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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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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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骂完,意犹未尽,呸,又是一口痰。刘秀懒得理会,低头不再搭理。

妇人乃是李轶之妻,历来泼辣,最近又刚给李家生下个儿子,地位提升,越发狂妄透顶。妇人见刘秀不抵抗,更加来劲,张口豪门,闭嘴贵族,在刘秀耳边喋喋不休。

刘秀心中大乐,权当看戏。他多曾见过这类女人,攀上稍微大点的人家,便以为麻雀成了凤凰,动不动便以豪门贵族自居,究其内里,其实仍是俗不可耐的小市民而已。她们判断人的标准,只在于对方对她是否有用,能不能帮她的忙。如果你对她们无用,她们便会或当面或背后往死里奚落嘲笑你。一旦你远比她们强,她们则一边诅咒你,一边又会毫无羞耻地攀附利用你。一般来讲,她们在人前总是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混得不赖,挺美气的,但又老是不肯满足,觉得自己应该得到世间最好的,而所有的人都在亏待自己。此类人的优劣姑且不论,而且她们也往往能顺利地过完自己的一生,但刘秀每次遇见,总是不免为之齿冷。

妇人蹦跳着,很想扇刘秀几记耳光,以彰显自己的豪门气质和贵族修养,但见刘秀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却又有些不敢。正在这时,李轶终于出现,一把拽过妇人,狠狠给了一巴掌,怒斥道,贱妇,你可知此人是谁?此乃刘文叔,出身舂陵刘氏,前朝汉高祖之后。人家才是真正的豪门,人家才是真正的贵族。有眼无珠的泼辣货,所谓豪门贵族,岂是你一张贱嘴自封来的?

妇人被打得眼泪汪汪,又羞又恼,不敢反驳。李轶又喝道,“还不道歉?”

妇人捂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刘秀道歉。刘秀哈哈大笑,伸手止道,别,千万别,嫂夫人可没有骂错。你们家本来就是豪门贵族,我们可万万不敢比。

妇人低声道,是我们不敢比。

刘秀道,嫂夫人何必过谦。豪门多好啊,食有鱼,行有车,居有家。贵族多好啊,你们血统高贵。我们血统低贱,比不得哟。

刘秀虽然是在挤兑妇人,李轶在一旁却也是听得颜面尽失。论豪门呢,不客气地说,他们李家现在是要比刘家强那么一点,但论起贵族来,那就不在一个重量级了。他们李家虽然不是暴发户,但也只能往上追溯五代,家族中既没出过三公,也没出过九卿,自然无法和身为前朝宗室的刘家相比。

妇人被刘秀挖苦得无地自容,看向刘秀的眼神,最早是轻蔑,此刻则充满怨恨,她的世界观是:只许她辱骂别人,却不许别人辱骂她,哪怕只是损上两句也不行。

李轶见刘秀调侃得兴致勃勃,而且看样子再调侃一整天都没问题,本不想扫了刘秀的兴,但毕竟正事要紧,于是劝道,贱内不晓事理,冒失唐突,还望刘兄海涵。我家诸位兄弟已静候刘兄大驾,烦请随某前往。

刘秀心中暗道惭愧,和这么一位没品的女人较劲,传出去名声不好,于是撇下妇人,随李轶而去。而这妇人的出现,刘秀除了得到一顿辱骂,其实也有别的收获。首先是安全感的增加,李轶为了他对妻子又骂又打,看来并无替申屠臣复仇之意,而是真有大事急切找他。其次则是对李轶有了新的认识。有其子必有其父,有其妻必有其夫。李轶之妻既然是这般德行,李轶的操守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刘秀原本对李轶还算良好的印象,至此已是大打折扣。

刘秀跟在李轶身后,手有意无意地抚摸着袖中的佩剑。越接近目的地,他的心跳便越剧烈,神经也越警惕。刚才他所对付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而现在他所要对付的,则是一群复杂的男人。

