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斯汀通常穿着最漂亮的衣服,在季节性的景致中摆动作。有秋天的南瓜架和橄榄球,春天的草帽和手推车,有圣诞节,还有7月4日独立日那天以红白蓝为主题的摄影。
如果她能对找到的其他文件和那个奇怪男人的画像多加考虑,注意到那些标签和小男孩照片之间的相似之处,她也许不会得出那个结论。结果在地下室,她坐在丈夫的书桌前,努力地整理思绪,然后失声痛哭。
一小时后,菲利·卡内拉的手机号出现在杰姬的呼叫名单上,她感觉到脖子和头皮发热,就像医生拿着检测结果返回时的感觉。她对这个金钱至上,用钱来交换信息的社会感到陌生,但她不得不承认有秘密的感觉很好,虽然现在不时感到紧张忧虑不太舒服,这对于日复一日的低落情绪至少是种放松。
她用大拇指光滑的指甲盖按下应答键:“喂?”
“穆尔太太,”电话那头说。杰姬能听得出他所处的环境很嘈杂。有音乐声、人声、觥筹交错的声音、门开关的声音。那是一个酒吧。卡内拉和她认识的其他男人一样,也是很少顾虑他人的想法,看来他并不介意别人猜测他是干什么的,也不介意别人偷听或是观察他。杰姬觉得这对于一个以管别人的事为业的男人来说很奇怪,她认为多疑应该是这种人的职业病。
“情况如何?”杰姬坐在客厅沙发的边沿上问。
“你的丈夫和伯顿医生飞到林肯市,然后开车去了一个叫布里克斯顿的小镇,都称不上是个镇,真的。他们去了那儿的小学。”
“小学?”杰姬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一阵心痛,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听见卡内拉翻了一页他的随身笔记本。“在那之后我跟随他们来到一家餐馆,他们在那儿和一名当地男子会面。那个人叫理查德理查德简称为里克,昵称为里基。·韦斯。”他又核对了一遍。“里基。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不。”杰姬说,听见一个酒保来到卡内拉身边。
卡内拉的声音变小,透过他捂着话筒的手,杰姬能听到他要了一杯啤酒,“我也觉得你不可能认识这人,他好像是个高尔夫球场的草坪养护员。总之,他们点了咖啡,但还没来得及喝就散了。然后你丈夫和伯顿医生开车回到林肯市的马里奥特酒店,在那里吃晚餐,又在酒吧喝了点酒。”因为信号不好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他们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杰姬深吸了一口气,吃力地说:“别兜圈子,卡内拉先生。”
“哎,穆尔太太,我不是在兜圈子,我只能告诉你我所了解的实情。他们分房睡,房间挨着。服务员说两张床都是睡过的,而且她告诉我没有物证表明他们发生过性关系。”
“但他也许用了避孕套,”她的声音变尖了。
“是的,他也许用了,但是两个房间的垃圾里都没有发现避孕套。”
“他也许随身带走了,扔在其他的地方。”
“好吧。”卡内拉认同了,他停顿下来,杰姬听见满满一杯酒放到吧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那样也未免太谨慎了吧。”
“但并不是没有先例对吧?”
“根据我的经验,太太,没有什么事是没有先例的。”
杰姬说:“所以你并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上过床?”
“我不是努力想给你希望,穆尔太太,如果这是你期望的。以我的立场看,这和我接手的大部分案子没什么两样。我碰巧知道琼·伯顿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这次出行,包括她的同事、朋友和父母。隐瞒自己的家人朋友——特别是妻子去做的事——是很少的,通常就是那种事。”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你怎么知道的?”
“去林肯市的飞机票是用现金买的。穆尔医生用信用卡多买了一张票——一张不会使用的票——去波士顿的,这周在那儿有一个儿科会议。我认为这是在掩盖形迹,这是一种欺骗手段。”
他喝了口酒,声音很大,杰姬能听到酒一直灌下他的肚子。“穆尔太太,你的丈夫和伯顿医生在干的事,百分之九十九和性有关。我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但通常雇我的人是已经知道配偶不忠,他们希望我找到离婚的证据,以便在争夺监护权时占优势,寻求报复。如果你也想这样,恐怕我还没找到任何证据可以让你在打官司时立于不败之地,任何一个稍有资历的离婚律师都能把你辩倒。”
“如果你想听点好消息,我想说,内布拉斯加州的东耶稣城不是浪漫旅行的热门选择。穆尔医生也许和琼·伯顿上了床,也许没有,但不论如何,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我肯定他们是因为别的事去了布里克斯顿而不是为了耍耍老套的偷情把戏。具体是什么事,我目前还不知道。”
杰姬站起来,开始在波斯地毯上踱来踱去。“也许他正计划着离我而去。也许他和琼真的在计划着搬到——搬到东耶稣城去——因为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对我干了什么后他们是没脸再待在这儿的。”
“我说不准,穆尔太太。”
“还有件事,”她说,“新的事。我不知道有没有关联。”她把她在戴维斯电脑上发现了奇怪的男子画像和男孩照片的事告诉了卡内拉。这些图像是什么意思?有没有可能戴维斯有了另一个孩子,别的女人的儿子?他们的女儿不在了之后,戴维斯会不会背着她开始了另一段全新的家庭生活?在内布拉斯加州?
