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的谈话对象,除了可能做丈夫以外,他就是一切。
“这就是说你不愿意再见我了?”
“不是,”她说,“我当然愿意再和你见面。昨天夜里对我来说非常特殊。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和男人一起上过床。我只是希望你别感到有负担。”
“真荒谬。”他说着扮了个怪相。“我为什么会感到有负担?”
“因为我和你睡过觉。”雷切尔说。“我做那件事并不是为了取悦你,迈克,我那样做只是为了取悦我自己。”
阿特沃特大笑,但这种笑更像是一种神经质的反射。“你想说你利用了我么?”
“我看是这样。”她说,耸了耸肩。她不知道男人诱惑了女人以后是不是会有这种感觉。她成了进攻者吗?也许是他布置好了舞台,但使它成为现实的是她。她真想给米勒警长打个电话,告诉他她能承办许多事情,告诉他她并不是人人都似乎认为的那种被动的人。她已经放纵自己到了做梦也想象不到的地步。她非但不感到内疚,反而感到有力量,有能耐。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带着一盒巧克力把自己锁在浴室里,统统吃完后决没有长胖一磅似的。在她生活里只有这样一点点乐趣,她为什么要拒绝那些没有明显后果的事呢?他采取了防护措施。她既不会得病,也不会怀孕。
“我不能肯定现在我的感觉应该怎么样才好。”阿特沃特说着脸上表现出沉思的表情。“如果昨晚是另外一个什么人,你是不是同样也会和他睡觉?”
“不会。”她说着伸过手旧弄乱了他的头发。
他嘴角上露出一丝微笑,“那么,我看我还留有一点自豪,对吗?”
“对。”雷切尔说罢高兴得格格笑了起来。
他摆出了检察官的面孔。“你希望从我身上寻找到什么呢?”
“什么也不希望。”她说着在他脸上匆匆一吻。她打开房门,来到了清晨清新的空气中。她在车道上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住了,转过身面对着他。“我理解了拉里·迪安对我谈过的话。”
“什么话?”
“他告诉我,自从理查森引诱了我以后,我不会再遇到什么坏事了。他说,我成为另一种罪行受害者的机会是百万分之一。”
“有意思。”阿特沃特说。他望着雷切尔进了她的帕斯芬德车,驱车离去。
清早6点,雷切尔回到了家。她轻轻溜进房里时,特雷西和乔仍在睡觉。她感到精神振奋,所以她换上短裤和运动鞋,出门去散步。她的橡胶鞋底轻轻踏在人行道上。清晨的空气十分新鲜,她毫无受到玷污的感觉。她感到体力充沛,精力集中,准备去对付她会遇到的任何事情。
她到达街道尽头后,走进了一大片被废弃了的桔子林。尽管树上结出了一些小桔子,但大多数都已落到地上腐烂了。邻家的孩子用它们当作雪球,将这些烂桔子搜集在一起互相掷来掷去玩耍。露西说这块地产已被一家开发公司买去,不久将会竖起一片房子。
雷切尔想象着自己在迈克·阿特沃特身体里面大步慢跑。她的腿大短,手臂活动不能很好地与她的两腿同步。当她在高中里赛跑时,她总是最后一名。那个时候她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阿特沃特赛跑,就惊异于他动作的快捷、跨步的幅度和他难以相信的速度。
他会和她一起跑步吗?