 第41节

日期:2008…12…2822:28:30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46

策反

且说李轶将刘秀领至一处厅堂,堂内已聚有近十人,清一色壮年男子,见了刘秀,纷纷起立施礼,脸上洋溢着希望和欢喜。李轶一一引见,这是李倏,这是李宠,这是李松……都是同一辈的李家子弟,刘秀依次还礼不提。独有一人,苍白瘦削,倨傲高坐,冷冷扫了刘秀一眼之后,掉头不顾,与整个欢乐场景极不协调。

李轶尴尬一笑,对刘秀解释道,此乃申徒建,申屠臣之弟,于李家也并非外人。

刘秀也是尴尬一笑,理解理解,毕竟他老哥杀了人家老哥,总不能指望人家还笑脸相迎。

宾主落座,刘秀见正主李通并未现身,因问。李轶答道,家兄抱病在床,已服药歇下,还请文叔稍候。待家兄醒转,自当引见。

不管刘秀自己有没有觉察,他现在在南阳已是一名传奇人物,而且是全靠自己努力,并非借了长兄刘縯的光。诸李皆好奇地打量着刘秀,刘秀被众人目光看得不甚自在,只能佯装欣赏厅堂的摆设和装潢,楠木的房梁,雕花的门窗……

李轶见刘秀沉默,于是笑道,久闻文叔在太学善作政论,一直无缘聆听。今我家兄弟齐聚,有请文叔纵论天下大势。

当一个人年岁渐长,而且混出些许名堂,便免不了要经常被人请教意见,但在今天这个场合,李轶与其说是在请教,不如说是在试探。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刘秀连一分话也不肯说,推辞道,某在舂陵故里,终日躬耕田亩,此番也是贩谷来宛,于天下事久已淡漠,正欲请诸君赐教才是。

李轶大笑道,如今天下乱兵四起,王莽亡败在即,如此大事,可谓有耳共闻,有目共睹,文叔岂会不知?

天下动态,刘秀当然颇有了解,无奈李家的意图不明,闲聊也有可能致命,于是道,秀初以士君子道相慕,故来答之。秀也卑微,不堪谈论国是。

李轶见刘秀执意回避话题,面露失望之色。李松长身而起,大声言道,刘文叔乃前朝高祖之苗裔,志气何其小也!今四方扰乱,新室且亡,汉当更兴。南阳宗室,独阁下兄弟泛爱容众,可与谋大事。故诚意相邀,欲共举大业,光复汉室,阁下一再回避,是何道理?

李松已经把话给挑明了:刘秀,咱们一道造反吧。

刘秀此前已有隐约的预感,李家找他可能正是为了造反。但一旦亲耳听到李松如此赤裸裸的告白,还是大吃一惊。这事太大,大得当它出现之时,往往让人有一种恍惚的错觉,觉得似梦非真。

片言可以明百意;坐驰可以役万里。此刻的刘秀,心思如电,开始坐驰:

这就要造反了吗?仿佛是期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反而怯生生地不敢相信。命运女神正向他俏皮地眨着眼睛,该上路了,刘秀,只要你俯伏拜我,我就将世上的万国,与万国的荣华,一切都赐给你,只要你肯俯伏拜我。

是的,天下已经大乱,一定有无数类似的谈话在帝国各地响起,期待着火中取栗,乱中富贵。然而造反这事,光靠冲动和激情还远远不够,必须好好谋划,可行性报告、战略战术、金钱粮草、将帅兵卒,无不需要从长计议。

以李家的势力,如果真有诚意造反,固然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强大盟友,但在没有看到一份详尽的计划之前,最好还是谨慎小心。况且,对于李家的诚意,刘秀还是吃不准。李通之父李守,在王莽朝中官居宗卿师,李氏一门,乃是新朝的既得利益者,本来应该是保皇党才对,怎么反而要主动变成造反派呢?

动机在哪里?

