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璞玉将我们领进了她的实验室。这是我第二次进入牛城科学院,上一次是我从“那里”回来后,在这里接受的检查。
“这是一个伟大的计划,”李璞玉开始对我们说了,为了更加直观,她还为我们播放了内部的宣传资料,“我们已经知道无法隐瞒你们了,索性告诉你们,也许对我们有帮助。”
资料片开始播放了,画面中出现了芸芸众星,逐渐渗入星系之中,冲着一颗恒星推进,而后停下来,在围绕其公转的行星上方下落,穿过云层,出现了大地、房屋建筑和很多普通的东西……
“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球。你们可以看到,我们人类在宇宙中是孤独的,对于可以适应我们生存的空间,宇宙目前只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地球。但是,你应该看到了,现在的地球已经不能再适应我们如此迅速的发展了,能源危机、人口危机、环境危机都已经不再是科幻小说中的预言了,而是实实在在摆在我们面前,无法回避的问题了……”
画面中出现了荒凉无际的沙漠、出现了极地融化的冰山、出现了人口拥挤的城市、出现了车水马龙的街道。这片子让人看得坐立不安,感到危机重重。的确如她所说,我们现在的地球快要不行了。
我不知道李璞玉为什么要给我们绕开话题,说这样的现象,但我却能敏感地意识到,他们似乎已经对这样的事情做了改善,而我们这些曾经无意成为他们试验对象的人,却一无所知。
“对于世间万物,”李璞玉小声地说,“是不存在极大或者极小的概念的。你不能认识某个空间具体有多庞大——比如宇宙,同理,你也不能说我们生活的地球比较宇宙而言究竟有多小。”
画面开始变化了,像是倒放似的——几年后,我在一部叫做《黑衣人》的电影中见过类似的画面——镜头中的地球缩进了地月星系,画面出现了太阳系,广角延伸后,我看到了银河系,逐渐的,巨大的银河变成了黑色背景中一个很普通的小星系,和众多同它一样的星系一起向画面深处隐去。慢慢地,我感到镜头已经到了宇宙边缘的时候,却突然觉得错位了,一只手把那“宇宙”捡起来,原来认为的宇宙庞大无限的概念瞬间消失了。
哦,天外有天!
“调动你们的想象力,一起来跟着我的思路走下去。如果你是资料片中那双手的主人,你知道自己手中拿的就是一个宇宙吗?你能知道那手中的东西最深层中,有那么一群和我们一样的生物吗?”
我联系上下文,激动起来了:“您是说你们已经知道了这样的小宇宙了?并在其中找到了同地球一样的星球了,于是为了改变现在地球上危机的现象,只要把人变到足够小,就可以得到新的领地、新的能源了,对吗?”
“末末,你很聪明。”李璞玉说,“你几乎就要猜对了。”
“哦?”
“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找到那种你说的比我们的身体还要小上亿亿万倍的地球。但我们却可以‘复制’出来一个类似的地球来。制造一个这样的东西,尽管它同我们实际生活中的地球一样,但所需要的物质却可以小到忽略不计。”
“复制?”老驴在旁边插嘴道,“难道我们曾经进去过的那个地方,就是你说的‘复制地球’吗?除了人,你们几乎把那里做的同现实中的一样了!”
听了老驴的话,我立刻明白了,两个月前,根本就不是地球上的人类集体失踪了,而是我所在的那个“地球”中还根本没有人类——除了误入其中的我。
这种概念十分抽象,它不可能明白地摆在我的面前让我理解它。我唯有通过我的想象力来认识它了。
那应该是同我们地球一模一样的地方,科学家们制造出了一个这样的地方,有我们居住过的房子,见过的一切生物,甚至连一切未知的东西也囊括其中,目的就是让以后入住的人类,意识不到自己根本不是在自己的故乡之中。那里如果真的开放,地球上的人搬了进去,没有人告诉你的话,你是完全不知道你已经不在你原来的地方了。
就好像我曾经经历过的那样,一切都没有改变。与我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地球人全在那里,不再会遇到我那样看不到其他人的事情了。
唯一改变的是,地球上的居住面积变大了,能源也增多了。这是一个美好的新纪元……
但我不喜欢,因为我知道被欺骗后的感觉……
“这和我们的消失有什么关系呢?”老驴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敏感的地方上来。
我也安静下来。
李璞玉把宣传片关掉,转过身子,看着我们,语气沉重地说:“我的女儿嘉嘉,现在就在那里……”
“您知道我们是怎样进去的对吗?您知道是什么使得我们身边的所有的人几乎都不再认为曾经有个叫做嘉嘉的女孩?告诉我李阿姨,这是为什么?”我几乎就要跳起来了。
“这件事情与你们有关,”李璞玉说,“你们三个孩子去了我们的地下研究基地。那个地方中存在着大量的放射能量,其存在的目的就是与现实中的地球引力相抗衡,你们被辐射了,但我们却发现,末末没有任何变异反映,吕智有轻微的对抗性病变,最严重的就是嘉嘉了,那辐射几乎要了她的命。”
她从对面走了过来,坐到了我们的身边。然后接着说:“我们尝试过很多很多办法,却没有一个可以彻底地扭转我们所面临的情况,就在我们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我们的‘复制地球’,如果作适当的场量的调整,那么我们可以让嘉嘉在那个世界中保住自己的性命。”
尽管我不知道这些科学院的科学家根据什么道理给嘉嘉治疗辐射的,但我知道他们这样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老驴问我们为什么不像嘉嘉那样——既然都被辐射,而效果却不同,甚至周末根本就没有出任何事情。
李璞玉没能给我们满意的答复:“这个问题我比你们更想知道——要知道,嘉嘉不光是我的病人,她更是我的女儿。”
我说我明白,但还有一点,为什么我的同学都不再记得嘉嘉,还有,他们也不再认为我的同学中有一个叫做孔雀的女孩?
