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再晚些,死的先是宋玉了。
方丈呼吸急促,还挣扎着想在过过招,奈何自己体力不支,不服老看来真的不行。正当个人暗怀心思之际,一道金光闪过,一个中年和尚的身影逐渐形成。
“师兄……”一个试探的声音传了过来。
方丈听到这个声音浑身一震,他有些恐惧的低垂着头,握着禅杖的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那个早已褪去颜色的声音促使着他神经衰竭。
“师兄……我把师父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和尚习惯性的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再次开口,夹杂着喜悦的神情。
“师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抬了一下头,眯着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继续不解的追问着:“还有,寺里怎么变化这么大?”
方丈抬头失神的望着曾经朝夕相处,无比熟悉的面孔,一瞬间后,又低下头,空气沉寂的可怕。
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年轻,自己呢?他微微发出了一声厌倦的叹息声。
顾丹樱惊呼一声,这不是弥灯吗?转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宋玉,对于他的隐瞒不满的扣着鼻子,反观宋玉,丝毫没有东窗事发的尴尬,平静的令人发指。
方丈抬起苍老的面孔,对着他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低沉、压抑,浮满了沧桑的味道:“已经五十多年了,怎么可能还会一样。”
弥灯一听,惊恐、不可置信、疑惑多种表情在他的脸上得到了展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又看了看佝偻着身子,坐在那里的方丈,不解地紧锁眉头。
“师兄……那我为什么会这副样子?”
方丈没有说话,整个人沉默的坐在那里,浑身笼罩着一层阴霾,那是他这一生最阴暗、最丑陋的地方。
仿佛有风吹过,方丈两手抱拳,瘦骨嶙峋的指尖摩挲着胳膊,想要缓解冷意。他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众人。
“走吧!这里不好讲话。”
看着他们犹豫的神情,方丈嘲讽的一笑:“怎么?还害怕我会害你们?放心吧,我既打不过你们,又有师弟这个人情在,我难道会不识好歹?”
方丈打开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漆黑的室内正中央那盆泥炭炉噼啪作响,被烧得火红,方丈借着昏暗的光线,轻车熟路地找到蜡烛,点燃。
顿时,整个房间内拥有了一丝光亮。禅房内的环境并不像家庭一样布置的温馨,只有一间房子和一个洗手间。虽说房间不大,却也收拾的干净整洁。
顾丹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活在什么时代的人?点蜡烛,烧炭火。她都觉得自己热汗直流了。
方丈仿佛知道他们不适应一样,拿起旁边的小铲,舀了些烧过的灰铺在上面,炭炉中冒着袅袅烟雾,他又走到窗前,将窗推开,冷风吹进来,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很多。
他又忙着倒了杯茶水,放在方木桌上,几个人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只有茶水流动的声音。
“师兄,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点炭火?”弥灯终于释放了沸腾了很久的开水,同时也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怕冷。”
呃……众人无语,这是什么答案。
“我看外面都通了点灯,你怎么还用蜡烛?”
“习惯了。”
好吧!众人竟无言以对。
可是,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他害怕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以为光线暗的话,就不会……,那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二十一章被掩埋的秘密(1)()
方桌上的紫砂茶盏中,白色的水雾袅袅升起,映的方丈那张苍老的面孔上更加虚幻。四个人,他轻轻笑了一声,好像这个故事就是要四个人听的。
窗外,微风浮动,嫩叶在寂静的黑夜欢快地唱着自己编的小曲,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昆虫也不甘示弱的加入这个队伍,争相斗艳,好似评不出谁是歌王誓不罢休。
方丈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逐渐清明的视线在四个人身上扫了一眼,又急快的垂了下去,他一只手撑在腿上,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
1927年冬,华山脚麓。
“师父……师父……你等等弥屠……我走不动啦!”
清脆的童音在万径人踪灭的山谷中回荡着,一个身穿灰色僧服的小和尚走走停停,最后索性蹲在地上撒起娇来。
他肉嘟嘟的脸上,不似其他孩子光滑细腻,皴的像是没有被保护好而干裂的树皮。被风刮得像是涂上了一层胭脂,红扑扑的。冬天,西北的风很是傲娇,逢人必刮,好像是在炫耀它有一副比剪刀还要锋利的燕子尾巴。
“师父……”他不高兴地嘟起嘴吧,一副你再不理我,我就哭的表情。
前方拄着拐杖奋力前进的老师父回过身来,看着他耍着脾气,一副娇憨可掬的样子,笑了笑,伸出长着冻疮手:“弥屠……快过来。”
到底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心性不定,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听到师父的声音传来,他猛地抬起头,高兴地笑着,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跳起来,拍了拍僧服上的灰尘,一蹦一跳的朝着师父奔去。
师徒二人的身影,在荒凉的土地上留下了亮丽的一笔。
“师父,我们到底能不能找到药材。”弥屠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天真的问道。
“会的。”
“那我们能救活师叔吗?”
