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个人有点闷。”珍妃咬了咬下唇,亲昵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皇上还没有我你在看什么?”
“看星星”
珍妃暗自叹了口气,心中酸楚,她知道,他看的是自由。微微抬起眼睑,忍不住的赞叹,强壮镇定:“嗯,今天的星星确实很美。”
“珍你说我是那颗星星?”
珍妃闻言一愣,掩藏了眉眼之间淡淡地忧愁,勉强的笑着,留给他的只有无忧无虑的快乐:“皇上是那颗最大最闪的星星,嗯是月亮。”
光绪帝宠溺的笑了笑:“你呀!”不过,他最希望自己是一颗流星,即使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却拥有过最辉煌的时刻。因为,它是自由的。
“皇上一定会像天上挂的那轮圆月一眼,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她又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也一定会得到自由、权利,会将大清治理的很好。
傻丫头,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珍妃领旨”庭院内想起李莲英尖锐的嗓音,珍妃心中一沉,该来的总会来的,她长长的输了口气,心中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她缓缓地走了出去,跪拜在冰冷的青灰色石板上,就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不绝于耳。
“谨遵太后旨意,珍妃视国法家规于无物,擅自卖官,参与朝政,今削去妃位,降为珍嫔。钦此”
“珍妃哦,不,珍嫔,还不赶紧接旨?”李莲英相当不满珍妃的反应,出口讽刺。
“臣妾接旨。”她反应过来,双手抬得高高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1895年,珍嫔恢复妃号。
第四十八章紫禁城旧事(6)()
光绪帝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头疼地抚了抚额,这已经是康有为第三次上书了,事不过三,即使前两次,自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现在呐?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试图掩饰着疲惫的神色,脸上却止不住挂着讽刺的笑意,他这个皇上,再众臣眼中,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下诏鼓天下之气,迁都定天下之本,练兵强天下之势,变法成天下之治。”前三项不过是权宜应敌的谋略,第四项才是立国强国的策略。变法正是大清改变当前贫弱状况,挽救统治危机的需要,这些道理自己怎么可能不懂呢?
他忍不住的长叹了口气,沉思着,怎么才能得到那个女人的认可。
感觉到太阳穴处传来柔软的触感,光绪帝的心头,一瞬间变得柔软了起来,就连笼罩在周身的烦闷的情绪都被逐渐驱散,两人都没有说话,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珍妃一面仔细地帮他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一面盯着桌上的胡乱堆在一起的奏章,她秀眉忍不住微蹙,清澈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解。不知不觉间,手上的一顿,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光绪帝察觉出了她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缓缓地睁开双眼,伸手将她略显冰冷的指尖握在手心,柔声道:“怎么了?”
清隽的如泉水般的声音传入耳中,珍妃才回过神来,被他灼热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尴尬的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他默契的没有再问,沉默不语的站起身来,牵着珍妃朝殿外走去。他觉得那把龙椅上,好像有许多坚硬的钢针般,刺进皮肤中,疼痛难耐。殿内的空气稀薄,他呼吸急促,不断喘着粗气,真的有种快要崩溃的感觉。
“皇上你不可以再逃避问题了。”珍妃的声音不大,却让光绪帝浑身一震,握着她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他脚步顿住,微芒透过窗柩洒了进来,笼罩在他挺拔的背影上,显得虚无飘渺。珍妃咬了咬下唇,乘胜追击:“皇上为什么不去试试?”
光绪帝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浑身颤抖的回过身来,盯着她的神色竟有些愤怒,他戳了戳自己的胸膛,拉扯着身上的龙袍,眼中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泪水:“你是在羞辱我吗?羞辱我这个不敢反抗那个女人的懦夫?”他嘲讽的嗤笑一声,点了点头,继续道:“对,我就是个懦夫”
他的情绪像是满满的一碗清水,稍稍碰触,便再也承受不住,溢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发脾气,没有了以往的温润如玉,显然是被逼急了。珍妃酸涩的咽了咽口水,她一直都知道他有多委屈,受到多少压力。看着他双手抱头,无力的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个失去玩具的孩子一样失声痛哭的身影,她走过去缓缓地抱着他,一如既往。
她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脱去稚嫩的脸上一片柔软:“皇上怎么会是懦夫?皇上是珍的夫君,是这天底下最英武的男子。”
光绪帝闻着她身上淡淡地馨香,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抓着她衣袖的手紧了紧,缓缓的睁开充满血丝的双眼。
“珍,对不起。”他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无比失落。
对于他清楚的展现出来的彷徨,心中如针扎一般难受,珍妃强装镇定的笑了笑:“皇上心中可是有了决定?”
光绪帝怔了怔,很久,才缓缓地道:“可以吗?”