“这就是我们遇到的问题。”李璞玉烦躁地说,“这是因为当能量场发生变化时,人体脑电波同样也会产生同样的波段重叠,从而改变他对以前事物的认识和记忆。嘉嘉的失踪只是一个前奏,要知道如果每天总有一些人从你身边消失,一定会引起恐慌的,所以,为了让大家更容易接受新的环境,我们不得已采用了这样的方法——一旦有某个人先一步进入了‘复制地球’,那么在现实地球上有关她的所有一切也便自动消除。”
“可,我们却……”
“是的,你们回来了。”李璞玉的表情很负责,“我们不得不承认,整个系统中出现了问题。这就好像往一个容器中注水,到了一定的程度时,会出现回流现象。”
“您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从那个世界回来的人,完全是因为同那里不兼容而造成的?”
“不!”李璞玉激动了起来,但马上控制了自己,“不是这样的,孩子们,你们已经知道了你们应该知道的事情了,不要再让我为难,因为我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可您仍然隐瞒了……”老驴针锋相对。
“是的,但这也是为了我的女儿。”
我拉住了老驴,对李璞玉说:“我们能干什么?”
“帮助我们,找到回来的方法。”
“我没有听明白?”我坦白地说,“我因为你们可以自由控制人类的转移和回归呢。”
“事实上,是这样的。如果不是我们中出现了内讧,如果不是那个疯狂的人类疯子提出了如此极端的设想,你说的完全正确。”
“我感到我们面临了很大的威胁——原谅我这样说,李阿姨,但我的确是有这样的预感的——我觉得这个事情绝对不像您所说的那样简单,我几乎已经看到了幕后的黑手了。”
“我也这样认为。”老驴应和道。
“我说过了,为了我女儿的安全,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这件事情的。”
“好吧,但我坚持要知道,如果你在保守的沉默任由事情继续下去的话,将会给人类带来怎样的后果?”
李璞玉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不,不要逼我,不要!”
她痛苦地抽泣起来,这让我和老驴感到手足无措,我们还是第一次单独面对这样的情况,没有一个人有过安慰成年人的经验。于是房间中的气氛很尴尬。
我自己找了一个台阶,同老驴退出了李璞玉的房间。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什么,到路口时分了手,各自回家了。
第一卷 第一十九章
?第三部分 一次成名的好机会
第19节:开门
眼神中的委屈和逆顺后的埋怨几乎让我觉得是我侮辱了她,但从另一个方面,当我面对她的那种眼神时,却可以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是对的。
而,什么才是我所意识出的呢?
我一无所知。它无法溢于言表,无法落实文字,但它的确存在着。
“现在当然不行了,”她回避我的眼睛,就像我抓住了她对不起我的把柄一样,这样的表情只有没有考好的孩子面对家长、偷情的妻子面对丈夫一样。她说,“我……你能来我们家吗?”
我看着窗外的雨,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我还不具备拒绝白自涓的能力。
当傍晚天已经黑下去的时候,我在雨中用脚后跟踩在脚蹬,缓慢地来到了四合楼,满身的疲惫和郁闷,以至于越过第一次见到陈雷的地方时,我已经忽略了思考“他”到底“来自什么地方”的问题。我有心想告诉白自涓当我看到来自未来的陈雷后的所面对的诸多问题,但我觉得自从我们打狐仙洞回来后,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远了……哦,或许我们根本就未曾彼此靠近过,难道那种幸福的感觉完全是我的一相情愿?
或许是我现在——已经23岁,完全是一个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成年人——所作的一切,只是试图在弥补青少年时期所未完成梦想的欠缺?可能我根本就没有喜欢上我们的语文老师白自涓,可能是我的确有了种对异性的朦胧的感觉,偏巧我生命中出现了白自涓,但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要面对现在我给自己提出的问题:当我想起白自涓时,……为何心中阵阵发痛?
