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小我两届,也就是说,我是妳;的学长。」他省视着她的表情。
「学长好!」她能说什么?只能尴尬的扯动唇角。
「我在学校的时候,妳;就认识我,对不对?」他厉眸质问着。
这下好象不能否认了,否则就无法对自己说过的话自圆其说。她思量着说词,缓缓的才启口:
「学长是吉他社的社长,我高一那年也参加过吉他社,可惜我的手指短,封闭和弦老是练不好,最后只好自动放弃,所以我认识学长,学长应该不记得我。」为了掩饰心中的紊乱,她笑得很不自然。
「然后呢?」他虽然不是什么风云人物,但曾经拥有许多女同学的爱慕,同校的师生很多人都认识他,他却无法熟记每张脸孔跟姓名,就算现在,他也想不起来大部份同班同学的面孔,更何况是一个学妹。他凝视着她愈来愈红的脸蛋,接受她的说词。
「什么然后?」她是真的听不明白。
「为什么对我的发展这么清楚?」
「这……」她拧眉,「学长在学校这么有名,当年上T大时,还有贴红榜单,我的印象很深刻。」她不擅说谎,尤其在他面前,所以她只能挑事实的部份来说。
他点头,有些意味深长。她的说词找不到破绽,还合情合理,可是她心慌的表情说明了她故意隐瞒某部份的事实。
「一个人可以对一个陌生人记忆这么久吗?」他提出反问,言谈间有着嘲讽。
她的眼神飘了飘,快要没有招架之力。十年了,她还是无法抗拒他举手投足间的魅力。无论是温和的他、霸道的他,抑或是火爆专制的他;她根本对他无法遗忘,她明白自己沉寂的心似乎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除非是这个人在她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份量。」看她不说话,他替她下了结论。
「经理,我得赶紧去想企划案,否则我会交不了卷的。」无法直逼他探索的眼光,她当下决定先躲过这一关再说。
「这是个大案子,妳;一个人无法处理得来,我会协助妳;的。」
「经理,你要协助我?」她有着深深的疑问,她没听错吧?!
「去吧。」他表明话题到此为止。既然她不想说出过往的事,他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她连忙捧起会议桌上的文件,一个手脚打结,手里的文件掉落满地,她赶紧捡起,简直是落荒而逃。
他忍不住发噱,狡黠的看着她的仓皇。这个女人脸上藏不住心事,连他的恶声恶语她都能气定神闲,怎么这会闲话家常,反而让她像惊弓之鸟?
对立的感情、无奈的生活、压力的工作,因为她,他的心情变得有些轻松:事情背后的异样,让他觉得有些好玩!
童言真站在经理室门口,先深深的吸进一口长气,才举手敲门。
「请进。」门内传出韩定以的声音。
她挤眉弄眼一番,好让脸上太过僵硬的肌肉能够舒缓,才转动把手开门进去。
原本以她的粗神经,对于和韩定以在同一个公司里上班,她还不觉得什么,甚至能谈笑风生的应付自如;可是自从那天他点明了和她学长学妹的关系后,不知怎么地,只要和他独处时,她就会感到那股未明的压迫感。她宁可他对她板着脸孔,甚至吼着说话,就是承受不了他温和的样子。
她将一叠用卷宗夹好的文件,恭敬的摆在他办公桌上。
「经理,这是你要的企划案。」
韩定以从一堆专业汽车杂志上抬起头,拿起她的卷宗夹,愈看眉头蹙得愈紧。一分钟后,啪的一声,卷宗夹被他仍回桌上。
她早知道他不会满意的。卷宗里的内容,全是两天前她在会议上说给他听过的,当时他就全盘否决她的说法。她不是要挑战他的权威,而是她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造势手法,不来当面向他请教,就算给她再多的时间,她还是达不到他的要求。
恭敬的站在办公桌前,就等着他将要爆发的怒气。
「我说过我不要这种不经大脑的东西!妳;听不懂吗?拿回去重写!距离三天的期限,妳;还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他的心情烦透了,一大早才跟翁晓欢又起了冲突,他的火无处可发泄,直接将台风尾扫到无辜的童言真身上。
她浅浅的笑着,「经理,你先别生气,我知道你不会满意的,所以特地来请教经理,况且经理说过会协助我的,我想请经理给我一个方向,这次的新车促销,经理希望走什么样的路线?」她没有生气,反而平心静气的和他说道理。
「公司请妳;来是混饭吃的吗?如果要我想,我来当企宣就好了,干什么要妳;这个没用的员工?!我说过会协助妳;,并不代表要帮妳;想点子,若妳;想不出来,我会重新寻找适合的人选。」他骂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
她小巧的圆脸还是微笑以对,心里只是感慨以前的他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什么原因让他变了一个性子?
