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依恩并没有在开玩笑。老天,他看起来很烦恼,而且有些无助。这项发现让她非常惊讶,而且非常、非常的高兴。她重新投入他的怀里。“我爱你,”她呢喃道。“我当然喜欢嫁给你了。”
他拥紧了她。“那么,你也会喜欢把你的问题交给我来解决。”他宣布。
“有时候吧,”她说道,拒绝对他表示全面的赞同。“有时候我也会自己解决的。”
“茱丽……”
她打断他。“嘉琳告诉我,你对派特来说,不又像是一个大哥,反而更像是一位父亲。你是跟着他解决所有问题长大的,对不对?”
“或许吧,那是我们还很年轻的时候。”他承认。“现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所以一旦有问题发生,我们会一块商量解决之道。我依赖他就像他依赖我一样多。告诉我,我弟弟跟我们现在讨论的事有什么关系?你喜欢我照顾你的,不是吗?”
“是的,当然是。”她回答。“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负担。我希望和你一起分担我的问题,而不是把它们丢给你。你明白吗?我希望属于你,在你心里有重要性,重要到你愿意让我分担你的烦恼。你难道不能学着用你对待派特的体谅方式来对待我吗?”
依恩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我必须考虑一下。”他终于回答。
她靠在他身上,不让他看见她的微笑。“我要求的只有这样了。”
“我在努力开放心胸,接受新的观念,茱丽。”
“是的,你当然是。”
她吻吻他的下巴。他弯下身来,攫住她的唇给了她一个冗长的吻。他不想停止接触她,但他终于还是强迫自己抽身而退。
茱丽看见安祖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当依恩对他大叫时,他并没有转身。“你准备好了吗,安祖?”
“是的,族长。”他也大叫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他站在那儿?”
“我听见了。”
“我没听见。”
他微笑。“你不需要听见。”他解释道。
他的话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傲慢极了。
“你要带他去哪里?”她轻声地问道,不让那个男孩听见。
“到马厩去,”依恩回答。“他要去帮马厩总管的忙。”
“这是个惩罚吗?依恩,你不觉得……”
“我们今天晚上再讨论。”他打断她的话。
她点点头。她很高兴他没有只是命令她少管闲事,她觉得有一股想笑出来的冲动。“就听你的。”她告诉他。
“我希望你回城堡去。”
她点点头。她对她的丈夫行了一个礼之后便开始走上山丘。
“今天下午你就好好休息。”他在她身后喊着。
“是的,依恩。”
“我是说真的,茱丽。”
然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等她的反驳。因为她竟然没有顶嘴,他以为她又不打算服从了。她忍住笑,她的丈夫开始了解她了。
她的确遵守了她的诺言。她先是跟嘉琳愉快地小聚了一下,然后是派特坚持要他的妻子一定得下山回他们的茅屋去午睡,于是茱丽也上楼回到她的房间。她的心思全集中在那个愈来愈近的忧虑上……嘉琳的生产。她相信她最后一定能想出个办法的。茱丽并不认为她的知识足以让她知道一旦难产应该怎么办,但是海伦一定有足够的经验应付的,不是吗?
安祖的母亲现在对她的态度应该已经软化了,而且,如果她的策略运用得宜,或许她可以得到这个助产妇的合作而不必找上艾妮了。
嘉琳势必会大吃一惊。但茱丽会说服她,海伦将是个帮手,而不是个阻碍。
她祈祷着这会是真的,然后沉沉睡去。
第十二章
她连着睡了一整晚。当她醒来时,依恩已经离开卧室了。茱丽想起她必须赶快开始一天的工作。她看见她的小帆布袋被随意地扔在角落,她猜想是依恩把它从嘉琳家里带回来的。
在她把她的衣物放进小木柜并将卧室整理了一番后,她走下楼去。
吉费和邓肯一起坐在桌边,吃着早餐。当她进入房间时两位长老都准备站起身来,但她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姑娘?”吉费问道。
“我拿个苹果就好,谢谢你。我有个重要的差事要做。”
“你穿上我们的披肩看起来还真好看。”邓肯啼啼咕咕地说道。他是皱紧眉头说出他的恭维的,仿佛称赞她对他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她没有笑,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邓肯跟吉费其实非常相像。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有没有看见葛罕?”她问道。“他也许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做,我想在我开始一天的工作之前先把要做的事给安排好。”
“葛罕跟派特以及一些其它的人打猎去了,”吉费说明。“他应该赶得回来吃午饭,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
“依恩也跟他们一起吗?”
邓肯回答了她的问题。“他和他的战士们朝着相反的方向去和毛家说几句话。他们不让我们越过西边的边界。”
她没有漏掉他声音里的迟疑。“我不相信他们只是‘说几句话’而已,邓肯。我们跟毛家也有仇吗?”