当时我来到了白自涓的楼下,抬头看着她窗内的灯光,雨水落在了我的脸上,冰凉的。雨水让我清醒,让我周围的空间中充满了清晰,仿佛我的大脑,也渐渐的开始清楚了……
我上了楼。楼道中没有灯光,幽暗的环境。我对自己盲目地就这样上楼感到懊悔,因为我听到了一种声响,如果说这声音像是一个孩子哭,倒不如说它更像一只猫在夜里叫唤。如果说那声音是猫发出来的,那猫的叫声就未免太像是孩子哭了……
我的脚又开始发麻了,手也冰冷起来。我想跑到楼上,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白自涓的房门,但万一我看到什么呢?我是说,如果当我推开房门,看到白自涓正捂着嘴发出那样的声音,我会怎么办?
那声音由远到近,从楼梯上面传过来。太像一个孩子的哭声了,但我却否认——我见过的每个孩子的哭泣都有这样的一个规律,声音很大,你知道,孩子的泪水不是流给自己的。他们的号叫是为了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于是当那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我认定,没有一个孩子会这样压制自己的情绪,制造出如此诡异的声响来——除非他有意像吓唬谁。
也不是猫吧。我想。如果是猫,猫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连续狂叫的,而且如果是猫,也不会在这样人来人往的楼道中叫唤的。我养过最少10只猫,家里最多的时候有6只,我太了解猫了,尽管不是猫的权威,但也属于出类拔萃的那一类型了。
只有成年女性了。如果她在哭的话——如果她正好在这个楼道里住,如果她正是这个楼道中唯一的女性,如果她这些天感到委屈(比如她带着自己的学生郊游,却出了事情),如果她没有意识到她邀请的人提前赴约,如果她不愿让楼道中其他人听到她的声音,如果她压制住了情绪,如果她是……
我在白自涓的门前,手在把手处停住了。
那恐怖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就像我一直行动着的身体突然停下来一样。它有意在配合我的动作,我动它就响,我停它也停。
“开门,是我——周末。”
最终,我妥协了,如果相比而言,我宁可看到白自涓不为人知的一面,也不愿意再在这暗黑的楼道中停留。
门后面的人似乎早就提前等在那里,当我叫了一声后,门就开了……
第一卷 第二十章
?第三部分 一次成名的好机会
第20节:车停住了
37
当我进入房间的那一瞬间,电压突然不稳了一下,门厅中的灯晃闪了一下,惨白的日光灯,变暗淡了——变得发绿——,在我的眼中,白自涓从来没有变成这样。她还是很容易和周围变成一副画,可惜这次不在是风景,而是恐怖的意境画。在灯光变绿的那一瞬间,我几乎看到了黑暗的另一半,那不为人知的另一个画中的白自涓……
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就像一辆紧急制动的汽车,车停住了,车里的人却犹豫惯性向前冲……
灯光再次恢复时,我终于回到了现实中来。看到白自涓脸色很不好看,但眼睛却是清澈的——她没有哭过。
“你怎么了?”我问她。
她说:“没有什么……”
我说:“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我上来的时候,那声音就在楼上。”
她说:“唔,是猫吧,已经过了农历八月了。”
我说:“是猫吧,可能是。——你让我来干什么?”
我脱下泥泞的鞋子,换好拖鞋,跟着她进入客厅。过了一会儿,她给我送来一杯我最喜欢喝的热饮——中药“草决明、枸杞”泡的水。我接过,把茶杯放在下巴下,蒸汽把嘴角的绒毛熏得湿漉漉的。
她说没事就不能叫你来了?好像你有多大的架子似的。我看着她,心中觉得她有意掩盖什么。于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她问我说怎么了?我说没有什么,就是烦。她笑着说,那就洗澡吧,一洗就能把烦心恼事洗掉的。我看着窗外,外面细雨蒙蒙,这样的天可以洗澡吗?
她笑了笑,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我站在客厅,突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回到了我的脑海中。我终于还是捕捉到了那灵光的最后一瞬。她不是孑然一身来牛城的吗?那么她怎么会在来牛城的第二天就能拥有那样多的携带物品,多到甚至需要她的学生帮她收拾房间。
我跑到她的书房,鬼使神差地从书橱中拿出我以前在这里就看到过的一本画册。
一张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红色的叶子,黄色的山,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飘逸自由的构图,人物是几个踏秋的学生,他们很生动,几乎呼之欲出,我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如此开阔,如此伟大,如此的包罗万象,器宇轩昂!这是我所见过最最美好的天,也是所见过最最迷人的云。看哪,看哪,那云在嬗变着,却总是给我了许多惊喜和更加无尽的幻想。我喜欢上这里了!”
我想到了孔雀的在山口说过的话。
我也想到了她说的另一句:我会把这美记录下来的,不一定用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