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俩怎么样了?”雷切尔问道。“你们准备结婚吗?”
卡罗尔沉默了。她最近对这个问题考虑得很多。她的生物钟在起作用。她比格兰特大好几岁。她曾求他结婚是因为她急于想要个孩子。她所有的姐妹都有个大家庭。但是格兰特的情况远不是她所理想的。他们两人的关系有很多复杂因素,很多方面还没有理出头绪。然而她得对付这些事情。尽管格兰特不准她告诉任何同事,他们还是打算在秋天结婚。“我们现在不住在一起,”她说,“但我们不同其他人谈朋友。你为什么问我这些事、是不是你对格兰特有了兴趣?”
“不是。”雷切尔说。“我只是好奇。我知道你和格兰特谈对象已经有好几年了。克里斯·洛温怕格认为你俩秘密结了婚。”
卡罗尔听到对讲机里有声音,就把音量开大了些。“正在进行一场追捕。”她说着迅速跨出餐馆的小隔间。“我们最好在调度员寻找我们之前回到街上去。”
克里斯·洛温伯格4点40分进入集合厅,一屁股坐在橡木桌边的椅子里,雷切尔正在桌上写案情报告。“累吗?”她看到他忍住了呵欠就问他。
“是啊。”他说。“从某些方面来看丢了第二职业是一种恩赐。至少在账单还没有堆积起来的时候。”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些文件纪录。“我听说格兰特昨晚逮捕了抢劫嫌疑人。”
雷切尔已经听说了。“他想抢镇西边的另一家方便小店。”她说。“格兰特在离小店有五条街的地方截住了他。”
“那个婊子养的东西算他走运。”他说着嘴巴咂出了响声。“我倒愿意开枪崩了这个抢了两次的蠢货。我这个月来还没有捕获什么重罪犯呢。统计起来太少了。”
“我肯定对你的统计不会像我这样低,克里斯。”雷切尔说。“但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有别的方面也很重要,你不认为是这样吗?”
“上头可不这么想。”洛温怕格说。“我得去找警长谈谈。再见。”
雷切尔的手表是5点钟,她这个班要6点结束。人们称现在这段时间像是中了魔似的。她的嘴干渴燥热,呼吸都有股臭鸡蛋味。这一整夜她喝了多少杯咖啡?她的胃部发出汩汩声响,不断地嗝出酸气。她非得上厕所了,但两腿重似灌了铅块。她已累得站起来往厅里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特德·哈里曼进来了,他把公事包嘭的一声放在桌上。非洲裔美国人哈里曼原先是海军陆战队的中士,他的童年是在佐治亚度过的。他剃着光头,眼睛凸出。嘴唇上方的胡子修剪得很整齐。他说话的声音就像萨克斯管的声音圆润而清晰。“你听说了今夜的大逮捕啦?”
“你是指在方便小店抢劫的那个人被格兰特抓获了?”
哈里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格兰特为此而受到了表扬。”他说。“不过是我一直在追捕他。”
雷切尔把铅笔往桌上一放。“那是怎么回事?我和卡罗尔听到了追捕的事,但我们以为是格兰特在追他。”
“你来说说看。”哈里曼说着,抚摸了一下胡子。“我开车路过商场时,听到了抢劫的呼叫就立即追踪这个家伙,一直开了大概有三英里路。格兰特从收音机里听到了这场追捕。我正要把那家伙的车拦截住的时候,格兰特以100英里的时速呼啸着擦过我身边,逼迫罪犯的车停在了路边。我险些就要撞上他的车屁股。他就挡在我的车前。”
“但开始是你在追捕他?”
“没关系。”他说着舌头舔了舔下唇。“这次逮捕要是记录在我的名下就大棒了。”
“你把发生的这一切都告诉尼克·米勒啦?”
“白费劲儿。”哈里曼说着又从桌上拿起了他的公文包。“悠着点,漂亮夫人。”
雷切尔微笑了。“你去参加海滩聚会吗?”
