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陆郾,你小子还有力气说话,知不知道你死到临头啦。”
那个清亮的男声又响起。
郑宥廷听到那人愉悦地笑起来:“知道我死到临头,你们还专门来送我一场,陆某人实在感动。”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觉高兴好吗?”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有人在水中走动。
水牢就是个水池子,通道在上方两米高处,水池四面光滑,隔了这么远依然能感觉到池水的冰冷,这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一半不止。
郑宥廷走上前,低头便看到一个清瘦的男人在水中捞起自己的两个昏迷不醒的同伴。他的目光落在第四个陌生容颜上,这个人,就是……
他勾起嘴唇。
原来,封傲是这样样子。
但随即,他的眉峰就狠狠皱起来。
十六岁的他身形还有着少年人的清瘦,赤着满身伤痕的上身,两处琵琶骨被锁链穿过,就算这样,剑宗的人还是不放心地将他双手铐着,铁链和他琵琶骨上的锁链连在一起,如果他双手动弹的幅度大了,就会牵扯到锁链。
那会有多痛,无法想象。
那清瘦男子给两个同伴喂了解药,那两人也很快醒过来。
三人中的红衣女人打了个哆嗦,骂道:“这是什么水,冻死我了!”
她抱着双臂,看着封傲道:“阿郾,你还活着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那个什么师弟根本不是什么好鸟,你还非要以身犯险。现在知道教训了吧?”
封傲叹了一声,视线在他们脸上一一梭巡而过,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道:“嗯,我现在知道了。”
“咦,这么听话不像你——”
“谁在那里?!”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打断女子娇媚柔婉的声音,陡地朝上方看去。
是那个一直没有出声说话的健硕男子。
郑宥廷走出黑洞洞的通道,封傲抬头看了一眼,猛地站起来!
“别动。”
郑宥廷提醒他,他皱着眉,被警告了的男人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低笑道:“好,我听你的。”
郑宥廷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往冰冷的水池里跳。
“别下来——”封傲还未嘱咐完,就见郑宥廷已经跳下来,他脚点了两下水面,在他身前落入水中。
封傲抬手想抱他,被郑宥廷抓住手不许他动弹,他的眉头一直没松开过,见他还是一脸笑的模样,不由瞪了他一眼。仔细检查了下他穿肩而过的锁链,郑宥廷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细针,拧出一个弧度——这是他预备着开锁用的。
他看着笑意盈盈的封傲,冷淡道:“你这模样,还真狼狈。”
“是啊。所以,”他将头靠在郑宥廷肩窝里,轻声道:“我在等你,来拯救我。”
郑宥廷顿了下,把他的头掰正了,绕到他身后开始为他开锁。
清亮的男声咳嗽了两声,打破两人自成一世界旁人无法融入的气氛,他看了看女人阴沉的脸,有些不自在道:“阿郾,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公子?”
“嗯,他是我的压寨夫人——嘶,很疼。”
他想回头看郑宥廷,被后者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别动。”
封傲眼睛里盛满笑意,身体锥心的疼痛也没有让这份欣喜减少半分,他看了眼或目瞪口呆或满脸疑惑的同伴,轻笑道:“开玩笑的,这是郑宥廷,我是他的压寨夫人。”
高义嘴角抽了抽,他企图从封傲的表情里看出他在打趣人,但那里除了笑就是温柔……陆某人似乎玩大发了。
他看了眼已经完全克制不住自己表情的女子秦婉,不由捏了捏自己的嗓子,装作不舒服地咳嗽一声,转头给不吭声的高永递眼色。但后者再确认郑宥廷无害后,就不打算出声了。
“唔。”
封傲冷不防痛的浑身一缩,额头上的冷汗倾泻而下。
“阿郾!你做什么!”
秦婉惊呼,怒看向罪魁祸首郑宥廷。
郑宥廷:“按住他。”
高永第一个按住封傲,高义也连忙上前,秦婉心疼得眼睛一红,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插手。
“忍着。”
郑宥廷低声道,已经解开手铐和肩锁的锁他,下一步就是将穿插着封傲琵琶骨的锁链抽出来。
在没有任何麻痹的情况下,这样的疼痛可想而知。
封傲咬了咬牙,半晌才哭笑不得道:“宝贝,你是不是该先封住我的穴道,嗯?”
就是他的意志能承受住疼痛,他现在虚弱的身体不一定能。
郑宥廷愣了下,连忙点了他的穴道,歉意地亲了亲他的肩膀,只听两道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他无动于衷地道:“下次我会注意。”
“……不会有下一次了。”
封傲无力道。
郑宥廷勾起嘴角,运起内力,猛地将锁链抽出来,先后两下眼睛都没眨一下,封傲痛的牙根都咬出血,身体一软,向后倒下。
郑宥廷立刻将他抱住,锁链带出的血溅了他满脸,此时看上去比脸白如纸的封傲还要骇人。
高永:“高义你还愣着干什么!”