「经理,我知道我很笨,脑子也不够灵活,可是我真的很希望能多学点东西,也愿意接受任何的挑战,请经理不吝赐教,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很努力学习的。」她的头用力点着九十度的弯度。
他双臂环于胸前,冷冷的勾动唇角,「凭什么我要教妳;?经验的累积就是财富的换取,凭什么我要毫无条件贡献我的财富?」
对于他的怒火,有的人会像爆发的火山跟他硬碰硬,像是邱苹;有人会卑躬屈膝的怕丢了饭碗,像袁嘉原;有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背地里放炮,像申立人;有人是好好先生,应承着上司的所有指示,像廖恩诚。
只有童言真,理所当然的与他说起道理,不因他的恶言相向,全身上下仍然热情有劲,丝毫不把他的怒火当回事。
她笑开一张脸,「凭经理是我的学长、凭经理想创造出汽车业的奇迹、凭经理现在是我的上司、凭我的热忱、凭……」
看着她认真想着说服他的理由,不知怎么地,他兴起捉弄的意味。失去好多年的玩兴,这会儿竟冒了出来。
「我可以指点妳;一条明路,可是,妳;要怎么报答我?」邪魅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
「我会尽心尽力把经理交代的事完成,绝对不会辜负经理的教导,以报答经理的栽培之恩。」她顺口就说出千篇一律的感谢词。
「尽心尽力做好工作上的事,是妳;身为员工的本份,这算哪门子的报答?」他反唇相问。
「那经理要我怎么报答?」以她这种简单的脑袋,要跟他玩猜谜的游戏,铁定想破头也猜不到答案,干脆直接问清楚比较快。
「不怕我叫妳;以身相许?」他怎么愈活愈回去了?竟玩起年少时占女生口头上便宜的烂招数。
童言真笑得差点连口水都喷出来,「经理已经结婚了,不可能会叫我以身相许的。而且我还怕经理太太会杀了我,经理你别开玩笑了。」
结婚两字狠狠的刺醒他,尤其那句经理太太,让他的脸色笼罩上层层黑雾。「谁说我在开玩笑?」
沉声的咆哮,没把童言真吓跑,她只是纳闷自己又哪里说错话了?