“那皇上认为变法是对还是错?若是认为对的,那就应该大胆的去做。”
“祖宗之法是用来治理祖宗遗留下来的疆土,今天祖宗留下来的疆土也守不住了,何谈祖宗之法?”他顿了顿,涣散的瞳孔慢慢变得清明,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要守得住疆土,必变祖宗之法。”
珍妃握紧了他修长的指尖,目光炯炯的望着他:“皇上,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翁同龢师父,还有我,我们都会支持皇上的。”
“嗯”
慈禧隐藏在黑暗中的瞳孔闪烁着幽幽光芒,像是一只驰骋在草原上的狼,她凝视着一人高的魔镜,伸手在它精致的花纹上仔细地摩挲着,爱不释手。玻璃灯罩内的火光乐不思蜀的跳跃着,像是在嘲讽她的愚昧无知。
“魔镜现在可以告诉我,谁才是大清皇朝最有手腕的女人。”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魔镜一如既往的用着最慵懒的出场方式,这次看上去好像比上次又大了一点。他伸手捂着张大的嘴巴,打了个哈欠,垂眸看了一眼熟悉的面孔,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嘴角,心中忍不住腹诽,看吧!这个女人又来了,他挠了挠金色的卷发,想着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才能重生,是怨念还是善意。
他们魔镜一族,从出生开始,除非镜子本身变得支离破碎,否则,永生永世都不会经历死亡。每当遇到一个新主人将它们召唤出来开始,每提一次问题,它的身体就会增大一点,直到主人死亡,它们也会相继消失,重新开始找到下一任主人。
他蜷缩着身子,目光深沉的盯着下方的女人,好像,她总是对这种问题不厌其烦,这是一种极不自信的表现。
谁最有手腕?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怎么了?不能回答吗?”慈禧虚伪的笑了笑:“我可是记得,你们都是有问必答的”
魔镜撅了撅嘴,很不满意他的咄咄逼人:“倒也不是不能回答,只是我害怕你受不了答案。”
“无妨”慈禧满不在乎,好像她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当然是珍妃了,她不用手腕都可以做得很好,大清若是再不变通,恐怕气数散尽是早晚的事,可是她可以尊重历史的发展趋势,做出对大清最有力的判断,这根没有可比性。”魔镜不顾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非常尽职的解释着。
这个世界上,能在这吃人的后宫中保持初心的女人何其之少,唯一的污点就是卖官鬻爵,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皇上可以与慈禧抗衡,虽说微不足道,可若连金钱的支撑都没有了,那就会一无所有,况且她卖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官职。
即使她这种做法确实欠妥。
慈禧承受不住高高在上的荣耀,一夕之间,变得一文不值,她忍住砸了它的冲动,愤怒的转身离开。
魔镜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惋惜的摇头叹气。
看来,大清真的龙气散尽,自己快要重新换个主人了吧!
第四十九章紫禁城旧事(7)()
1898年6月11日,光绪帝不顾以慈禧为代表的守旧派的阻挠,颁布“明定国是”诏书,宣布变法。光绪帝裁撤顽固派大臣,激起了顽固派对新政的仇恨,积极策划反扑。9月20日,袁世凯再次受光绪帝秘密召见后,起了反叛之心,他连夜赶往天津总督衙门,向荣禄告密。
21日凌晨,慈禧发动政变,光绪帝被囚于中南海的瀛台之中,变法仅仅维持了一百零三天,史称“百日维新”。
“宣太后懿旨,珍妃屡不悔过,攒动皇上革新,意图谋反,今施以褫衣廷杖脱去衣服杖责,幽禁于北三所寿药房。钦此”珍妃捧着谕旨的手指不断颤抖,她微微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中如同往日,星光点点:“李公公,皇上人呐?”
李莲英嫌弃的踢了踢她跪拜在地上的膝盖,语气半真半假,让人听着极为不舒服:“呦,还真是伉俪情深,可是我不会告诉你皇上在哪?”
慈禧的意思显然是让她自生自灭,哪里有人受了褫衣廷杖没有太医治疗,还能生龙活虎,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所有的人都会审时度势,沉默不语的跪在旁边,不会自投罗网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帮她。
珍妃整个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任由内监将她仍在冰冷的地上,苍白的嘴唇抖动着,却发不出来一个音节。听着他们慌乱离开的脚步声,像是逃避瘟疫一样,她无力的笑了笑。恐怕,她现在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吧!
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接下来,有人将她抬到硬邦邦的床上,一股霉臭味扑鼻而来。
隆裕帮她重新换了一床崭新的薄被,拧了毛巾,擦了擦她额上渗出的细密汗渍,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若是自己,恐怕连她的三分之一都做不到。
她想,她不会再为难这个女子了吧!
既然皇上不在,那我就替他守着吧
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珍妃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她缓缓地抬起沉重地眼皮,余光瞥见正在涂药的隆裕,挣扎着起身行礼。
“好了,别动,伤口裂开就不好了。”隆裕按着她不老实的身子,沉声道。
珍妃听得懂她语气中的关怀,紧绷的身子松懈了下来,眼眶不自禁的变得湿润,她咬了咬下唇,斟酌着开口:“皇后前来,太后那边?”
