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冷颤,此时恰巧响起一个惊雷,掩饰了我的惊慌。
“不,我不是摄影师,我只是个退学的学生。”我忙摆手解释,好让胖警察别再继续联想下去。
瘦警察打断了我,挥挥手打发我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说完,和几位蹲在地上的勘查人员交谈起来。
我最后看了眼她瘫软的尸体,问胖警察:“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胖警察说不知道。
瘦警察在一旁再次催促:“你怎么还不走啊!”
我看看胖警察,他冲我耸耸肩,手一摊说:“我也没办法,我不会开车。”
看起来不会有极速专车送我回家了,我拉紧了衣领,客气地道别:“没关系,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幸好雨还不算大。”
刚说完,细雨转瞬变为倾盆大雨。
反正也淋湿了,只要别再来响雷就行了,否则心脏受不了。
刚这么想着,雷声大作。
我估计一定是自己的行为触怒了天上的那位,于是不敢再去想什么,快步跑回了家。
而那个她,在我脑海中留下的最后记忆,是裹在尸袋中,被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医疗人员丢上了救护车。而她留下的那两个字,也在大雨的洗刷之下,连同她死亡的痕迹一起被冲得干干净净。
这居然就是我同她的第一次邂逅。
“冰箱”两个字对我而言,是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的暗语,但要知道它的含义,还有一道难题摆在我的面前,我要怎么进她的房间打开冰箱呢?
我猜没有我的帮助,警察要查到她的住址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对他们来说,发现的是一具无名女尸。
在此之前,我先要搞清楚冰箱里的秘密,顺便找找她的房间里有没有留下我偷窥的证据。
要进房间必须能打开房门,如果无法打开房门,除了小偷,一般人有两种方法,一是报火警找来消防队,二是找马路上的开锁匠。
权衡之下,报火警的方法被我否决,因为消防队的排场实在太大,真让他们开门,整条街都会知道我所干的事情了。
于是我选择了光荣路转角上的锁具店。
锁具店名叫“泉开”,音同“全开”,老板的潜台词就是没有他打不开的锁。有了这样的信誉保证,我大步迈进了店里。
老板正唾沫横飞地给人介绍着自己研制的新型锁具:
“我这把锁,防撬、抗砸、耐腐蚀、上至400度高温至零下40度,都没办法强行打开它。这么和你说吧!你要是丢了这把锁的钥匙,就直接考虑拆门,别想着开锁了。”说完,他还很用力地拉了拉手里的环形锁。
顾客听得一愣一楞,迟缓地问:“要是锁了,那你打得开它吗?”
老板摇首,答:“我也没办法。”
顾客转身往门外走,说道:“你这锁太好了,我还是不要了。”
我突然觉得在哪里见过老板,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老板无奈地问起呆立一旁的我来:“你买锁吗?”
“我开锁。”
生意上门,老板又找回了方才的热乎劲,说:“小兄弟,你等我一会儿,我准备好工具就跟你走。”
他把手里那把坚固无比的锁搁在桌角上,不料一不小心,锁掉到了地上,自动开了。
我和老板同时吃惊地张开了嘴。
老板连忙提起工具箱拉着我往外走,边走边奉承道:“小兄弟,我看咱俩很投缘,这次开锁给你个特价吧。”
同老板走在路上,我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回头一看,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和几辆空空荡荡的轿车。
老板问我怎么了?
我故意扭扭脖子说:“昨天落枕了,没事!”心里只当是精神紧张造成的错觉。
来到酒店式公寓她的房间外,老板放下工具箱,研究了一下门锁的类型,从工具箱里挑出需要的工具,刚要开始施展本领,他突然停下问我:“小兄弟,你有房产证之类的证明吗?”
“要房产证干嘛?”
“你得向我证明这是你的家,我才能帮你开门啊!”
“不是我家我敢让你开门,真是的!”我故作生气状,但心里有点虚。
“不能拿出证明,我可不敢开,否则你要是盗窃犯,我不成你同伙啦!”
我只得硬着头皮威胁他:“你还想不想让我保密你那把锁的秘密了?”
老板一扔工具,倔强地咧咧嘴:“我虽然卖伪劣锁,但我不做伪劣人。你要是拿不出证明,今天还别想走了。”
果然俗话说得没错,无商不奸呐!奸商一般脑子都好使。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手,只怪我行事太欠考虑,使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所幸我向来做事讲究高效率,很快就想到了办法,便对他说:“你想想,谁会没事揣本房产证在身上?我出门忘记带钥匙才让你来开门的,不信我可以找邻居替我作证。”
老板突然一惊,犹豫了半天,最后认为我说得没错,而他又有把柄被我握着,就点头答应了。
我从镜头中熟悉了公寓的这层楼,我领着老板准确无误地敲开了那对小夫妻的房门。
门打开后,小夫妻俩挂着招牌式的虚伪笑容,问道:“请问,两位找谁?”
