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笑天凝神敛目,沉着的盯着自己的酒杯,一言不发。
“前不久公司秘密接待的那几位贵宾你还记得么?”张董事长提醒道,“那个东南亚人和HK特别行政区的客人?!”他带着淡淡的微笑,若有所思的看着铁笑天。
“当然,我还兼任公司的公共关系部经理嘛。”铁笑天仿佛在回答一个极平常的问题,漫不经心的随口答道。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张董事长异常忧郁。
“那又如何?!一个黑道的小喽罗,一个恐怖组织的小爬虫,难道真的能放在我们眼里去?!”铁笑天出其不意,脸上凝固着冰冷的笑意,惊得张董事长眼中异芒闪烁。
张董事长错愕良久,方才回过神来,嘴角绽开一丝笑纹,“年轻人戒骄戒躁,不可轻敌。”
到底是个人物,并没有把狐疑摆在面上问东问西,不过投桃报礼,铁笑天多少还得释他之疑。“呵呵,酒色这一关,不是什么人都能过得了的,”他傲然一笑,“难道我手下的公关小姐是吃干饭的么?”他迟疑了一下,“不过,他们所谓何来,嘴巴倒还算把得紧。”
“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张董事长摇摇头,“‘江山’船舶公司的王大富是我当年的合作伙伴——当年他弄私船,我接他的货,不过,现在倒成了那边的内线,一起来迫我就范!”
他苦笑一声,“这次他们来,是要弄‘大买卖’,要我们大禹上他们的道,弄条出毒出枪的线出来……”
铁笑天打断他的话,“看来是甩不脱了,”他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生意嘛,天下人都做得——多大风险,就有多大的回报,不是么?”
张董事长摇了摇头,“不是不敢,”老头忽然满脸豪气,“当年我走南闯北,赤手空拳打下大禹这片江山,怕过谁来?!”他苦笑一声,“只是这次为人钳制,当个过路的小角色,为他人做嫁衣,成则他人受惠,败则大禹万劫不复——唉……”他看着手里的酒杯,“也怪我当年顾虑不周,几十年来光在官面上下功夫,在道上说不起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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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笑天默然不语。
“我们是商人,做生意讲究的是平等往来——这一单生意明摆着就是给人家冒着风险打下手,出大力拿小头……”他绷起满是皱纹的老脸,咬了咬牙,“就这样也还罢了,江湖义气——怕的就是万一出了个什么漏子,人家还把我们当马前卒给甩罗……”
铁笑天沉思半晌,“董事长的意思是……”他若有所思的拍打着沙发扶手,“这单生意做倒是做得——只是得要咱们说了算数?!”
张董事长冷冷一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江湖上的事,我早就看透了,贴上了就甩不掉,他娘的……”他忽然骂了句粗话,吓了铁笑天一跳,“既然甩不掉,那老子就干一场,”忧郁的脸上忽然泛出青光,班驳着老人斑的脸上筋肉一鼓一凹,异常难看,“咱们大禹资产亿万,难道甘为牛后?!”他铁青着脸,面孔异常阴森,咯咯笑道,“以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富家翁,就没胆没气了?——忒把我姓张的瞧得小了。”
铁笑天看上去倒比这个失态的老人冷静多了,他注意到张董事长虽然一脸怒色,眼神却闪烁不定,暗暗的观察着自己,心中明白,“此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大容易,倒是要好好筹划一下!”
看着冷静如昔的铁笑天,张董事长心中暗暗点头,庆幸自己没选错人,怒色忽敛,一下子冷静下来,仿佛刚才暴怒失态的是另一个人,口中缓缓说道,“只要弄垮HK特别行政区的三合会,我就有把握重新洗牌,不管是猛虎组织还是病猫政府,管他黑手党还是白手帮,到了这里,进货出货都得看咱们的脸色!”
