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它是个小小的鸡心,上面纹着某个人的名字。
“雷切尔是个美丽的名字。”那个男人说。“我有个女儿。她十一岁。她的名字叫马乔里。你几岁了?”
“十岁。”她说着就离开了这个人,走到柜台去付钱。
“今天有什么事吗?”宾纳先生看到这个女孩眼睛盯着糖果柜便问她。
他身材矮小,不到七十岁,头发灰白,满脸皱纹。“你母亲告诉我你明天要去参加拼写比赛。去年你赢得第一名了吗?”
“是的。”雷切尔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明天我还要赢。”
“有志气。”宾纳说时满脸笑容。
那个男人买了软饮料就去柜台付钱。“天很暖。”他说时将衣领往颈后拉了一拉。
“我想以前我没见过你。”宾纳说道。“你是不是最近才搬来我们这一带?是的话,我可以给你立个账户,我们也送货上门。”“不用。”这个人看了一眼站在糖果架旁的雷切尔说道。“我女儿在街那头和一个女孩一起玩,我开车去接她。你可能听说过他们,他们的名字是马库斯。”“我不认识他们。”宾纳先生边说边将现金出纳机上的抽屉关上。“自打新的A&P公司开业以来,很多搬来我们这儿住的人都愿意上那儿去买杂货。”“再见。”那个男人说着就出了店门。
雷切尔来到柜台旁,递给宾纳先生一张10元的纸币。她从找给她的钱中拿了5角钱放在左口袋里,再把要还给母亲的那些钱塞进右口袋里。她已在自己的学生银行账户上存了35元,这是她一个夏天卖柠檬汽水得的钱。她想还是把这5角钱存起来,不去买糖乱花掉了。
雷切尔将买到的东西放进柳条篮里以后,就沿着马路骑车回家。当时已是黄昏,空气变得更加干冷了。“雷切尔。”一个声音在喊她。她回过头看到从商场里出来的那个人。他正坐在驾驶座上对她说话,他那长长的蓝色汽车在马路中央停了下来。“嗨!”她说着向他挥挥手继续往前骑。“等等,”他说着打开车门走了出来,“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她问,将双脚搁在人行道上。“你可知道安妮·马库斯住在哪儿?”他问她的时候眼睛向街头街尾乱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马乔里今天放学后去她家里了。我开车来接她,但忘了带上地址了。安妮和你的年龄差不多。也许你在学校认识她,能指给我看她住在哪幢房子里。我相当肯定她家房子有道蓝色的边。”
雷切尔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不知道叫安妮的女孩,她该住在哪儿?”“这是橙树路,对吗?”
雷切尔点点头。她将棒球帽摘下,塞进后面的口袋里。太阳落山了,她也不需要它了。
“要是我给你看这房子的照片,”这人继续说,“也许你能够认出来。我知道它在橙树路上,因为几个月前我到这里接过女儿。现在我似乎找不到那个房子了。蠢吧?马乔里一定在担心我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到我车这边来。”他叫她。“我把这房子的照片放在行李箱内了。我是个摄影师,因此我跑到哪照到哪。”
她踩下了自行车的撑脚,然后跟着这个人朝汽车走去。他打开行李箱,手里拿着照片并示意她靠近一点。等她一走上前挨着他,他就移到她的身后,将一只枕套猛地罩住了她的头,并用领带绕着她脖子紧紧地拴住了枕套。雷切尔感到这个人的手在将她托起来。她死命地踢他。他是在逗她,跟她开玩笑吗?“让我走。”她尖叫起来,用手拼命抓枕套。还没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就被放进了汽车的行李箱内,盖子砰的一声关上了。
她尖声喊叫:“让我出去。”她的身体因恐惧而抽搐、颤抖起来。她拼命挣扎,反使得领带把喉咙卡得更紧,这使她几乎要窒息……有人在雷切尔肩上拍了一下,她立刻睁开眼睛。有那么一会儿,在现实与回忆之中她茫然不知身处何方。她看到了自己被关在汽车的行李箱内,听到了自己的尖叫声。她的眼光在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外的大厅里漫游,呼吸急促。“你想找我有话说吗?”迈克·阿特沃特问道。“你不舒服吗?”
