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却在脚踏入的瞬间,满目苍黄突然消失,院子再次复原如初,只不过上空阴云密布交错,雨随时都会破云而出。
正厅的门没有关,里面看起来黑洞洞的,这种静寂让人不安。
迈进门来,眼前的一切仍旧变化于眨眼之际,他以为自己看到了红木桌上古董架上布满了厚重的灰尘,房顶还挂着一串串的塔灰,细小的飞尘划目而过……可就在眼睛开合的瞬间,一切又恢复了原有的干净整洁。
太过神奇,太过诡异,太过……不祥……
短暂的惊愕后,他急急冲向洛丁香的卧房……
门大力被打开,撞到墙上又弹了回来,却又被他猛力推开。
正对的是洛丁香的床铺,素色的帘帐因为受到惊扰而惊惧的飞散着,飘拂间床上的锦被忽隐忽现……
床上没有人,锦被散乱,好像是因为急于起床而未来得及整理。
香儿……
他仍不可置信的移到床边,一把撩开碍事的帘帐……
【第215章 伤逝】
他仍不可置信的移到床边。一把撩开碍事的帘帐……
无人。
目光滞滞的移向桌上的凝魂香……
它仍稳稳的立着,深紫色的香体只剩下了一寸长短,其上的香灰高而笔直,可是袅袅的烟柱却是不见了……
心是空的,手是冰的,人飘在屋子的空气中,颤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香儿真的……
“你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嘶哑。
回头时看见一个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密如核桃的女人,若不是她那紧闭的左眼,真的很难认出那是……
“桑婆婆……”
这一声似是惊走了这种恐惧,眼前的老太太忽然又变作了一身冰冷的桑瑾惜,她的背是直的,头发是乌黑的,依旧在脑后盘成一个光溜溜的髻,脸上仍旧没有表情,一只眼闭着,一只眼注视着已经熄灭的凝魂香,好像刚刚那声问候根本就不是她发出来的。
苏梓峮只觉一团混乱,他有点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幻觉。如果一切都可以在眨眼之际恢复原样,那么香儿,香儿哪去了?
他急忙看向床上……没有人……
“桑婆婆。香儿……”
“她走了。”
声音是一贯的冰冷,可是如今听起来,更是寒彻心底。
“怎么会?我已经把双色丁香带回来了,时间也还没有……”
“没用了,”桑婆婆的目光终于对向他:“已经结束了……”
攥在手中的荷包无声的落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
他喃喃的念着,不知是质问还是自言自语,只觉一切都是空的,空的……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之间会有一个人死去,除非有人甘愿替那个人去死,到时任是什么都无法挽回……”
桑婆婆走向桌边,对着凝魂香看了片刻,伸出手来……
笔直的香灰猝然断成几段,又跌落在桌上碎成几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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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的雷鸣已收电闪亦歇,雨也要停了,可是黎明之前仍是最为黑暗。
屋内很静,桌上的凝魂香只剩下了一寸长短,顶着高高的烟灰,烟雾费力的从中挤出,愈发微弱。
桑婆婆守在桌边,双目微闭。
她似乎是睡着了,可是却突然间闻到一股强盛馥郁芬芳之气,好像冰雪优昙于刹那间绽放芳华,心中一惊,睁开眼时,却见洛丁香不知何时起来了,一股幽蓝的雾气正在她周身环绕。而她纤弱的身子愈发透明,边缘已经开始模糊了。
她就知道苏梓峮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洛丁香才受到了感应突然苏醒,利用最后的气力救他离了玉脂峰,这么一来,即便有了双色丁香也无济于事了。
可是洛丁香却很冷静,她走到窗前,凝视着远方,幽幽道:“可惜,我不能见他最后一面了……”
语气清淡,似是为这一天做了许久的准备,可是回眸之际,那双眼睛却透着无限的哀伤。
“你为什么要他去冒险呢?一切早已注定,何必又要搭上一条性命?还有你……”她笑了笑,笑容如同冰雪优昙在瞬间凋落般凄美:“我只能最后帮他一次了,可是你……却要永远的欠着了……”
缓缓转身,有花瓣样的莹白从衣裙上散落,又如春雪般中途便飘飞融化。
“我曾经答应傅小姐不再见他,却食言了,想来报应总是有的,只是太多时候心存侥幸。虽是如此,心却放不下的,而今,终于可以安了。”
花瓣愈发密集的散落,每落一瓣,她的身形便轻上一分。
桑婆婆只能看着她这样一点点消失,却毫无办法。魂魄已散,她这是在尽力多留一会,可是无论如何,只要天亮……只要天亮就会消失……
无意识的抽出一张素花信纸,目光渐渐迷离起来。
“倘我去了,真担心他会……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他?他会看得见吗?”
