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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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归-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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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荣隐藏的太好了,他甚至不知道温荣是否和他一样,会记得前世的事情,直到番僧告诉他确实还有人能看透前世今生,他才敢确定,只无奈许多事情他还未想起,所以无法理解和接受温荣对他的态度。
    李奕知道番僧是高人,遂有让番僧去试探温荣的打算,不想他还未开口,番僧就主动提出想见见五王妃了,故才有了今日竹林的巧遇。
    番僧看出李奕仍旧不得解,耐心地说道,“不论五王妃是否有前世的记忆,她对现世的生活都不迷茫。先前贫僧已劝解了林家二娘子,三皇子和林二娘一样,心中同样存了不该存的执念,久而久之将生贪嗔怨。万事皆有定数,何须强求,待水到渠成,三皇子和五王妃皆能心思通透,那时因果将解开,得大善焉。”
    李奕对番僧的说教并不满意,瞥眼看到番僧肩上的褡裢,蹙眉说道,“上僧这是?”
    番僧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贫僧在盛京停留已久,到了该告辞的时候了,缘聚缘散自有时,还请三皇子见谅。”
    李奕本想再挽留,毕竟每每听其诵经讲佛,梦里的景象都会更清晰些。可看样子番僧是去意已决了。
    李奕道,“这些时日多谢上僧为某开悟,某备了份薄利,还请上僧不嫌弃。”说罢李奕要吩咐侍从去取金箔锦袈。
    不想番僧眼睛还未开,又摇头笑道,“行走怎能多压身,贫僧谢过三皇子美意,就此别过。”
    番僧绕过三皇子径直向外院走去,李奕身边的侍卫上前低声问道,“主子,番僧是否要留……”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危心犹警露

李奕摩梭着食指上的和田玉扳指,回过头淡淡地看向番僧背影。从第一次见到番僧,再到今日离别,番僧俱是一身白灰色的棉麻袍子,那拖了几扯麻线的残破袍摆,永远稳稳地垂在番僧小腿边,从不因其的步调,摆动或偏移分毫。
    李奕原本淡漠的神情渐渐深了起来,眉心微微陷下,冷冷地说道,“你派人跟着他,出了城门再行事,厚葬。”
    侍从领命躬身退下。李奕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无意取番僧性命的,他是想将番僧留在临江王府,他将奉他为上宾,待遇比之那些幕僚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真的要走,也应该等到他荣登大宝,那时他必厚礼相赠,步送其至京郊十里外。可惜番僧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能算出古今和人心,为何还要背逆他的思想,他迷惘时对番僧极其信赖,倾述太多,番僧知晓太多。此时离开临江王府,只是在寻死。
    李奕下意识地看了眼竹林方向,番僧言温荣不迷茫,是不是意味着无论她是否有前世的记忆,或者有多少前世的记忆,都没有对她现在的生活产生影响,她很满意现世,很满意和五弟的亲事。
    李奕一步步往书房走去,他对五弟是十分信任的,在朝政之事上晟郎对他也无二心。这次端阳宴他中毒后,晟郎在宫里虽未表现的明显,却在暗地里究查二皇子。此举确实让他对晟郎颇为感激,亦更为放心。唯一遗憾是晟郎偏偏要同他抢温荣。
    若温荣稀罕的是正妃之位,他总有一天也能给……
    李奕回到书房。看到李晟正背着手赏看墙面上的一幅字画。
    李奕笑道,“那是怀素的《苦笋帖》,前几日王侍郎听闻我在练习狂草,特意送来的,晟郎可喜欢。”
    李晟眯着眼感叹道,“确实是好字,字势惊人。有若惊蛇走虺惊起骤雨狂风,又如千军万马驰骋沙场随手万变。不愧是狂草第一人。”
    李奕爽朗地笑了几声,“晟郎好眼力,一眼就悟到字间精华了。师不谭经不说禅,筋力唯于草书妙。自幼晟郎的书法造诣就比我高,这帖子若晟郎喜欢,带回去便是。”
    李晟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这幅帖子定来之不易,王侍郎怕是用琅琊王氏族里的藏帖与人交换的,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若真腆脸将画带走,绝非君子所为。三哥已经让过我许多事物了。”
    李奕浅笑不言。负手走至窗前,阳光透过窗棂正照在他优雅俊美的侧脸上,温和无害。翩翩若仙。何谓君子不夺人所爱,若先被夺走了,再夺回来还能否算君子?