我装出很热情的样子,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认识我啦,我妈的跑步机给你们添麻烦了。”
男主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原来你是那个……”
“没错!”我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然后贴近他们低声地说,“我知道这噪音影响到了你们夫妻的和睦,所以特地来向你们道歉,希望今后别再为此起争执了。”
他们竭力掩饰的秘密被人知道了,小夫妻只能尴尬地笑着。
老板在一旁听得很困惑,不满地插话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邻居,扯这些家长里短的干嘛!小夫妻吵架有啥大不了的。”
老板嗓门很大,我看到年轻的女主人惊慌地缩了缩脖子,她显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的家丑。
我借机向小夫妻求助道:“只需证明我是这里的住户,我们就告辞了。”
男主人立刻说:“你本来就是我的邻居,这还需要证明吗?”
不等我说上几句道谢的话,他们就关上了门。
我对老板说:“你都听见了,现在可以开锁了吧。”
老板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栋房子里,住的怪人还真不少呐!”
第一次只身进入女人的房间,房间里飘散着令人神迷的香味。
我合上了门,在门边听见锁具店老板电梯下楼的声音,我才慢慢朝房间里走去。
虽然明知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
可能因为偷拍这种事情做多了,我做贼时倒少了几分心虚,这也比较顺应当今的潮流。如今,心虚的贼越来越少,偷不成改明抢。虚心的人倒是越来越多,拿起舶来品就说好,也不管是不是洋人的垃圾。
透过窗户,我能很清晰得看到自己所住的那幢楼,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自己住的那幢楼房,感觉很新奇。
被风化了的红色外砖墙,配上红漆早已剥落的木制窗户,与公寓楼不同,我居住的建筑走的是日系风。
估计也只有在上海才能看到,将两幢风格完全不搭调的建筑造得如此紧邻,形成强烈的视觉震撼,震到视线一片模糊,吐得一塌糊涂。这种不伦不类的整体风格,体现了城市规划者与众不同的艺术品位和对丑的不懈追求。
我寻找着自己的窗户,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
因为大白天还拉着窗帘的,只有一家。
我先走进靠近卧室门口的浴室,特地留意了那只亚克力的浴缸,在边边角角以及瓷砖和下水口的缝隙里寻找着血迹,因为在我的幻想中,这个浴室是分尸的最佳场所。
不过连一滴血我都没找到,只是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大把针头,针头上有干了的血渍,桶壁上沾附着几根小小的羽毛,桶底还有一只装过某种液体而被染成红色的透明塑胶袋。
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派什么用场的,但觉得很恶心,退了出来。
卧室里,放在床边的冰箱,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气。
我不止一次猜测冰箱冷藏室里所存放的东西。
我始终坚信,在这个房间里有一具没有处理干净的男尸。
安静得近乎窒息的环境中,一丁点响动都让人心惊胆跳,更别说我还要打开犹如潘多拉魔盒般的冰箱门。
看见冰箱门上那些磁铁薄片还维持着最后一夜的排列,让我回想起那六个香艳欲滴的夜晚,丽人的倩影又在我心中激荡。
定了定神,我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以防受惊失声大叫,随后便拉开了冷藏室的门。
难以置信,冰箱里居然空无一物。
那么她为何在深夜对着只空冰箱发抖呢?难道她是个精神病患者?
我把手伸进冰箱里又仔细地摸索了一番,在冷藏室的上壁我碰到了某件东西,用力把它扯了下来。
一把钥匙和一片磁铁薄片。
她用胶带把它粘在了冰箱里,胶带是她用牙咬断的,上头还留着她的口红印。
她临死前留下“冰箱”两字,就是要我来拿这把钥匙吗?磁铁薄片到底又有怎样的意义?钥匙到底能带我找到什么东西?我想那件东西一定非比寻常,竟值得她用生命来换取。
我又转悠了一会儿,在这个房间里,我没有找到一张照片,也没有找到有关她名字的任何物品,她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要不是我拍了那些照片,肯定会以为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桌子上的手机显得尤为突兀,我想可能是房间女主人故意留给我的,我毫不犹豫地揣入了口袋,因为手机里会藏有许多的私人信息。
在抽屉里找到了望远镜,我意识到自己躲在窗帘后的行为,和鸵鸟把头插进沙子的道理是一样的。
她的身世就像一团迷雾,迷雾之后便是她被杀的真相。
总之,在我揣着钥匙和诸多疑问走出她的房间时,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在塞满问号的脑袋中,唯独有一个问题是我无法理解的。
什么原因促使她的态度发生托马斯回旋般的转变,愿意将秘密通过暗示的方法,告诉我这个她千方百计想要杀掉的人的呢?