「经理不是开玩笑,那是认真的喽?」
「妳;--」他竟然会被她堵到无言以对!鼻子哼哼气,他接受她的挑战。「当然!妳;怕吗?」
她没别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话问。在她的脑容量里,不可能会发生的事她一律当作笑话听;虽然这个气焰嚣张的男人不承认他是在说笑,但也无损她思考的逻辑。
「要怕什么?」她问得很天真。
他站了起来,颐长的身躯横过桌面,严峻的脸色在距离她的小圆脸三寸前摆定。
「以、身、相、许!」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重重的说。
「经理是有老婆的人都不怕了,我要怕什么?」他这么粗声粗气的,她仍然以为他在戏弄她;要是他柔情万千的说同样一句话,她可能会吓飞到火星上去。
「成交!」他为什么没吓跑她?她真的勾起了他莫大的兴趣。
「那这份企划案?」
「XCR600是尊贵与地位的象征,是可望不可即的荣耀,拥有它即拥有顶尖的身分,我不要那种菜市场的推销方式,更不要在通俗媒体前密集的曝光,我要塑造出XCR600的神秘感,那种想买却不一定买得到的感觉,我要让全台湾惊艳,要造成一车难求的盛况,XCR600将是一生中的一个愿望,一个梦寐以求的愿望。」
她仔细凝听他的话,心中扬起满满的佩服,那种痴迷与崇拜又好象回到十年前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眼里只看得见韩定以,对他的迷恋,比那些追星族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人在哪,她的眼睛就追随到哪,好象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男人。
「这是我给妳;的方向,剩下的妳;自己好好的想想。」
她拿回桌上的卷宗,「谢谢经理,我一定会努力的。」
削短的发有着飞扬的青春,她爱笑的脸颊有着浅浅的梨涡,愈来愈强烈的熟悉感,他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她曾经跟他在同一个校园一整年,而他却对她毫无印象,那时他眼中只狂恋着翁晓欢,哪容得下别的女人。
时间的河,原本的两条平行流域,最后还是相互交集,汇成泱泱大河。
第三章
不到二十四小时,童言真再度捧着全新的企划案来到韩定以的办公室。
不等他发飙,她率先报告企划案的内容:
「根据经理所提示的方向,我将新车发表会选在建隆集团底下的『水之恋俱乐部』举行;俱乐部里的会员,都是身价超过亿的顶级族群,要一睹XCR600的魅力就必须先加入水之恋会员,是水之恋的会员还不一定能参与新车发表会。」
见韩定以点头,她又继续说:
「限量的邀请函,我们以专人专函的方式,将邀请函亲自送到客户的手中。这样不但可以让客户感觉到备受礼遇,而且能够拿到邀请函就是身分的象征,谁能拿到邀请函?谁不能拿到邀请函?名人们全都等着在比较。这是名车与名人相遇的盛会,无论产经、政治、艺文,只要是响当当的人物,都会想挤进这场盛会当中,我想应该有很多人会挤破头的想要拿到邀请函。」
她等着他的反应,不敢期待他会有好脸色,但是至少可以给她一个认同的表情。
韩定以看着卷宗夹里用计算机打字的彩色文稿,映入眼帘的标题是:
名车与名人,一场梦寐以求的盛会,邀请您进入梦想的国度
昨晚他十一点离开营业处时,她还在赶这份企划案;今早他九点进来公司时,她已经在计算机桌前打着字。
「妳;昨晚没回去?」他这才发现她昨天也是穿著这件浅绿色的套头毛衣。
「呃?」他怎么每次话题都跳得这么快?她的脑子根本无法跟着他的话题运转。
他将卷宗放回桌上。「妳;为了赶这份企划案,整夜都没有回家?」渐渐的抓住她的思考脉动,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适合当业务,只适合窝在办公室里当企宣,因为她的反应不够灵敏。
她又有了微微的扭捏,「等我想到要回去时,已经没有捷运,也没有公车,太晚我又不敢一个人坐出租车,所以就干脆留在这里。」
她等着挨骂,好象没被他吼上几句,全身都会不对劲;不到三秒,骂声果然又在她耳边高高的响起--
「妳;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独自留在这里会有什么危险吗?妳;是太天真?还是脑袋太笨?!」