铁笑天微笑道,“弄垮恐怕是不行的,人家怎么说也算百年老店了,招牌货——不过,换个掌柜的倒是平常得很。”
第二十九章 决 心 (下)
张董事长哈哈一笑,毫不掩饰的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铁笑天,“这话不错,”他渐渐严肃起来,缓缓说道,“三合会到了今天,也就没什么义气不义气了,早已沦为地地道道的‘金钱黑社会’,什么辈分、义气、规矩什么的,通通没人理,有钱的就是老大,”他看了一眼铁笑天,嘿嘿笑道,“现在的三合会按组织来分,分为两派,一派为‘东兴’;一派为‘洪兴’——HK特别行政区地方不大,多年来,两派为了争地盘、抢生意、收人手互相倾轧,积怨很深,不过这些年来,被一个人压了下去,这个人姓蒋,道上尊称‘蒋先生’!”
“这倒不是这个姓蒋的辈分有多高,也不是什么做人‘义薄云天’——这个人很有手腕,交际广阔,和国际上的几个集团很是有一点往来,早年是在港的‘太平绅士’,后来又加入了英国国籍,被授予过‘勋爵’爵位,算是‘英国贵族’,现在和HK特别行政区的政府关系也很不错,以在港居民的‘民主人士’的身份参政议政——东兴做‘毒’‘赌’,洪兴做‘枪’‘嫖’,两派人马都得仰仗他帮忙出货进货,在地盘上也得靠他拉拢政府,关照安全,这么多年来,他也就靠着这一手,上下其手,拿着棒子洒着银子,又打又压,培养亲信,收服人心,成为两派人马共同的‘龙头’……”
铁笑天微笑点头,口中应道,“不错不错,算是个人物!”
“所以,只要此人一除,再制造点乱子挑拨‘东兴’和‘洪兴’的关系,引出积怨来,那我们就大有机会了……呵呵!!”张董事长说得兴奋,笑得和蔼。
铁笑天微笑摆在脸上,心中凛然,这老头果然‘善良得很’,自己原来还真的有点走眼了。他摆了摆手,张董事长微微一怔。
铁笑天微笑道,“恐怕这样还是不行——他们闹了多少年了?彼此同根同源,关系盘根错节,最后总是分了又和,动手了又和好,干掉姓蒋的,他们再闹一下,很快又会推出一个新的‘龙头’来的,对于外人,他们依然是铁板一块。再说,眼热这个‘龙头’位子的人恐怕不少,不可小窥天下英雄。”
张董事长惊讶无比,疑惑的看着铁笑天。
铁笑天的声音高亢起来,充满了说服力,“HK特别行政区哪个社团的势力最大?!”他嘿嘿一笑,看着一脸茫然的张董事长,“我想应该算是HK特别行政区政府——算来算去,不能把它算漏了。”
“它手上有三万多警察,还有几万工作人员,有上百万市民的支持,还有数千驻港部队做后盾——哪一个社团能和它相抗衡?!”
