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即使是打字机,也会告诉很多事的。”
“叶小姐,你是说利用紫外线来透视打字机吗,本市的打字机没有登记资料,而且数量太多,很难以此找线索。”
“据我所知,打字机本身有个性,而使用人的习惯也有很多的差异,综合起来,就是一份资料,当然这份资料未必就能找到凶手,但至少可以对凶手了一份了解,也舆凶手更接近了一步。”
电话的那端,李晓天略略沉默了一阵:“陈小姐,警署的化验人员还没有这种分析经验。”
“我也没有,不过我读过一些这方面的书,或许可以能提供一点意见。”
“好!欢迎你来,我要召集一些重要探目组员,跟你学习一下这方面的智识。”
陈秀莲倒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探长,那可不敢当,我只是尝试,研究一下还可以。”
“我们的人员连基本的认识都没有,又从何研究起,只要你比他们多懂一点,也是值得他们学习的。”
陈秀莲放下了电话,嘱咐了朱丽与马佳琍一番,就出门去了,她还是驾着她设备齐全的豪华防弹轿车,但是在走了一半的时候,她忽而心血来潮,给侦探社里的刘嫂打了个电话,然后才放心到警署去了。
李晓天在警署等着,这个探长显然也是一夜没睡,眼中布满了红丝,神情很疲倦,正在喝着浓咖啡提神,会议室里坐着好几名探员以及两名化验人员。
略作寒暄,李晓天就拿出了那张卡片,陈秀莲看了一下,稍作了一番思索整理才开口道:
“这张卡片既然已经作过精细的化验,本身没有什么可研讨的了,但我们可以从另外一些角度来分沂它,首先我可以评定它是经由一具较为古老的打字机打出来的,甚至已经可以列为古董了。”
一个探员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陈小姐,它的字迹很清楚,而且每一个字都很清晰,证明字键还很新,不像有磨损的迹象。”
陈秀莲笑笑:“很好,这位先生的观察很细心,只是研判的因素不能从这些地方去着眼的,打字机的型式新旧,与字迹的清晰与否无关,旧型的打字机如果很少使用,字键的磨损处自然很少,照样可以打出很清晰的字来。”
那个探员很细心地接受了批评,随即问道:“陈小姐又从何评断它的型式呢?”
“从卡片的弯曲处,这卡片是硬纸的,弹性很强,可是要还原到原来的平整状态,并不很容易的事,尤其是它有十五公分左右宽,在普通打字机的圆筒上,几乎等于一个圆周长,也就是说能够卷成个圆筒,可是这张卡片几乎是平整的,因此可以断定它仅于微微卷曲过,而只有在古老的打字机上,卷筒比较大,才有这种可能。”
这番分析听得每个人都赞赏不巳,陈秀莲接着道:“目前本市各机关公司行号都不会再使用了,只有私人的收藏了,而且收藏这种打字机的人,也不会是普通人,必然是较为富有的知识分子,因为这一类打字机在制造时产量少,价格高昂,一般人买不起,普通人家也不会购买,这可以使我们对凶手的家庭背景多一点了解。”
“会不会是被当作古董带进来的呢?”
“当然有此可能,不过是当作古董带进来,一是不会想到使用它,再说这种十九世纪的产品,已经进入到机器制造的阶段,被当作古董的价值还不大,因此我想还是原始就在本市的可能性较大。”
李晓天听得精神大振,忘了疲倦道:“陈小姐还有什么样的指教。”
陈秀莲含笑道:“这一部份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我需要一架打字机,两个帮助实验的助手,最好是两位女士,一位是熟练的打字人,另一位则完全不会打字,还要一架红外线透视机。”
这些东西都是全的,陈秀莲拿起卡片道:“这张卡片已经没有其他用途了,所以我们就在这上面作个实验,就可以得到更为科学的分析。”
李晓天请了一个女打字员与一名女警,陈秀莲把卡片的反面卷在打字机上,选出了凶手投来原文的第一句,叫她们两人各打了一遍。
打字小姐在十秒钟内就完成了,那个从没有学过打字的女警则用了一分半钟的时间,逐字按键,才打出了一句话,陈秀莲用红外透视镜将两种字迹一分析,无须解释每个人都明白差异之所在。
打字小姐的字用力均匀,着色较浅,证明她按键的力量很轻,而那个女警的字迹则轻重不一,以深色的居多,可见用力很重,这是初次使用者的通病。
陈秀莲再次把凶手的原迹分析后,发现字迹与那个女警的情况相似之处颇多。
陈秀莲笑笑道:“我们得到另一个结论,凶手是个不常使用打字机的人,可是这字句的文法很正确,前置词、介词以及冠词的安置一丝不苟,证明凶手接受的是学院派的高等教育,因为现下一般的大学中,已经不太注意这些了,从这些资料归纳后,我们可以得到一个更深的概念了。”
她开始在纸上作了一连串的归纳工作:
一、凶手是个女性。(方思美案的目击证据。)
二、凶手也具有同性恋的倾向,而且是双性式的倾向,在男性化的女子前她是女性,在女性化的女子前,她是男性。(所有粉红色的色狼魔爪下牺牲者的心理研判。)
三、拥有一架古老的打字机。
四、不擅于打字。
五、以催眠术作为杀人的手段。(所有的案子都出于一辙,但以方思美一案最显著。)
六、她具有高度的适合能力,能迎合各种类型的女子。
