长矛,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子。
为首的一人约二十七八岁,背着弓箭。秦泰夫妇瑟瑟缩缩地站在院门外,不知跟他说着什么。
“我们似乎被出卖了。”吕青野苦笑着说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二章 被困()
梅兮颜忍着伤痛和眩晕,与吕青野赶了五日的山路,缺吃少喝,本想好好休息几日养养身体,却不想老天爷不给机会。
坐起身的瞬间,头晕目眩,扶住额头问道:“多少人?”
“二十左右,看起来像土匪。”
“有弓箭么?”
“只有一人有。”
梅兮颜下了火炕,走到窗边,从小孔里看出去,说道:“从院子右边木栅栏上翻出去,不要恋战,先绕出村子,去取兵器。”
说罢当先出了屋门,路过厨房,灶膛里柴火烧得正旺,锅盖边缘冒着蒸蒸热气。
梅兮颜一弯腰,抽出几根正烧着的柴棒,快步扔进东西屋内的被褥上,等着被褥起火着起来。
吕青野也不甘她后,掀起锅盖,拿起锅边的布巾垫在锅沿上,双手用力将锅拔了起来。
“让开让开,刚开锅的水,等着杀猪呢。”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冲出屋子,直奔防守在右侧栅栏前的土匪,把热水泼了过去。
众人纷纷躲避,两人趁隙翻过栅栏,竟然毫无阻碍地冲了出来。一群土匪这才恍然大悟,翻栅栏的翻栅栏,走院门的走院门,从后面追了出来。
跑出村子,吕青野转头看看追兵,暗自诧异。看他们的行动,虽然也迅速,但完全不像之前的追杀者那般凌厉,倒像是真正的劫匪。
梅兮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被吕青野伸手扶住。
吕青野太过清楚她的伤势,换做其他人,经过这几日只怕还无法起床,她却已经与他一同翻身越岭地来到这里,从没落下半步。
“这群人功夫不高,我打发了他们再走。”吕青野道。
“也许只是伪装而已先取兵器重要。”梅兮颜气息已乱。
身后有破风之声,梅兮颜推开吕青野,一只箭矢从他们眼前划过,劲风凛冽,扫得面颊一凉,力道竟然相当惊人。
吕青野终于相信梅兮颜所言非虚,这群人故意在村民面前扮成土匪的模样,等离开了村子进入山里,便露出本来面目。已经尝过他们的厉害,此刻梅兮颜体力不支,只好扶着她,快速向山里跑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清冷的月光洒下来,越发衬着白雪上狂奔的两个黑色人影清晰可辨,给追击者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梅兮颜眼前一片模糊,大半的体重都依附在吕青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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