    李奕又仔细地看了看《苦笋帖》,回首说道,“晟郎可好奇我为何将番僧引入府中,更视作上宾。”
    李晟微颦眉。他确实有此疑惑,但也正如温荣所言。那番僧必有其过人之处,既有用,便悯惜之,倒也无甚不妥,故李晟重未主动问起。
    李晟摇头道,“番僧离开太子府不几日就被三哥接入临江王府,我虽知三哥定有其它缘故,可难免有人会传不利于三哥的流言。”
    李奕颌首道,“对于请番僧入府的流言,我亦有所耳闻,多是关于谶书的无稽之谈,”李奕无奈地笑了笑,又说道,“之所以与番僧交往颇深,纯粹是因为我与他投缘,那番僧佛法高深,更能参透许多妄想,甚至是前世今生。我在番僧口中听到了许多有趣的言论,若晟郎有兴趣,改日我可与晟郎详说。”
    李晟很是不解,担心道,“什么前世今生,三哥何时开始相信这等乱语了,听听就罢,断不可当真。前朝就有君王因盲信方术之士,炼制甚长生不老丹,不但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更误了自己性命,三哥千万不能被这等妖言迷惑,还请明辨。”
    李奕语调更显温和,“晟郎言重了,我亦不过是听了觉得新鲜有趣罢了,与那等炼制丹药的误国之举不同。晟郎对佛言有误解,是因为晟郎从未接触和相信过。对了,我听闻温府里温老夫人很早就修了家庙,而五王妃未出阁时,时常随其祖母在禅房内修佛,更煮得一手上好禅茶,若晟郎同五王妃提起佛语和前世,她定不会陌生。”
    李晟颌首认同,“荣娘确实比我擅长此道。”
    李奕眸光闪烁,表情略严肃了些,“先才就是番僧寻了我出去说话,他是来告别的,相谈甚欢,本想多留他几日,可惜人是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那里像我们,困在这等牢笼之中。”
    “三哥羡慕?”李晟眉眼的冷峻淡了些,“坐拥江山与游玩山水间,确实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的,还请三哥以大局和苍天黎民为重。”
    李奕展颜笑起来,“五弟第一次将话说的如此直白,五弟放心,我自有思量,不会负了你们期望的。只是见到这等肆意潇洒的人士,不免羡慕叹服,心生几分感慨罢了,孰轻孰重我知晓。”
    李奕又说道,“既然番僧离开,我身子也恢复如常,就该安心于朝政了。时候不早,兰娘在庭院准备了席面,我们先过去,不叫丹阳她们久等了。”
    兰娘就是李奕的侧妃,王侍郎府嫡出二娘子王玥兰,谢琳娘怀孕一事公开后,为免谢琳娘太过劳累,临江王府里部分无关紧要的中馈,就交于王侧妃打理了,如今日的席面安排,谢琳娘需陪丹阳和温荣说话,根本分不开身。
    曲水流觞里温荣和琳娘话说完,棋也下完了,两人抬眼相看,都觉得有几分不自在。吃席面时二人话也不多,就连平日里粗枝大叶的丹阳和瑶娘也察觉出了变化,丹阳更悄悄地劝温荣,言琳娘如今怀孕了,脾气难免无常,让温荣千万别与她计较,凡事让着点。温荣听言只能苦笑,也无法和丹阳公主详说。
    未时中刻,温荣等人担心会打扰到琳娘休息,纷纷起身告辞,临走了丹阳被李奕留下问话,瑶娘则在一旁等候。温荣见瑶娘有谢琳娘陪着,便和李晟一道先行离府。
    出了临江王府,李晟看着温荣说道,“真叫荣娘猜准了,三皇子不但求了圣主原谅太子,也不肯让我再究查二皇子。”
    温荣点了点头,“三皇子擅谋算,晟郎不必过虑。”
    李晟撩起车帘子,正要扶温荣上马车,不想从马车后方走出一人来,见到李晟和温荣,微微施礼,“贫僧见过五皇子、五王妃。”
    温荣一愣,竟是竹林里遇见的番僧,该说的话不是已经说完了么,为何番僧还会出现在临江王府的大门处。温荣略微紧张地看了晟郎一眼,颇担心番僧说出甚令李晟生疑的话来。