“会的。”
五岁的孩子,还不懂生离死别的是什么,他只是知道,只要找到大人说的药材,疼爱他的师叔就不会去很远的地方。
“弥屠那乖乖呆在这里,师父上去看看,一会就下来,好不好?”老师父仰头看了一眼陡峭的山壁,摸了摸弥屠光溜溜的头顶,伸手从布袋里掏了个硬邦邦的红薯馒头,递给他,有些担忧的询问他的意见。
弥屠学着师父的样子,呆呆地仰头看了一会儿高耸的崖壁,知道自己爬不上去,乖乖地点了点头,一板一眼的道:“嗯,师父快去吧,弥屠会乖乖地等师父回来。”说着,还拍了拍胸脯保证。
他小小的身子坐在一个白圭质的石头上,一边啃着硬邦邦的馒头,一边四处张望着。觉得无聊,便摇晃着两条小短腿,做着平日在寺庙里和其他小朋友玩的游戏,不亦乐乎。
又啃了一口馒头,嘎嘣嘎嘣的将它嚼碎,一下子吞了进。他低头看了一眼剩下的半个馒头,小手紧紧地握了握,想了一会,打开斜挎在身上的小布包,依依不舍的放进去。缓缓地翻了个身,两只胳膊撑在石头上,滑了下去,踩着蚂蚁跑到山栈的入口,踮起脚尖,梗着脖子张望着。
等了一会儿,又一步三回头的坐回原来的位置,如此反复。
窄窄的栈道上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弥屠伸手揉了揉眼睛,高兴地一会儿挥着手,一会将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撅着屁股扭来扭曲:“师父……师父……”
他震耳欲聋的声音,惊得隐藏在枯树上的乌鸦一哄而起。
老师父小心翼翼地扶着崖壁,听到从山下传上来的声音,盯着那团小小的身影,嘴角微微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弥屠忽然看见,不远处一块石头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极具时代特色的花布褥子,紧紧地捆在一起,他有模有样的学着师父的样子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一副可惜的样子,谁家竟然将好好地被褥丢掉?当真是……
他小小的脑袋还没有想出一个确切的形容词,便被打断。老师父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顶,低沉的声音从上面传了过来:“弥屠,怎么了?”
弥屠高深莫测的皱着他短小可爱的眉头,侧了侧耳朵,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声,迟疑的摇了摇老师父的手。
“怎么了?”老师父看着他人小鬼大的样子,低下头问道。
“师父,好像有哭声。”
“哭声?”
“嗯嗯……我刚才听到了。”弥屠如捣蒜般连连点头,呆萌的样子很是可爱。
“你听,又有声音了。”
老师父仔细一听,还真是有隐隐地哭声传了过来。他定下心神,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便将目光锁定了那个崭新的花布褥子。
弥屠仰着头看见师父微眯的双眼,便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便瞪大双眼,难道那哭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动作非常协调的挺了挺身板,步伐整齐的牵着手走了过去。
褥子被包裹的整整齐齐,红色的细绳在正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弥屠麻利的爬到石头上,轻轻地掀开盖在婴儿头顶上折叠的一角,婴儿白白嫩嫩的脸蛋映入眼帘。
“师父……”弥屠清脆的叫了声。
“嗯?”
“他好可怜哦,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老师父看了一眼憋着泪的弥屠,缓缓摇了摇头,不禁叹了口气感慨着,生不逢时啊!这个时局混乱的年代大家都不好过。
他冲着弥屠点头笑了笑:“好,我们弥屠说领回去就领回去。”
若是不将他收入佛门,恐怕他也活不下去了吧!
弥屠高兴地逗弄婴儿,想了想,将自己那半个馒头拿了出来,放在他嘴边,婴儿明亮的眸子好奇地那块黑乎乎的馒头,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水,好像在问,这能吃吗?
