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和郭海棠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到正房面前。
奇怪的是,门口没有任何人看守,他们迅速的就冲了进去。
雕花的木门被打开,宋玉走了进去,就看见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盖着红色盖头的顾丹樱。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意,忍不住内心激动地情绪,他大步踱了过去,垂眸看着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顾丹樱。
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垂在两侧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半空中,微微攥紧,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他有轻微的颤抖。
“不要”
郭海棠看着宋玉想要揭开盖头的样子,总觉得新娘的样子有些不对劲,激动地伸出手,大声喊道,希望可以阻止他的动作,却没想到,还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顾丹樱正襟危坐,嘴角上翘,就连眉梢都雕刻着淡淡地笑意。长长的秀发被挽了起来,用金色的凤冠固定在头顶。线条流畅的脸颊上被涂了厚厚的一层粉脂,白的诡异,好像是要遮掩住什么东西。
郭海棠心下一沉,稚嫩的脸上皱成了一团,她目光紧紧的盯着宋玉僵硬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走了上去。
她不放心的看了看宋玉,须臾,又将视线落在了顾丹樱身上。
宋玉盯着她的模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心中发毛。突然,看着眼前的景象,两人皆是一惊。
顾丹樱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两人,她嘴角的弧度扯得越来越大,都快要咧到耳边了。脸上的粉脂因为肌肉的拉扯,一点一点的掉落了下来,积在红色的喜服上,红白相交,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突然,一阵细微的响动传入耳中,嘎嘎的声音,宋玉垂眸看了眼郭海棠,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感觉到灼热的视线,郭海棠抬头,就看见宋玉盯着自己肚子,眼神怪异。
她不由自主的抚上了隐藏在衣服之下的肚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无辜的睁大眼睛,耸了耸肩“不是我”
话音刚落,那种声音又传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盯着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顾丹樱。
那种嘎嘎嘎的声音越来越大,貌似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
宋玉蹙了蹙剑眉,伸手抚上她涂着厚厚胭脂的脸颊,温柔的道“阿樱”
声音消停了下来,她扯得极大地嘴巴动了动,趁着宋玉不备之际,伸长了脖子凑近宋玉,,咽喉处发出一声怒吼,黑色的牙齿成了锯状,尖锐的好像一口就能将人的脖子撕扯下来。
宋玉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退后好几步,被郭海棠拉了一把,才稳住身子。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顾丹樱,崩溃的摇了摇头。
看着他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郭海棠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仔细去看张牙舞爪的顾丹樱。宋玉缓缓地抬起眸子,终于发现了一丝丝不同,那黑色的牙齿,好像是
木头。
那这是不是说明那不是
他不敢再往下去想,既害怕,又激动。
脸上的粉脂终于脱落干净,露出一张熟悉的,青灰色的脸来。一阵清风透过窗柩的缝隙钻了进来,完整的暴露在空气中的脸颊,渐渐变成了黑色,皮肤一层一层的脱落,白色的骷髅显现了出来,锯状的牙齿脱落,掉了下去。
宋玉回过神来,上前捡了起来,果真是木头做的。
第九十三章金缕玉衣(20)()
仔细把玩着手中的木头,宋玉若有所思,他缓缓地抬起细长的眸子,目光紧紧的盯着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顾丹樱。
白森森的骨头,两个空洞的瞳孔,好像还在紧紧盯着他们,黑色的头发散乱下来,被风卷起,缠绕在金黄色的凤冠之上。
画皮?
手艺如此精巧,当真是不得不令人佩服,宋玉心想。只不过,为什么它不是披在活物身上,而是披在个尸骨身上,又多此一举的施法让它在大庭广众之下走来走去?
真是令人费解
可是,阿樱你到底在哪里?