“以我们大禹现在的声势地位,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得大干一场——我们要入主HK特别行政区,这是一场风险多大的赌博啊?!但是回报呢?更丰厚——除了黑道上无法用商业利润比率来计算的生意外,对我们正当的商业竞争也是很有好处的——可以想象,我们的竞争对手经常处于种种‘意外’的灾祸中,或者我们的竞争产品总是发生大量的质量投诉?!或者谋个接近垄断的品牌会忽然遭受全岛范围的排斥、会发生公众‘集体自发组织’的游行抗议……嘿嘿!”铁笑天冷酷一笑,连张董事长这样的老江湖,心中都有点发毛。
“所以,这个风险值得冒,所以,我们得把这个胜利拿到最彻底——不能做些暗杀挑拨的小事,那样于事无补,只是让那块‘小江湖’起点波澜而已——我们要做,就得让现在的三合会彻底失去元气,或者干脆彻底消灭它!!!”铁笑天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们也许会担心会有其他势力趁机而起,所以,这个问题得周密安排,”他笑了笑,“黑社会之所以叫黑社会,当然有其原因,一个势力要在一个地方崛起生存,建立起它的秩序,就必须要有它的生存之道,HK特别行政区的居民结构我不大了然,但我肯定,其中至少百份之九十五以上是华人——鉴于这个人文条件,外国的帮派势力是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和我们竞争的;”他端起酒杯,浅尝即止,看着目瞪口呆的董事长,微微一笑。
“其次就算地域关系和历史渊源,潮州、福建、大圈等这几个社团就纳入视线了,多年下来,他们也算将近融入HK特别行政区社会,很是有些影响力的,也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和本土龙头三合会渊源极深,所以我们应该可以在洗牌中很容易打得他们一阙不振;”他凝视着张董事长,“那么现在,丸婆的社团就进入了替补梯队,从人文条件上讲,同文同种,同音同气,应该不会有什么排斥;从地域上讲,一衣带水,简直是一个锅里搅勺的,乡里乡亲;从渊源上讲,信奉一个关老爷,干同一行买卖,多年的合作伙伴,也具备了接受了条件——只要我们大禹给予充分的财力支持,让丸婆从现在开始整顿扩充,交际准备,就一定能抓住机会,比别人更早的入主登陆。”
张董事长惟有摇头苦笑,这些好处他焉能不知,只是太过荒谬,仿佛离题万里。
“当然,最关键的就是,怎样才能一举打垮三合会?!”铁笑天看穿了他的心思,双手不经意的拍打着沙发,“说来很简单,我的计划就是——利用政府的力量,剿灭三合会!”
张董事长并没有嗤之以鼻,静静的等待着这个‘荒谬’的计划。
“具体做起来,步骤就有些复杂,首先,我们先进行一个‘斩首行动’,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干净利落的干掉‘蒋先生’,点燃导火索;然后,以小股精干的力量,有组织、有计划的进行暗杀重要头目、在娱乐场所捣乱等手段,挑起纠纷,让两派在短时间内进行大规模火拼,在这个时候,注意渲染舆论,让所有市民人人侧目;时间——我们要选择台风频繁的时期,这个时候HK特别行政区内居民紧张、政府疲惫,在这个警力不敷使用、政府焦头烂额的时候进行纵火、抢劫、爆破、制造骚乱,然后嫁祸给三合会,极力营造出三合会分子趁乱做乱,趁火打劫的情势来,造成HK特别行政区在某种程度上的社会动荡;再次,政府一定会进行一定规模的镇压,旗帜鲜明的、目标明确的对三合会进行打击,我们趁机暗杀部分相关政府官员,小规模的袭击警察,制造仇恨,有步骤的引导双方盲目的报复;最后,制造高潮,以歼灭HK特别行政区政府脸面——‘飞虎队’某个分队为目的,打在痛处,打在脸上,同时引起公众对社会安全的不信任、引起政府对三合会力量的惊恐,全力以赴的、不遗余力的、斩草除根的追剿……”
铁笑天悠悠的看着天花板,“据气象专家分析,今年会有一场大台风,天助我也……”
一片沉默,张董事长亦久历风浪之人,也被这个疯狂的计划惊得呆了。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嘴唇蠕动,含糊不清,“这样……这样是不是闹得太凶了点……”
铁笑天笑道,“说是说得凶了点,其实,大乱过去后,我们会发现我们也没做什么——进行纵火、爆破等行动时,我们会小心的选择地点,提前通知居民,杜绝伤亡无辜;至于暗杀官员……呵呵,当然是拣某些民脂民膏吃得太多的家伙干——不伤天理,不干人和,盗亦有道。”
张董事长皱着眉头,“这要动用多少人?!我们有这个能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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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力打力,十两拨千斤。”铁笑天口中朗朗诵道,“精锐之士,以一挡百,我们是用的‘精兵政策’,绝不蛮干,七、八人足矣!!!只是……”铁笑天眼中闪烁,“丸婆那头,还望‘岳父’大人用些心思去‘关照、知会’了!”