口中念着,手却执起笔来,在纸上微微停了停,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起。
她的手腕一点点的透明下去,抖动如风中弱草。
终于,笔落了下去,却也只是勾画了几下,也只来得及勾画这几下,因为,天渐渐亮了……
似有一点晶莹反着窗外透进来的第一缕晨光落在纸上,那么轻,那么快,竟让人觉得那星亮不过是一个错觉。
她仍保持着执笔的姿势,身子却于瞬间散成无数雪色花瓣翩跹飞舞,香气四溢,浓郁又清苦。而当晨光布满整个窗子的时候,无论是花瓣还是香气,都于满屋的通亮中不见了。
“叮。”
悬在半空中的毛笔忽然掉在了地上。墨痕如花怒放。
窗子忽然开了,有风吹来,卷起桌上的素笺,如羽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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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飞的素笺停在苏梓峮眼前,他毫无意识的接了过来,却只见其上一片空白。
“人消失了,属于她的一切都会随之消散……”
一道电光划过窗前,映着桑瑾惜冷漠的脸。
苏梓峮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去胸前翻找,他记得自己把香儿的头发放在了这里。
“别找了,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的似乎是他的心。
手无力的垂下,目光跟着空白的素笺无声飘落。
又一道电光破空而来……
他眼角跳了跳,急忙捞起正在飘落的信笺。
信笺的右下角有一点微皱,如水滴溅落的痕迹。
视线骤然模糊起来。
香儿,今世相逢,你只为了给我留一滴泪吗?你只给我留下一滴泪吗?
“还有紫灵。即便你们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即便历经千世,只要有了它,便会相见……”
“可是一旦相见便是分离,不是吗?我们的相见似乎就是为了分离,不是吗?”
此刻,再难掩悲痛。这种悲剧的宿命几乎令人疯狂。
“是为了逃避伤心而不再相见,还是为了短暂的相守而不惧重逢,如果真的能决定的话,你会选择哪个?”泪眼迷蒙中,桑婆婆的目光很是温柔:“你还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桑婆婆说着,向门外走去。
“香儿到底写了什么?”
桑婆婆回过头来,竟笑了:“如果你是她,你会写什么?”
心中蓦地迸出个答案,这个答案却如火炭一般灼得心愈发疼痛。
“她……到底去了哪?”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桑婆婆的声音似乎幽眇起来。
“我们今生还会相见吗?”