这位长老点点头。“你不必担心,只是有点意见不合而已。毛氏家族的族长太愚蠢了,我们实在不屑跟他们大动干戈。不会有人流血的。”
“你的丈夫要到入夜之后才会回来。”邓肯补充道。
“谢谢你告诉我。”茱丽回答。她屈膝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匆忙地离开大厅。
茱丽下了一半的山才突然想到她根本不知道海伦住在哪里。她不打算向嘉琳问路。她的朋友一定会马上要她解释,她为什么要去找那位助产妇。
她朝向贝娜的茅屋走去。她记得艾妮曾在那可怕的审问中自夸地说她和海伦住的地方近的足以听见对方在生产时所发出的尖叫,茱丽相信贝娜能够指引她的方向。
她看到赖神父正沿着山坡走来,她对他挥挥手并很快地走向他。
“你们安葬墨林了吗?”她问道。
他微微一笑。“是的,”他回答。“现在我是来为贝娜的儿子祈愿赐福的。”
“你总是这么来去匆匆吗,神父?”
“的确是的,”他答道。他用双手握住茱丽的手说道:“你看起来有着新婚的喜悦。依恩对你一定很好,不是吗?”
“是的,神父,”她回答。“今晚你愿意赏光一起吃个便饭吗?”
“非常乐意。”他答道。“现在你是否有时间跟我一起去跟贝娜问声好呢?”
“当然了,”她回答。“不过,我想先跟一位助产妇谈一下。”她解释着。“你会不会碰巧知道海伦住哪儿呢?”
神父点点头。他甚至还好心地送茱丽到那儿去。他替她敲门。当海伦看见神父和族长的妻子一起站在她的门前时,她似乎被吓坏了,一只手护在胸口上。
茱丽看见了她的神色有多不安,她立刻试着想安抚她。
“日安,海伦,”她开口道。“赖神父真好心,是他带我到你家来的。他正要去给贝娜的儿子祈愿降福,”她补充道。“而我是有件私人的事想跟你谈谈,如果你有空的话。如果不行,我可以晚点儿再来。”
海伦从门口向后退开一步,亲切地邀请她的客人进屋。
刚烤好的面包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赖神父挥挥手示意茱丽先进去,然后他才跟在她的身后。
这间小小的茅屋几乎纤尘不染。木质地板擦拭得洁净光亮,仿佛射得出光来。
茱丽在桌边坐了下来,但神父却走向壁炉,弯下身去拿那个悬挂在炉火上金属架的铁质茶壶。“这里面是什么呢?”他问道。
“炖羊肉。”海伦回答,她的声音很轻。她的两手紧紧地抓着那条围裙,抓得连指关节都泛白了。
“可以尝尝味道了吧?”赖神父问道。
他的暗示一点也不含蓄。喂饱神父的念头让海伦放心了不少。她领着他来到桌边,给了他一大碗的羊肉。茱丽惊异于神父的好胃口。他瘦得像根竹竿,吃的份量却足足有两个大人那么多。
当海伦伺候着神父时,她脸上不安的神情大多消逝无踪。茱丽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似乎正陶醉于神父频频给她的赞美之中。在茱丽吃过两片沾了厚厚一层果酱的黑面包后,她自己也忍不住赞美了几句。
然而,海伦一直没有坐下来。赖神父吃完了他的食物之后,他对这位助产妇道了声谢,感激她的慷慨好客,然后便离开往贝娜家去了。茱丽留了下来。她等待着,直到那扇门在神父身后关上,然后她请海伦也坐下来。
“我要再跟你道一次谢。”海伦开口说道。
茱丽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是为了要听你的道歉才来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安祖也学乖了一次。”
“自从他的父亲过世,这孩子就粘我粘得很紧。他认为他必须从早到晚守在我身边来保护我。”
“也许是他心里在担心你也许也会死,留下他一个孤零零的。”茱丽暗示道。
海伦点点头。“现在只剩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也难为他了。”
“他有没有叔父或堂表兄弟可以……”
当她看见海伦摇着头时,茱丽打住了她的问题。“我们是真的很孤单,茱丽夫人。”
“不,你们不是,”茱丽辩驳道。“你们是这个家族的一部份。你的儿子长大会成为麦家的一位战士。如果没有任何叔父或堂表兄弟能够指导安祖,那么应该让依恩知道。海伦,你可知道让一个孩子相信他自己是很重要的。”她停下来,在她继续补充之前投给这位助产妇一抹微笑。“这对一个女人来说也很重要,对不对?”
“是的,你说得对,”海伦同意。“打从我住在这儿以来,日子就一直不好过。我娘家姓莫,我有六个姊妹以及两个兄弟。”她边点头边说道。“不用说,以前我总是找得到人可以倾吐心事,也总有时间来互相串串门子。但到这儿之后就不一样了。女人们从早忙到晚,就连星期天也不例外。不过,尽管如此,我觉得我还是羡慕她们。至少她们还有丈夫可以照顾。”
在茱丽的鼓励下,海伦继续说了将近一个多钟头的话,关于她的生活。她很晚婚,而且她对她的丈夫哈洛,有着深深的感激,她感激他解救了她成为老处女的命运。因此她用她醒着的每分每秒来努力做一个贤妻良母,她承认,在他去世之后,她的确也享受到了不必每天擦地板的轻松,但那份枯燥很快就使她受不了。她笑着坦诚说她现在到处擦擦抹抹的样子就跟她丈夫去世之前一样地勤快。
当海伦承认说她很怀念那段为她的丈夫准备精致料理的时光时,茱丽非常惊讶。她热爱创造新的食谱,而且她敢说她至少知道一百种调理羊肉的方法。
“那么你喜欢当一个助产妇吗?”茱丽问道。
“不喜欢。”她的回答迅速而直接。“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已经至少帮忙过二十次的生产,”她解释道。“而且我想,在哈洛死后,我的专长就能够得到发挥了,我不会再接生了。在和贝娜敌对之前,我决定我宁可找另一个工作……”她没有说完。
“海伦,你是否相信一个女人必须经历可怕的痛苦才能够取悦她的上帝?”