张董事长仍然有些迟疑,皱着眉头思索不已。
铁笑天见状,心中冷笑,口中一哼,“大禹关系到我和小月将来的幸福,谁敢打她的主意、破坏我们未来的幸福生活,我铁润霖必定让它万劫不复!!!”
张董事长全身一震,恍然抬头,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他凝视着铁笑天,终于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铁笑天笑了笑,“董事长不必操心,这件事我会慢慢计划周详,不出则已,一出则定会‘庙算无遗,雷霆万钧;’即算不成,亦会‘置身事外,笑看风云。’”
张董事长呆呆的看着尚在厨房忙碌的女儿,那边的影镜映出自己的影子,白发萧然,神情呆滞,忽然感觉自己如此苍老不堪,身心疲惫,他苦笑一声,举起酒杯,“这么多年来,奉承我的赞我‘英明睿智’;讨厌我的骂我‘老奸巨滑’,平素亦以此自得,嘿嘿……”他摇了摇头,“‘江山代有才人出,’看到你,方才明白何谓‘井底之蛙’……”他摇头叹气,看上去有些颓丧,“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看来,快到交班的时候了……”
铁笑天微微一笑,晃动着手里的葡萄酒,举杯回敬,“那是董事长抬爱。”
第三十章 郁 闷 (上)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HK特别行政区九龙警署副署长梁阿金总警司站在他的办公室里,富态的双颊皱得苦巴巴的,光润白皙的胖脸最近竟然愁出许多小纹来。此刻,他站在装修得漂漂亮亮的采光玻璃面前,看着街上欢快的人潮,眼中竟有些许嫉妒。
凭良心说,能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已经很满意了。梁阿金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才具平庸,并非是能破大案能在黑白两道叱咤风云的人物。几十年前,梁阿金警官在港旗下宣誓入职,非常荣幸的加入了HK皇家警队,成为大街上身着军装、肩佩对讲机、右腰跨“点三八”左轮大口径警用手枪、左腰挂“市民服务指南”的巡逻“阿sir”——那个时候大伙儿都还是为伊丽莎白女王效忠。
数十年来,不出风头,不冒风险,不抢功劳,不背黑锅,虽然不阿谀上司但也偶尔随大流拍拍马屁,收锋敛芒独善其身但也偶尔迎纳同僚,转历冲锋队、便衣特案组、内政部、勤务部等各个部门,战战兢兢,勤勤恳恳,从巴巴的眼热着挂着百叶窗的办公室的小警察熬成单独对警务处长负责的部门长官,赢得街坊邻居的交口称赞,老梁家总算出了个人物,年节的舞狮采青、斗龙点睛他都可以转上一圈。他经常这样想,这一辈,不算冤枉了。心宽体胖。
梁警司的名字土气了点,所以一般他喜欢别人叫他“David?Leung”——自从他意识到要出席各种各样的酒会餐会之后。其实,出身底层的他从来就不喜欢那一套,他品不出一八几几年的葡萄酒与一九几几年新酒有啥区别,他也不觉得吃什么菜要配什么酒有何必要,可惜的是,除了警界中固定的年会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这会那PATIY,他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去。
因为他是警队中负责全HK特别行政区“反黑社会组织”部门的最高长官——精确一点,应该是全行政区在“反三合会组织”行动中的第一道程序的决策人。
眼下,他觉得,他很快会有大麻烦,他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市民们一无所知的上班下班,逛街购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荒诞的想,这算不算是一种幸福?!小人物的幸福。
他没有干过烽火硝烟、出生入死那类案子,他不是英雄好汉,不过,他毕竟是一个从警几十年、办案一生的老警察,虽然他没有任何可以呈上法庭的证据,但他还是觉得,一个风暴在酝酿,一个可以影响全HK特别行政区几百万市民生活的风暴在缓缓启动,他的感觉告诉他,一旦风暴咆哮的时候,立法会委员、行政长官、各司司长甚至每一个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