“有缘自会相见……”
声音随着身影一同消失在门外。
苏梓峮愣了片刻,方意识到了什么般奔出门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屋内不知何时再次恢复了他刚进门时的样子……红木桌上古董架上积满了厚重的灰尘,房顶挂着一串串的塔灰,细小的飞尘划目而过……
这里,好像从来没有人居住过……
怵然回头……
他刚刚走出的卧房亦是一派苍凉,素色的帘帐无力勾垂,和掩着的锦被一样均蒙着一层灰,门上正有一只蜘蛛爬来爬去,网已织了大半……
只须臾之际,竟好像百年已逝。
“喵……”
他似乎听到了一声猫叫。
寻望之间,只见褚轩辕立于院中,仰望着门楣。
有闪时不时的飞过,他的脸便于其中忽明忽暗。
“不用找了,”他的目光仍定在门楣上,那同样有只蜘蛛在结网:“她们都走了……”
“褚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
苏梓峮急急奔出,却一脚踩进一层宣软……院子竟然也变回了刚来时的模样……黄沙遍地……
“我所知也仅此而已,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如果你再不回苏苑,恐怕失去的更多……”
语毕,褚轩辕便先自离开。
苏梓峮孤身置于满目荒凉中,身边阴风瑟瑟掠过,头顶闪电鬼魅张扬。商宅,如同一座沉寂千年的古墓于苍穹下静默,而自己则似一个探险之人,误入其中,做了个曼妙忧伤的梦,梦境化作一幅幅壁画,目光触及到哪里,壁画便拓印在哪里,让人在现实与梦境中游离徘徊。
突然,一串刺耳的响声击碎了壁画,他猛的警醒,却又听见一串嗒嗒声飞窜入院。
并非雷声,距离又很远,却如此清晰,如此熟悉。
响声过后,一切似乎变得分外静寂。
他呆站了片刻。猛然飞奔出了商宅。
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惊慌失措的人,似乎都在和他往一个方向赶。豆大的雨点从天空砸下,却丝毫不能扑灭大家的热情,他几乎是被裹挟其中而向苏苑奔去。
天阴沉沉的,又浮着几条颜色更深的蛛丝般的烟。雨已下过一场,门下的几只素白的灯笼湿漉漉的,流苏无精打采的滴着水,门楣上的匾额被雨清洗过,更显乌黑沉重,其上的“苏世清苑”四个乌金大字则是沉闷中唯一的鲜亮,只是……
匾额突然一歪,便掉了下去,听不到它落地的哀叹,因为周遭的惊叫与议论声早已如锅中热水般沸腾。
苏梓峮从人群中奋力挤向前。
若是以往,一定有人会看到他,然后喊“苏少爷来了”让开一条路,可是今天,人们似乎都被什么给吸引住了,只一门心思的往门口挤,每个人都在发着含混不清的声音,被雨浇得湿漉漉的头顶正因为热血沸腾而蒸发着水汽。
人和心几乎都要被人群挤爆了,被人声涨爆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得一串枪声响起。没错,是枪声。
拥挤的人群猛的一震,有人惊叫,却很快恢复一片安静,这时,一个低沉而洪亮的声音响起:“还不快请苏老爷出来?!”
“苏老爷”三字咬得极重,却绝非尊重,而似……嘲谑。
“老爷病了,有什么事魏专员就带苏瑞走吧,苏瑞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魏韶釜……他怎么来了?
【第216章 阴谋】
苏梓峮急忙上前。可是停滞了的人群像堵墙一般封锁着他的去路。
“你一个小小的管家顶什么用?今天的事非要找苏苑的主事的人问个清楚,不过是去办公厅问几句话,苏管家若是再拦着我可不客气了……”
魏韶釜这边说着,那边已经有人开始拉动枪栓。
“住手!”
魏韶釜正要令人再次示威……让他们见点血就老实了,却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怒喝,扭头一看,竟是苏梓峮。
他乐了:“原来是贤侄啊,我说怎么看来看去总觉得少了一个人,就让我一个地方长官一直和下人周旋也说不过去啊。不过,现在可不是咱们论亲戚攀交情的时间,既然苏二少爷回来了,就麻烦苏二少爷请苏老爷同我去办公厅走一趟吧。”
苏梓峮终于突破了重围,却见苏苑一干人等除了父亲和梓箫外均站在了门口,个个脸上既是愤怒又是惧怕,丁武和石勇的眼睛竟是又青又肿,身上也沾着大片泥污,罗亮唇边淌着血,而苏世清苑的匾额竟然被踩在一个兵士脚下,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瞬间轰然爆开,直烧得眼底通红。
“魏韶釜,苏世清苑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赶紧带你的人滚开!”