而李松一提到造反,诸李立时情绪激昂,开始各抒己见、沸沸扬扬:

“新朝将亡,人心思汉,正是起兵时机。”

“官军羸弱,不堪一击,反不如贼。咱们可不能让流民捡了便宜。”

“时不我待,一旦群雄纷起,我等将错失首义之功。名既不正,实力再强,也只能附于骥尾。”

“合刘氏和李家之力,远则取长安,定帝业。事有不谐,亦可坐镇南阳,割据一方,如同诸侯。”

李轶止住众人,目注刘秀,大声道,文叔,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你都得撂下一句话。

刘秀依然不愿回应,他知道,李家的话语权其实掌握在李通手上,李通才是真正的决策者。在见到李通之前,在摸清李通的想法之前,他绝不轻易表态。

申徒建盯着刘秀,耻笑道,“懦夫,小儿,不及乃兄万一。早知道就该直接和刘伯升商议,和你多谈无益,此等大事,也非你一介小儿所能定夺。”

哈哈,激将。殊不知,世间有千方百计,刘秀最不怕的便是激将。生活中也有许多激将,譬如:如果不怎样怎样,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对此,刘秀的回答则是:我不是男人,我是圣人。天可激乎?地可将乎?凭什么要附合对方的价值标准?凭什么要傻乎乎地被对方牵着鼻子?关键是,只要你坚持的价值观和对方不一样,激将就成了瞎将,毫无用场。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所以君子一般轻易不吹,一吹小人就得东歪西倒。

面对申徒建的激将,刘秀只是笑笑,并不反驳,正欲起身告辞,既然李通没空,改日再来拜访,却见一仆从进入,与李轶耳语。李轶听罢大喜,对刘秀说道,家兄已醒,欲与文叔一见。

 第42节

日期:2008…12…301:11:20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47

解惑

且说刘秀进入李通卧室,李通还真是卧病在床,面白如纸,形容憔悴,见了刘秀,难掩欢喜,强自坐起。刘秀急前,道,“李兄抱病,切勿多礼。”

李通不依,勉强坐起之后,便伸手过来,要和刘秀把臂言欢。刘秀大惊,擒拿手!然而已是躲避不及,也无理由躲避,当即被抓个正着。李通抓牢刘秀手臂,使劲摇晃,道,“久慕文叔之名,今日总算是见着了。”

刘秀双臂大穴被李通擒住,动弹不得,只能含糊应道,“幸会幸会。”

李通见刘秀神情古怪,不免蹊跷,双手稍一摩挲,触摸到条状硬物,顿时明白过来,大笑道,“怀刀见病夫,文叔一何武也!”

刘秀大为窘迫,笑道,“人在江湖飘,随身得带刀。不求伤人,但为防身。”

李通面容一肃,道,“申屠臣之事早已过去,文叔不必再有顾虑。今日邀见,实是有要事和文叔相商。我家兄弟此前想必也透过口风,未知文叔意下如何?”

刘秀推搪道,“兹事体大,刘秀愧不敢当。”

李通微微一笑,道,“人道舂陵刘氏兄弟,伯升豪放雄阔,文叔睿智谨慎,今日一见,果非虚言。文叔此时心中一定在想,我李家资财富厚,家父又为朝廷宗卿师,也算是受新朝重恩,薄有权势,为何偏要抛家破产,起兵兴复汉室?”

刘秀被点中心思,只得老实承认道,“正有此疑。”

李通身体前倾,低声道,“文叔想必听说过国师公刘歆。”

刘秀都到人家府上放过火、烧过楼,又怎会不知刘歆,只是不解李通为何提及,于是淡淡答道,“听说过。”

李通又问,“文叔信谶否?”

刘秀心中一惊,嘴上却不置可否,道,“天意玄远,不敢妄言。”

李通点点头,道,“家父出仕,初事国师公刘歆,学星历谶记,闻得一谶,云‘刘氏复兴,李氏为辅’。窃以为,此刘氏便是阁下兄弟,此李氏便是我家兄弟。谶文如此,天意不可违,是以不揣冒昧,特意相邀,欲合力起兵,上应天意,下安社稷!”

经李通这么一说,刘秀总算是找到了李家造反的动机——冥冥中又是谶的力量。一提到谶,刘秀心中大乱,问道,“谶文只得此八字乎?”

李通大笑道,“虽仅八字,足定乾坤,何须多言?”