高义哦哦两声,连忙上前给封傲处理伤口。
郑宥廷拨开他脸上汗湿的头发,眼中藏不住自己的心疼。他低声呢喃:“真狼狈,你怎么把自己搞出这样。”
封傲忍痛,轻轻笑了声:“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在此之前,他怎么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是刚才那个人骗你?”
郑宥廷眉间隆起一座小山。
封傲企图抬手,可双臂和肩膀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虚弱得不成样子,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柔和:“他没那个份量。”
郑宥廷见他没有多说,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我会知道是谁。”
他的眼神说明一切,他不会让那个人还有剑宗好过。
封傲笑得胸口发颤,随即疼得嘶了一声,他说:“好。你要给我报仇。”
“嗯。”
“阿郾,你别说话了,不疼吗?”
秦婉听不下去了,她咬着嘴唇让自己别再封傲面前太难看,低柔的声音带着嗔怪,说道。
郑宥廷侧头看了他一眼,忽然低头碰了碰封傲的嘴唇:“还疼吗?”
“不,一点也不疼。”
封傲也不知是笑的还是疼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高义:“……”
他这个在包扎的人表示压力很大啊。
高永也看了看郑宥廷,而后撤开目光,落在冰冷的水池里。
郑宥廷第一次有机会将封傲公主抱,十六岁年少的身体颀长而单薄,重量轻得让他皱眉。他一脚踢着墙壁借力,飞上了通道的洞口。
“好俊的功夫!”
高义叹了一声。他也想来这一手,可惜这水牢的墙壁实在太过光滑,碰着都打滑,他眼珠子一转,突然一跃而起踩着高永的肩膀跳了下去。高永一个冷不防,跌在了水池里:“高义!”
“哎呀,你怎么还在下面。上不来是吗,我拉你啊。”
高义笑嘻嘻的,完全不怕他阴沉的脸色。
封傲看着这一幕,笑着笑着,眼里划过一丝悔恨的痛色。
“怎么了?”
郑宥廷敏感地察觉到,低头看他,封傲摇了摇头,郑宥廷忍不住道:“很疼吗?你先睡一觉?”
这语气……像极了封傲无奈时拿话哄他的语气。
封傲:“我先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之后由封傲带路,在地道岔路中弯弯绕绕地走,带着众人到了另一个囚室。这里曾经也是一个水牢,但已经荒废了很久,里面的水已经干涸。而且也没有像封傲关押的水牢一样,四壁点着火把,他们接着高永手中火把的光芒往下看,那里脏得无法下脚。
很少出声的高永忽然道:“这是掌门师祖曾经囚禁的地方?”
封傲没有否认:“下去的时候小心点,里面有阵法。都跟着廷走。”
封傲专心提醒郑宥廷每一步该如何走,待几人到了囚室里的某个地方才停下来。如果此时有人在通道口看见定会吓得头皮发麻,因为活生生的五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人前。
封傲道:“这是个障眼阵法,从外面看不见阵眼上的人。暂时安全,不用担心。”
交代了两句,他看向郑宥廷,问道:“你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没有,路上遇到有人扬言要把你千刀万剐,我就加入他们的队伍,在剑宗客房住了几天。”
“你说什么?!”
秦婉惊道。
高义无奈地看了一眼秦婉,看封傲还笑眯眯的,从不知道那个说话少,表情冷得比高永还胜一筹的陆郾事这么爱笑的人。
唔,莫非,是因为这个压寨夫人?
封傲皱了皱眉,但面对秦婉对郑宥廷的指责,他竟没有出声维护郑宥廷或是斥责对方。
郑宥廷的手指在封傲脖颈后摸索了一阵,道:“你睡吧。”
“好。”封傲闭上眼睛靠在他身上,放松了身体,“九点叫醒我。”
剑宗一场清理师门的好戏,这一次他不在,不知道要怎么唱下去呢,他可是很期待呢。
第150章 无责任番外 四()
番外四
封傲睡着后,郑宥廷一直低着头看他,身边清醒的三个人很陌生,哪怕对方是封傲信任的人,他也无法放松警惕。
高义忍不住凑过来,低声问道:“郑公子,你和阿郾,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如果你指的是,明媒正娶的关系的话。”
“噗。”
郑宥廷的话杀伤力太大,高义连忙捂住嘴,见高永也目光奇异地看着郑宥廷,他咳了一声,揉了揉脸上的表情,道:“我说呢,阿郾怎么能做到对美女视若白骨,原来,他好这一口。”
郑宥廷笑了下,“他是怎么被抓住的,你们刚才说是他师弟背叛他?”
这段过往,封傲只轻描淡写地提过一些,里头的细节他所知不多。
高义正想问怎么从没有见过封傲身边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听言只好道:“嗯,叫陆丁,是阿郾师叔的关门弟子。外面都说是阿郾杀了他师叔,陆丁找来的时候说他相信阿郾是无辜的,帮他逃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竟然会在背后放冷箭!阿郾以前就对他很照顾,没想过小师弟会背叛自己,还把他毒倒带回了剑宗。”
“缺心眼。”
郑宥廷直接道。
这个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人静自持运筹帷幄的模样,没想到曾经年少轻狂又单纯好骗。
“你怎么能这么说阿郾!”