雷切尔依然沉默着。她双眼盯着头上方的灯光装置,试图要赶走行李箱内的一片漆黑。回忆是如此的真实,她仍旧觉得领带缠着她的喉咙。她揉了揉脖子的一侧,然后慢慢站了起来。“我很好。”她说。“有什么地方可以和你私下谈谈吗?”
“跟我来。”阿特沃特说着领她过了安全门。
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内一片忙碌纷乱的景象。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文字信息处理机喀嚓直响,打印机里吐出一张张的文件。两个律师腋下夹着文件夹直朝外冲,雷切尔往旁边让了一下。全体办事员在一间很大的开着门的房间里办公。房间外面一圈都是律师们的办公室。
阿特沃特领着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并开始在他办公桌上厚厚的一叠纸中翻找。尽管他的大脑很有条理,但办公室却像是被龙卷风扫过的样子。从书桌背后的书架上抽出来的法律书籍被扔得满地板都是。几个硬纸盒仍旧堆放在一个角落里,里面装着他几个同前审理过的有关一桩杀人案的资料。箱子里堆满了案卷、信件、案情摘要和动议。他书桌上没有照片,只有装软心豆粒糖的一只玻璃罐,它被摇摇晃晃地搁在一大摞七高八低的文件上。“我记得有过这该死的东西。”他咕哝着,按了一下内线接通了秘书。“玛莎,你有关于布伦特伍德案子的酒精血检报告吗?”
“今天上午我把它放进案卷里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扬声电话里传了出来。
“给我一份复印件。”他对她说。“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许今天上午去法院时被我丢在路上了。”
他挂上电话以后,雷切尔抓过他的手以让他能注意自己。“你怎么能那样待我?”她责问他。
“什么那样?”阿特沃特说,他终于抬头朝她看了。
“我在自助餐厅里告诉你的那些事,你从没告诉我会在法庭上把它们亮出来。你对我打埋伏。”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说着往后靠了靠。“是不是谈到绑架的事让你感到痛苦了?”
雷切尔一般来讲是个很能控制自己的人,她不轻易上火。但是一旦发了火就别想压下去。“当然啦,谈起这件事就心烦。”她高声叫了起来。“你为什么要送我玫瑰花,就因为你知道会在今天叫我难堪?”
“镇静。”他说。“我送你玫瑰花是因为我想那样做,这可以吧?这与你的作证毫无关系。”
雷切尔愤怒地盯着他。他以自己悦耳的声音和巧妙的方式操纵着她。她一直欣羡着他的身份、他对体育的爱好和健美的肌肤。她真傻,在阿特沃特这样的男人眼里她算什么呢?
“我们会输掉对他持有武器的指控。”他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应该能紧紧咬住布伦特伍德两次酗酒开车的罪状。如果你能支持汤森的说法,我们就会胜诉了。”
雷切尔坐了下来。“我没有看见。”她说道,心中的怒气几乎就像涌上来时一样快地消失了。“我知道你是以为我看见了而后又忘记了,但我发誓汤森在布伦特伍德口袋里发现这把枪时我根本就没有看。这个家伙一爬出汽车我就拍过他叫他蹲下,而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阿特沃特严厉地看了看她。“0.22英寸的手枪很小。”他说。“人们会搞错的。”
“我没有搞错。”她坚持说。“如果你对我更了解一些,你就会知道我讲的是实情。”
“好吧,”他说着脸上闪现出一丝微笑,“也许我们该换下话题。如果你愿意我也乐意。”他走上前去拿了一支钢笔。“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下周哪个晚上我们一块儿出去吃晚饭。”他迅速翻了翻日历。“我想我得晚些时候才能给你来电话,告诉你一个确切的日子,好让你请人来看孩子。顺便问一下他们几岁啦?”