我低头研究着手中的两样东西——钥匙和磁铁,心想她费尽心机留下繁琐的谜语,到底是要表达什么意思?我应该是唯一懂得“冰箱”这两个字真正含义的人,莫非……
就在我全神贯注,快要想出些什么的时候,脑后一阵疾风,不及回头,我的后脑勺一阵冰凉,转瞬化为剧烈的疼痛,脑海中一片空白,双腿不由自主地跪倒下来。
同一个位置,又挨了一下重击,我似乎听到了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随后低频的耳鸣就快震破耳膜。
一霎那我失去了所有感觉,只有走廊的羊毛地毯搔痒着我的鼻翼。
我耷拉上沉重的眼皮,静静地睡去。
第二章:
小巷中发现的女尸,身份至今未得到确认,在现场找不到任何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证件,只能通过指纹对比进行身份辨认。
现场的石灰墙上,死者所写的“冰箱”两字,也是毫无头绪。
能确定的只有死因为颈部受到压迫导致窒息性死亡,俗称为掐死。
凶手为男性的可能性较大,因为在死者的脖子上只发现了一个拇指印。能一只手掐死一个健康女人的女人,比变性人还难找。
当属下都在讨论凶手该是个如何高大强壮的男人时,诸葛警官则在思考着另外一个问题,凶手腾出另一只手在干什么呢?
死者在挣扎过程中,一只手背在身后写着字,另一只手呢?
在现场,死者随身携带的皮包没有被翻动的迹象,但她的手机却不见了,很显然是被凶手拿走了。
挣扎中,死者可能用手机拨打着求救电话,被凶手制止了。不管怎么说,死者是在用另一只手吸引着凶手的注意力,好让自己留下的暗号不被发现。
不是劫财,虽然凶手抢走了手机,但对死者皮包里的财物熟视无睹。
不是见色起意,死者是个绝色美女,并没有受到凌辱的痕迹。
现场给诸葛警官的感觉是干净利索,就像职业杀手所为。
死者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临死前所写的“冰箱”两字,更像是早先就想好的。
所以,那个被请到现场来的小子,一定与死者的被杀有着某种联系。诸葛警官看到他眼眶周围一个浅浅的小长方形印痕,只有从事拍摄职业的人长久单眼抵着器械,才会有这种印痕。况且这种印痕会在很短时间里消失,很明显,在他开门之前正在拍摄着什么?可他却矢口否认,表情实在可疑。况且,若是与死者毫无瓜葛,他的地址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死者的皮包里去。
手机响起,铃声是悠扬的卡农,诸葛警官把手机贴近圆乎乎的脸,问道:
“有结果了吗?”
听筒里是令人失望的报告:“通过指纹比对,没有找到死者的资料。”
调查陷入了僵局,警方最怕这种一无所有的案件。
比如有人想杀人,就跑到马路上随意捅死了个人,这案叫人怎么破?
目前只有寄希望对那个小子的调查,希望从他身上找到侦破此案的入口,诸葛警官早已派出一队组员对他实施了二十四小时监控。
可是,事与愿违,诸葛警官办公桌上的对讲机响起。这次,他收到的消息令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派往盯梢的警员汇报,那个小子请了名锁匠进入他家对面的酒店式公寓后,再也没有出来。
他消失在了只有一个出口的欧式建筑之中。
“喂!醒醒!快醒醒!”
我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嚷嚷。
“别喊了,你嘴好臭啊!”我冲着脸前的一张嘴叫道。
“啪!”一个苍蝇拍正中我的脸。
“你的嘴才臭呢。”
我这才发现,应该称这个声音的主人为女孩,而不是女人,而且是一位很美的女孩,她的脸庞和五官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就是有这样的毛病,见了美女就六神无主,连自己姓什么也会忘记。
当我想朝她挪几步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的双手居然被麻绳吊在了头顶上,整个人动弹不得。而我的这一动静,又引发了后脑勺的阵阵痛楚。而我们正在一个满是锈铁的小仓库里,我身上不知为什么还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臭,刚才闻到的味道就是来自于此。
“快说!是不是你杀了我姐姐?”女孩手里举着苍蝇拍,装出很凶的样子,看来就是她把我打晕绑在这里的。之所以我认为她是装出来,因为没见过凶恶的歹徒用苍蝇拍当拷问工具的。
“你姐姐?那个房间住的是你姐姐?”
现在再看,姐妹俩确实十分相像。只是姐姐的美更成熟奔放,而妹妹的美趋于内敛和羞怯。
“我姐姐是不是你杀的?”女孩咬着嘴唇又问。
“我没有。”
“那你偷偷摸摸到我姐姐房间里去做什么?”
“是你姐姐让我去的。”
“你骗人。”女孩给了我一拍。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避免再被打,我尽全力撒着谎,表情很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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