秦婉没好气道。
郑宥廷抬头看了她一眼,冷淡的眼神让秦婉下面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
高义怕他们起冲突,忙居中调和转开话题道:“阿郾的伤势很糟糕,我现在的能耐也只能保住他的肩膀不废掉。我们必须早点带他回我师父哪里,不然阿郾一身武功真的要废掉。”
郑宥廷脸色一紧,严肃地点了点头:“等他睡醒。”
高义:“郑公子你可劝着他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的伤要紧。”
“我知道。”
郑宥廷看着封傲,这个坏心眼的恐怕打的不是这个主意,不过,他不允许拿他的身体开玩笑。
封傲醒来的时候,郑宥廷强硬地告知了他的决定,封傲还在犹豫,郑宥廷说道:“我不想听你的经验之谈,等你的伤好了再说。”
封傲识相地咽回了想要说的话。
封傲和三个俘虏在水牢中失踪的事情果然在剑宗引起了轩然大波。
陆丁道:“师伯,高义三人恐怕他们故意放出的诱饵,有第二批人跟在他们身后进了水牢把他们带走了。”
剑宗掌门脸色难看,不需要陆丁说他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他捏紧拳头,原本万无一失的事情竟生生打了他的脸,剑宗掌门咬牙切齿:“给我搜!陆郾伤重成那样,还有那三个已经服了软骨散,带着他们肯定跑不远。给我搜!尤其是水牢!”
陆丁将高义是鬼医弟子的话吞了下去,低头站到了人后。
当剑宗的人搜寻无果从水牢退出后,封傲才带着几人走出阵法,趁乱离开。
加急奔赶,原本需要五天的路程,他们在第三天一早已经到达血煞宗。高义大呼小叫地把鬼医叫唤出来,鬼医骂骂咧咧地出来,见了封傲的情况也是一惊,把人带回自己的院落,关门落锁。
高义吞了吞口水,同情道:“希望阿郾能挺过去。”
秦婉捏紧手,有些慌乱道:“师兄,师叔他有分寸的吧?会不会……”
高义:“他老人家能做出来的事,我从来都想象不到。”
郑宥廷转过视线看他们:“什么意思。”
高义:“我师父有个毛病,喜欢在他病人身上试验他新的发明。”
至于那些发明的诡异程度……不提也罢,高义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高永:“阿郾醒了叫我。”
他一走,秦婉看了看紧缩的院门,深吸了一口气也走了。
高义:“呃,郑公子,我带你去休息吧。”
这三天基本没见郑宥廷睡过,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
郑宥廷点头,率先抬布离开,看也没看院门一眼。高义察觉到这个细节,心里忽然一跳,暗道:这位可真不是一般人物。
封傲和鬼医关在一处,外人无法探知,高义怕郑宥廷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不方便就时常过来作陪。
郑宥廷问起封傲和血煞宗的渊源,高义对他没有隐瞒。
“我们曾有一位掌门失踪了许多年,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被剑宗关到了水牢里。阿郾就是在那里和掌门师叔结识,师叔将他毕生所学传授给了阿郾,算起来也算半个血煞宗的弟子。掌门死后,阿郾将他的尸身带回了血煞宗。”
高义挑着重点说了前因后果,而后问郑宥廷:“这些阿郾没有和你说过吗?”
“没有。”
郑宥廷没有说理由,似乎以他们亲密的关系,对彼此的过往没有了解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高义抽了抽嘴角,对于郑宥廷的冷淡他这几天已经领教了。
“阿郾以前的师父对这个武林所图不小,被他关在水牢里就有很多他们口中歪门邪道。他想从这些人身上获得修炼功法,称霸武林,被阿郾师叔无意中识破,他为灭口就杀了那人。也是阿郾倒霉,那天也正好在水牢里看见,好在他机灵逃得快。”
“没想到,他师父竟然把他师叔的死栽在阿郾身上,还有一些察觉到他师叔死因的弟子也没逃过一劫,这些罪孽他想让阿郾来背负,也要看我们答应不答应。阿郾就是死心眼,郑公子多劝劝他,别跟那种禽兽不如的老东西说什么养育之恩,就该将他那层人皮扒下来,让所有都看看他的真面目!”
郑宥廷又问:“陆丁知道他师父的死因?”
高义摇了摇头,“他应该是被那个老东西误导了。毕竟,他以前和阿郾最要好,而且最敬重的也是他师父。如果知道真相,他不会听那老东西的话,坑害阿郾。”
“是么。”
郑宥廷不以为然。
他虽没见过陆丁,但从封傲只言片语中就能听出来对方的人品不容恭维。
高义等了片刻,还是没听他问起秦婉的事情,不由奇道:“你不想知道,阿郾和秦婉之间的事?”
“不感兴趣。”
郑宥廷直接道。
高义大笑:“你就不担心阿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