“特雷西十四岁,”雷切尔告诉他,“乔三岁。我上星期给了你我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还记得吗?”
有某种原因,使迈克·阿特沃特觉得雷切尔身上有些什么吸引他的地方。是因为她那张充满青春活力的脸呢,还是她的直率或者是她嘴角现出的一个个小小的有趣的表情?如果她得到好的指点,衣服和化妆都很得体的话,她可以很容易得到8分。但她看上去只有5分,或许只有3分。是不是这些未展示的潜在的东西令他着了迷?“我认为抖出你的过去可以使我们获得更多的信任。”他说时手中的笔轻轻叩击着书桌。“如今想要使警官在陪审团眼里显得富有同情心不总是件容易的事。”
“喂,”雷切尔说,“我的意思不是说自己是个了不起的警官或者说我从来不犯什么错误。我就这个意思。为了我的安全,今后我恐怕绝不再会在搜身时放过任何武器了,哪怕它小到还不如一支铅笔。”
“现在这些事都毫无价值了。”阿特沃特说道。“你已经作了证。上周我们研究你的证词时你要是能告诉我搜身的事就好了。这件事我们差一点被他们揪住了辫子。”
“我知道。”雷切尔紧张他说。“在布伦特伍德的律师开始对我盘问时,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出事实。他特别问到我有没有在汤森进行搜查以前对被告搜过身。以你那种方式提出问题,我可以回避它又不完全撒谎。这个辩护律师的问题更直接。”
“我没有很多时间。”阿特沃特说着看了看手表。“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汤森把枪放进去的?我们上周谈话时,你没有提到过有关这方面的看法。”
“我并没有说他把枪放了进去。”雷切尔说时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我想尽力做到的只是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不管案子的结果是什么,你不认为事实是重要的吗?”“警察的腐败问题在那儿是最难辩护的,你知道吗?”阿特沃特说时朝另一个站在门口的律师点点头。“你知道上个月我们有多少被告声称那些证据是由警察栽赃的?一些轰动的案件使人们突然感到整个国家好像没有一个诚实的警察了。感谢上帝,布伦特伍德不是个黑人,至少他不会声称自己是种族歧视的牺牲者。我们现在手头的三个案子看样子很可能会因为种族问题而最终无罪释放。”“我只是要你明白我尽了力了。”雷切尔说着揉揉前额。“或许我真的看到了汤森从他口袋里拿出了那把枪。有的时候我疲惫极了,晓得吗?额外的工作和其它一切让我总也睡不够。”
阿特沃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向站在门口的律师招手示意他进来。雷切尔站起身往外走,迅速走过在一旁等着的那个人。迈克·阿特沃特是个奇怪的人。一分钟前还邀她出去吃晚饭,现在却又让她走开,就好像他对她说的话根本不感兴趣。
“那是准?”布莱克·雷诺兹问道。他是个精瘦结实的矮个子男人,三十岁不到,一头金黄色头发理得很整洁,他的双眼藏在金丝眼镜后面。他手里捧着一叠档案,面对阿特沃特坐了下来。