宋玉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大,他的视线落在一脸懵逼的郭海棠身上。感觉到宋玉的视线,郭海棠抬起头来,凝视着宋玉。
看懂了他的眼神,郭海棠稚嫩的脸上一派老成,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须臾,她眼中闪烁着闪亮的光芒,语气振振有词的说“既然答应你找到阿樱姐姐,我就一定会做到的。”
宋玉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微微点了点头,在这个地方,还是不要逞强的好。紧张的气氛中,宋玉这种仔细地人,都没有发现郭海棠刚才的话中有什么不妥。
两人沉默不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床边又传来吱呀吱呀,像是骨头打磨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便看见披着凤冠霞帔的骨架,扶着床架,慢慢地站了起来。
只剩下骨架的嘴巴一合一闭,里面又长出了新的锯状的牙齿,它拖着直挺挺的双腿走了过来,硕大的头只有颈椎支撑着,它扭了扭脖颈,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
眼看着它走了过来,宋玉看了一眼发怔的郭海棠,一把抓起她后颈的衣服,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直到他们退到了门口,才停了下来,看着它颤颤巍巍的身影,像是要随时散架了一般。宋玉感觉到背后撒上一缕温暖的阳光,宋玉迷人的凤眸微眯,意味深长的望着依旧锲而不舍的追过来的骨架。
它的手指从鲜红色的衣服中探了出来,直直的竖着,好像那个动作是想快点将他们收入囊中。宋玉等它再次上前几步,瞅准时机,微微扭头侧身,没有了阻挡,强烈的阳光一下子照了进来。没有了那层皮肤的保护,它漏在外面的白森森的骨架因为受到强光的照射,开始变得焦灼起来,冒着蒙蒙雾气,就连空气中都流荡着烧焦的味道。
趁着它无力反击之际,宋玉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银色的弹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过去。它脆弱的关节一下子被扯断,发出一声脆响,整个身子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大部分的身子被曝光在强光之下,发出滋滋的声音,它缓缓的抬起头来,呲牙咧嘴的望着站在面前的两人,嘴里不断地发出怪异的声音,木制的,锯状的牙齿露出来,上下相互打磨着,似是愤恨,恐吓。
它只剩下白骨的五根手指,因为痛苦,紧紧握着,它趴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挪到宋玉的面前,伸出手指,紧紧地拽着宋玉的衣角。
腥甜味混合着烧焦的味道传了过来,萦绕在鼻翼间。
须臾,裹在红色喜服中的骨头消失殆尽,灰色的尘埃漂浮在半空中,只留下散落在地上的,在阳光中泛着金色光芒的凤冠,空空荡荡堆着的衣服。
看着眼前这一幕,宋玉和郭海棠两人对视一眼。
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了过来,还没等两人回过神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推开。一抹红色的身影踉跄的蹲在了那对狼藉旁边。
他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喜服,表情呆滞。须臾,他握紧的双手缓缓地松了开来,颤抖的拿起红色的喜服和金黄的凤冠。他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扇形的阴影,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凤冠的棱角,像是在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死一般的沉浸流荡在空气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郭海棠清脆略带悲伤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大哥”
无力的蹲坐在地上的郭瑞堂浑身一震,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他缓缓地扭头,缓缓地抬起眼睑,双目猩红的望着宋玉,那双瞳孔中充满了仇恨,浓浓的仇恨,宋玉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郭海棠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害怕,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郭瑞堂没有理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怀中抱着被遗落在地上的东西,望着它们,他低低的嗤笑一声,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眼中却是充满了浓浓的杀气。
他抬起食指,指着宋玉,色厉内荏的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有什么错?若是你们看不过眼,大可以惩罚我,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一切都是与她无关的”
听着郭瑞堂沙哑的嘶吼声,宋玉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毛,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敢肯定。
他像是对待恋人般,回身将抱在怀中的凤冠霞帔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还不断发着癔症“阿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放过害你的人,等到一切了结之后,我就会来陪你的,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宋玉微微蹙眉,没想到,她也叫阿樱
貌似一切都可以对上了。
恐怕自己在刚开始看见的都不是真的吧!