“傻孩子,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吃馍馍,你呀,还是自个留着。”老师父哈哈大笑了几声,语气轻柔的解释着。
“这样啊!”弥屠可惜的将馒头收了回来,重新装入他的百宝箱中。
老师父伸手将婴儿抱了起来,伸手在褥子上轻轻拍了拍,安抚着他的不安。过了一会儿,抬头对好奇地盯着自己的弥屠说:“走吧,我们要赶紧回村子里,要不然一会,他又要哭了。”
弥屠一下子石头上跳了下来,老师父被吓得心惊肉跳。
“师父,你刚才找到药材了吗?”为了怕师父发火,弥屠很聪明的赶紧转移话题。
“嗯……”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嗯……”
老师父一手抱着小的,一手牵着大的,一大两小,沾满灰尘的僧服被吹起,只留下三人的长长的背影。
第二十二章被掩埋的秘密(2)()
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怀中的孩子渐渐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啼哭。
“师父,他怎么了?”弥屠食指不断地戳着嘴角,一脸担忧。
“他饿了吧,我们先去前面的村子里给他找点奶喝。”
两人绕过弯弯的,起满黄沙的土路,远远就看见耸立在前方的鳞次栉比的房屋,他们加快脚步,经过一条交叉路口的时候,透过低矮的土墙,看见栅栏里四处张望的奶羊。
老师父面上一喜,绕到黑色的木门前,伸手拍了拍悬挂在上面的铁圈。随后,屋里传来一声匆忙的女音。
“来啦……来啦……”
女人打开门就看见一个抱着花布褥子的和尚,她半天没有说话,都在纠结着一个问题,他怎么抱着一个那么花哨的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里面紧紧裹着一个婴儿。
她将门再开的大一点,不解的开口:“大师你们这是……?”
“这孩子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施主可否让贫僧化些缘?”他单手合十,微微躬身作揖,行云流水的行了个禅礼。
“大师快请进。”女人热情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扯着嗓子喊道:“当家的,快去挤些羊奶来。”
从房间里出来了一个穿着大棉袄的中年男子,长相平凡,身材高大,却看着憨厚老实。几个人打过照面后,他拎着桶去了羊圈。
女人倒了几杯白开水,还能看见上面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弥屠冻僵了的小手捧着杯子,顿时感觉暖呼呼的,眨了眨眼睛,开口道:“谢谢姐姐。”
逗得女人咯咯笑了几声,随后打趣道:“我这年纪都能做你娘了,小师父还叫我姐姐?这嘴可真会讨人喜欢。”
弥屠被说得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双手不知所措的搅着手指。
女人将孩子抱了过来,放在炕上,解开将婴儿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顿时,孩子光溜溜的躺在被褥上,双脚蹬着被褥。
“师父……你先看着孩子,我去找一些小衣服……”
“好……”老师父点了点头,走过去将婴儿盖住。
弥屠兴奋地跑到炕边,踮着脚望着白白嫩嫩的婴儿,抓了抓头:“师父,他是小师弟吗?”
老师父一边哄着炕上的,一边耐心十足地应付着地下的。
“嗯,是小师弟。”
弥屠高兴地在原地转着圈,终于有人叫他师兄了,他捂着嘴嘻嘻的笑着。
女人挑帘进来,就看见蹦跶的极欢的弥屠,走过去伸手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塞给他一些吃食,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映出自己的影子,有瞬间的恍惚。须臾,她站了起来,走到炕边,熟练地给婴儿穿着衣服。
老师父注意到,她手中的小衣服是新的……
等她再次将婴儿紧紧裹好之后,男人端着羊奶进来,婴儿的温饱就这样得到了妥善的解决。
“大师,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是留下吃了饭吧。”男人开口挽留着。
“这……?”
看着老师父犹豫的神色,他不禁开口劝谏道:“天色也不早了,路上这段时间不是很太平,何况您带着两个孩子,就算您扛得住,孩子也不行啊!”
老师父看了看乖乖坐在矮凳上的弥屠,于心不忍,便点头答应。
他们欢天喜地的接受了这个消息,女人立马去厨房张罗着。
四个人围坐在矮小破旧的方桌前,即使粗茶淡饭,却充满着欢声笑语和一阵一阵唆面的声音。
老师父抬头瞅了一眼对面的夫妻,心中不禁疑惑,貌似他们没有孩子,怎么会有婴儿的衣服,而且还是崭新的?
他斟酌了语言开口:“你们家就只有你们俩个?”
话音刚落,女人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下,‘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掩饰着脸上的失态。
男人高大的身躯一震,被从记忆中抹去的事件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蜂拥而至,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悲伤。
老师父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却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反应如此大,扒拉着面的动作顿住,他放下筷子,心情沉重,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对面恍惚的男人,思索了半天,才开口询问,声音低沉急切:“怎么了?我……”
他想解释说他不是故意的,可那掩饰的成分太大,正在踌躇着之际,男人却主动开口。
“大师不必介意,就是我们的儿子在刚生下来的时候夭折了……”他努力地抑制着乱糟糟的情绪,却低估了人情世故,哽咽的声音出卖了他此刻痛苦与挣扎。
女人终于忍不住的低声抽泣了起来,氤氲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怪不得,她会拿出那么崭新的衣服,原来如此。
“阿弥陀佛……”老师父做着多年来的经典动作,他有些愧疚低垂眸子,虔诚的表示着自己的歉意,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不由感到惋惜。
“婶婶,别哭了……”弥屠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迈着小短腿跑到女人面前,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帮他擦拭着泪水。
女人泪眼婆娑的盯着眼前撅着嘴,鼻翼煽动的孩子,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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