“格兰特的盛宴!”他说时沉下了脸。“他们有他们的事儿,你懂吗?我有我的。卡明斯和他那一伙只管做他们的事,我对他们那种人可没有用。”
雷切尔想快些画好这次事故的图表,但用了尺子,那些线条还不很直,她只好画了擦,擦了画,一遍遍地重来。她灰心丧气,于是把头发夹摘下来,用手梳梳头。吸收了大多的咖啡因后,她感到头皮发痒,而且有种刺痛感。她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看到格兰特和拉特索走进了集合厅。“你没看到我们刚才有多刺激。”格兰特说,“你听说我抓获了那个抢劫犯人吗?”
“听说了。”她说。
“快点写完。”格兰特说,他因抓到了这个重罪犯而兴奋不已。“我们到海滩要准时出发。”他在拉特索背上,白了一下。“我们得好好庆贺一番,对不对,拉特索?”
“格兰特,我……”雷切尔对他们愚蠢的联欢根本没有兴趣。格兰特因为掌握了她在“停下再走”商场发生的事而逼迫她,她越想越恼怒。他怎么可以这样孩子气?他为什么要在乎她去?
“可别对我说你不想去。”格兰特说着按了一下手指关节。“你该谢我,雷切尔。要是我没用枪把抢劫方便小店的歹徒抓住,那包抢来的东西还在他身上的话,地方检察官就不可以判他有罪。这家伙几乎打中了我。我能缴下他的枪算我走运。”
“好吧。”雷切尔打了一个榧子,因他当着拉特索的面提起这件事而愤怒。“我这儿一完就去换衣服,然后会去大楼后面找你们。”
第七章
早晨的太阳对一夜未睡的人来说好像是种侮辱。雷切尔从警察局后门出来后一只手遮挡着眼睛,另一只手在皮包里找太阳镜。她得给露西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不会在往常的时间回家,但此时还嫌早些。因为橡树林离海滩有20英里路,她决定上路后找个付费电话。她在自己更衣室里留了一套上街穿的衣服,以备下班以后之用。她换上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黑色的T恤衫,上面印着警察学校的标志。
她看到格兰特的一部旧宝马车开进了安全区内,那是专门停放警车的地方。拉特索已经坐在后面座位上,一只手臂懒散地搭在一个巨大的蓝色冰箱上。格兰特在洛杉矶的一次警察局的拍卖中买下了这辆宝马车,他自己重新改造了引擎。他喜欢老式车,将业余时间用来制造微型模型。他将头伸出车窗,挥挥手。她走上前,在前排座位上坐下。
“或许我该用自己的车。”她告诉他。“我家还有孩子,格兰特。我可能不会像你和拉特索逗留的那么久。”
“你伤了拉特索的感情,雷切尔。”他说着已经把车开到了十字路口。“你总可以搭别人的车回家。你不想让拉特索以为你不愿和他一起坐车,是吧?他是个敏感的家伙。”
拉特索在后座上向前倾斜着身子。短袖衬衣下露出了他肌肉发达的膀子。格兰特从后视镜里盯着他看。“我曾见过八岁男孩的膀子比你还粗。你该多吃些汉堡包,孩子,骨头上长点肉。”
“我不吃肉。”拉特索说着撅起下巴。
“哦,真的吗?”格兰特格格笑着说。“我发誓有一天看到过你在狼吞虎咽地吃一些蟑螂。也许你该经常光顾杂货店而不要吃从厨房壁柜底下跳窜出来的随便什么东西。”
“住嘴,格兰特。”雷切尔说着转过身子朝后座上的拉特索看了看。这个人只是坐在那儿,脸上毫无表情。如果格兰特只是为了逗乐,拉特索并不明白其问的幽默。他的背挺得直直的,两手交叉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头向前微微倾斜就好像在祈祷似的。“叫他不要这样取笑你,拉特索。维护你自己,别让他这样对你说话。”