她把对这位律师的思绪撇在一边,集中在她当前的困难选择上面:关于格兰特用希尔蒙特这个孩子当作盾牌一事,她在报告里应该怎么说呢?她决定按照格兰特与尼克·米勒所希望的那样去做,把在皇家剧院前面亲眼看到的情况隐瞒起来。告发格兰特也不会把希尔蒙特这个孩子的性命挽救回来。
跑步总能使她头脑清醒,使她观察事物更加符合逻辑。她如果咬住格兰特,就会得罪整个警察局。即使警长不像他威胁的那样会把她开除,她的同事们也会把她当作叛徒来对待。同阿特沃特过了一夜使她看到了自己的生活还有意义,还有机遇。她感觉到她终于跑过了终点线,跨过死亡开始了生活。
“你起来啦?”雷切尔回到家看见特雷西在厨房里时说。
“昨天夜里,你什么时候到家的?”特雷西问,她从下巴上掐了一个粉刺,“我一直等到半夜。”
“噢。”雷切尔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我到家时太累了,直接就上床了。”她在水槽下面拿出一个橡胶水壶,灌满水,在厨房里浇花。
“你没有。”姑娘抢着说,肯定母亲在说谎。“我到你房里看过,你的床没有被睡过。你跟那个律师过了一夜,对吧?”
雷切尔一向对特雷西没有秘密,不过她拿不准该不该和她讨论自己的性生活。“我们只是谈了些话。”她说。“谈得很好。”
特雷西的脸有了生气。“你喜欢他,是不是?他的房子是什么样的?他开的车是什么牌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去看他?”
雷切尔伸出了一只手。“慢一点。”她说着对女儿的热情发出了微笑。“我不打算嫁给这个人。我也许再也不会看到他。谁也说不清这样的事以后会有什么结果。”
“哼!”特雷西盯着母亲的脸。“你看上去不同了。我不知道那个家伙对你做了什么,不过你看起来不一样了。”
雷切尔匆匆搂了她一下,然后朝过道走去,叫醒儿子吃早饭。
这一天大部分时间里,雷切尔都坐在餐桌旁,设法写完她的报告。她写了又改,把写的撕了,丢进字纸篓里。揭露事实不再能让希尔蒙特复活,然而不写格兰特穿着带铁头的靴子踢开枪的孩子会产生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格兰特没有踢杜鲁门,那个孩子也许不会开枪。从这件事的本身,雷切尔看不出是对谋杀的自卫。这件事确实能说明杜鲁门生气的原因。然而雷切尔明白如果杜鲁门被判有罪的话,对他的惩罚可以因这一点而有所缓和。
吉米·汤森被指派去和另一些当晚在现场的少年谈话。她朝厨房的电话走去,要给汤森家里打电话,叫他的大太告诉他,回来以后尽快到她这里来。她们在电话里交谈了几句话以后,雷切尔还闹不清他会不会来。
会有哪个孩子看到格兰特利用希尔蒙特做盾牌吗?肯定有一个看到他把杜鲁门踢倒在地上,据他们目前所了解的,那把枪不属于杜鲁门,而是另外一个少年交给他的。
她停下来,头靠在桌上。法庭的情况会变成梦魔。她是个糟糕的说谎者。说出实情是容易的,说谎则需要手腕。当她在很少的情况下没说真话时,就会变得很慌乱。一个强有力的辩护律师能把她驳得体无完肤。
乔手里拿着一个玩具卡车跌跌撞撞地走来。他在她肩膀上开车。“呜……呜……”他一面叫一面把玩具放稳在她的头上。雷切尔一动,小卡车就掉到了地板上。“过来,亲爱的。”她说着把他举起放在膝上。她抱着他的头放在她胸膛上,用两臂摇动他。总有一天,她会教给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会教他如果歪曲事实,为了救自己而说谎井牺牲他人的利益这种做法是对的吗?她感到胃里有种沉重的感觉。
乔从她怀里爬下去,又旧拿玩具,在地板上把它弄得跑来跑去。雷切尔望着他,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卡里当是她最初的榜样,教给她价值、道德和礼仪。雷切尔记得她白天夜里都跑到卡里房里,然后在床上搂着她,这时姐姐就试着向她解释生活中最基本的东西。许多年以后,雷切尔才明白卡里为什么扮演这样一个母亲的角色。她十五岁时,姐姐告诉了她有关母亲的真实情况。
