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那个身体,平躺在我的面前,眼睛睁开,看着我。
老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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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的下坠感突然回归到我的身体中,接着,风继续灌入我的喉咙,使我无法叫嚷,更不能呼吸;在四周黑暗中,却能看到粼粼的水波的流动;我听到了暗河奔腾的咆哮,也听到了崖壁上一个女人的尖叫。
一切在继续,我仍然掉了下去。下身一阵阻拦,接着传来了击打水面的声音——“扑通!”——我口中一片潮湿,接着一股力道强大的水流冲了进来。
我努力挣扎,本能地抓住了岩石的一角。冰冷的地下水让我清醒。我从上面掉下来了,我掉到了水中,我所在的河水流速湍急,我随时都可能被冲到地下暗河中,我的尸体几乎没有可能再被人看到……
我感到绝望,彻底的绝望,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面对死亡时的退让使我无力再向死神宣读我生存的权利,我拱手让出我的生命。因为我已经意识到,我的手不可能坚持到身体不被河水冲走……
就在这个时候,我湿漉漉的头发被什么拉了一下,把我所有的希望全部拉了回来,我抬起头,居然看到白自涓一只手拉着绳子,一只手垂在了我的面前,那保护绳现在成为了她的生命带,她的身体悬在我上方的崖壁上,脚踩在那儿,样子就像一个专业的攀岩运动员。
“不要说话,否则水会进入嘴中的。”她的声音很大,足能盖过水流声,“把你的手给我!”
我不敢,因为我的命都系在我的手上。
“相信我!”她在我的头上喊,“我们已经没有时间犹豫。”
“求求……你!我……不想,不想死!”我不认为我这是懦弱,蝼蚁尚知偷生,活着难道就不需要勇气吗?比之那些连这种勇气够没有的人——自杀者,我一点也不觉得我这样的要求有什么地方错了。
“我知道,”白自涓像锥子似的目光死死地看着我:“就是我死,也不会让你失去生命的!”
我咬牙闭眼,将手离开了岩石,那水流的冲击离开把我的身体推向了一边,我马上就要彻底失去平衡时,白自涓的手一捞,紧紧地抓住了我。
我终于离开的水面,被她抱在怀中。
“上面是谁在拉着绳子?她拉得动我们两个吗?”我问。
“我把绳子捆在岩石上了。”她回答,但语气并不轻松。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天呀,那条用布单挫成的绳子根本就无法承担我们两个的体重,在中间的一点上,它开始出现了快要断裂的痕迹了!
我的泪水一下涌出来了:“放开我,你还能活着上去。”
“别逗了,我根本就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白自涓固执地喊道。
“但如果不,将可能死两个。”
“你想死?”
“绝不!”我哽咽了,“但我不能看到你死。”
白自涓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是汗或者河水溅起的露珠,落在了她的脸上,我看得很清楚,那双同水样汪汪的眼睛,有晶莹的泪花。我平生最大的勇气在压抑许久之后,突然爆发了——此后我再没能具有那天的勇气了,就好像面对死亡时的亢奋一旦丧失,连受伤也会无法接受的——,我冲着她喊道:“你放开我!我不能看着你死!因为——我喜欢你!”
她抱着我,无言,却更不松手了……
我始终睁大了眼睛,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溶洞中的整个空间,并不是从我们进来的地方有救助者的火把出现了,而是在我们的四周,我隐约地看到了一个个荧光。不是虫儿身体上的冷光,而是彻底的星光,它们从我们下面升了起来,漫散开来,密布在这里,用自身的光照耀我们。
那光淡蓝,微弱却长久。渐渐地它们分散开来,飞向四周。那里不光有这样的星星,还有淡淡的薄云状的紫色、绿色、蓝色、白色的小雾团——简直就是在天文馆看到的宇宙的模型……
我们头顶极高处,悬挂着密密麻麻的钟乳石,像利剑一般,却离我们好远。我看到了对面岸上的那块突出的石头,并不大,却同四周的岩石的质地完全不同。如果说它是块璞玉可能更贴切一些,但是它却是通身粉红色。我看到那奇特的石头上有一个上下被打通的洞。
我第一个反映就是——上午时车上老太太讲的“送子石”,原来它真的被“狐仙”“藏”在了洞中了……
“好美呀,”我说。可是她仍然看着我,似乎对身边发生的所有变化充耳不闻。
“你先往上爬,我在这里吊着,你上去后,我再爬,我们谁也不会死的。”她命令道,“不要再说其它的了,否则我们现在就跳下去!”
“好,我同意,你先爬。”
“周末,现在不是学骑士的时候,怎么说我也是成年人的身体了,你不可能在我的攀爬过程中控制绳子的摆动,我们这根绳子不能再受到岩石的摩擦了!”她送了我一下,让我抓住了绳子。我知道她说的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我不再谦让,迅速像只猴子似的,爬上了悬崖。
大约三分钟后,她也上来了。我们却没有那种逃脱死亡后的喜悦,事实上,我那一刻,感到一阵强似一阵的失落和空虚。我知道我们得救了,我也知道在她怀中的那种突发的英雄的气概也将失去了。我更害怕的是当我们冷静下来时,她会怎样来理解我说的那句“我喜欢你”呢?