“教堂里说……”
“我是在问你自己相信什么。”茱丽插嘴说道。
“所有的生产都会有些痛苦,”海伦回答。“但是我无法相信上帝会为了夏娃犯下的罪而惩罚每一个女人。”
在她低声地说了实话之后,她的神情是不安的。茱丽忙不迭地安抚的恐惧。“我也相信上帝要比教堂告诉我们的要来得仁慈多了。我试着不去质疑我们领导者的智能,但有时候我真的不得不对某些令人困惑的律法摇头。”
“你说得对,”海伦同意。“但我们对这些命令却是无能为力,除非我们想被逐出教会。”她附加说道。
“我有点偏离我的正题了,”茱丽接着说道。“我是想跟你谈谈我的朋友嘉琳,同时想请你帮忙的。”
“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茱丽说明了一番。“我知道你刚刚才告诉我,你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替任何人接生了,海伦,可是我已经没有人可以请了,而我又很替我的朋友担心。一旦她发生了难产,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海伦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在她如此善良地对待安祖之后更不可能。
“嘉琳很怕你,”茱丽解释。“我们得让她相信你并不是那么残酷无情的,我们也别让风声走漏了,我不想让艾妮插手。”
“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插手的,”海伦说道。“她一定会。”她点点头加了一句。“即使你跟她谈也没有用,艾妮很固执。同时她又对你怀恨在心,因为你抢了她女儿的丈夫。”
茱丽摇头。“依恩不会跟西莉结婚的,”她笃定地说。“而且嘉琳告诉我,他也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特别的好感。”
海伦耸耸肩。“艾妮到处在散播谣言,”她悄声说道。“她说他是为了维护你的名节才跟你结婚的。”
茱丽睁大了眼。“你的意思是,她说依恩跟我……跟我……”
她实在说不下去。海伦点点头。“是的,她是这么说的。她还暗示说你已经怀了孩子。上帝保佑她,可别让族长听见了她恶毒的诽谤。”
“我希望他不要听见,”茱丽回答。“不然他会担心的。”
海伦同意。然后茱丽本想离开了,但海伦却在这时告诉她,她是她三个多月以来第一个能谈心的女伴,于是茱丽立刻又坐了下来。
在茱丽起身离开之前,她们又聊了一个小时。
“我很喜欢我们的谈话,海伦。”她说。“今天晚上我会去找嘉琳,而明天如果你愿意去看看她,那就再好不过了。我相信我们俩一起一定可以去除她的忧虑。”
茱丽就快踏出门槛了,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她转回身面对海伦。“你知道族里的妇女全都要轮流煮饭给依恩和住在城堡里的长老吃吗?”
“是的,”海伦回答。“一直都是这样。我本来自愿要去帮忙,可是不久哈洛就病倒了,因此我抽不出时间过去。”
“这对妇女们来说,是不是一项不太愉快的工作呢?”
“噢,是的,”她回答。“尤其是在冬天那几个月。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这样一来,实在是会把人给累死。”
“但是你喜欢烹任。”茱丽提醒她。
“是的。”
“你从哪儿得到食物来烹任呢?”
“战士们会供给我一些,”她解释。“而有一些是族里的女人们剩下给我的。”
茱丽蹩起眉头。海伦刚刚解释的,她听起来像是一种施舍。“我不懂得烹任。”茱丽说道。
“你是族长的妻子,你不需要懂。”
“安祖需要从一位男性身上得到指导,他也需要得到女性的教导,不是吗?”
“是的,他是。”海伦同意,但她不懂茱丽为什么要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
“而你又喜欢烹任。对了,这就是答案。就这么说定了,海伦,当然了,除非你不愿意。”茱丽急急忙忙地说了一串。“我不是在请求,也不是在下命令,如果你决定拒绝我的提议,我也能了解的。”
“什么提议,我的夫人?”
“当管家,”茱丽解释。“你可以指挥女仆以及负责烹任。我会找来所有你需要的助手,当然了,不过你是总负责人。我认为这个计划不错。你和安祖一天三餐都在城堡里吃,这样他会有很多机会跟吉费和葛罕相处,当然,还有依恩。长老们需要有人服侍,而我觉得你似乎也有需要好好服侍安祖以外的人。”
“你会帮我吗?”
“你还不了解,”茱丽反驳道。“是我们需要你而不是你需要我们。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把城堡当做你的家的。如果你住在那里,日子或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我不会催促你立刻决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