七、会驾驶汽车(一至六号牺牲者被杀的时间研判,一定有私家车作为交通工具。)
八、每一个被杀害者都被造成类似强暴状,在阴道内注入男子精液,而且是用试管注入的。(周小芬案的研判,因为她是石女,而处女膜破损度极微。)
九、所取得之精液有性病及精神病因素。
十、精液以冷冻法保藏,且部份保藏过久而已死亡。(方思美体内取样化验结果。)
十一、凶手曾受学院高等教育(卡片分析)。
把这十一点演绎资料再加归纳后,陈秀莲作出了结论:“凶手是个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的女子,外型秀丽,从事医疗研究工作,精于催眠术,有自大狂及自卑烦向,在这个范围内去找,虑该不太困难了。”
全体都报以热烈的掌声,显然他们为陈秀莲精密的分析而折服,李晓天诚恳地道:“陈小姐,你真了不起,专门从事刑事学的教授也不会比你的分析更透澈了。”
陈秀莲笑了笑:“侦探的工作原是实际重于理论的,分析的工作固然重要,但是光靠分析是抓不到罪犯的,如何从已分析的资料去找到罪犯,甚至于证实她的罪状,我相信各位比我有更多的经验,因此我不多耽误各位的时间了。”
她起身告辞,留下那些探员继续讨论侦查的范围,李晓天送她出来,提出一个问题:
“陈小姐,你分析凶手是自大狂者,我绝对承认,因为她直接向警方挑战的行为,已足可证明,但你说她有自卑的倾向,则又是根据什么呢?”
“自大狂就是自卑造成的。”
“这只是一种推测,并不能成为确实的证据的。”
“她在警署留下这份嘲笑式的短信,就是一个证明,经过昨天新闻传播的渲染,她已径有所恐惧了,就怕在方思美的口中会说出什么,所以才投了这封信来试探一下,警方究竟掌握了多少资料,而且她说要休息三天恭候警力去抓她,可见她心中已起恐慌,暂时不敢再有所行动,但又不甘心承认,所以才借这个理由来掩饰一下,如果她是真正的自大狂,不会有这种行动的,只有在自卑的心理下,才会有掩耳盗铃的举动。”
“陈小姐,我太感激你了,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们简直找不到一点破案的线索,经你分析后,我们几乎已把握百分之八十的线索……”
“探长!这恐怕没有用,即使你们把线索归纳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还是无法逮捕她。”
“为什么呢?”
“缺乏证据,最重要的是人证,方思美无法指证,死者更无法指证,任何一个律师都可以把这些旁证推翻的,法庭上要的是直接证据。”
“时间证据呢?案发的时间,她能提出不在扬的证据吗?”
“凶手一定是独身的,如果有人跟她同处在一起,不可能让她有这些犯罪的机会,她只要说我在家里,四个字就是时间证人,因为谁也无法证明她案发时不在家,任何一个涉嫌者都可以说我不知道会涉嫌而去找时间证人的。”
李晓天皱皱眉头:“不错!这倒难了,除非我们能找到空白的卡片,或者她搜集的男子精液。”
“很难!前者是很容易收藏的,既然她在每一个犯案现场都留下一张,自然知道这是她犯罪的唯一证据,绝不会让人轻易找到的,至于后者,恐怕也没有了,是凶手自己那儿都没有了,因为方思美体中取出的样品是已经死亡了的精液,证明她那儿也断货了。”
说到断货两个字,陈秀莲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这两个字在案情中是个很恶劣的名词,不应出于一个女孩子的口中,但李晓天却精神一振,触发了灵感道:“对!陈小姐,断货!
也许因为断货才是她要休息三天的原因,那么在这三天内,她一定会在找新的货源,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加以努力调查。”
陈秀莲的脸红了一红道:“是的!这是一条线索,虽然取得这种货样并不难,但也并不太容易,除了一些性病医院,似乎别无来源,探长在这方面留心一点,如果有所发现,希望能跟我们连络一下!”
“陈小姐有什么计画吗?”
“是的!回教可兰经上有句话:莫罕默德不去就山,让山来就莫罕默德,目前缺乏的是对凶手的直接指证,我想由我们设法去诱使她再犯一次罪……”
“以贵社的人员去作钓饵?”
“是的!必要时,我自己去跟她接触。”
“那太危险了,这个是丧心病狂的变态者。”
陈秀莲笑笑道:“冒险本就是我们的乐趣,而揭发罪行是我们的宗旨,何况我去接触的危险性小得多,至少我也懂一点催眠术,可以跟她斗一斗。”
李探长沉思片刻才道:“好吧!我有了发现,一定再向陈小姐求助,事实上也只有陈小姐才能对付这种人,警方的人员无论在那一方面都比陈小姐差多了。”
两人握手告别后,陈秀莲感到很疲倦,打个电话到方宅,问了她们的情况,没有什么变动,她才说自己要回到侦探社去休息一下,方宅四周都在警方的严密保护下,在白天应该是不可能有什么危险的。
陈秀莲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被鲁薏丝摇醒了,从鲁薏丝的脸上,她看出又有事情发生了。
“是不是又有凶案发生了?”
