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相公,相公,我不行了,好疼。”夫人的尖叫声从马车里传来,安毕然不得不撩开幕帐,“娘子,你再等片刻,稳婆很快就来了。”
“天有异象,是大灾。”
安毕然转过身,一人拄着拐杖站在了他的身后。她双眼空洞,似乎看不见东西,手上拿着一个卦盘,箭头正指着安毕然的方向。
产婆此刻也赶到了,看到了这个人,“神婆,你怎么在这?”
“神婆?”安毕然眉头一拧,对方才神婆说的话也没怎么在意,“若非其他事,请莫要再在此处逗留,不然定要治你一个扰官之罪。”
产婆犹豫再三,对着安毕然说道:“大人,这是我们村子有名的神婆,言断吉凶很灵的,等孩子生下,让她看看会有好兆头,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安毕然一听,便打消了防备的念头,“也好,等孩子生下,便让她看看。”
产婆一扭头,钻进了马车里。
生产孩子的嚎叫声格外凄凉,伴随着雷声和狂风,清脆的孩童哭声也分外响亮。
刹那间,从天空劈来一响雷,闪电如丝线一般连成一串,直直地朝着马车的窗户劈了进去,马车窗瞬间焦黑,里面传来了产婆惊恐的叫声。
安毕然一愣,忙将幕帐撩开,产婆怀里抱着两个血淋淋的小孩,而夫人却已经成为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夫人双眼睁大,张着嘴,双手正要抱过两个孩子,挡在了窗户前,身上还有火光,冒着烧焦刺鼻的烤肉气味。
“灾祸,这是**。”神婆的声音从外面淡淡传来。
安毕然悲从中来,带着产婆下马车,拽过神婆,“你个骗子,在这里招摇撞骗什么!”
“苏妲己降生之时,天带异响,雷击闪闪,您生有两女,若非夫人一命换一命,只怕两个孩子之中定有一个小命难保。”神婆虽看不见,却是说中了,“这两个孩子,一个短命一个祸国,只怕会给我朝带来莫大的危机。”
“你…你说什么?”安毕然扭过头,细细地瞧了孩子。
两个孩子,虽有相似之处,却是看不出究竟是谁,莫非……
“子死克母,克父克夫,望大人三思而后行,替天道斩草除根。”神婆说完这句话,拄着拐杖,叹了口气,就朝村子里走了。
安毕然犹豫再三,仍旧没能狠心杀了自己的孩子,问过产婆之后,将先出生的那一个取名安舒雅,另一个取名安简言。
安舒雅在产婆的怀里直哭,不管产婆怎么哄都不行。安毕然抱过她,她却突然就安静了。
“大人,这孩子与您更亲近。”产婆怀里抱着安简言,想了想,道:“神婆的话,非常灵验,方才夫人要抱千金,突然就被雷电击中了,但是这两个孩子有福气,活了下来。”
安毕然微微一笑,打断产婆还想要说下去的话,抱过了两个孩子,“你去领赏吧!”
产婆高兴地跟着随从去了,却再也没有回来。知道秘密的人,都要死,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来。
安毕然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上了马车,二话没说,将夫人的尸体用白布掩好,共乘马车就走了。
安舒雅咿咿呀呀地玩得很是高兴,伸出双手在面前挥来挥去,安简言比较安静,只是乖乖地看着,什么也不说。
安舒雅看着眼前一个漂亮的女人正逗着她玩,这个人长得可真好看,身后有九条白色虚幻的尾巴。
白灵看着安舒雅盯住自己的尾巴,唇角微扬,用尾巴开始逗乐着安舒雅。
她仰起头看着天空的大雨,又看了看安舒雅。
这是老天在帮她,劈不死她,反而还送了一个寄生傀儡来,只要好好利用,她的九条狐尾定能够重新转世为人,她就可以不再受到画卷的束缚了。
白灵微微一笑,心念一动,就回了画中。
安毕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妖孽居然就藏身在马车后座,东瀛送来的画卷,竟然才是罪魁祸首。
刚下马车,安毕然抱着两个孩子正要往前走,夫人的尸首也从马车里被奴仆抬了出来。突然,安舒雅开始笑了,咯吱咯吱地笑得欢乐。
一阵风从门前飘过,盖着尸首的白布被猛然吹开。
吓得众人一撒手,尸体就掉了下来,僵直而焦黑的手臂直直地指着安舒雅,瞪大的双眸死死地盯住了安毕然。
“你们在做什么!”安毕然大怒,“还不快将夫人扶起来!”
