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两码事,各自为政,互不相干……
“那个,先告诉我罗先生的联系方式好麽?”我叹了口气道,说来跟方筱兰也算失之交臂,她提出的条件,正是我当年的想法,可惜只是当年的想法了。若她跟我 相遇得早些,早到我拍了数次拖仍不知什麽是恋爱的时候,或者,她家的钱少上一半的时候,说不定我会毫不犹豫得同意她的建议。
方筱兰没有再拖延,她叫我稍等,便把罗先生的手机号码给了我,末了叮嘱:“半年内如果改变主意,记得来找我哦。”
我连忙挂断电话,开始另一轮得与难缠人物的对话,刚一接通,我还没开口,那边悦耳的男低音就轻轻飘了过来:“正想找你呢,小朋友。”
“罗先生,帮个忙好吗,让我和RAY见一面。”我吸口气,恳求道。
“怎麽了?”罗先生轻笑,在我耳里,更象嘲笑,“你们不是朋友吗?吵架了?”
我被填堵了口气,不得不解释:“发生了些误会,我想见个面说清楚,但我找不到他。”
“真要找他?”罗先生的男低音愈加得低沈,磁性十足,若能选择,我比较愿意闻其声而不要见其人。他说:“我当然会帮你,不过,话说在前头,你和他的关系,我可是一概不管的。”
虽然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看不见,但我仍然忙不迭得点头,应声道:“好好!”
罗先生又是一阵轻笑,说我等下找你,挂断了电话。
我有些茫然若失,出了家门,随意得晃荡,还好总算记得过马路走斑马线,看到红灯要停,直等我穿过第二十条马路的时候,罗先生的电话终於降临。
“小朋友,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一边感慨著有车一族的好处,一边把我的方位报告给罗先生。十五分锺後,再次荣登“宝马”。
还没坐稳,我便问:“RAY呢?”
罗先生轻翘嘴角:“急什麽,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我沈默下来,有意要和这位“恩人”保持距离,可惜他不从我愿,我听他含笑道:“阿伦,方家小姐很中意你,想招你为婿。”
方家与这个男人交往甚密,他会知道此事,并不为奇。
然,罗先生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如遭雷劈:“方家还委托我调查过你的身世,我倒是在这里面发现了一些小秘密,当然,我没有告诉方家──阿伦,我还真没想到,你还有这麽个有趣的身世。”
说完,他朗笑起来,我侧望他那得意的脸,心中警铃大作:这个人,他到底知道多少关於我的事情?知道这些,对他有什麽好处?
我不懂,猜不透。
车子在我的忐忑不安中,一路飞奔。
三十六、
宛若是梦,但的确不是。
当车行到郊外新区,在罗先生的微笑下,我心中不舒服的感觉倍增,怎麽都觉得这个罗先生怪异非常,见我仿佛见一个步步为营仍不慎踏入陷阱、自作聪明的猎物。
他把车停好,我环视周围,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陡然冒起一个庞然大物,若城堡,似别墅,但实在很难实际得将它叫成什麽建筑,隐在黑暗中,倒好像是异界的入口了。
罗先生见我傻愣愣得望著那建筑发呆,过来一拍我的肩膀,道:“走,进去吧,带你开开眼界。”
我迟疑了数秒,终於甩开了脚步。
进了大门,方知外面的静穆庄严不过是里面歌舞升平的掩饰,这里热闹腾腾,人们分成数人一组的小圈子,或跳舞,或玩牌,或聊天,随著罗先生往前走,路过几个谈得热火朝天的人,聊的话题竟然是反腐……我吓得差点连路都不会走。
常识判断,衣冠楚楚的人们,非富则贵,再一留意,其间穿梭不少男女服务生,帅哥美女,若过江之鲫,我方醒悟这穷乡僻壤哪里来那麽多寻欢人士。
罗先生和几个人打过招呼,拿过一杯红色的酒递给我,笑问:“要我带你找,还是你自己找?”
预感成真,我除了皱眉,不能有其它反应。
离开罗先生之前,他吩咐人给我一块金属制的小牌子,上面刻著“VIP”字样,含笑叮嘱:“切记动作快些,找到了便把牌子挂在他手上。放心好了,这次他不会躲你。”
我接过,同时笑问罗先生:“你知不知道刑法上有个聚众淫乱罪?”