“处理布伦特伍德案子的一个警官。”阿特沃特告诉他,从罐子里捏了一颗豆粒糖扔进了嘴里。“她的名字叫雷切尔·西蒙斯。你有什么看法?”“我对布伦伍德案的来龙去脉不是很清楚。”“我不是指这个案子。”阿特沃特说着眼睛朝门口看去。“你对她这个女人有什么看法?”年轻的律师说:“你是不是说我以为你们在谈什么?”“大概是。”阿特沃特说。“她活泼可爱,不是大聪明但是很迷人。她身上有一种未发掘的潜在的东西,我的朋友。”“我以为她是街头捡破烂的女人。”雷诺兹说着格格笑了起来。阿特沃特有个玩弄女性的坏名声。他已经离婚好几年了,但对那些熟悉他的人来说,他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个从未结过婚的人。他与女人的来往从来没有超过一个月的。以前与他厮混过的女子都是些有修养有身份的人,一个个仪态万方且又工于心计。他从不间断和女人的来往。一旦对新欢感到厌烦了,就把她们当作旧衣服一样扔到一边。雷诺兹的眼睛又移到了墙上镶了边框的门撒国际证书①,装在镜框里的田径比赛的奖状,以及阿特沃特书桌后面裱贴过的他在斯坦福大学获得的法律学位证书。没有很多人会有胆量以这种方式来展示自己的成就。
① 成立于1946年的国际组织,成员都曾在正规的智力测验中居前2%
“你在这个女人身上有可能发现什么?”他问道。“她和你完全不是同一类人。”
“诚实。”阿特沃特说着站了起来整了整领带。“看看你周围,布莱克。如今这样诚实的人已经少有了。当你让雷切尔·西蒙斯这样的女人穿上了警服,就像点燃了一支优质的大麻烟卷。你知道是什么让我着迷吗?”
“不知道。”雷诺兹说。“但我肯定你会告诉我的。”
阿特沃特顽皮地笑了笑。“火花在开始迸发之前会有多长时间?”
阿特沃特没等他同事的回答就已经走出办公室,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第三章
因为大多数法官都在中午休息,所以自助餐厅又挤又吵。雷切尔在餐厅里寻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吉米·汤森。她来到他的桌前。桌上的盘子一个摞一个,一点吃的都没剩。“你上哪儿去了?”他问道,用牙签剔着牙齿。“我一小时之前就出了法院,我还以为你已经一个人走了呢。”
“哎,我只知道你先独自用了餐。”雷切尔说时因为汤森没等她而感到有些恼火。既然她可以绕道开车去接他上法院,他也至少可以等一等她,这样就不至于让她一个人用餐了。
“你能替我付10元钱吗?”他问她。“昨晚我出门时没带钱。刚才我只好给收款员一张借款条。”
“当然。”雷切尔说。但是她翻了一下钱包,只能找到7元钱。“对不起,吉米。你能不能用信用卡?”
“我没有信用卡。”他说时涨红了脸。
“但我看到你以前赊购过东西。”她说。
“我有张卡,好吧。”汤森手指啪地打了一个榧子。“我不能用。上个月我还没有付清账单呢。”他站起来朝出纳员的收款台走去。
雷切尔在桌旁坐了下来,她将一大摞盘子椎到了一边。她看到一张小小的白色收条,拿起来一看才意识到不是一张,而是有三张。她很快在脑子里算了一下,一共是35元。她的眼睛又停在了这一摞空盘子上,然后移到了汤森身上。怎么可能有人在法院的自助餐厅吃掉35元一顿的午餐?这里的伙食价格公道。既然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就决定不吃了。她朝收款员走去,告诉汤森说她想要离开了。
“下次再来找你,伙计。”他对收款员说过就跟着雷切尔走出了自助餐厅。
“我想你应该节食。”她说着看了看他那凸起的腹部。“你难道不担心下次过不了体检?”
“除了我那该死的案子,”汤森嘟哝说,“眼下家里的事已够烦心的了。我不需要还有个女人对我唠唠叨叨。”
他们出了大楼朝停车场上雷切尔那辆尼桑帕斯芬德汽车走去。走到车旁,汤森在乘客门边停了下来。“你在法庭上说了什么?你告诉他们你看到我从布伦特伍德的口袋里掏出了枪,对不?”
雷切尔张了张口然后又闭上了。“我对他们说的是事实,吉米。”她在车的那边越过车顶对他说道。“如果说我真的看到了你把枪拿出来的话,我也不记得这回事了。”
汤森用手掌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