刘秀放下心来,看来李通并不知道“刘秀当为天子”的大谶,他的秘密仍然安全。

动机既明,刘秀这才开始认真考虑李通的提议。然而,双方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彼此并不熟悉,再加上刘縯杀申屠臣的一段仇怨横亘当中,使得双方只能保持戒心,慢慢接近。尤其是合谋造反,一旦所遇非人,遭对方检举告发,结果只能是哭也无处哭,葬也无地葬。

好有一比,刘秀和李通的关系仿佛嫖客与小姐,虽然明知合作可以双赢,但又都担心对方不干不净。不过话说回来,担心归担心,但在达成生意的愿望上,小姐无疑比嫖客急切。具体到合作谋反上,则是李通比刘秀急切。

李通也曾在新朝作过官,为五威将军从事,出补巫丞,有能名,仕途前景颇为看好。但正因为信了“刘氏复兴,李氏为辅”之谶,便抛下大好前程不要,辞官归家,开始酝酿造反。如今,整个李家的年轻人都已被他煽动起来,造反之事有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刘秀也正是看穿此节,于是抛出心中最后一个疑问,不怕李通不答。刘秀问道:“倘若起兵,而宗卿师人在长安,当如之何?”言外之意便是:你在宛城造反,而你老爸人在长安,被王莽攥在手心,难道你为了造反连老爸的性命都可以不管?叫我如何相信?

李通料到刘秀必有此问,答道:“某自有安排。”当下将他如何营救其父的计划细细道来。

刘秀听完大喜,道,“李兄谋虑深远,胸中必早有起兵之策,愿闻其详。”

日期:2009…1…12:13:17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48

反策

李通大喜道,“如此说来,文叔是应承了?”

刘秀点了点头,幅度虽然不大,但份量心中自知。他是在代表长兄刘縯点头,代表刘家的宾客点头,代表舂陵刘氏点头。

起兵造反,夺回高祖刘邦的天下,这是刘縯一直想要的,也是刘秀想要却又犹豫到底该不该要的。刘秀此次拍板,并非是选择咖啡或茶那般无伤大雅,他选择的是生存或者毁灭。此头一点,便再无退路,只能担当到底,绝不可能造反造到一半,突然说,得,我不造反了,造反不好玩,造反没前途,王莽,行个礼,握握手,咱们还是好朋友。

见刘秀点头,李通一脸解脱,道,“通早有与刘氏合兵之意,可惜一直不得时机。我家兄弟皆言当专程至舂陵一行,与伯升当面商议,以为定夺。适逢文叔来宛,同在一城,刘氏之事,文叔也能作主。文叔之诺,便是伯升之诺。”

得李通如此看重,刘秀心中惶恐不安,在外人面前,他必须维持长兄刘縯的权威,道,“秀素知家兄之志,故斗胆应承。刘氏之事,自然悉数决于家兄。”

李通意味深长地看了刘秀一眼,似乎明白刘秀的苦心,于是切入主题,道,“既然文叔应承,便由李家在宛城发兵,得此重镇,南阳可定。阁下兄弟于舂陵举兵相应,期间联络四方豪杰,一时并起,以为燎原之势。”

刘秀问道,“李兄如何取宛?”

李通笑道,“通自有策,已与南阳府掾史张顺等人连谋,届时里应外合,取宛不在话下。”

刘秀再问,“何时发动?”

李通答道,“凡兵欲急、疾、捷、先,一旦准备妥当;立刻发动。”

李通之语豪且壮,刘秀听罢,非但不予鼓掌,反而报以沉默。李通见刘秀面有难色,因问道,“文叔有何高见?”

刘秀答道,“我等起兵,与流民不同。流民作乱,乃是迫于饥寒,但求活路,故择日不如撞日。我等无饥寒之虑,大可相时而动,择机乃发,故而撞日不如择日。”

“依文叔之意,以何时为佳?”

“一忍可以支百勇,必待秋熟。”

秋日起兵,有诸般利好:百姓得缴纳各种苛捐杂税,被剥夺劳动果实,心正怨恨;农活已罢,民多空闲,容易招兵;田地刚刚收割,粮草易于筹备。为我们所熟知的秋收起义,其道理也大致如是,与刘秀可谓是不谋而合。

事物也许外表复杂,而内核却往往简单,凡大智慧者,无不一眼击溃表象,直视内核。是以西人语:Greatmindthinkalike,中文云:英雄所见略同。

譬如金庸《射雕英雄传》中的灵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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