罗先生大笑:“那可真是难听。建议你把罪名改成组织卖淫罪。”
所谓对牛弹琴,鸡同鸭讲,我没好气得瞪他一眼,将牌子攥在掌心四处转悠。
这个房子不是一般得大,前厅之外,还有後院,後院之後,还有游泳池,露天的,四面环著昏昏然的仿欧街灯。
我就是在那里找到RAY的,花费半小时。
他在泳池附近端茶送水,自然是只穿著泳裤──我一见他,二话不说得上前去,将那块“VIP”牌子绕在他手腕上,叹了口气。
此人眼睁睁看著我动作,末了苦笑一声:“你还真是神通广大。是我小看你了。”
“我只是想跟你谈谈。”真见了面,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了我一眼,将我领上三楼,在我感叹楼道装修富丽时候用手腕上的牌子在一房间门电子锁上轻轻一按,房门应声而开,他道:“进去吧。”
我再次大开眼界,曾经做梦到总统套房一宿,如今除了高度之外,房内空间设备莫不是参照那我只见过图片的顶级酒店的顶极房间所设,我不得不自卑:生在大城市,见它富丽堂皇一面时,难免还是做了刘姥姥。
“要我先洗一下麽?”RAY问。
我摇摇头,“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谈什麽?谈感情?”他露出淡然的笑,仿佛嘲讽,自嘲兼讽我。
我一时无言以答,也只能作自嘲一笑。
“别傻了,”RAY在沙发上倒下,轻叹,“阿伦,你压根没爱过我。你对我,也许同情,也许好奇,但爱?这很好笑。”
我仍然站著,不带笑容:“既然如此,为什麽你要提议上床?”
他沈默。
很久,我忍不下去,代他作答:“是因为我想,所以你就同意?打消我的好奇?同时终止我们的关系?”
RAY嗤笑:“还有个原因,正好我那天也想要。OK?”
“我真的喜欢你。”我说。
“收起你那他妈的同情,我不需要。”他从沙发上跳起,逼视著我,目光灼灼,“你喜欢我什麽?一个卖身的?我说过我不是GAY,你也不是!”
我没有退缩,反咬过去:“我说的喜欢又不是爱,你激动个啥?”
很显然,RAY没有意料到我是这个回答,完全怔愣住了,眼中戾气消退,看我的目光更加复杂。过了一会,他笑骂:“你行,我还真给你绕里面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嗫嚅著。
“对,你是有心的。”他脱口道。
我们互视一眼,又感心意相通,不禁同时放开大笑。
“你这家夥真不地道,不打算接受我,干吗要引诱我?”笑完之後,我想起正事,埋怨道。
RAY眼神一闪,再度倒下,这回是床──他懒懒得道:“这麽计较啊,你当时不是乐在其中吗?”
“笨蛋!”我骂道,他是笨蛋,我也是。两个不幸的同类。
“对了,”RAY突然想起了什麽,猛然坐起,拉住我的胳膊一带,我跌坐在床上,正自莫名其妙,只听他森然问道:“阿伦,是不是罗先生带你来的?”
三十七、
RAY脸上的表情阴森得仿佛我犯下了叛国之类的滔天大罪,我有些胆战心惊得点点头,小心翼翼得追问一句:“怎麽了?有什麽问题吗?”
他得到肯定的答案,目光瞬间变成了机关枪,在我身上一阵狠命得扫射,他几乎咬牙切齿得道:“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罗先生不好惹吗?你怎麽这麽不听话!”
这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甚至也不是只听RAY说了,罗先生是什麽样的人我并不是太了解,但从我的接触看,他深得有些难以见底──只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仍然没看出那个人有什麽可怕的。
於是我说:“我不求罗先生帮我,怎麽能找得到你呢?”
RAY一副想咬我的模样,最後他颓然得长叹一声,苦笑著对我道:“都是我害了你。”
“没有这回事。”我凑过去,按上他的肩。
他摇了摇头,还是愧疚:“阿伦,你不知道这个人──唉,我到今天这步,都不知道该谢他好还是恨他好,但你……”
我忙笑著接道:“你放心好了,难道他还想把我也拉进这个圈子麽?RAY,你听我说,回头好不好?”
RAY瞥了我一眼,低头不语。
“你告诉我,你到底缺多少钱?一起想办法好不好?就算我的不够,还是可以想办法找人借呀……”话出口,我已经在盘算究竟可以以借贷的方式集资到什麽数额了。
“阿伦……”RAY微笑,“你不要这样,我不值得你花这些心思。担心我,你还不如担心自己。”
“RAY,我们是朋友是不是?”
“不要跟我说什麽朋友有通财之意,这麽老套的东西我不接受。”他抬头盯我时,眼中聚满的都是倔强。
我笑道:“这是义气。”
RAY呻吟著,伏在床上:“你一定要跟一个男妓讲义气吗?”
“是你承认我们是朋友的,不是吗?”我不依不饶,强硬得把他从床上扳起来。
他的唇颤抖著,我等他说话,可是良久,他依然什麽都没有说,他笑起来,走到窗前,背对著我的时候,笑声嘎然而止。
“你是个白痴!”他给我定义。
我走过去,大胆得给他一个拥抱,抚慰性的拥抱,问道:“答应了吗?”
RAY没有回答我,他定定得看向窗外,突然道:“下面没人了,阿伦,会游泳麽?”