她尴尬的笑了笑,「我没想那么多,不过铁卷门和侧门我都有锁好,不会有事的。」
他冷眼微瞇;。「下次不准再独自留在营业处里过夜,听清楚了吗?」
口气岂只不好,吼声简直就要冲破屋顶了,她很怕自己薄弱的耳膜会被震坏。
「经理,你不用这么大声,你小小声的讲,我就听得很清楚。」
「听清楚就好!下次若太晚,可以让其它男同事送妳;。」他不知道自己多余的鸡婆从何而来,话就这么顺着嘴溜了出来。
「廖主任和袁大哥他们可都是妻管严,实在不方便送我。而且他们得早早回家陪老婆小孩:至于立人的摩托车骑起来跟飞的一样,我坐一次就怕死了,发誓再也不坐他的车,所以我还是自立自强。经理你就别担心我。」她说起话来,脸上的表情丰富,与他阴森的表情相较,一个像在天堂,一个像进了地狱。
「我不是担心妳;,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员工为了工作而发生不该发生的意外。」他没再多说什么。这个营业处里只有她会跟他聊天抬杠,每次跟她说上三两句后,心情似乎就没那么烦闷。
他拿起卷宗,再次仔细读着她的企划案。
她战战兢兢等着他的宣判,不敢打扰他读企划案时的专注,直到他将十几页的内容全都看完。
「经理,你觉得怎么样?」
「妳;确定邀得到重量级名人参加?」
「依建隆集团的声望及水之恋的会员,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
「谁去送邀请函?距离新车发表会只剩半个月,有办法在社交圈里让名人挤破头的想要拿到邀请函吗?」他的问题虽然直接,却直捣问题的核心。
「这就要麻烦英明的经理了。相信有经理出马,一定能创造出空前绝后的景象。」
他看着她爱笑的唇角。这么赤裸裸的赞美,却显得真诚又不矫情,确实只有她才能脱口而出。
「妳;先出去吧,我再想想。」韩定以不再多说,拧眉陷入沉思。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心里悬得高高的,也只能先离开他的办公室。
一定出办公室,邱苹就一把将她拉进女生厕所里。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没人性的韩定以又骂妳;了对不对?」
「没有啦!」童言真不想再引发邱苹和韩定以的战争,只能赶紧熄火。
「没有?!我刚刚在外面已经听到他那像雷公的大嗓门,妳;别怕他,恶马要恶人骑,他凶妳;得比他更凶,别让他把妳;当成好欺负的小猫!」邱苹气鼓鼓着脸。
「妳;别把经理说成这个样子,他也是求好心切,有时讲话是直接了些,但也是希望我们能交出好成绩来。妳;别气成这个样子,气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童言真安抚着她。
「他那种讲话叫直接?我觉得根本就是辱骂!活生生的剖开别人的心,然后再洒把盐巴上去,让妳;痛得龇牙咧嘴的。」
「他说话是毒了点,可是我相信他没有恶意啦!」
「妳;干什么老是帮他说话?妳;这个烂好人,乱没个性的,今天可是他处处刁难妳;。」邱苹就是看不惯童言真温吞的样子,总觉得要保护她,替她仗义执言,否则她铁定被欺负死。
「我没有帮他说话,我是怕妳;为了我万一和他吵起来,妳;邱大小姐一个不高兴就不做,那我以后不就没了靠山。」童言真拉拉邱苹的手,撒娇的示好。
「这个办公室里就只有我们这两朵花,我不帮妳;,难道等着让那个没心没肺的臭男人把妳;拆了吃吗?!」
看来韩定以真的惹毛了邱苹。她是人敬她三分,她就回敬五分的人;但要是别人对她不礼貌,她也绝不会忍气吞声型的。
「有妳;在,没人敢动我啦!」
「那份企划案,他又有意见是不是?」邱苹知道童言真为了想新车造势的内容,根本是没日没夜的在拚命。
「他没说什么,只说要再看看。」
「鸡蛋里挑骨头,大不了不要做嘛,干什么看尽他那种大便的脸色!」
「小姐,用词文雅点!」邱苹不会不好意思,童言真反而脸红红的。
「对那种人,我这么说已经很客气了。」
「妳;可以说不做就不做,反正妳;这么优秀的业务人才,到处都有老板抢着要;但像我这种没有一技之长的,又是文科出身,这年头工作不好找。」童言真说的是实话。她的同学不是去出版社混个工作,就是靠关系在学校里谋得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