“如果你想让我深入调查,穆尔太太,你可以用电子邮件把那些东西发给我,就在这个酒店里。我会尽量帮你弄个水落石出。”
“如果我想继续调查戴维斯在布里克斯顿干了些什么要花多少钱?”
“我现在在林肯市,这意味着我得回布里克斯顿。你知道我的报价。费用差不多,和我之前告诉你的一样。”杰姬觉得电话里自己乐意付钱的语气太明显了。“也许价钱会高点,这取决于得到信息的难易度。”
仅这一次,杰姬感谢戴维斯把家庭存款——以及共同的活期账户都交给了她。她可以从活期账户中取出五千,一万,甚至一万五千美元而不让他知道。
“干吧,”她说,“去干吧。”
当天晚上,戴维斯回到家里,简要讲述了一番在波士顿的会议情况。杰姬躺在另一半床上,尽量压住心中的耻辱。戴维斯已经好几个月——老实说是好几年——没有真心实意地碰过她了。他们有时做爱,但都是为了自己的需要。当开始做爱时,两人都变得很饥渴,性交变得像同步发生的化学反应,是一种例行公事,生理需要,虽然有时愉悦,但从不是爱的表达。自从他们结婚以来,杰姬从没想过有一天做爱会变成一种生理需要。但安娜死后,她不这么认为了。他们偶尔的夫妻生活成了婚姻继续存在下去的一张执照。
如果戴维斯和琼上了床,连两人间那仅存的一点理解都将不复存在。
杰姬已经下定决心决不以离婚的方式结束两人的关系。
— 32 —
菲利·卡内拉知道大多数人不怎么听也不怎么看,当他们看和听时也不怎么注意,即便他们真的注意到、看到或听到不该看到听到的,他们也不会多想。巷子里的男人、酒吧里的女人,耳窝处隆起的对讲装置,拨打电话的嗒嗒声,汽车引擎发动的轰鸣声,拍窗户的声音,街上的汽车,苏格兰威士忌的酸味,这一切都不曾引起谁的注意。
只要别人不多疑,卡内拉的工作就不复杂。他可以只隔一辆汽车的距离进行跟踪,没有远焦镜头照样可以拍照,用明显的麦克风记录对话,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能立马得到回答。大多数时候卡内拉能探得实情,如同他儿时的英雄哈罗德·贝恩斯那样。
在布里克斯顿餐馆,菲利面前的女招待仍保持着一丝美丽的微笑,但从她的头发和臀部可以看出,高中后的岁月让当年那个漂亮小妞儿不复存在了。“里克·韦斯?”女招待轻蔑地说:“你想知道他的什么?”
“你知道些什么?”
这个名叫黛比的女招待笑了:“什么事都知道。”
“这么说你认识他?”
“认识,”她说,“这是个小镇,我希望那个蠢货去个大点的地方。”
“他不是个好东西,对吗?”
女招待耸耸肩:“他还行。”菲利知道她将会怎么做——先提供一个可靠的线索,然后回避,再提供一个,又回避。但是菲利有的是钱和时间等待一个好的线索,而且餐厅里几乎没人。
“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住在一辆拖车活动房里,”她轻蔑地说,“你干吗问这个?”
“他也许中奖了。”
“现金吗?”女招待张大了眼睛,睫毛膏刮到了眼镜的一个镜片。
“有可能。”
“多少?”
菲利表示无可奉告,女招待告诉他里克家的方向。
午餐上了几分钟之后,菲利开始了又一次交战。“前几天里克是不是和一对陌生夫妇来过这里?”
“是的,他确实来过。”女招待没问这和里克得奖有什么关系。“一个男的,一个女的。男的是个法官。”
“法官?”
“对,里克一直管他叫法官什么的。”
“你知道他们都谈些什么吗?”
“不知道,但他们三杯咖啡给了十五美元。”
“哦。”
“不管他们说了什么,里克真的被气疯了。他大吼大叫说他们该给他钱却没给,还说诈骗什么的。”女招待看着菲利,仿佛看着他就能再想出些什么。
“噢,就这么多。”她笑了起来。
菲利笑着点头,不知道女招待心里对整件事有何看法。他低声问:“这是镇里最好的咖啡吗?”
女招待摇头,“梅瑟欧的浓咖啡最棒。”她大声说。
一小时后,卡内拉坐在了用页岩砌成的矮墙上。矮墙将小树和其他一些开花的植物隔在小学外面。学校接待员爱丽丝·潘蒂妮坐在他的左边,明智地穿着及膝红色短裙。两人中间放着两杯梅瑟欧浓咖啡。
“对,夫妇俩姓西弗或是迪弗,或者是差不多的一个姓,都是医生。他们说要搬到这个镇上来。”爱丽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太烫,她眉头一皱,把杯子放了下去。“我不知道梅瑟欧的咖啡杯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但这会让你的咖啡一直很烫。”
“他们说自己是医生,是吗?”