“你想叫我丢下你一个人吗?”格兰特说时声调里透出几分残酷。“请吧,老弟,说呀。”他猛地踩着了刹车,脖子扭转过来对着后座。“你可以在这儿下,如果你想这样的话。”
拉特索那朦胧漠然的眼光迅速被愤怒的眼光所代替。雷切尔看着他的胸脯上下起伏,她希望他能狠狠揍格兰特一顿,好好治治他。他的嘴角颤抖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脸去望着窗外。
“瞧,”格兰特说,“你别多管闲事,雷切尔。拉特索和我是朋友。我只让他一个人洗我的车。”
“你叫他洗你的车?”雷切尔简直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能?”他说。“在他以前干活的地方就要他洗车。对你说实话吧,他相当不错。他从未擦破过一点油漆。”
雷切尔告诉格兰特她要在付费电话亭停一下打个电话给露西,然后往座位上一靠闭上了眼睛,让清新的晨风通过窗户吹拂在脸上。虽然他们早已进入春天,夜晚和清晨仍旧很凉。她膀子上起了鸡皮疙瘩,她揉了揉以驱开凉意。
20分钟后当格兰特用时轻轻推她时她已沉沉地进入了梦乡。他将汽车开到了海滩另一头的服务站。“我们再去弄些冰来。”他说。“就在那儿有个付费电话。如果你想上厕所的话,”他加了一句,“现在就去吧,我们要到海滨公园去,但我们不去大海滩,所以到公共厕所要走很长的路。”雷切尔朝电话机里扔了个两毛五的硬币。露西·福尔杰和她的家庭搬到邻近地区的时间比雷切尔晚不了多少,这两个女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当露西被诊断患了乳腺癌以后,她的丈夫神经错乱,夫妇俩分了手。在此同时,雷切尔刚好辞去了罗宾逊百货公司的工作,准备去上警校。知道朋友需要她,她两个月时间没去局里上班,这样在露西动手术时,她才可以照顾露西和她的四个孩子。她朋友现在已痊愈,最近与丈夫重归于好。“我吵醒你啦?”露西接电话时她问道。“你疯了?”露西回答时大笑。“比利5点钟就醒了。他决定要亲自做烙饼和咸肉。小鬼头差点没把房子烧了。厨房天花板现在还是黑的。我想可以称它为临时的装饰。它看上去像是夜总会的天花板。你怎么样,还在局里吗?”
“不。”她说。“几个家伙逼我非要去参加值勤人的聚会。我会在中午以前回家的。我只是告你一声让特雷西和乔回家没关系。告诉特雷西我直接回家见她,好吗?”
“没问题。”
雷切尔挂上电话,上了厕所,然后走回宝马车。格兰特和拉特索在等她,拿来的冰已经放在冰柜里了。沿太平洋海岸高速公路往南开出英里路以后,格兰特开进了海滨沙滩公园的公用停车场。已有几个人来了,他们正在停车场大口喝着啤酒。大多数人都穿着短裤,并且脱了上衣,他们背靠着汽车沐浴在阳光底下。这是5月的第二个星期,气温从昨晚的华氏55度左右升到接近华氏70度。到中午气温可能会上升到近华氏80度。
雷切尔跟在格兰特和拉特索的后面。他们将沉重的冰柜使劲从停车场拖到沙滩上,然后再搬到格兰特事先选好的一块僻静的场地。“我们有什么吃的吗?”她问,她跟在后面感到胃在叫个不停。“昨天晚上我没顾得上休息一会儿。”
“想要吞牌麦片吗?”吉米·汤森说着走到了她的身后。
雷切尔气得汗毛直竖,拒绝理他。她以为汤森因家里的麻烦事脱不了身,想不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嘿,”他继续说,“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是不?喏,就因为那天我对你吼来着?”