“当然。我小学就会啦。”我对他转换话题有些不满,但知道若不顺著他,一时半刻间,这家夥会躲闪得更厉害。我看向泳池,浅水区还有1。7米,显而易见不是给孩子玩乐的。
“陪我去游一会吧。”RAY淡淡得道,用的不是祈使句,料定我不会拒绝。
我唯一拒绝的理由在他接通电话让服务台送来一条崭新的泳裤之後消失,於是临近半夜,我不得不冒著夜风,忍受已经冰冷的池水,与RAY一道双双跳入泳池中。
五十米的泳道游了两个来回,热身完之後他非常之狡猾得冒出一句“比赛”,人已先我一步得蹬了出去。
我来不及反对,一股热气冲入了胸口,拼尽全力一跃,发了狠得往前游著。
我们的泳技都还算可以,只是我很久没有运动,再加上自由式本就较耗气力,等到游足一百米,我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挥动胳膊都渐觉费力。然而RAY却完全没有衰竭的现象和停止的意思,他始终在我前方约莫五米处奋勇得游著。
可想而知,我哪里肯认输,咬紧了牙关一鼓作气得发力游著。
渐渐得,已不知道多少个来回,我觉得身体越来越沈,而水的阻力却越来越大,踢腾的双腿和击水的胳膊都仿佛上了铁枷,然而RAY仍然在我前方。
我只好继续游,继续游……
逞强的结果就是──
左腿的肌肉突然一阵紧张,小腿肚上的某条神经抽动後绷得死紧,我暗叫声糟糕,人已经被水带得往下沈,开始咕噜咕噜得呛水。我尝试著将身体放松,尽可能得让自己的口鼻露出水面,可惜筋疲力尽的时候,全身的肌肉都似已僵硬,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一只手托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头,另一只手则顶住我的腰,我听见RAY说:“放松,我托著你,沈不下去的。”
我闭起眼睛,刚刚的慌乱消失无踪。我借著水的浮力靠在他身上,顺利得将上半身现出水面。
抽筋的腿仍然在作痛,我不再逞强,索性就这麽漂浮著,由RAY将我带到了池边。我伸手扶住栏杆,还没开口称谢,RAY便开始发挥他的毒舌:“搞什麽啊,游泳池也能淹著你!还跟我吹从小学开始就会游泳了!你会的是沈在水里憋气那种潜泳吧?吹牛吹得没天没地了!”
“我是很久没运动了……”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加强运动,以雪这次的耻辱。
自我感觉在RAY的责骂下整个人都越缩越小,却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他说:“你看,你跟我扯上关系,总是受累的。”
我一慌,想去抓他,手放开了护栏,於是再次咕噜咕噜得喝起水来……
唉!运动啊!
三十八、
我们躺在池边的躺椅上,仰望著夜空。
这个城市的夜是没有星星的,厚厚的云层堆成延绵不绝的屏障,星光透不过,天边只有一轮弯月,向人间传递著可怜的、惨淡的白光。
我因为长久没有运动,刚刚又运动过度,差点在小小的游泳池发生溺水惨案,所幸,RAY努力得将我打捞上岸,扔到躺椅上,自己也在旁边躺下。
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我笑对他道:“你怎麽不让我淹得久一点?”
RAY就是RAY,不用解释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只听他笑骂:“想我给你人工呼吸,真会做梦啊!”
我贼笑数声,然後,正色对他道:“我从不觉得是受累,你别乱掰。你不是我,你不会知道我的感觉。”
“你都说过两次了,你喜欢我,对吧?”那边不感兴趣,声音懒得可作催眠曲。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我非常认真得反问。
沈默。我趁著他沈默的功夫开始追杀蚊子。
夏天了,蚊子开始猖獗起来,尤其是有树有水的地方,再高档也抵挡不了它们的入侵……打死一只,就是为人间除一个害……我拍我拍……
“喜欢啊。我喜欢你的。”
这句话从RAY口里出来的时候,我正全神贯注得对付一只攀在椅背的蚊子,一听之下,神智不清,差点滑下躺椅。
“是,是嘛……”我很勉强得笑笑,寻思该如何接口。
这个态度让RAY很不满意,他怒视了我一眼,接著补充:“当然是朋友的喜欢!情话我只对女孩子说,你别误会!”
我忍俊不禁,重新躺好,向著夜空轻叹口气,道:“我知道啊。也许你说得对,我并没有爱上你,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麽,我就是想见你,就是放不开你──那次 你说,做了就能够明白,我还是不明白。我明明不是GAY,但,无论是拥抱你还是被你拥抱,我都觉得很开心,我从来没想过,Zuo爱是这样的事情……我算是双性 恋吗?”
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性向立场开始动摇。好事?坏事?
RAY不回答,我确定他并没有睡著,於是继续说下 去,那纠缠了我整整一周的混乱思绪,通过语言,还算有些逻辑得整理出来:“我不知道你对我是什麽感觉,你说过你不是GAY,那一次仍然让你恶心吗?其实你 是硬逼著自己来配合我的吗?我还以为,我真的给了你满足和快乐,原来都是一厢情愿啊。RAY,你那算什麽呢?报恩吗?然後我们就两清?这是你真正的意思 吗?RAY……”
沈默。他依稀是睡著了。
是嘛──我苦笑一下,刚刚的剧烈运动,我早已吃不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