“是的,但他们不是,对吗?他们当时看起来很不错,但我知道有些可疑之处。”
“是吗?什么地方?”
“只有在这个地方长大的医生才愿意在这儿行医。人们都努力着想搬出布里克斯顿而不是搬来这里。”
“哦。”
“如果他们不是医生,他们是谁?”
“事实上,他们真的是医生。”
“哦。”爱丽丝看上去有点失望。
“你觉得他们和一个名叫里克·韦斯的男人间有什么瓜葛?”
“里克·韦斯?”爱丽丝咬着下嘴唇,身子往后倾。“任何事都有可能,那个人总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没开玩笑?”
“但他从没弄到过什么钱,因为一旦他有了钱,不是花在一些荒唐的事情上就是花在其他事情上。”
“你知道他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爱丽丝杯中的咖啡终于降到她喜欢的温度。“我听说是护根用覆盖物,如稻草、腐叶或塑料膜来保持水分,消除杂草等。。”
“护根?”
“对,他认识一个木场的男人和另一个有大剪刀的男人,他自己有辆旧卡车。我猜他将成为布里克斯顿的护根巨头。”她笑着说。
“但他还在高尔夫球场工作不是吗?”
“噢,是的,他周末做护根的工作。这个消息对你有帮助吗?”
“也许,”菲利说,“你真好。谢谢你陪我一起喝咖啡。”
“噢,非常乐意。”爱丽丝说。她举起杯子,舔舔嘴唇。“梅瑟欧浓咖啡。”
卡内拉看了看手表。他赶不上去芝加哥的最后一班飞机了。“这附近有什么名胜吗?”
“我们这儿没什么名气。”爱丽丝说,“除了吉米·斯皮尔斯在这儿出生。”
“他是谁?”
“吉米·斯皮尔斯?那个橄榄球运动员?你没注意到进镇的路上那个大标语吗?”
“没有看见那个标语。我记得他,在西北大学队打球对吧。”卡内拉记得在一次比赛中斯皮尔斯扔了一个糟糕的球,导致他在和朋友赌球时输了五美元。“他还在NFL全美橄榄球联合会。吗?”
爱丽丝点点头。“在迈阿密海豚队。我们都希望他能多打点,这使得电视上的比赛更有意思。有些人用卫星接收器只是为了每周看他站在边线上。”
“他在这所学校上学时你也在这儿工作吗?”
“我在。”爱丽丝又往前靠了点。她笑起来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齿缝间是棕黑色。
“是个乖孩子?”
“非常乖。”爱丽丝说。“所有老师都喜欢他,所有女孩都喜欢他,所有男孩都喜欢他。到他毕业时,他已经是学生会的主席,一流橄榄球冠军队的队长,还获得了一大堆奖章证书。每个人都很为他感到骄傲。当然,优秀的长大后离开小镇,去奥马哈市、林肯市,或别的任何地方;其他人,像韦斯那样的失败者,就留在这儿,这也是这个小镇永远不会变好的原因。我想吉米和里克是一个班的。”
“这些小孩呢?”卡内拉用下巴指指前面的一群小孩,他们正在草坪上课间休息,他们的周围是校车。
“这些小孩还小。”她说,“到了高中他们都会变成一群浑蛋,每个人都是这样,除了吉米。”
卡内拉开车绕着当地农场转,农场都是四四方方,以小镇为中心向外延伸,如同拼字板上的小方块。他觉得累了,熄了火给比格·罗布打了个电话。
“你在那儿忙活些什么?”比格·罗布问,听到朋友向他描述了当地的偏远。“还是老样子,婚外情,”他说,“妻子想知道更多详情,但我不知道在这儿找得到不。说实话,我讨厌这种事情。”
“婚外情?”比格·罗布说:“我们靠这个混饭吃,那可是我们的面包黄油,菲利。”
卡内拉说:“我告诉你,比格,离开市区,跟我去北岸郊区吧。你知道我的业务中增长最快的是什么吗?我称之为‘做保姆’。没开玩笑,看管八年级、九年级的孩子,有时年龄大点的孩子也看,有时甚至跟踪的是再小点的。这些小孩有四分之三在赶时髦。你在他们放学后跟踪他们去的地方是派对、篮球赛,周六晚上跟着他们逛大街。父母想知道孩子们有没有犯什么错误或是撒谎,有没有和不好的人混在一起。他们只想确定孩子去的地方是他们所说的地方。这太容易了,比格。天哪,这些小孩儿根本不知道我在跟踪他们。比起跟踪配偶,家长们会付更多的钱来跟踪他们的孩子。”
“因为他们不必向另一半隐瞒自己花了多少钱在调查上。”比格理解地说。
“是的,夫妻俩都愿意花这个钱。但我告诉你,这个离婚前的跑腿活儿让我干不成这档买卖了。”
差不多六点钟的时候,菲利开着车绕着里克·韦斯的拖车房转悠。他在车道上看见了一辆两小时前没有的红色旅行车。他把租来的超级短剑牌车停靠在街上,想都没想能在屋里找到什么便向铝门走去。他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听听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