“比对我吼叫还要过分。”雷切尔生气地说。“你推我。我只是说了实话,你那样子对待我好像我故意要破坏这个案子。”
“我只是因为那个畜牲躲过了对他持有武器的指控而恼火。”汤森告诉她。“为什么我们不宣布休战?我那次过头了,雷切尔。我向你道歉。”
雷切尔转过身来,她从来就不是喜欢老怄气的人。“好吧。”她说完报他微微一笑。“你除了吞牌麦片就没有别的吃的啦?我的胃快要贴到脊梁骨了。”“尼克答应带热狗来的。”他告诉她。“但他还没有到。他可能在来的路上到哪个店里去了。”雷切尔很吃惊。她不知道警长会来参加这次聚会。然而她知道他和警察们非常接近,并不被人们认为高高在上,是个局外人。就像所有的警察部门,橡树林有它自己的小派系。她不熟悉其他夜班值岗的内部情况,但知道格兰特、拉特索、希契科克、汤森和米勒警长像胶水似地紧紧粘在一起。尽管米勒是警长,格兰特很明显是个头。“谁在家看孩子?”雷切尔问。“我以为你白天不能把林赛一人丢在家里。”“昨天我雇了个奶妈。”汤森告诉她。“那天夜里我推你的时候,样样事情都落在我头上。既然现在有人来照看孩子了,我也不用太为他们担心了。”15分钟过后到了20个人。他们在厚厚的沙滩上费力行走,一边大笑一边狂饮啤酒。他们在格兰特、拉特索和雷切尔身后形成了一支旅行队。格兰特选的这块场地很美。雷切尔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块孤立的小海湾,一片不大的沙滩延伸至海,周围是高高的悬崖。她走到海水的边缘,发现海水是如此的浅而清澈。海滩边除了很少的沥青块,几乎没有海草和其它的瓦砾碎片。最近几年来,加利福尼亚州有很多海滩因为受到严重的污染而停止对公众开放。近岸的钻油井架通常被认为是造成污染的原因。
她回到了男人们聚在一起的地方,格兰特从冰柜里拿给她一瓶冰啤酒。即使她很少喝酒,也发现这种冷饮料很能提神。她的喉咙干渴了一整夜。她晚上一般喝上几杯苏打水,但昨晚实在太忙乱。她躺在格兰特铺在沙滩上的毯子上晒太阳。吉米·汤森在雷切尔身旁铺了一块沙滩中躺了下来,他多毛的腹部从短裤腰带处向外凸出。“你还记得上个月那次火车事故吗?”他说时双手放在颈后,“你知道吗,那个蠢货想在铁轨上睡午觉。”“好像记得。”她说,盘腿坐在他身旁。“我不太记得那天晚上我去值班了。”
“就在我们快值完勤时平息了。”汤森继续说。“格兰特不肯写案情报告,就怕被缠住不得下班。铁轨以北一带是属于县治安官的管辖范围。我们赶到时,死者已被轧成碎片,大多数的尸体在靠我们这一边。格兰特把周围支离破碎的尸体装进塑料袋内,然后把它们扔在铁轨的那一边。这个杂种就这样打发了它。”他大笑起来腹部也跟着抖动。“狡猾得很,嗯?格兰特处理这类事是一等的。”雷切尔微微笑了一下,但她实在不知有什么幽默之处。她可能会把抢劫现场搞得很糟,但她不会只是为了能不写案情报告故意这样做。她注视着涌向岸边的海浪,深深地呼吸大洋中带盐的气味。格兰特有一件事是做对了。她确实需要更多地轻松一下,多外出走走。露西总是对她唠叨说她生活中需要一个男人。她和丈夫的关系过去一直很完美,她相信今后不再会有这种完美的关系了。
她闭上眼睛,想起了乔。她丈夫乔是个注重实际,又喜欢户外活动的人。乔说话轻柔,脾气温和。乔与她心心相印,倾昕她最大的恐惧,驱赶她心头的恶魔。在他病倒之前,他们常在周末到北加利福尼亚的山间背着背包徒步旅行。在平时工作日里,乔总是一连几小时地坐在伐木船里,只有吃东西,和妻子女儿在一起才能使他休息一下。但他总是急匆匆地,有种与时间赛跑的感觉。甚至在他被诊断出毛病以前,他已经有种死亡将至的感觉。他设计的园艺风景都是惊人的美丽,就好像他已经瞥见了上帝的圣地,被赋予责任要为人类留下这片圣地的模型。
海鸥飞扑而来发出的沙哑叫声惊醒了她。她张开双眼,猛地坐了起来。在她周围的都是男性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