    番僧确实是特意留在王府的大门处等温荣的,他本打算孑然无挂地离开,可无奈三皇子执念过深,已不是佛言能解的了,更重要的是,他知晓出府后,性命将由天。或许五王妃可让他彻底安心的离开。
    一句凡事不能强求,即是对三皇子说的,亦是在警醒他自身,可他的修行还不够,见不得苍生遭乱世劫难。
    “不知上僧还有何事。”温荣眉眼不动,柔声问道。
    番僧先朝五皇子念了句佛偈,才转向温荣,“本不该再搅扰五王妃,无奈贫僧七念未尽。五王妃是有缘人,动念间可关乎黎民苍生兴亡,若五王妃有一日开悟乃至参透世事,还请不忘初心。毕竟两世里关联的只是记忆,无记忆者即是无辜者。”
    番僧第一次躬身,朝李晟和温荣各行一礼,“贫僧执念可消了,今日贫僧即将出城,不再踏入盛京一步,五皇子和五王妃可安心。”
    说罢番僧不待温荣等人反应,转身快步离开,不过眨眼工夫,即转入巷口,没了身影。
    “荣娘,上马车罢,那番僧多半胡言乱语,就连三哥都被他迷惑了许久时间。”李晟转头看到还怔忪在原地的温荣,没来由的紧张和害怕,难不成荣娘真有何事未参透?不知为何,他心底里生出一股期望,希望温荣能一直不要参透,如此他才能心安。
    温荣点了点头,面上神情虽不动,可心下却已思绪万千。番僧先才同她说的,其实和竹林里所言的相互矛盾了,竹林里劝她不要被妄相迷惑,要看清了真相,可先才又担心她有朝一日能开悟,还劝她开悟后不忘初心。温荣微微叹口气,罢了罢了,说不定那番僧真是胡言乱语,她因此费尽神思,真真是不值当的。
    李晟先将温荣扶上了马车,自己又走到马匹前,吩咐了桐礼几句。
    温荣上马车正要在垫了锦褥的车杌子上坐下,就瞧见一只裹红绸带、雕竹林七贤纹的红木长匣。
    温荣眉头微颦,她不记得琳娘或是丹阳有送礼物给她,温荣侧脸撩开帷幔帘子,李晟正好和桐礼交代完事情,回身朝马车走来。
    温荣向李晟招了招手。
    “怎么了。”李晟看着温荣,露出温和的笑来。
    温荣指了指马车里的红木匣子,“晟郎,那可是三皇子送的礼物?”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笔走世间无

李晟疑惑地摇摇头,取过红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幅书帖。
    温荣上前帮忙小心地将书帖展开。李晟眉头皱起,竟是他先才在三哥书房看到的、怀素的《苦笋贴》。
    温荣为书帖所吸引,未留意李晟神情的变化,连连感慨好字。
    李晟苦笑道,“我只是赏玩一番罢了,不想三哥竟做礼相赠。”
    温荣不禁想起端阳宴时丹阳说的话,丹阳言李奕最是不吝啬好东西,儿时丹阳和晟郎看中的东西,李奕皆会毫不吝惜地送给他们。
    温荣怔怔地看着红木匣子,原来真是如此。
    回到纪王府,温荣去厨房吩咐晚膳,李晟将书帖收进了书房。
    晚上李晟难得的没在厢房陪温荣,而是在小书房逗留了许久。温荣亦不打算去打扰,安安静静的在厢房里看书。
    壁墙上靠近温荣的那盏灯火快要燃尽了,烛光昏暗和摇晃了起来,温荣抬起头,不由地想起在马车上看到的那幅狂草,觉的有些技痒难耐。细算来,她已经很久未提笔作画和写字了,平日晟郎也只是陪她下下棋而已。
    “王妃,奴婢这就去换新烛和剪灯花。”碧荷发现厢房昏暗了,忙丢下手里的穗子,起身去取新烛。
    “没事,不急。”温荣温和地笑着,“我要去书房。”
    温荣才撩开门帘,就看到了一双黑色云靴。
    “荣娘。是否有空陪我去书房。”李晟眉眼含笑,认真地看着温荣说道。
    温荣抿唇微笑点头,她心里寻思了去书房的。晟郎就过来接她了,难不成晟郎真能猜透她的心思。