安毕然看着夫人的动作,顺着夫人的视线望向怀里的安舒雅,他深吸一口气,“来人,将大小姐安舒雅的闺房安排在偏院。”
管家一愣,问道:“老爷……”
“别问这么多。”安毕然将安舒雅交到了管家的手里,“给她找个奶娘,日后养在偏院,不要让我再看到她。”
安毕然斜睨了安舒雅一眼,抱着安简言走入了大堂。
安简言从小跟在安毕然的身边,吃好喝好穿好,无忧无虑。她也知道自己有个姐姐,时常跑到偏院里去找安舒雅玩儿,安舒雅的性子恬淡,倒也从来没有过怨言。
“姐姐,为什么爹爹让你住在这儿?”安简言天真活泼,总是趁着安毕然不在家,就跑到偏院里。
安舒雅衣着朴素,看着可爱的安简言露出了笑容,“也许爹爹更喜欢简言,或者姐姐哪里做错了事情,惹爹爹不高兴了。”
“姐姐,明日是爹爹的寿辰,我们一起去给爹爹送礼好不好?”安简言从身后忽然变出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这是我这几日特地为姐姐准备的,往日姐姐都只能在寿宴之后才见到爹爹,这一次,给他一个惊喜。”
安舒雅接过盒子,犹豫道:“这样做,爹爹会不会生气?”
“不会的,爹爹这样喜欢我,就算生气了,妹妹也会一人承担,绝不连累姐姐。”安简言义气地拍了拍小胸脯,咳嗽了两声。
“简言,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做的。”安舒雅微微一笑,话题一转,慢慢靠近了安简言的耳朵,“简言,你还记得出生时候的事情吗?”
“出生的事情,那我怎么记得住?”
安舒雅垂下眼眸,“其实我也记不清多少,可我就记得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大姐姐,一直在看着我,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安简言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靠近安舒雅,“姐姐,说不定你看见的那个人是娘亲哦!”
“娘亲?”安舒雅不敢相信。
安简言严肃道:“爹爹说,我们一出生,娘亲就难产死了,所以我们都没有见过她一面。可是家里居然也没有娘亲的任何画作,爹爹说怕看见了娘亲的画会伤心,所以都收起来了。要我说,肯定是娘亲特别美,才能让爹爹这样痴情。”
安非常有道理。
安简言一看得到了认同,兴高采烈地说道:“说不定,是因为姐姐长得比较像娘亲,所以爹爹怕看见了姐姐就会想起娘亲,会伤心难过,这才将姐姐养在了偏院。”
“真的吗?”安舒雅的眼眸倏然发亮,“爹爹真的是因为这样?”
“要我说肯定是这样。”安简言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不然爹爹不可能这么对姐姐,同样是娘亲的骨肉,偏偏躲着不见姐姐。姐姐,你一定要在爹爹的寿辰上,穿的漂亮一些,让那些姨娘好好看看,我们娘亲才是最美的。”
安舒雅手里攥紧了简言送来的礼盒,打开,看着里面华丽的衣衫,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唇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第壹佰壹拾捌章 【玉藻前】共生傀儡(二)()
安毕然寿辰当天,安府非常热闹,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简言,越长大越漂亮了。”经常来往的户部尚书张大人摸了摸简言的脑袋,“安大人,若是这样下去,看来要早早定下娃娃亲才好。”
“哈哈哈哈哈,过奖过奖。”安毕然今日红光满面,分外高兴,对着来来往往的同僚更是笑脸相迎,“张大人,请进。”
等宾客少了些,安毕然将安简言抱到怀里,“简言,今日你可要好好表现表现,皇上今日可是会派人来送礼,你定是不能再调皮捣蛋了。悦”
“爹爹,我今日可是为您备了一份厚礼,你可要好好奖励简言。”简言仰着笑脸,春光灿烂。
“好,不管你送了什么,爹爹都喜欢。”安毕然看着安简言,心里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他隐隐觉得不安,朝偏院看了一眼。
今日,可莫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宾客都迎接齐全,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搀。
皇上一身轻装,带着几个看似软弱的随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参见皇上。”
夏启捧住安毕然的手臂,“爱卿,今日是你的生辰,朕就免了你的礼。”
“多谢皇上。”安毕然大笑三声,与皇上一同落座,坐在了皇上的下位,“皇上亲临,微臣真是感恩不尽,多谢皇上的恩惠。”
夏启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皇后娘家的党羽多半也坐在下方,这安毕然属于中间党派,若是拉了他来,户部尚书想来与之交好,这样也方便了不少。
夏启微微一笑,“朕还年轻,继位不久,不如爱卿当官多年,要承蒙各位官员的谏言,日后要好好辅佐朕才好。”
安毕然一听,心里便知晓了夏启此番的来意。
“听闻安大人的千金年纪轻轻,便甚为好学,棋艺精湛,望能一见?”张大人也十分给面子,这话更是顺着所有人说了。
安毕然一笑,“去将小姐带来。”
没多久,安简言便换了一身艳丽的衣裙来了大堂,礼仪周到,温婉大方,“见过爹爹,皇上万福金安。”
夏启温柔一笑,“安大人有个好闺女。”
安毕然不动声色,“简言年龄还小,今日咱们不说其他,敬皇上一杯。”
夏启端过酒杯,微微抿了一口,淡淡道:“这样好的姑娘,正是养得好时候,正好等到十年后入宫选秀,直接晋升为秀女。”
“多谢皇上恩惠。”安毕然起身,跪在空地之上,朝夏启叩首。
安简言脸蛋红扑扑地看着夏启,年龄虽小,但是却也懵懵懂懂,看着这样清俊的少年,自然是喜欢的。
“爹爹,女儿今日还为爹爹备了一份厚礼,爹爹可要一看。”安简言红着脸,自豪地仰起头,“正好也让皇上看看女儿的心意。”
夏启放下酒杯,“好,让朕看看,爱卿的女儿是怎样的别出心裁。”
安简言仰起头一笑,拍了拍小手,外面的奴婢就抬进来了一个中等的布包,中间留空,四周围了一圈纱帐,看不清其中的东西,但是能够看出是一个人。
安毕然心中隐隐一跳,眉头跳的厉害,正要开口阻拦,“简言,不如……”
安简言伸出白嫩的手一掀开,中间赫然站着安舒雅。
安舒雅衣着碧绿,清爽整洁,个头比安简言还要高上几分,身材还比她要清瘦。年幼时还看不出区别,可如今,随着五官的展开,舒雅的五官比简言还要精致,桃花眼微微一转,更是妩媚动人。
加上常年被冷落在偏院,心智更是比简言成熟了不少。
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勾魂夺魄的魅力。站在舒雅身边的简言,瞬间就淡了。
安毕然震怒,手掌用力一拍,将桌面上的茶杯都摔在了地上。简言吓了一跳,舒雅看见这样的神色,自然知道自己定是错了,忙跪在了地上。
“爱卿,可是惊喜过头了?怎么这幅表情?”夏启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两眼他们父女,自然察觉了不同,“这位是?”