“母亲从前是个妓女。”卡里说。“你没注意到她的学生都是男的吗?她从来不教他们弹钢琴,雷切尔。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得不接受政府救济,因为那次诱拐以后,她再也不能在家里和你玩什么诡计了。”
酗酒毁了她们的母亲,把她变成了无用的空壳。再也没有叮咚的钢琴声,再也听不到电影中的曲调和家庭的合唱了,就像是有人在那幢房子上蒙上了一块黑色的裹尸布。她的几个姐姐一读完学校就都离开了家,迁去洛杉矶,只留下了雷切尔一个人挣扎着和母亲一起过。雷切尔从高中毕业以后过了六周,回家发现母亲因服安眠药和酒的混合物而死在起居室里。
她是在离开学校后,在一所幼儿园里遇到乔的,那时他们已经经常见面了。她知道没有他的爱情,就无法活下去。她丈夫一直不想结婚,他还是个大学生,一心要攻读完学位。但他们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雷切尔去当女招待。除此以外,她给乔打所有的论文,参与了他大多数的研究。乔做了两份工作,同时修了学院的全部课程。当他最后走上讲台接受文凭的时候,雷切尔觉得自己也和他一起来到了讲台上。她对自己的未来从没有考虑过,从没有意识到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缺乏教育因此低人一等而后悔。雷切尔和她丈夫拴在了一起。他取得的成就就是她取得的。等乔一死,她的很多自尊心也就随他而死去。
她感觉到似乎她整个的童年都建筑在谎言上。在圣迭戈那座带有饰边白窗帘的小房子,在起居室里的小型卧式钢琴,在壁炉架上父亲穿着白色海军服的照片。直到最后,她母亲终于告诉了她实话。照片里的男人并不是雷切尔的父亲,尽管他和她一起住过几年,卡里和苏珊记得还叫过他爸爸。弗朗西丝不能肯定谁是她任何一个孩子的父亲,她只知道每一个女儿都是和不同的男人生的。雷切尔的姐姐全是同母异父而生。她以为是父亲的这个男人是母亲童年的朋友,可能是她的皮条客。邻居们并不因为她们穷或者因为她们的庭院不像邻居保养得那么好而看不起她们。人们躲避她们,是因为弗朗西丝是个妓女。除了雷切尔以外,人人都知道。
她看了一眼小乔,然后很快把写报告的空白纸都放回公文包里。她没法给儿子买昂贵的玩具,让他进私立学校或者给他好衣服。她所能给予他的只有她自己。当孩子望着她时,她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尊重。她还没打算出卖她的灵魂,在她跌倒之前她会至少进行一搏。
吉米·汤森晚餐后来到了雷切尔的家。她没有把他带进屋里,那儿孩子们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而是领他走到了后院,指指塑料草地椅子,让他随便坐哪一张。
“我知道你看到格兰特昨天夜里干了些什么,吉米。你为什么要否定呢?”
他用铁青的眼神盯着她。“你很愚蠢,雷切尔。你要是坚持这样说,我保证你要后悔的。”
“是威胁吗,吉米?”
“当然不是威胁。”他说着想让自己的大块头身体在那张硬邦邦的椅子里坐舒服点。“不过,你激恼了我们大家。我们要这种胡扯八道干什么,啊?”
“你看见了,对吗?”雷切尔说,她不肯让步。“你有什么把柄抓在格兰特手里?我打赌他控制了你。我看到他是怎样得手的。他等待着,看到什么人出了错,然后就跳出来为他们解难。他用这种方式控制人们。你看到了他怎样影响拉特索吗?拉特索正在变成另一个格兰特。我看到他把那个孩子的脑袋在人行道上乱撞。知道吧,他只是在模仿格兰特。”
“拉特索是个好孩子。”汤森说。“他不过是不懂得怎样来维护自己。你得和格兰特站在一起,要不然他会把你榨干。”
“我知道你看见拉特索干了什么。”雷切尔争辩道。“我大声喊你快去制止他,你记得吗?”