    李晟牵着温荣往小书房走去,“我在书房站了一会,总觉得少了些雅趣,思来想去,还是要荣娘帮为夫的忙。”
    进到书房,温荣看到桌案上整齐地码着一排软毫、硬毫、兼毫。各号大小的排笔染笔,书案上还铺了一张坚洁如玉的宣纸。
    李晟笑道。“荣娘可会草书,是否愿与我同书一卷。”
    温荣合拢嘴角,原来晟郎和她一样是技痒了。温荣颌首道,“曾练过一二。只是远不如怀素和张旭等大师,怕扫晟郎的兴。”
    “张颠素狂,我们是醉心红尘的凡人,自然及不上他们癫狂。”李晟温柔的目光落在温荣白皙面颊上,满怀诚意。
    温荣笑出声,她分明指的是书法技巧,偏偏晟郎会说到性情去。
    “荣娘可用的惯兼毫和玉版宣。”李晟揽住温荣腰身,双双走至案前。
    玉版宣是半熟宣,对墨水浓淡的掌握比之生宣等要容易许多。晟郎小看她了,温荣指尖轻抚玉版宣,笑道。“此宣细薄光润,在宣品里可谓冠首。”说罢抬起头,双眸含笑地望着李晟,“书法里墨分五色,即使是一笔落成的草书也分个深浅浓淡。往日里就是寻常的生宣,妾身也能用水墨写意的。”
    生宣渗水强。若用水墨在生宣上书写作画,可谓是落笔即定。墨水渗沁极其迅速,非极熟练者,根本不能掌握。李晟凑近温荣耳边,言语里热气撩人,“松烟墨、桐烟墨由荣娘挑,为夫为娘子磨墨。”
    愿磨墨者意为甘拜下风,可这书法还未开始斗了。
    温荣点了一枚装在乌木匣里的描金松烟古墨,李晟信手拈起,不顾素常的端端风仪,将绢袍宽袖高高挽起,又解开束腰的玉带弃之一旁,兴致极高地说道,“荣娘且见我急磨玄圭染霜纸。”
    温荣好笑道,“晟郎狂意渐起,真真似怀素大家颠始是颠之态。”
    李晟左手紧搂温荣的蛮腰,右手握松烟墨稳稳落下,沾水缓缓滑动,研出的墨色极匀细,待墨染砚台,再捡一支玉管羊毫,饱蘸浓墨后递于温荣。
    温荣笑着接过羊毫,抬眼问道,“晟郎说写什么。”
    晟郎笑容收敛不见,露出一副深思模样,“前有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的兰亭序,那日琅琊一族王大家与名流高士风雅集会,在清流急湍处畅叙幽情,故才能挥笔而出那等波澜起伏抑扬顿挫的名帖。今日我们不见崇山峻岭,亦没有群贤斗诗,仅有陋室闲情,佳人在旁,不若就书一篇洛神赋,可嗟佳人之信修。”
    温荣的两弯笼烟眉微微扬起,剜了李晟一眼,噘嘴道,“晟郎好厚的脸皮,我可不能着了你的套。”
    李晟郑重其事地摇摇头,“荣娘误会为夫了,荣娘单写余情悦而淑美兮一句可好,而后为夫再接一句。”
    温荣见拗不过李晟,只好作罢,提笔挥腕而作,笔锋游走,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温荣手腕纤细白嫩,虽不若男子那般刚劲有力,却有一股巧劲,笔离纸三寸,指实腕虚手法圆转,写出的字飘逸飞纵。
    李晟忍不住连声称妙,眼中露出惊叹之色,荣娘身段玲珑,可是立于书案前的姿态犹如山松一般,无论腕笔如何行走,其身姿皆可岿然不动。荣娘年不过十五,竟然已有这般令人叹服的书法造诣。
    写完‘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一句,温荣收腕关锋,笔回砚台处,看着这幅字温荣心神微动。当初她和李晟之间,就是没有媒人传达爱慕之情的,她曾不以为意无动于衷,是晟郎苦赴边疆,凭一己之力谋得了这门亲事。比之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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