我只是个中学生呀,而她偏偏是我的老师……
她喘息了一阵,然后猛地说:“快救人!”
哦,我立刻想起来老刚他们这帮孙子还躺在那儿呢。于是我收起了绳子,拖起其中一个——已经记不清被我第一个拉出来的人是谁了——向“洞中洞”外面爬去。
第一卷 第一十七章
?第三部分 一次成名的好机会
第17节:恍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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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家的欢呼声中跪倒在地上,身体内的力气完全透支了,再无精力面对英雄般的礼赞,这是软软的浑身肌肉痛。被拉出来的老刚他们也躺在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老刚的哥哥和蔺猴一个揪着一个人的脖领子,扇他们的耳光。直到被打的人“啊!”了一声才停手。
白自涓的体力似乎还能支撑,尽管不像我似的倒在地上,却也站得不稳了。有人已经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我连说声谢谢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刚醒过来,开始吓得抽泣。在大家的询问下,他说他们昏迷并不是缺氧——的确如此,因为他们脚下就是地下河,有入口和出口,自然不会缺氧使人窒息——,“我们听到了什么声响,很奇特,很恐怖,像是……狐仙显灵。”
蔺猴做气愤状地扭着老刚的胳膊:“你就给我们扯淡吧!什么显灵?要不是人家救了你,你丫只能日后显灵了。”
大家笑起来了。
老刚噢了一声,“是谁?”他回过头,看了看我们,“是谁救了我?”
“要说找到你,是人家周末,还有咱们的白老师。要说把你拉出来的,是老驴。”蔺猴看着我们说。
我像被人迎头泼了盆冰水,瞬间脑子一个机灵,立刻振奋了起来,连忙回头看到了一张比我还要迷茫的脸……
老驴?!
我那近似要杀人的目光转向蔺猴时,把他吓了一跳:“你是说,下去的只有我和白老师还有老……老驴?”
“你怎么了末末?”
“孔……孔雀呢?”我开始哆嗦了。
“孔雀?——云南或者动物园呢……”蔺猴想开个玩笑,但被我的眼神噎住了。
我立刻站了起来,冲所有的人咆哮:“你们中谁还记得一个叫做孔雀的人?!”
没有人回答,他们被我吓住了。我回过头,看白自涓,她没有反映。当我不得不看她后面那个显然茫然失措的老驴时,他怯怯地举起了手:“她不是我们的同学吗?”
我好像面无表情了:“吕智,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你在什么地方?”
“周末,你怎么了?!”同学们冲我喊,“吕智不一直在我们身边吗?”
老驴看着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里,整个世界几乎没有什么人,我认识的只有嘉嘉和郝医军……”
“吕智,你怎么了?!”同学们又面对他,“什么没有人?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吗?”
“嘉嘉还在那个世界?”我向前迈了一步,几乎摔倒。
“我……我想我妈妈,我要见我爸我妈!”老驴开始哭了,就像我当时从那个世界中突然回来是一样,我知道我不能这样刺激他,否则他将变得一位被惊醒的梦游者,会疯掉的。
“好了,老驴。”我终于来到他身边,搂住他,“欢迎你又回来……”
老驴“哇!”地一声扑到我怀里嗥了起来。
我的同学们,各个全呆了。
在他们这些人的意识中,现在出现了新的转变:同学中,吕智一直在他们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失踪了一个月。而嘉嘉、而孔雀她们,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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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浑身肌肉酸痛,被抬到车上时,两条胳膊还在微微地痉挛,我知道这是因为刚才太过用力的缘故,于是也就放松身体,懒洋洋地依在白自涓的肩膀上。好心的同学为我盖上了毯子,我半梦半醒间地看着窗外一排排向后退去的路边的杨树,初秋时节,树上的叶子并未完全枯黄,却也退去了不少生机勃勃的绿色,其间倒是有些缤纷落叶徐徐坠下的。一行秋雁从天际间“人”字形掠过天空,偶尔留下寥落而凄惨的叫声。我感到心里异常平静,这种感觉就像“早死早安生”,现在我最担心的事情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剩下的,再如何也不会让我无计可施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并不可避免,我唯有顺其自然了。
一路上,大家安静极了,进过狐仙洞的人自然疲惫不堪,就是那些没有经历任何考验的同学们也无法从繁杂、突发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老驴在我对面,睡得很死——事实上,整个汽车都昏昏欲睡。我侧过头,看着白自涓,我想我的眼睛中一定充满了困惑、疑问、不安和无穷无尽的企盼——企盼什么?我也无从可知。