安毕然深吸一口气,恨恨剐了一眼安舒雅,“皇上见笑了,这是朕的大女儿,因为身染恶疾故而养在别院,方才是怕她出来惊扰了皇上,所以才如此。”
“爹爹……姐姐……”安简言刚开口想说什么,被安毕然瞪了一眼。
夏启站起身,走下了上座,走到了安舒雅的面前,“抬起头来。”
安舒雅浑身颤抖,瑟瑟缩缩地仰起头,视线却不敢看向夏启。
这幅模样,倒是更显得我见犹怜。
夏启笑了,“爱卿可真是有福气,女儿一个比一个漂亮,这二小姐才气出众,大小姐更是倾国倾城,尚未长大有这样的姿色,长大了可真是要…貌美妖娆。”
说到‘貌美妖娆’的时候,夏启停了一阵,细细打量着安毕然的表情。他脸色苍白,难不成他最在乎的其实是这个大女儿?
若是将他最在乎的女儿嫁进了皇宫……
“好,既然已经是赐福,这大女儿也随二女儿一同进宫,姐妹两个也好做伴。”夏启金口玉言,安毕然颓然坐在了地上。夏启回过头,“怎么,爱卿不愿意?”
安毕然神情复杂,看着安舒雅,认命地叩头,“微臣谢主隆恩。”
等夏启走了,宾客散尽,安简言和安舒雅被唤到了安毕然的书房。
推门进去的时候,安毕然正在和大儿子安萧然在交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隐隐约约听见了舒雅的名字。
舒雅浑身冰冷,一直在发抖。简言摸了摸她的身子,“姐姐,你别担心,爹爹肯定是高兴坏了,若是真的生气了,妹妹定会护着你的。”
舒雅没有说话,整个人看着安毕然瑟瑟发抖。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进了书房,安萧然看了一眼,便站到了一边。
安毕然背着身子,没有看她们,气氛安静得可怕。他慢慢转过身子,走到了她们的面前,视线如毒蛇一般缠绕在安舒雅的身上,问道:“简言,今日可是她求了你让她去的?”
安简言大大方方地抬起头,“不是,爹爹,是我自作主张让姐姐去的。”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安简言的脸上,瞬间肿了起来。
“竖子!平日你胡闹也就罢了,今日可是皇上……萧然,把简言给我带出去,关到柴房去,今日不许她吃饭,想清楚自己哪儿做错,反省反省!”安毕然气得脸都红了,挥了挥手,根本就不想看见简言。
简言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的脸颊,还没有反应过来。
爹爹一向是最疼她的,从来没有打过她,也没有重话说过半句,今天…今天到底做错了什么?
安萧然叹了口气,拉着安简言出了书房。
带上书房的门,看着简言不声不响地掉着眼泪,自己平日里也是心疼妹妹的,安慰道:“简言,你今日实在是做错了。难怪爹要生气的,你为何要将舒雅带去呢?哥哥先带你去柴房,给你些吃的,等爹气消了,你再撒个娇,就好了。”
简言点点头,抹掉眼泪,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书房,“姐姐……”
“莫要再管了,爹会处理的。”
书房里,安舒雅自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简言前脚刚走,后脚安毕然就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比起简言的力度简直大了十倍,唇角瞬间就破了皮,流出了血。
“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利用简言来接近皇上吗?”安毕然凶相毕露,狠狠掐住了安舒雅的脖子,“我不杀你,将你关在偏院,让你好自为之,你为什么还要出来祸害我?”
“爹爹…爹…爹……”安舒雅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我本以为只要将你关起来就没事了,你这个祸患,祸患!克死你母亲还不够,你还要害死我吗?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干脆杀了你,斩草除根,跟皇上说你病死了。”
安毕然话音刚落,力道瞬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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