像是那个人就躺在那里一般,好像除了他,其他的人都看不见似的。
等他安慰好无形的人,扶着床沿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猛然转了过来,目光冷的像是冷箭一般,纸质的射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今天,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大哥,你要干什么?”郭海棠看着他失去理智的样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问道。
郭瑞堂这才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目光有一瞬间的迷离,忽然,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带着讽刺的笑意。。
第九十四章金缕玉衣(21)()
那一声嗤笑中带着浓浓的悲伤,郭瑞堂看着自己的妹妹,张了张嘴,声音哽咽的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
半晌,郭海棠才反应过来那个她是谁。视线落在床上被叠放整齐的凤冠霞帔上,微微皱眉。看着她的样子,郭瑞堂就知道,她忘记了,好似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她。
他压低了声音,微微仰起头来,长笑了几声,黑色的瞳孔中氤氲着淡淡地雾气,痛心疾首的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她是罗樱,那个不顾一切,为了救我这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权利。”
罗樱
郭海棠听见这个名字,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像是剔除了上面那一层厚厚的尘埃,一下子翻涌而至。
她捂着阵阵刺痛的脑袋,秀眉蹙起,她都记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
是啊正是有他们两人之间剪不断的感情,自己才能活了这么久
郭瑞堂看着她痛苦地模样,知道她是想起了一切,勾起嘴角低低的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讽刺。
天界?哼它的不近人情是出了名的。
遇海成龙。自从化身为龙后,他就在广阔的东海,独自一人淡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到底多久,自己也说不上来。
每天孤寂、单调的活着。
每天看着出海的渔民早去晚归,只是希望可以多捕些鱼,补贴家用。有些胆大的甚至只身前往深海,这样他才可以多有人陪伴一些时间,打发无聊的时间。
在这无边无际的等待中,他才知道,原来以前在深山中的自己才是最快乐的。
终于有一天,天君的玄孙女罗樱,被众妖追杀,逃到东海附近,本来自己是不想多管闲事,或许是因为自己太孤独了,或许是因为看不惯他们欺负一个女孩子,幻做人形,将那些无耻之辈击退。
她如倾泻而下头发乌黑柔亮,像是上好的绸缎般,被风卷起,丝丝披散在白皙的脸上。
真真切切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心有灵犀。
他们相恋了
可是,却被众人所不齿。他们失去了往日儒雅温和的形象,像是泼妇骂街一样。血统不纯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迎娶他们至高无上的公主,这样会降低他们的档次。
是啊,他原本是一条蛇,最后幻化成了他们口中血统不纯的应龙,是个杂种。
他们被各自关押。以为一万多年的时间,足够淡化他们之间的感情。每天呆在暗无天日的深海中,除了思念,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虚无飘渺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他迫切的想知道罗樱的情况。突然,他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抹色彩,鲜红的颜色缓缓地沉了下来。
海棠花。
他抬起长长的爪子,手背上的龙鳞在水中发着淡淡地光泽,他伸手将它凑到鼻边,轻轻地嗅了嗅,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翼间,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烦闷的心情平静了下来。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它的花瓣上刻着一排小小的字迹。
熟悉的笔锋,熟悉的字迹,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安安静静躺在手中的海棠花,嘴角缓缓地勾起,眼中的神色都变得温润了起来。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收到一朵海棠花,到了最后,他已经记不得屋内摆放着多少朵海棠花,有的已经奄奄一息。
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等来的却是她要嫁人的消息。
等他再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好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是啊一万年的时间,她已经长大了。看着她一袭鲜红色的嫁衣,他不可置信地缓缓摇着头,想要质问她为什么?可是喉咙里像是长了跟针一样,扎得生疼生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站在高高在上的女人,不去理会周边人群中传来讥讽的声音,白色的长袍上,沾满了鲜红色血迹,像是盛开的一朵朵艳丽的玫瑰花。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捂着不断流血的胸口,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忽然,看着眼前血腥的场面,罗樱浑身一个机灵,混沌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她微微摇了摇头,眼中氤氲着浓浓的雾气,洁白的牙齿微微咬着唇瓣,压抑着痛苦的情绪。像是没有看见她的示意,他依旧步伐坚定地走了过去,直到最后站在了她的面前。脊背挺得直直的,没有丝毫的怯懦,看着他直勾勾地目光,罗樱隐藏在眼中的泪水终于隐藏不住的流了下来。
“跟我走好吗?”
半响,罗樱都没有说话,他以为听不到她的回答,心头抹上了一层浓浓的失落,却没想到,她竟然微微点头,低低的应了声“好”。
他喜极而泣,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反倒是罗樱牵着他,向着外面走去。
“罗樱站住今天可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听见后面怒吼的声音,罗樱没有丝毫的退缩,她微微扭头,从来不给他一个正眼,轻轻地笑了一声,讽刺的意味十足“成亲?可是我记得父君给我说的是与瑞堂成亲,怎么?你是他?”余光瞥见满脸怒气的男人,她挑了挑眉,继续道“你们无耻的给我使用摄魂术,以为我就会乖乖地任由你们摆布?”
她呵呵的笑了几声“即使再过上无数个一万年,结果还是这样。”
“那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杀了他?我也不会独活。”语气慷锵有力,听得他浑身一震。
他们到底是没能抵抗住,地上的鲜血沿着青灰色石砖的菱角缓缓地流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硝烟,郭瑞堂本来就身负重伤,此次更是受到了更大的创伤。
罗樱脸上脏兮兮的,嘴角挂着血迹,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将他摆在怀中,柔声安慰着。
“别怕,以后就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声音轻柔的像是一撮鸿毛,带着浓浓的温柔。
她的眼睛冲血般的猩红,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站在不远处的红衣男子,他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震,那里面流露出来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