白自涓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脸颊,为我把掖下的毯子压好。然后冲我温柔地笑了笑。我就像只猫似的钻进了她的怀中。我闻到了她身上那种让人陶醉的芳香。以前我是避讳这些的,不是为我,而是为她,我害怕同学们背后议论白自涓同我“关系不一般”。其实我的要求最现实了——我别无他求,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行,能听到她的声音、闻到她身体上的芳香就行了,看到她那随时随地都能同外界容为一体的笑容,我就心满意足了。那天下午,我躺在白自涓的肩膀上,静静地看着天,突然希望世界就这样停下来吧,时间呵、风儿呵、阳光呵所有的一切请全部停留在我躺在白自涓肩膀上的那一刻吧。
我几次想鼓起勇气解释我在山洞中情非得已的信口开河——说:“我喜欢你。”我努力让自己相信,我那种“爱”完全是一中学生对老师的爱,就像孩子对母亲的依恋一般正常的。但我可以欺骗别人,却无法欺骗自己,因为我自己对自己很了解,我知道那“爱”字是怎样写出来的,是如何产生的。
当年我还是个中学生,朦胧间对那种缥缈的情感有了窥探性的了解,当然我不可能像现在的我这样对那样的感觉,有如此翔实的理解,更不会把那种感觉归纳总结(甚至落实到文字上来),但我却可以让我的读者相信,当年,一个快要十五岁的少年,对他的老师,总有种超出了论理界限中的奢望。
哦,“我爱你!”这话从我的口中说出来,就像一个河堤上的缺口,内心的情感可能顷刻间宣泄出来;也很有可能,将我变得空虚起来了。
我痛恨当时的那种任性,更无法接受那种与之俱来的寂寥。我知道她很可能会因此回避我的——她毕竟是老师,她毕竟是成年人……
我的眼睛背叛了我,将我内心中的那点点滴滴的思绪毫无保留地坦白给观察它们的人。白自涓却极力用体贴和温柔的表情迎合它,接受它,她做得是那样坦然,没有做作更不会出现那种以大欺小的说教。其实教育是种手段,诚然,说明道理指明道路不失明智,但对于我这样的人为什么就不能顺其自然呢?
除非你能教给一个刚刚体会到“爱”为何物的少年,如何不去“爱”。
我甚至想到了杨过和小龙女,如果徒弟同师傅之间的爱,在现代人之间被看作“敢爱敢恨”的话,那么他们就没有理由,把学生同老师之间的那段感情说成是“不伦之恋”。但,我生活的世界总不能像小说中那样,把一切演绎得那样单纯……
我昏昏然,恍然入睡,在她的怀中。
第一卷 第一十八章
?第三部分 一次成名的好机会
第18节: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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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我时常在琢磨这个词的真正意义,同时也问过很多人,却得到了很多不同含义的答案。有人认为朋友就是那么一回事,彼此利用而已;有人认为朋友就是药,苦的、甜的,不管什么味道,却总能治好你的病;也有人认为,朋友是镜子,从他的身上你能看到你是怎样的人——这么说的人可怕就没有什么朋友了;最后,我只能从众多的答案中找出一个我比较信服的,以此给朋友定义:朋友,如果他是你的朋友,那么他就是你的朋友。不需要理由。
我和老驴可以说,就是这样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和他交朋友,也没有想过通过他了解自己是怎样的人,更不会考虑结交这样的朋友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好处。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好朋友,这就足够了。我不再需要理由。
老驴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我陪他在他家过的。一些经历过相同遭遇的人就很容易有共同语言。我们畅谈了很久。
那次交谈可能改变了我们的一生。最起码它让我们变得更加成熟。生理上的成熟过程对于我们这些城市里长大的独生子女来说,总要快于心理上的成熟周期。看上去我们已经不小了,是个大人了——甚至已经对小学生大声地喝骂“小屁孩”——,但实际上,我们基本上简直就是“小屁孩”,除了不再尿床、玩火、和泥,我们同比我们小的孩子基本上没有区别,但我们却多了另外一些毛病:越发觉得自己了不起、越发对异性感兴趣、越发叛逆大人的说教。
我们认为要找到谜底,最重要的突破口就是要找到嘉嘉。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嘉嘉的妈妈没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案,她没有说过她不记得自己有过嘉嘉这样的女儿,却也没有说自己的确不知道嘉嘉出了什么事情。
事情完全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但同时也有很多是出乎我们的意料的。第二天晚上,我和老驴一起来到了牛城的科学院,在门口等到了嘉嘉的妈妈李璞玉,看上去她很憔悴,好像这些日子来一直没有休息好,这让我们清楚地意识到她知道一些我们迫切需要的答案,于是我和老驴谁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地把主题引了进来。我问她嘉嘉在什么地方?我和老驴的失踪和嘉嘉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们能回来,她却不能?
李璞玉将我们领进了她的实验室。这是我第二次进入牛城科学院,上一次是我从“那里”回来后,在这里接受的检查。
“这是一个伟大的计划,”李璞玉开始对我们说了,为了更加直观,她还为我们播放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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