“苏二少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我也不能来啊,我可是个忙人呢。”魏韶釜也不生气,只回身叫出一个人来:“你来跟苏二少爷说说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苏二少爷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人物呢。”
执枪的兵士中闪出一个人来,竟是古驰。他偷眼觑了苏梓峮一下,又调转目光,冲着魏韶釜毕恭毕敬道:“苏世清苑窝藏枪支,意图谋反。”
什么?
“古驰,你在说什么胡话?”
古驰见苏梓峮大怒,急忙躲在魏韶釜身后。
“古老爷可没有说胡话呢,苏二少爷不妨自己看看这地上的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魏韶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苏梓峮早就看到门口横着五个扁长的箱子,院里仍有兵士在陆续抬出,其中一个兵士的衣襟处还lou出小半串珍珠链子。
这群土匪!
不知道此番搜索有没有惊扰到父亲……怎么偏偏赶在了这个时候?
心怒欲裂。
箱子是用木条封成,木条间留着大约一寸的空隙,隐约可见里面的柴草。
他一把抠住木条,使劲一拽。
碎裂的木条cha进掌心,鲜血直流,却也顾不得。
苏瑞急忙要过来查看伤势,却被兵士拉住。
魏韶釜鼻子轻哼:“谁都不许过去,让苏二少爷一个人看个清楚明白。”
随着覆在顶层的柴草被xian落,一支支半人高的枪乌漆漆的密密的躺在里面……
人群发出一阵惊叹,如浪潮般推着苏梓峮站立不稳。
魏韶釜拍拍他的肩,摇头叹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大哥竟然会干这种事。古驰密报时我如听天书啊,他说大哥要谋反,这我是死活不信的,若说是kao这个发财……现在北面战事频繁,只要拉了几个人就组织个团伙想要占山为王,枪支可是紧俏货啊。只是我不明白苏苑已经这样发达了怎么还要赚这刀尖上的钱?”
古驰一直偷瞄着这边的动静。见苏梓峮阴森森的斜了自己一眼,不由打了个哆嗦,急忙低下头。
心中的震惊渐渐平静,他冷冷打量极尽铺张的摆在眼前的箱子,突然开口道:“我是第一个打开箱子的人吗?”
“当然,”魏韶釜立刻接道:“就等着苏苑的人验明正身呢,否则我们岂不是……”
“如果魏专员根本就没有查看过怎么就如此兴师动众的带领大批人马赶到苏苑一口咬定苏苑窝藏了枪支?”
魏韶釜剩下的话化作水汽凝在了鼻尖上。
人群开始嗡嗡作响。
“作为苏苑的主人和下人尚不知院内藏有枪支,古老爷又是如何得知的,还意图谋反?如果是因为苏苑有了内jian,古老爷也不妨指出来。苏苑既然已经被查出是杀头之罪,那么此人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这个……这个……”
古驰抓耳挠腮,不停的偷瞅魏韶釜,却被魏韶釜一眼瞪了回去。
苏梓峮心下暗暗明了。
“既然说不出缘由也找不出内jian,有什么凭证证明这些枪支是苏苑购进而不是栽赃陷害?”
人群轰声更烈。
“证据在此,容不得你抵赖,难道这些枪支是从天而降?”魏韶釜红头涨脸,刚刚的志得意满已消失无踪:“我不想和你废话,叫苏继恒出来,他才是……”
“魏专员可能不知道,”苏梓峮轻掸长衫,姿态潇洒。神色傲然,他微微一笑:“苏苑今日已交由我掌管了,如今,我就是苏世清苑的主事当家之人,我这么说,魏专员不知听清了没有。”
魏韶釜一怔,紧接着面皮一抖,笑容抽搐:“那好,那就请二少爷,哦不,苏老爷跟我走一趟吧……”
“二少爷,你不能……”
苏瑞挣拖拦扯,踉跄奔来。他知道此番一去,凶多吉少,魏韶釜对苏苑是志在必得,怕是要对二少爷……
魏韶釜哪容他多讲,一把将其推开,就让兵士带苏梓峮上车。
罗亮急了,就要往前冲,结果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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