“不记得。”他说。“那儿发生了很多事情,雷切尔。我记得你对我讲过拉特索什么事来着,可是我把你说的都忘了。近来,我的记性不大好。”
“太好了。”她说着前后晃动着两腿。“牵扯进皇家剧院事件的每一个人的记忆忽然都坏了。相当方便,对不对,吉米?”
汤森穿着一件浅蓝衬衫和宽松运动裤。他的臂膀下面有黑色的污痕。“你给我家才打过电话,林赛就提早发生阵痛了,我不得不把她送进医院。大夫害怕孩子可能会早产。现在,甚至是晚上我也不能撇下她一个人,我得雇一个保姆。”
雷切尔歪了歪头。“我不明白这件事与格兰特有什么关系。你说话在兜圈子,吉米。”
“好吧,好吧。”他焦急他说。“格兰特在我孩子出生之前,借给我几千块钱渡难关。从前我敲我父亲的竹杠次数大多了。现在他退了休,得靠固定的收入过日子,因此没法像过去一样帮助我了。”他的声音里流露出祈求的口吻。“林赛的埃斯考特车的引擎爆炸了,我不得不卖了它,还得到一点钱。单单我们的食品杂货的开销就几乎花掉了我整个的薪金。我们有好几张嘴要吃饭呢。”
雷切尔用眼睛盯着他。“所以你真的看到了?”
汤森使劲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运动裤上的松紧带。“你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雷切尔。别管它了,要不然它会回过头来要了你的命。”
他动身通过侧门离去,但雷切尔喊住了他。“格兰特为什么做这些事呢?我敢说这不是他第一次伤害别人。”
汤森回到了后院,背靠着一根柱子。
“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他能摆脱得了。我记得第一次来这儿工作时,对破坏规章非常害怕。白天,头儿们经常跟着你转,只是等着你出岔子,他们就会把你叫去训上一通,让你没好日子过。”他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我一调到夜班,一切事情都变了。因此在充满压力的情况下,一个人会失去理智,一下就抓住那些难对付的人。周围没有人会看到你,会报告你。如果罪犯抱怨起来,那是他们指控你。一旦你摆脱了一次麻烦,你就会确信自己可以摆脱任何事情。”
“其他的见证人说了些什么?”雷切尔问。“他们看见了什么?”
汤森摇摇头。他的脸色说明他已经说得大多了。“我非走不可了。”
“如果我出庭把格兰特的真实情况说出来,”雷切尔坦率地问,“你能给我作证吗?”
汤森没有回答。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然后转过身去从侧门摇摇摆摆地走了出去。
格兰特·卡明斯正好开始了他计划中的休假。星期二晚上雷切尔到达局里时,因为可以好几天看不到他而松了口气。人们仍旧在背后议论她。有的警官干脆就躲避她,他们从她身边走过,好像她并不存在似的。当卡罗尔·希契科克邀请她一起吃早餐时,雷切尔立即答应了。
调度员允许他们3点10分用餐。雷切尔在她巡逻区附近的可可餐厅的停车场和卡罗尔碰头。
“你这次回家怎么样?”她说着把停在停车场的警车车门锁上了。
“挺好。”卡罗尔一边说一边朝餐厅大门走去。“我爸得了癌症。从他的样子看起来,我认为他的日子不多了。”
“很遗憾。”她说。“我还不知道呢。”
她们默默地朝大门走去,进门,接着坐下。雷切尔进了一个小隔间,把餐巾放在膝上。除了少数几个卡车驾驶员在柜台边外,这儿是空荡荡的。
“我有一些关于癌症的书,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噢,是吗?”卡罗尔说罢挥手叫女招待过来。“对了,你丈夫是得癌症去世的。有时候我会忘记。你守寡似乎太年轻了。他得的是哪一种癌?”
“淋巴癌。”
“那还为什么怀孕呢?”卡罗尔说。“就在他去世以前,你不是有了个孩子吗?汤森说在大夫告诉你他已经不行了以后你怀了孕,这是真的吗?”
“当乔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