“是的,这次死的不是女人。”
“什么!有男人被杀了吗?也是同一凶手?”
“应该是的,死者是梅思礼教授。”
陈秀莲脸色一变。
“梅教授是在自己的花园中,被一支箭从咽喉处射进去而死的,这种箭是非洲蛮人部落所使的原始武器。”
陈秀莲的神情变得很痛苦,美丽的大眼睛里流下了眼泪,这个和善的老人是代她受过而死的。
凶手听了新闻报导,认为是梅思礼把方思美从死亡边缘上救了回来,一定是怕梅教授对方思美作进一步的治疗而问出真相,所以才杀人灭口。
为了侦查进行的方便,也为了避免招摇,陈秀莲叫叶长青对新闻界宣布,把救回方思美生命的功劳推在梅思礼的头上,以梅思礼在学术界的身份,这也是较为合理时事,没想到竟会害了他一命。
陈秀莲含着眼泪,在床前跪下祷告,她本身是个无神论者,但只有如此才能表示她心中的歉意。
鲁薏丝等她的情绪略略平稳了一点才道:“电话是叶小姐在梅宅打来的,她在那儿采访,问你去不去,警方人员都在那边。”
陈秀莲想了一下:“我不去了,告诉老二,叫她在那儿跟李探长好好地联系一下,把调查的结果详细记下来,警方在搜集证据方面的工作做得比我们好,我去了也没有用。”
她站了起来,把自己手提箱的打开,取出一张纸放在一只女用大皮包里,然后又打开衣橱,取出一套浅绿色的毛衣裙,走到浴室去换了出来,鲁薏丝回了叶长青的电话后,再度回到她这儿,见她用一条缎带系好秀发,穿上了绿皮的长靴,竟是时下一般少女学生型的打扮,充满了青春气息,完全不像沉稳华贵雍容或者英姿飒飒的陈秀莲了。
“大姐,你要上那儿去?”
“调查凶手,给梅思礼报仇去。”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目前还不知道,但凶手杀害了梅思礼,显然是为了灭口,但也证明她一定是那个灵魂学会的会员,才会对梅院长下毒手,昨天我跟梅院长研究过后,圈出了一些可疑人物的名单,我准备一一拜访去。”
鲁薏丝不禁一怔:“那似乎太危险了,我陪你去好不好?”
“不!今天不需要,我只是试探性质,也不想让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才换了农服,等我有了结果,再打电话通知你好了。”
“社长,能不能把你要去的地方告诉我一下?万一有什么变故,我也好设法为你接应一下。”
陈秀莲想了一下才道:“好吧!你驾我的座车出去兜兜风,车上有电话,我可以随时跟你连络,我到达一个地方,就先通知你,你跟我必须保持四英哩的距离,在五分钟内可以到达,假如在一个小时后没有跟你作进一步的连络,那就是证明我遭到了麻烦,你就尽快赶来吧。”
“为什么要分开呢,我们在一起不好吗?”
“不!我这身衣着,配不上那辆车子,而且那辆车子在本市也太显眼了,我不想打草惊蛇,惊动了凶手。”
“那么社长坐什么车子呢?”
“我?也许乘巴士,也许叫的士,反正我现在是一个中产家庭的求学中的女孩子,这种身份比较不受注意。”
“社长,你带了武器没有?”
陈秀莲摇摇头,举起自己的手道:“这是最不受人注意的武器,也是最方便的。”
鲁薏丝宽慰地笑了,她跟陈秀莲两度交手,知道陈秀莲的空手道比自己还高上一筹,是不必带什么武器了。
陈秀莲下去了,鲁薏丝则走到停车场,坐进了那辆豪华防弹轿车中,过了约摸十分钟,电话铃响了。
拿起听筒,陈秀莲的声音传了来:“鲁薏丝,我在轩尼斯道,立刻要去拜访一个叫聂绿蒂的女医师,她开着一家私人诊所。”
“知道了,我停车在防痨医院附近。”
聂绿蒂医师的私人诊所是一间设备很齐全的小型医院,她是全科医师,小儿妇产科都有。
顾客多半是女性的,陈秀莲进去后挂了号,等了两个病人后才轮到她,聂医生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子,身材苗条玲珑,带着金丝眼镜,陈秀莲很注意看着四周,心头一震,因为那儿陈列着一些非洲的土著木偶,图腾等,书架上也排着很多非泛游记或见闻录等著作。
她记起梅思礼就是被一支非洲土人的竹箭刺死的!
聂绿蒂却很和气,看着她笑笑问:“那儿不舒服?”
同时也看着她的挂号单,那是陈秀莲伪造了一个名字填写的,陈秀莲忸怩着,半天没开口。
聂绿蒂却以了解的眼光看着她:“这上面的姓名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