隆裕手中的动作一顿,有瞬间的失神,过了片刻才道:“我避开她的眼线来的,只带了个信得过的丫头,放心,她现在也没时间管这些琐事。”
珍妃歉疚的低低嗯了一声。
光绪拎起旁边的酒盅,仰起头猛地灌入嘴中,辛辣的感觉呛得他连咳了好几声,留下的不是酒的馨香味,而是浓浓的苦涩。
他倚靠在门栏上,有气无力,眼角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因醉酒而变得通红的脸颊滑落了下去,不时地发出几声低低的嘲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皇上,您别再喝了。”旁边的内监实在看不下去他这般自损形象,忍不住上前劝解道。
光绪帝望着他的眼神迷离,咯咯的下了几声,拽着他的衣角醉醺醺的喊道:“师父你是师父吧!”
“皇上,您看错了,奴才不是翁大人。”
光绪动作一僵,脸上傻气的笑意凝结:“你不是师父?那你来这干什么?”内监被他推得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走别来烦我。”
内监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退向一边,看来这次对皇上打击挺大的。
光绪重新灌了口酒,希望用此来麻痹自己,呵做个酒鬼真好!可以不用想起那些烦人的事情,他摸了摸左心房,为什么还是感觉到那么伤心,难过?
现在,他失去了最敬爱的师父,失去了自由,同样也失去了珍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面对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的情绪像满的溢了出来,再也隐藏不住,在寂静的夜晚,他怒吼着,像是咆哮的山河,久久回荡着
隆裕回到钟粹宫,就感觉到气压极低,她嗤笑了一声,动作还真是快!看来这皇宫中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
她解下黑色的披风,递给迎过来的宫女,看着宫女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慈禧高个的身板挺的笔直,一双鹰眼直勾勾地望着不远处镇定自若的隆裕,两人沉默不语,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殿内诡异的安静,两人轻轻地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慈禧冷笑一声:“真没想到皇后是如此的宅心仁厚,竟然连夜去就情敌?”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隆裕,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哒哒的,极为不爽。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毫不心疼的摔在了地上:“你这孽障,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隆裕笑了笑,一副认真承认错误的样子,平静地道:“姑母教训的是”
慈禧看着她不痛不痒的样子,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弟弟孩子,在寻常百姓家,都说姑姑侄女感情最好,可是薄弱的亲情在权力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她也有些乏了,这些小事就由着她吧!又忍不住低低训斥了几声,才摆驾离开。
宫女扶着隆裕梳洗,有些替她不值:“娘娘何必为了珍妃得罪了老佛爷,这次只是禁足,下次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端?”
隆裕拍了拍她的手,嘴角微勾,淡淡地道:“这些你还不懂,即使本宫不去照看珍妃,太后也未必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她的控制欲极强。”她的视线飘向了远处,顿了顿又道:“皇上是我的夫君,太后如此对他,无论如何,都得给她找点不痛快。”
“那皇上会回来吗?”宫女替她梳头的动作一顿,忧心重重的问。
过了好久,隆裕才微启红唇,声音虚幻缥缈:“会的”
第五十章紫禁城旧事(8)()
慈禧盯着被风吹的微微浮动的暗纹帐帘,让人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空气沉寂的令人烦闷。她拥着薄被,猛然间一下子坐了起来,撩开帐子。
崔玉贵见状一怔,走到外间,喊了几个巧手的赶紧伺候着。
慈禧一言不发的任由宫女替她穿上华贵的旗装外衫。匆匆洗了把脸,连平日午休起来的习惯都好似忘记了一般,烟也没吸一口,摆放在桌上,被削成各式各样的冰镇菠萝也没有吃上一口,一个人径自走了出去。
崔玉贵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毛骨悚然。扯了扯一旁王德环的衣袖,扬了扬头,两人匆忙的跟了上去。
一路向北,到了西廊子中间,慈禧脚步微顿,停了下来,她缓缓回身,看着恭敬地站在那里,微微颔首的两人,沉默了片刻,她才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你们不用伺候。”
这是她午休起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崔玉贵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冒了起来,感到非常的不适。瞧着慈禧下台阶的身影,皱了皱眉毛,总是想不明白那里不对劲。
与王德环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站在原地,谁也没有离开。
慈禧推开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吱呀声,她嫌弃的拍了拍粘在手上的灰尘,踩着木屐走了进去。盯着蜷缩在床上,没有了一点光鲜亮丽,像是乞丐一样的珍妃,她挑了挑细长的眉毛,嘴角勾起幸灾乐祸的笑容。
环顾四周,闻着淡淡地霉味,一手掩在鼻子下方,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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